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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凌征始终没有放松警惕,经过仔细分辨马蹄声的方位后,他指着右侧道:“老爷,转小路,在不远处我记得有一条小溪,虽然湍急却水不深,鲜少有人知道可骑马蹚水过溪,加快速度或可在对方合围上来之前,从那突破包围圈!”

    杨伯安侧头看了一眼杨书玉,对方迅速领会了他担忧。

    “爹爹放心,路虽难行,我抓死踏川的缰绳也不至于掉队。”

    杨书玉有自知之明,她自身的骑术根本不能与他们这种行商走货老手熟练,骑马跟着走小道也没什么自信,但她相信踏川的脚程。

    只要自己不摔下马,她总不会掉队被俘,这可比临时改凌征带她同骑要快。

    不过换小道突围,他们便是舍弃了与见信号赶来的人第一时间汇合的可能。

    “改道,冲过去!”

    在官道被围追堵截,改小道尚可突围的两个选择里,杨伯安当机立断选了后者。虽然他心里难免会担心杨书玉逞强,却也知道情况危急。

    对方有备而来,难说没有安排拦截援兵的人马。

    随着他们转向没入丛林,随之暗夜中便上演了一场激烈的追逃大戏。

    双方虽未碰面,凭借马蹄声也可判断对方的大致位置。追兵有条不紊地朝杨书玉一行加速的方向合围上来,凌征则带着护卫们早早拔刀亮剑,死死把杨伯安和杨书玉护在中间。

    “若不得不交锋,我等誓死为老爷小姐拼出突围口,还请老爷小姐快马离开,不要回头!”凌征隐约看见追兵暗夜浮动的身影。

    视线中的追兵虽还是形单影只,可纷杂而来的马蹄声告诉他,那人身后还有不可估量的人数。

    杨书玉偏头顺着凌征视线看去,立刻皱起眉头。林间小道并不平坦,她挥鞭而上,勉强与杨伯安并行。

    “爹爹,我们不能同时落入北凉手中。”

    杨伯安沉眸同她对视,默认了她的说法,以及她的言外之意。

    其一,来人十之八九是那两支行踪不定的北凉骑兵;其二,北凉马匹在战场要优于大黎军马,那么他们被追上也是迟早的事。

    很快,视线中出现越来越多涌动的黑影,说法便得到了印证。

    杨书玉的语气被快马带得起伏,却透出坚定:“若爹爹为保我而受俘,怕是与受死无异,毕竟一个无亲在世,又身坐财库的孤女更容易被有心之人操控。”

    “他们会以爹爹为要挟,让我交出财库大权,却不会真的放爹爹平安归来。书玉虽明理,可真的做不到明知是对方的要挟,仍对爹爹的生死不管不顾。”

    前世,杨伯安无声死在病床上,便是前车之鉴。

    铛——

    话音落,弯刀与长剑交锋,在暗夜中发出尖锐的交击声。凌征提剑,格挡住最先追上来的北凉人弯刀。

    杨书玉和杨伯安没有放慢分毫,骑马在队伍的最前面,身边的护卫已根据视线中可见的追兵数量转变位置,好随时迎接追上来的人出招。

    “换位而处,无论是召集人马救援,还是游说各方势力施以援手,书玉自信爹爹更有能力早早将我救出。”

    “同生共死这样的话,最是没有用了。若我们都能脱困最好,再不济也要保一人突围出去。”

    “你又如何能保证自身的安危?他们一样会以你来要挟我,你爹我就可以放任你的生死不管吗!”杨伯安攥紧缰绳,控制不住地低吼出声。

    他这一生经历过许多惊险的大场面,可眼前的死局却让他平生第一次生出无力的感觉。

    见状杨书玉无声地摇摇头,平日里她撒娇卖乖,面上满是笑意,此刻却流露出杨伯安那种沉着来。

    “比起骄纵无知的幼女,世人更警惕叱咤商海多年的杨伯安。我若被俘为质不假,他们为拿捏爹爹,也不敢薄待我太多,否则爹举全力必不会让他们好过。”

    此时周遭已经响起杂乱的打斗声,杨书玉的动作没有放弃突围,话中却做足了准备:“若情况危机,还请爹爹断腕求生,舍书玉为饵脱身离开,以保存自身,好早日接书玉回家!”

    杨伯安收回视线,望着前方不远处泛着月光的溪流,咬牙道:“还没到那时候!”

