第20章
下巴处的钳制让他只能保持一个极为难受的姿势,只能抬头仰视着男人,避无可避的看着他那张毁容的脸。哪怕以前已经看过了,
但每看一次都还是会心头一跳。
如若是普通人见到那张脸,可能会害怕到尖叫,再胆小一点的,晕厥过去也不是没可能。
但晏无忧稍微好一点,毕竟上辈子见过好几次了,不说多么适应吧,最起码能够直视。
大抵是看到他居然没有失态,郁川的表情凝固了好几秒:“夫人不怕我?”
晏无忧的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在不停思索。怎么办,怎么办才好啊,说点什么好呢,他到底知不知道是我替嫁过来了,他不会真喜欢二姐姐吧?
“夫,夫晏无忧完全挣脱不开郁川的桎梏,他力气太大了,下巴已经有点疼了。他尝试挣脱,发现根本挣不开,只能开始示弱。
他先是硬挤出几滴眼泪,一副要哭不哭的怯懦模样,捏着嗓子,小声开口:
“轻点…有点疼…”
——好恶心啊好恶心啊。
——不行,要忍住!要忍住!
——今天这笔账,记下了!
*
晏无忧其实也是在赌。
他不知道郁川到底吃不吃这套,毕竟这番语气,这番动作,也是他头一遭如此模仿。
以前他曾见过那些花楼里的姑娘们就是这般做派,用楚楚可怜的眼泪来诱哄那些恩客为自己赎身,又或是讨要一些银钱礼物。
客人们很吃这套,几乎都被哄得晕头转向,不少败家子为此一掷千金,倾家荡产。
毫不掩饰的说,他也曾被诱哄过…
但现在不同了,现在晏无忧现在的身份和曾经的角色互相颠倒了,他第一回做这种事,自己心里也门清,这拙劣的模仿不知有没有学到其中三分精髓。
第33章
纨绔攻重生以后3
上辈子的郁川其实没在晏无忧身边当多久的小厮,至多三个月左右,伺候得也不是特别好,就是哪怕没发生那件事,要是再久一点,晏无忧也是会厌烦的。
记得他们初遇时,晏无忧不过舞勺之年,十三岁左右的年纪,自己都还是个半大少年,身着锦衣,眉目精致,被众人簇拥在中间。
七年后,他阴差阳错替嫁给郁川时也不过弱冠之年。那会子他整天花天酒地,面对家中突如其来的变故,反应不及,什么也做不了,
他甚至都是在郁川的提醒之下才知道,原来一切并不是突然发生的,是在很早很早开始,从陛下对晏无忧的爹起疑心的那一刻开始…
他之所以会被陛下宠爱,也是其中的一环。他越是不学无术,越是不堪大用,陛下反而对他越是放心。
记得晏无忧小时性子明明没那么顽劣的,不过后来是被身边的人一点点引导出来的,而他身边的人又从哪里来的呢,大多……都是陛下赐下的。
从一开始的逃婚也好,谋逆之心也罢,不过只是一个莫须有的名头而已,一切都只是上面那位一念之间的事儿。
一切都非常清晰明了了。
不过……知道又有什么用呢?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
晏无忧也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郁川突然莫名追上流放路上的自己,为什么要给当时已经有点染病的他叫了几个大夫…
为什么看起来好像对他很好,但平时又几乎从来不和他讲话?有时很长一段时间都见不到人,好像在避着他,但有时候又总是时不时出现在他面前,总是突然取下面具来吓唬他。
很难以形容郁川对晏无忧的态度…说好吧,又经常有事没事吓唬他,说不好吧,但因为他跟着,宴家人的流亡之途待遇好了不少。
崖州偏远,路途更是遥远,晏无忧就是在途中不幸染上的时疾。
他那时被安置在简陋的帐篷里修整,其他看押他的士兵几乎都不敢靠近他,躲他远远的,唯恐担心被染上。
但那会儿躲了他好一阵子的郁川又不躲了,他就守在外面,这次他没有故意突然拿那张脸凑很近吓唬他,也没有说一些奇怪的话。
他只是沉默的在外面守着他。
晏无忧那时看着他背影,鬼使神差叫了他一声:“郁…郁将军,此番可是陛下旨意?”
帐子外的郁川顿了顿,摇了摇头。晏无忧:“那…为何?”