    只要再拖一会儿,只要更进一步,那条溪流就会成为他们的助力,哪怕挡住一瞬追兵,他们都可以逃脱,再往前便更接近驿站了。

    围上来的追兵越来越多,随行的护卫则越来越少,或陷入缠斗,或丧命刀下,此时居然剩下不到五人。

    杨书玉没有再劝,她也知道现实并不是她能随意选择的。对方的打算,显然是生俘他们父女两人,如此杨家财库便是囊中之物。

    合围而来的追兵并不恋战,甚至有人带队快马绕了大弯,眼见就要打横拦在溪前。

    杨书玉借着月光眯了眯眼睛,继而加重了扬鞭的力道:“请爹爹向前不要停!”

    踏川似有所感,加快速度,带着杨书玉冲在最前面。其他人则二三成楔状,护着杨伯安随后继续往前冲。

    月光下,溪前围成弧状的人马逐渐增多,马背上还不时闪出兵器的寒光。

    “还不束手就擒!”有人厉声喝道。

    杨书玉闻声速度不减,电光火石间竟直接骑着踏川,朝最中间为首那人撞了上去。那人不躲不避,两人的马儿双双在相撞后扬起前蹄。

    护卫见机,着重格挡开右侧的弯刀,保杨伯安冲了过去,他飞马越向溪流中央,仍不见减速。

    在马的嘶鸣声中,杨书玉身行不稳,摇摇欲坠,而对方那人却手疾眼快地拽住踏川的缰绳,帮她稳住。

    “书玉,别闹。”

    林自初的手拽着踏川的马索,在踏川稳住时恰好可以同杨书玉在马背上对视。他声音轻柔如旧,似是在耐心安抚耍脾气的女娘。

    此时,格挡弯刀的三名护卫也被斩下马,仅杨书玉身后的两个护卫紧随杨伯安,顺势突破了包围,涉水而去。

    因为另一侧的林自初根本没有出手,甚至他的剑始终纹丝不动地悬在马鞍处。

    见状有人立刻掉转马头去追杨伯安三人,杨书玉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簪抵在喉间。

    “我同你走,不准再追了!”

    林自初并不应答,他冷眸注视着杨书玉,轻抖缰绳纵马踱步向前。

    杨书玉也是在赌,迎着他的目光,倔强隐忍。踏川的马索在对方手上,想动也动不了,只能不安地在原地踏蹄。

    待林自初与杨书玉并肩,他仍不说话,这打量与威压让杨书玉不安。

    因为他无声,便也没有阻止涉溪追击的北凉人。

    砰——

    空中炸开熟悉的信号烟火,那是商行接应的人在报位置。

    杨书玉望着那团烟火失神,祈祷着父亲能顺利与接应的人碰上。就在她分神的片刻,后脖颈突然吃痛,她瞬间就陷入了昏迷。

    手中的簪子落地,发出的小小声响隐没在打斗声中,而她身子一歪,顺势滑入林自初的怀中。

    林自初则稳稳地接住了她,而那出手击晕她的士兵却惶恐地低下了头,不敢同林自初对视。

    踏川突然没了钳制,嘶鸣着往前冲,沿途掀翻两个还在溪中的北凉人,彻底没入夜色中消失不见。

    林自初仍用目光打量那士兵,一言不发。四周的打斗声渐弱渐稀,最后归于夜色平静。

    威压之下,那人的额上浸出细汗,下马膝跪:“世子恕罪!”

    “收。”

    林自初冷冷吐出一个字,带着杨书玉朝北离开。

    夜色沉沉,吞没一切锋芒,终将之归于平静。

    第73章

    “国事还是私情,你可要三思再做选择。”

    混沌,

    昏沉,失去对四肢百骸的感知,虚虚实实难分辨。

    但杨书玉清楚,

    自己又陷入了前世那往复的梦魇之中。

    满地横尸,

    血流成河,

    一夜倾覆的杨府……可杨书玉的心境,却与几月前大不相同了。

    犹如骷髅幻戏般,

    她麻木地任那不知起点所在的悬丝,操纵着她一遍遍走过那些既定剧情。

    “父皇!皇兄!”