流放的犯人不该有这般待遇,他们该戴着沉重的镣铐和木枷,赤脚行走,日夜不休,才能在约定的日期抵达流放之地。
郁川自己也沉默了。
看他那个样子,晏无忧心里一沉,如果不是陛下旨意,那便是他自己的意思。从重逢开始,他便对他又惧又怕,很少正视他,那时…
那时可能是命不久矣,过往的那些往事一一浮现在眼前。都道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开始诚恳的和郁川赔不是:“从前种种,是我不对…”
郁川也不反驳,只是安安静静的听着,却也不搭话,目光流连在过分削瘦的晏无忧身上,一直等着他说完了话,这才径直转身出去。
不多时,也不知道郁川到底是从哪里拎着一只看不出模样的野味现身,也不知道是什么小动物。
他沉默地在外面的小溪边处理尸体,又沉默地架着木柴,开始烤肉,最后又一言不发把食物送来给他。
当时的晏无忧病得有些重了,
压根已经吃不下东西了。
他在京都最繁华,也是最温暖之地出生,生下来便要有什么有什么,美人佳酿常伴左右,吃的穿的用的,无一不是最好的…
要一个在富贵丛中长大的小王爷去苦寒之地餐风饮露般活着,实在有些为难他,他是活不下去的。
哪怕不是死在流放途中,到了崖州也是活不下去了。这一点晏无忧心里明白,郁川也明白。
在拿到那只肥硕的野味后,晏无忧并没有独自享用,而是先哑着嗓子询问他的爹还有姐姐们可曾用过。
在得到他们还未曾的答案后,他借了郁川的刀,小心割下来很小很小的一小块,说他胃口小,只用这么点就够了,剩下的给他们拿去吧。
“其他的…劳烦将军了。”
晏无忧说着剧烈咳嗽着,喉头一阵腥甜,手掌心多了一抹刺眼的红色。他习以为常的攥紧手心,又对郁川重复了一遍。
*
那是他病亡的前一天夜里,郁川依旧抱着一把剑在外面守着,晏无忧又固执的说起白日里问过的问题,颠三倒四的和他道歉。
说他那时不过只是心虚,才会对他说那些难听的话,才会不愿意看到他。说来说去,最后又问他,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好。
这次郁川倒是没有再回避,他的背影像一座无言却坚实有力的山,他说:“我也…不知道。”
*
“夫在晏无忧蹙着眉,近乎于撒娇喊疼的下一秒,下巴处的力道骤然松紧。
郁川愣了愣,紧跟着居然笑了。
男人粗糙的指腹轻轻摩挲晏无忧的唇,将上头的艳红的口脂一点点晕染开来,那样子就像被谁吻过似的。
郁将军的语气幽幽:“这倒的确是为夫的不是了,为夫这就给夫人赔不是…”
说话的同时,他松开捏住晏无忧下巴的手,转而伸手,一副想探向他腰侧腰带的样子。
假使晏无忧是只小动物的话,那会儿应该就能看到他被郁川的动作吓得全身的毛都竖立起来的样子。
啊!!他要做什么?
晏无忧下意识紧紧按住了郁川的手,下一秒对上后者疑惑的眼神,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捏着嗓子装可怜,开始说自己有些怕。
“怕什么?”郁川的语气更加意味不明了,“都说春宵一刻值千金…夫人,夜深了,还是早些歇息吧。”
晏无忧怎么能让他真的洞房,等会儿宽衣解带了,那不全给暴露了?情急之下,他摸到了之前他爹给他塞的那包鸭血。
*
“嘶………”
晏无忧突然夸张的捂着小腹叫了起来,明明将才都好好好的,这会子又突然说自己腹痛不止,演技拙劣得都有些不忍直视了。
郁川沉默了几秒:“……夫人这是?”
晏无忧一个大男人当然是没来过癸水,两位姐姐们往日里倒是来过,但就算和他关系再亲近,也不会同他说这个的。
生怕言多必失,晏无忧只能含含糊糊隐隐约约的说可能是那个来了。
郁川不解:“……哪个?”