    歇斯底里的呼喊声兀自在脑海响起,刺目殷红渐渐幻化作贪婪的火焰,

    跳跃着烧向天际,

    逐渐吞噬掉一切。

    呼喊声与热浪侵袭而来,

    杨书玉顿感无处可逃。就在这时,

    她的唇瓣传来丝丝的凉意,继而浸入细细清泉润其喉间,这才将她解救了出来。

    “小姐,多用些水吧。”

    耳畔传来熟悉的江陵音语,

    瞬间将杨书玉拉回闺中梦醒时分。

    “我自己来,槐枝。”

    迷糊中,

    杨书玉一手接过唇边的茶盏,一手试图支起身子。

    随着砰的一声闷响,

    茶盏脱手,

    摇摆着渐渐停稳,盏中清泉四溅。少许水珠直接渐落在皮肤上,清凉瞬间让杨书玉警醒起来。

    此时,

    槐枝跪坐在杨书玉的身侧,不慌不忙地拾起那只茶盏,

    再次将水囊里的清泉倒入,而后递到杨书玉的唇边,槐枝的视线也随之同她对上:“小姐体内的软筋散还未散尽,还是槐枝来服侍小姐吧。”

    闻言,杨书玉那刚清明起来的双眸,快速地扫视一圈。

    狭窄逼仄的空间,堪堪可容纳四人,是普通马车车厢无疑。那晃动的车帘,依稀透出黄澄澄的日光,外面并无人声喧闹,这马车当行驶在人烟稀少的荒郊野岭。

    探寻的视线缓缓扫视,最后同久别重逢的槐枝对上,杨书玉细细思索着对方的话,而后垂眸盯着唇边的茶盏不做声。

    “这水里什么也没加。”槐枝知晓杨书玉的脾性,索性将茶盏和水囊全搁在茶案上。“现在我们已行至边界,公子说不必叫小姐日日陷入昏迷中。”

    她如往常那般,动作轻柔地扶起杨书玉靠坐起身,抬手顺势为杨书玉拨弄整齐额边的碎发:“昏迷的这些日子,小姐消瘦了许多。”

    “软筋散加蒙汗药……”杨书玉轻蔑地笑出声,拂开槐枝的手反问道,“就这么怕我跑了?”

    见槐枝心虚地避开视线,她哪还不知道在被俘的日子里,是谁贴身照顾自己,又是谁将那些药喂入自己口中的?

    “我昏睡了多久?”

    “入夜便是第五天了。”许是愧疚使然,槐枝的姿态放得极低,从小伴着杨书玉长大的她,竟也会局促地攥紧双拳,试图缓解她的不安。

    杨书玉看在眼里,索性将视线投向车窗,却只见车帘簌簌晃动,被之隔绝。

    “这是要去哪?北凉?”她顿了顿,“林自初呢?”

    说着,她自嘲地笑了笑,伸手想抬帘看看外面。尽管她已有所预料,外面会是她所陌生的山野,她还是想看一眼。

    “等晚些时候,公子会来见小姐的。”

    槐枝没有阻拦,也不知道她是挑拣着答复,还是她身份尴尬,没人会告知她行程的细节。

    “公子总要亲眼确认过才会安心。”

    见杨书玉只是弯唇浅笑,毫不在意,她便转而问道:“小姐可要用些干粮?等停车安顿,奴婢再去为小姐做些热乎的吃食。”

    “林自初安排你寸步不离地监视我,按理说我不该再多问你一句。”

    不用动脑也知道,周围负责看守杨书玉的人都是林自初的心腹,槐枝也在其中,可见林自初也是信得过她的,这才敢放在杨书玉身边。

    杨书玉靠着车厢壁,语气轻快,似是同槐枝谈天说笑:“你离开杨府的时候,江陵尚陷入动乱,你后来可知道都发生了什么事?”

    “知道。”

    槐枝垂眸,坦然答话,倒是叫杨书玉一顿。

    “后来林自初隐瞒身份进京,你也知道?彼时,你又在哪里?”

    “知道。”槐枝不敢直视对方,声音闷闷的,“公子同意我留下,却不肯让我相伴。”

    “他安排我在漳州的一座小院候着。”

    她小心翼翼地抬眸观察杨书玉的神色,继续道:“公子说到时候小姐会一道回来,吩咐我提前备好小姐的日常用物……”

    杨书玉面色不显,心下却一沉。

    原来林自初不仅知晓她会被宣召进京,或骗或虏,还打着将她带回北凉的算盘,甚至还如此笃定!

    那么,突然出现在北境防线后方的那两队北凉骑兵,便不奇怪了。

    依林自初在江陵的计划,北凉骑兵深入防线后方,要么是为了接应大婚后他向北凉输送的财物,要么便是为了侧应北凉使臣进京的变故,亦可作为接应他回北凉的坚实力量。

    这安排虽然十分大胆,却也合理。

    念及此,杨书玉到底还是懊悔自己小瞧了林自初,低估了民间力量和正经军队的悬殊之别。

    “小姐不问公子为什么肯留下我吗?”槐枝试探性问,将杨书玉的思绪拉回。

    她合眸假寐,淡然道:“早说过的,今后种种皆是你个人的造化,你离开我的院子便与我无关了。”

    话音落,车厢中寂静无声,一路再无言语。

    北境多荒芜之地,人烟客商往往攒聚在边塞小镇。如今大黎内忧外患,一路上更是少见行人住户。

    因而,车队在黑夜中前行,似乎也不用顾忌些什么。这行人直到后半夜停车休整的时候,甚至没有生起篝火,往马车里送个炭盆子,便算是传达停歇的意思了。

    月黑风高,空谷回音,杨书玉在夜暗中甚至分辨不出看管她的人马有多少,只晓得林自初并不在队列中,而且这些人也不是围猎她的骑兵。

    第二天行至傍晚,他们便入住在一猎户家中休整,听槐枝的回话,似是要在此等林自初汇合后才再次上路。

    至于这主动把小屋让出来的猎户,当是北凉安插在边境的探子了。再往前走,怕是就要进北凉地界了。

    想清楚这点,杨书玉便越发焦躁。

    可这些人中,除了槐枝会对她有所回应,旁人却是理都不理她,而槐枝在这群人中着实说不上话,连求些新鲜食材做饭,她都要低三下四,三催四请才能拿到。

    杨书玉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自救的法子,毕竟她的活动范围被限制在偏房中,四周都是佩刀的壮汉日夜守着。

    唯一的慰藉,便是目前没有人敢伤她分毫。暂时得以保全自身,也算对得起她同杨伯安的约定了。

    话说另一边,那夜杨伯安在追击中惊险脱身后,顺利地同驿站前来接应的人汇合。他随即召集人马往回搜救,可除了救回受伤的护卫和四散的家丁仆从若干,却寻不到杨书玉的丝毫踪迹。

    他甚至连夜去登漳州知府的门,一方面是为了将飘忽不定的北凉骑兵的动向层层上报,一方面则是求官府出人去搭救杨书玉。

    可惜他在第一时间里已做了所有能做的,却收获寥寥。

    消息不能停在漳淮境内,他命人快马追去谢建章,为了提醒其在原阳一带留意一二,他还传讯命北方杨家商行的人马加紧往漳淮集结。

    对方把杨书玉掳走,总不会是单纯为了她这个人,最后还是要联系杨伯安的提出诉求的,届时他不能指望官兵出手前去救援。

    混乱之中,无论是出击的林自初一方,还是受难的杨伯安一方,他们似是谁也没注意到在交手时出现的第三方势力——第一时间拔剑阻击追兵的那支小队。

    也许是这支小队进场快,撤手更快的原因,又或者是他们在那场围猎中没起作用的原因,双方都忽略了他们的存在。

    唯有他们自己,不敢忘记身上的使命——护送杨书玉父女安全回到江陵。

    显然,他们有辱使命,自当领罚。

    这本没有什么可辩解的,哪怕敌众我寡也不能作开脱的理由,但问题是他们这队暗卫该去何处领罚?

    高时明,也就是他们的主上,如今隐匿了行迹,他们连复命的去处都没有。难不成要他们回京城吗?

    于是乎,他们先杨伯安的手下一步,在原阳找到了谢建章。

    客栈中突闻变故的谢建章,微微蹙眉,追问道:“是单你们那路被劫掠,还是两路车马都被劫掠?”

    “建章急糊涂了。”卢青抱臂敛笑,面上是少见的严肃,“王爷的暗卫都能知晓杨书玉父女走哪一路,林自初手中有正经的骑兵调度,又怎会不知?”

    他轻拍谢建章的肩头:“倒是对方不会在北境待太久,我们已失先机,动作再慢些的话,怕不是他们便回了北凉,再来同我们叫嚣?”