晏无忧继续支支吾吾,同时不着痕迹的把手没入宽大的袖中摸索着找到了那团东西。他借着腹痛的掩盖,长吁短叹的,在床上磨蹭了半天。
约莫过了一会儿,郁川终于知道他在做什么了,在看到床上那点鲜红后,他面上的表情明显难以言喻了好几秒:“你……”
然后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笑出声:“…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
本以为能这么糊弄过去,结果晏无忧又听到郁川说他一个习武之人不惧怕什么污秽之说,并且还说什么,他看到他如此疼痛难忍的样子,又怎么能不管不顾的离开呢。
晏无忧:“……………”
这怎么和爹说好的,不一样啊。
晏无忧懵了,他的情绪很直观的表现在了他的脸上。也是,脑子本就不怎么聪明的人,哪怕重生几百回,也聪明不到哪里去的。
“可是…我…你…”
逗够了,郁川笑出声,慢慢悠悠的继续开口,峰回路转继续补充说夫人既身体不适,那他也不能强求,不过…想和他再喝一次交杯酒。
晏无忧愣了,
啊,刚才不是喝过吗?
郁川说完也不等晏无忧拒绝,直接自顾自的从床上坐起身,走向一旁的圆桌,开始为之前空了两个酒杯斟起酒来。
“夫人,请。”
*
看着端到手边的酒杯,晏无忧心思又一转,原本皱着的眉头又一下舒展开了。
对哇,他可以喝酒啊,最好把郁川给喝醉,等他醉得不省人事了,岂不糊弄过去了?
晏无忧越想越觉得这样说不定是个好法子,起码比他爹那个馊主意靠谱多了。
抱着这样的心思,晏无忧开始和郁川喝酒,一杯,两杯,三杯…
一点感觉都没有。
这也正常,素日里就泡在酒罐子里的他酒量太好,几杯压根醉不了。
而期间郁川居然也好整以暇的在一旁看着他一杯杯喝水一样的灌酒,竟也没阻止,只是笑眯眯的看着他。
“夫人竟如此嗜酒…”
*
晏无忧在喝下大半壶以后,也没见脑子里有一丝丝醉意,郁川也一样,眼里清明得很,感觉两人就是在喝几壶也没什么问题。
自知醉不了的晏无忧心一横,便开始装起了醉。反正今晚他俩总得有一个烂醉如泥,不是郁川,就只能是他了!
过往晏无忧在花楼见过太多太多喝醉的客人,自然知道如何伪装。他的眼神迷蒙起来,脚步虚浮,摇摇晃晃的模样走向郁川。
那醉态别提有多真切了。连郁川看着他走路的样子,都忍不住伸手想要虚虚的扶着他,担心他这么摔倒了,
晏无忧就这么晃晃悠悠的主动扑进男人的怀里,主动抬手揽着他的脖子,衣袖滑落,露出一小截白生生的胳膊。
他装的实在是太像了,无论是说话的语调还是走路的动作,甚至是每一个看向郁川时略迟钝的眼神,也像极了一个神志不清的人。
男人的目光有些深沉起来:
“夫人,你…你醉了…”
“没有…我才没醉…我清醒着呢。”
“新娘子”嘴上一边说着没醉,实际上却眼睛发直,分明就是醉得不轻。
当然,如若不是郁川刚还瞧见过这位夫人一会儿哭一会儿痛的样子,他说不定就信了。
*
晏无忧看着郁川一副要把他抱上床的动作,生怕他这都不放过?心里有些慌了,而就在他考虑着要不要呕吐几声时…外面传来一阵略急促的敲门声。
一道很陌生声音,大抵是郁川身边的什么人,说是宫里来了一道紧急口谕,让郁川现在即刻进宫面圣。
晏无忧半眯着眼睛,看似装醉,实则在打量郁川的脸色。嗯…身着喜服的新郎官似乎对此一点也不意外,只是略带遗憾的看着晏无忧:
“怕是要让夫人今夜独守空房了。”
晏无忧:“…………”
*
于是…新婚之夜,
新郎官就这么被叫走了。
而身为被丢下的新娘子,晏无忧前一瞬还作出一副蹙眉担忧状,后一瞬立刻收回所有表情,用他原本的声音低低骂了一句。
“可算走了…”
*
郁川走后,晏无忧长长松了一口气,总算不用没那么提心吊胆了。
他坐在铜镜前,将顶了一整天的各种沉重的珠钗、步遥、耳坠等叮叮当当的东西一一拆下来。
拆下后,紧绷的头皮放松下来,他这才完全像重新活过来了一样,摇头晃头的给自己揉揉酸痛的后颈,锤锤僵硬的肩。
“啊…可算活过来了,这些东西可真不是人戴的,姐姐们平时都是怎么习惯的啊…”
[那个,是叫系统是吧?]
晏无忧闭着眼睛按照之前在脑海里听到的那样,主动和那个怀疑的声音攀谈了起来。
其实初次听见自己脑袋里有声音时,他第一反应是自己遇到什么精怪,再三问了好几遍,他不会吸自己的血,不会占自己的身,不会对家人有什么伤害后才缓缓放下心。
【郁川知道我是我吗?不对,我的意思是郁川知道嫁过来的人是我吗?】晏无忧在心里默念着,【系统大人,这对我很重要…】
哪怕系统解释了自己并不是什么精怪,但晏无忧似乎还是是把系统当成了别的什么仙家,还在心里许诺一定给它立一个牌位,日日用香火供奉着。
【您有那样起死回生的大神通,想必这点小事对您来说也不算什么吧,您就帮帮我吧,改明儿我一定给您立个位儿…】
【抱歉,本系统无法查询。】
听到这个回答后,晏无忧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声音陡然降了下来,【那要你何用?!】
系统:【…………】
*
那会儿的晏无忧本来也不想睡觉的,想着也只是随便靠着床头休息一下,等郁川回来了,他再起来就是了。
但可能因为白天太紧张的缘故,也可能因为那个系统口中的劳什子重生后遗症,他脑袋一直隐隐约约的疼,最后居然沉沉睡过去了。
晏无忧那一觉睡得非常的熟,不知道郁川究竟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不知道自己身上的被子是什么时候盖的,更不知道脸上的脂粉是什么时候卸下,又是谁给他卸的…
他只知道自己再醒来时,外头已经大亮了。一旁伺候的丫鬟正是陪嫁过来的秋雨,她是二姐姐的人,也算知道这次的替嫁内情。
见他醒了,她压着嗓子叫了一声三公子。
晏无忧:“郁川呢?”
秋雨:“昨夜郁将军回来太晚了,说是不好打扰您,于是一个人睡在偏房的,离开前还特意吩咐奴婢好生照顾您。”
晏无忧:“那我身上的衣服是你换的,脸上的粉也是你洗的?”
秋雨点点头。
晏无忧这才松了口气,他那时已经褪去那些脂粉,露出了他本来的面容。虽然俊俏,但坚挺的鼻梁和轮廓还是一眼就能他的性别。
晏无忧:“他昨夜几时回的?”
秋雨:“约莫接近丑时。”
看来,他回来的还挺晚的,也不知道叫被去商量了什么事。总不至于现在就已经在盘算抄家了吧?思及此处,晏无忧后背陡然一凉。
难道……被发现了?
反正秋雨也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晏无忧言语之间也没有遮遮掩掩的打算,直接问了出来:“你觉得他看出来了吗?”
秋雨啊了一声,很快也反应过来晏无忧问到是什么,她仔细回忆了一下:“感觉…没有吧?”
她又仔细的讲述了昨夜发生的事,因为心里知晓喜房内的人不是自家二小姐而是三公子,故而秋雨一直战战兢兢,几次借故想敲门都被门口的几个大兵挡了下来。
她怎么也睡不着,生怕三公子漏了馅。不过也还好,听说郁将军进去后没多久就出来了,好像是被陛下的口谕给传走了?
当时秋雨心里是喜悦的,后来过了许久,郁将军又回来了,在喜房里待了一小会儿,突兀的来到了下人房里。
郁将军那张骇人的面具在月光下折射着冰冷的光芒,但开孔处露出来的目光却是柔和的:“照顾好你家…小姐。”
秋雨:“当时郁将军说完这话就转身离开了,也没多说什么别的话。后来也没有再来过。奴婢进屋时,您正躺在床上睡觉…”
晏无忧:“哦……”
*
按照习俗,成婚的新妇需得在第二日给夫君的长辈请安,有的地方的新人会早早的起来为了给婆婆留一个好印象…
不过晏无忧不需要了。
一来是因为郁川父母双亡是个孤儿,二来前一天在婚宴大哥大嫂不住将军府,昨日来也是为了吃酒,据说当晚便回了。
晏无忧不需要给谁请安,自然也没人来催促他起床,于是他就这么睡到了日上三竿。
睡醒后,又半眯着眼睛被秋雨伺候着洗漱,洁面漱口后,换了一身宽泛点的新衣来遮住他比寻常女子略宽厚些的肩身,略高的衣领子也正正好好的挡住了他突起的喉结。
“别说,你这手还真巧…”
晏无忧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仅仅只是在眼尾拉了一道,立马整个眼睛都不一样了。
丫鬟为他又是敷面又是画眉,搭配上一个低低的妇人发髻,铜镜里哪还有往日里嚣张跋扈世子爷的模样,这不活脱脱一个新妇嘛…
*
这厢喜悦刚上心头,晏无忧看着镜子里“妇人”又莫名愁起来了,他总不能一直这种扮妇人吧?这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秋雨连忙小声宽慰晏无忧:“三公子莫急,至多三日。王爷说了,届时回门之日,若能找回二小姐那当然是好的,若找不到,他也会另想法子找别的女子替换的。”
这话晏无忧也听过好几次了,可真正能这么轻易换回来吗,他有些不确定了:“在哪里找到,确定不会被发现吗?”