    “我自然知道。”谢建章正色,回身在桌案上摊开舆图,“整个北境戒严,边境还有大军对峙,而几个茶马互市早已关闭,除了山间小路,目前还能出关去北凉的地方并不多。”

    骨节分明的手指从原阳划过,他继续道:“原阳纷乱未平,就算埋有北凉的细作接应,他们也不敢再从原阳走。”

    “王爷还没有露踪迹,但他定是要肃清原阳的,不知有多少人马暗藏于原阳伺机而动。”

    卢青依次点过舆图三处:“乌山口、北裕关、黑沙河,你觉得他们会从哪里走?”

    不待谢建章开口,他两指重复敲击着原阳的位置,正色道:“放弃清查原阳,全力去搭救杨家小姐,你打算选哪个?”

    “国事还是私情,你可要三思再做选择。”

    京都已尽在太后党的掌握之中,开始逐渐向地方伸手。若不能在太后党的人到来前肃清原阳,北境便算是被撕开了一道口子,助高时明反扑便更困难一重。

    至于杨书玉,若她流落北凉,轻则北凉便可以此来拿捏杨伯安,日后会有数不清的财货流向北凉,重则影响两国国力的差距,而其根源便是各国鼓励农桑而轻商贸的本质了。

    商事贸易流动性强,且官府难以管控,杨伯安为救独女大开商贸之门,你耐他何?

    但这些危机都是日后才能显现的连串效应,眼前反倒是看不出来,如此杨书玉眼下反而没有性命之忧。若调遣人马去追,反而更像出自私心。

    一句国事还是私情,足已表明卢青的立场。

    谢建章心里清楚,这才愁上眉头,抿唇不言。

    可是若他不去,谁还会去杨书玉呢?虽无性命之忧,可林自初若要强娶呢?那人在京都又不是没透露过这种心思……

    第74章

    “我记得你是林老太爷最看重的小曾孙。”

    北地的秋,

    来得早走得迟,萧瑟气清能写满整整一季。全然不似南方的秋,一闪而过,

    忽地便从夏日入了冬。

    停下休整的日子里,

    杨书玉始终被限制在一间狭小的偏房中,

    不得随意走动。

    许是为了山中防风防寒的原故,这偏房的窗户只有寻常窗户的半扇大小,

    若不是槐枝拿来足够的灯油供白天点灯,杨书玉都以为自己是被关进了地牢里。

    更让人郁闷的是,那窗外毫无景致可言。乱石枯草歪脖子树,

    胡乱地凑到一块,

    牵强些便算是堆叠之美了。

    杨书玉盯着瞧了这么些天,

    也就只能瞧出此处是北地荒山。且不说她没到过北境地界,

    就算她是当地人,也不见得能猜出此处离哪座城镇较近。

    更别说对逃脱一事,她还毫无头绪了……

    沮丧与烦闷,几乎占据了她整个人。

    好在正值初秋,

    山里的野物忙着抓紧时间为过冬作准备,杨书玉便轻而易举地用粮食吸引到了这些怕人的山灵于窗前。

    起初只是一群吵闹的山雀,

    后来松鼠也跟着寻到她的窗前,甚至入夜后她还见过狐狸狍子的到来。这些野物同她讨食,

    多少给她暗无天日的被囚生活注入了鲜活之气,

    也算是苦中作乐了。

    身后的木门发出嘎吱的刺耳声,惊起窗前啄食的山雀,杨书玉头也没回,

    复往窗外洒了一把稻谷。

    “把饭放在桌上就好,我现在还不想吃。”听见托盘放到木桌的声音,

    她继续道,“槐枝你试着给我寻些栗子榛果来,实在不行,花生也可以。”

    见山雀仍立在歪脖子树上观望,叽叽喳喳地却不肯靠近,她便将稻谷洒得更远些,试图引诱它们上前。

    但山雀依旧停在树梢观望,她身后的人也没有如往常一般应声后速速离开。

    杨书玉微微蹙起眉,半抱怨半撒气道:“我不求你们这些北凉人能看管得松泛些,但站岗尽职时,别惊着我的雀就这么难吗?”

    不说在江陵,当初在京都,她也没受到过这样严密的看管。如果可以,她甚至想把窗外盯梢的撵走,然而看守她的北凉人哪会考虑她的感受?

    杨书玉自然知道没人会听从自己的话,就连槐枝也是面上满是愧疚,实际却坚定不移地执行另一人早吩咐好她要做的事——贴身照顾杨书玉起居,旁的事便是低头沉默,决计不会回应的。

    实在是心里烦闷,杨书玉忍不住对槐枝撒蛮几句罢了。

    “山里的野物罢了,哪值得书玉不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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