秋雨边为晏无忧梳着发,边详细解释:
“是这样的,老爷说他从一医师那求了一味神药,可让人短暂的面部生疮,宛如急症,到时…”
后面的话,已经不需要秋雨说明了,晏无忧自己就能补充上,新娘的面部既生了疮,那随便怎么替换的确都看不出来…
这个法子非常的险,但又很有效,既不会违抗圣旨,又能让晏无忧神不知鬼不觉的恢复身份。
这个法子更绝的地方在于郁川过往的名声本就不是很好,一直都有克妻克亲的传闻,那么他的新娘在回门之日染上重疾,突然暴毙,似乎也是非常的合情合理!
晏无忧叹了口气:
“……只能这样了。”
*
虽不用拜见公婆,但梳妆完毕的晏无忧还需移步到饭厅等着自己新婚夫君一起用饭。
晏无忧到时,郁川已经在等他了。
他不得不僵硬的捏着帕子和郁川行了一个不是很规矩的礼,就是起来时似乎还捕捉到了郁川面具眼孔处的一闪而过的笑意?
但等晏无忧想仔细捕捉时,对方又转过了脸。
“你穿这身水蓝色的料子很好看,很素净…”
那会子的郁川没再穿昨日喜服,换成了一身黑色劲装,面上却依旧带着那副青面獠牙的面具。
晏无忧:“…………”
作为新妇,其实这时的晏无忧应该表现得更娇羞一点,但他打心底里还没怎么适应自己的新身份,只是呆呆的哦了一声,就没下文了。
他本就没有什么等人先入座,自己再入座的习惯,因此不仅先郁川一步坐下了不说,在下人们上完菜后,看到桌上有自己喜欢吃的小食,立马习以为常的拿筷子去夹…
其他伺候的仆从:“……”
最后还是秋雨小小的拉了他一下,晏无忧才反应过来,而原本即将夹到自己碗里的那块小丸子还是拐了一个弯儿到了郁川碗里。
他干笑了两声:“夫君,快尝尝看…”
郁川的目光看向碗里多出来的菜,又看了看周围恭恭敬敬的垂首而立的一众仆从:“你们都先下去吧。”
*
到了这时,晏无忧再怎么迟钝也发现了,郁川在其他人面前几乎从不会取下面具,只有在他面前才会取下来。
包括上辈子也是,他有时会经常在自己面前取下面具,但有的时候…又会很长一段时间不取下来。
真搞不懂他在想什么。
晏无忧:“…………”
等到下人离开,屋里只有他们两人,郁川取下面具,神态自若的吃起了刚才晏无忧夹进他碗里的肉丸子。
郁川:“嗯,味道很不错。”
晏无忧:“…………”
*
看着本该进自己嘴里的菜到了郁川嘴里,晏无忧不自觉磨了磨牙:那是我的,我的,我的…我的…
郁川就好像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一样,咀嚼了好久,才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唇角挂着一抹愉悦的笑容:“夫人为何一直看着我?”
说罢,他非常自然的夹了一个小丸子放在晏无忧碗里,想了想又夹了一个。
仿佛在对他说:我刚才是吃了你一个,那现在还你两个,总可以吧?
晏无忧:“………”
第34章
纨绔攻重生以后4
庆安帝疑心重,这点在他年岁渐长,而底下的儿子们一个个成长起来后愈发严重。
也是,他花了那么多时间踩着同胞兄弟的残骸走到那个位置上,又费心费力的瓦解外戚,把权利都攥在手里,怎么甘心让出去?
底下的皇子们大抵也知道自己父皇的性子,都不敢当这个出头鸟,不敢表现的过于聪慧,一个个都藏起拙来。
但帝王之心最是难测,庆安帝从儿子们身上抓不到错处,便盯上了弟弟,贤亲王。
因为听到了一些捕风捉影的消息,据说朝中的谁谁谁在暗中支持贤亲王,又据说贤亲王打算用自家二姑娘和谁结姻亲…
这次赐婚的确是一个试探。
*
在听完郁川的汇报后,坐于上方的庆安帝沉吟了片刻,表情看不出喜怒,语气也是淡淡的:“那或许是朕多虑了…”
郁川没答话。
陛下今年五十了,也到了知天命的年纪,底下最大的皇子二十多,这在不少人看来,退位易主也就是近十年的事了,殊不知越这样,那位越不安…
年迈的君主思索了一会儿后,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竟露出些许罕见的慈祥:“今日无忧那小子没来吗?”
郁川应了一声。
“……孤就知道,想他一定是宿在哪家花楼里了。自家姐姐成亲这样的大事,他竟也……哎…也是,他一向就这样,肆意妄为…”
庆安帝话语里看着是在责怪,实际上语气却并没有任何怪罪的意思,更像是长辈在调侃不懂事的小辈…
“记得无忧小时候就那样,孤第一次抱他时,他竟还把尿撒在孤身上,你都不知道他有多调皮…”
郁川:“…………”
何止是撒尿啊,晏无忧还是第一个敢扯庆安帝胡子的,哪怕就是那些皇子都没有这样的殊荣…
因为听出了庆安帝并没有想让他接话的意思,因此也沉默的当一个摆设,但心里还是难免多想了一会儿。
晏无忧就是那样…
总是不着调,总是肆意妄为…
不知过了多久,庆安帝疲惫揉了揉眉心,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
郁川:“是。”
离开时,郁川隐约还听到身后的庆安帝似乎是在对旁边的李公公讲话:“无忧那孩子…有段时间没进宫了吧?”
*
郁川在宫里待了许久,等他匆匆回到满挂着红灯笼的府中时,他今日新娶进门的新婚夫人已经睡下了。
郁川:“………”
可能是太累了,他居然半依靠床沿就睡着了,那样睡着多难受啊,郁川叹了口气,走上前几步将其扶正。
大抵做梦说梦话呢,睡着的“新娘子”砸吧砸吧了下嘴,含含糊糊的在说什么真香。
真馋,郁川不由得轻笑出声。那时他面上的面具还没取下来,透过眼孔看向床上的新夫人。
*
他知道对方是晏无忧,
从他下轿子的那一刻就知道了。
哪怕现在,哪怕睡着的晏无忧脸上的脂粉还没洗干净,但郁川也能依稀看到一些他本来的五官…
他本来五官是什么样的呢?
只是这样一想,郁川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一张俊俏的面容,对方的眼睛很明亮,说话时用惯常微微抬着下巴,骄傲得像个小狐狸…
以前的晏无忧很厌恶自己这张脸的,看一眼都嫌碍眼。现在果然长大了,看向他的眼里没有一点点厌弃,反而有许多掩盖不住的紧张忐忑…
“………………”
郁川坐在床边,垂下去的手无意识的缠了一缕榻上之人的发丝,指尖传来的触感冰冰凉凉的。
一般寻常百姓平日里连吃口饱饭都是奢望,哪里有什么时间养头发,更何况像他这边如此柔顺的发质,不知得用多少昂贵的药材浸泡出来的。
他以前为他洗过发,不过那已经是好多年以前了。他有点忘记了…
郁川犹豫了一会儿,埋下头,将指尖的发丝放在鼻尖轻轻嗅闻,嗯,一股很淡的香味,和记忆中差不多…
那天是郁川的新婚之夜,但他并没有留下和自己的新夫人共枕同眠,他找到跟着晏无忧一起来的丫鬟。
“照顾好你家………小姐。”
*
最初知道要和郁川一同用早食的时候,晏无忧心想,那顿早食,估计会食不知味,很难捱。
然而……等真拿上了筷子,他一口接一口的往嘴里塞,根本顾不得看一旁郁川的脸色如何…
这也不能怪他,前一天婚宴上折腾了大半天,什么都没吃不说,上辈子还挨了那么久的饿。
哪怕郁川后来有跟了过来,但他那时却因为生病嘴里一直没味儿,也没吃到多少东西。
现在身体突然好了,嘴里也能尝到味道了,那不得好好吃…
郁川在一旁看着:“慢点,不够的话,我再让人端些上来。”
被这么一说,晏无忧一时有些脸热,他咽下了口中的煮得软烂的梗米粥。嗯,这粥实在是太合味道了,甚至还按照他的喜好加了点桂花碎。
他清了清嗓子,为自己找补了一句:“…你家厨子厨艺真好。”
郁川似乎想说什么,又沉默了。
*
将军府的饭菜很合胃口,这算是晏无忧替嫁过来的第一件心情愉悦的事,第二件事便是郁川似乎很忙碌…
新婚夫君的忙碌在晏无忧本人看来是件天大的喜事,不过底下的下人们似乎就不这么觉得了,他们认为这是一种冷落,是一种失宠。
晏无忧一面在窗后听着那些嚼舌根的说新夫人多么多么可怜的话,一面拍了拍手里的干果皮。
——有点无聊。
如果是按照以前世子爷的脾气,这种多嘴多舌的,他早把人教训了。不过嘛,这不是在别人的屋檐下嘛。
想着反正第二日便能回门了,晏无忧心情好,不愿多计较,懒洋洋的继续晒太阳嗑瓜子。
*
传统的婚嫁习俗里,新婚的小夫妻都会在成亲的第三日,准备上厚礼,结伴同行回娘家,这被称之为回门。
晏无忧本以为这次回门得他一个人回去了,结果那日早晨郁川神出鬼没的出现,跟着他一道上了马车。
“嗯?”马车内,郁川端正的坐在一旁,面上依旧戴着那张面具,“夫人怎么如此看我?”
晏无忧:“…………”
回门之礼在某种意义上代表了新妇在家中的受重视程度,余光看着后面几车的礼物,晏无忧沉默了。
那时郁川似乎有些疲惫,尤其在主动取下面具后,晏无忧更能清楚瞟见他眼下的青黑,看起来没休息好。
他就这么一路闭目养神着。
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晏无忧竟以为是上辈子,那时的郁川也是这么守在他的账外,一声不吭的。
他很多时候都很想问一句为什么,但那句话几次到嘴边又咽下去了。
哪怕这时的晏无忧有心问一句怎么没休息好,但想起自己等会儿就要换回来了,便又一次将关心的话吞了下去。
*
将军府和王府之间的距离并不近,一个在这头,一个在那头,几乎南辕北辙。骑马或许会快些,不过一来京都严禁闹市纵马,二来…他们带的东西实在太多。
马车就这么晃晃悠悠的走着,穿过一个个闹市,不知过了多久,在晏无忧快睡着了,才听到仆从说到了。
他抬手刚掀开帘子,一眼就看见了门口走来走去,早早等着的老爹。
他爹看起来很是焦急,在看到从马车上下来的两人后,都没等他俩落地,便连忙急匆匆的迎了上来。
身后的郁川意味不明的来了一句:“让岳丈大人挂心了…”
贤亲王干笑两声,这才找回了一点王爷应该有的神态,清了清嗓子,以主人家的姿态让仆从带二位进屋。
*
郁川被带去了前厅,晏无忧则非常自然的被丫鬟们领进了后院。他已经出嫁的大姐姐都在里面等他。
还没进屋就听到里面熟悉的拍桌的声音,还有夏桃一声声的劝慰。得了,看来大姐姐回来了。
果不其然,晏无忧一进屋就瞅见晏无愁面色铁青,尤其在看到晏无忧如今的样子后,更是气得不轻,头上的步遥都要晃得掉下来了:
“你!现在像个什么样!”
家中三姊弟中,唯独大姐姐和娘亲是最像的,这里不是说相貌像,而是说脾气和秉性。
“他真是越老越老糊涂了,怎么能想到这样的法子!”晏无愁看着穿着女裙的弟弟,一旁的桌子又拍得砰砰响。
“这两天我是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好,唯恐你出了什么事。那地方是你能进的?一个不小心,你脑袋都没了!还有你二姐,她到底是患了什么失心疯!这可是陛下赐婚啊,她怎么能如此任性!”
眼看大姐越说越气,都要气背过去了,晏无忧赶紧上前两步,熟练的把一旁丫鬟晾好的凉茶递给二姐姐,面上笑嘻嘻道:“大姐别生气嘛,我这不是还好好的嘛…不是,二姐还没找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