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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你们是不是都在猜小满怎么下围棋?→_→

    第32章

    忧心

    “多谢二郎,

    ”朱王妃摸着自己发髻边上的玉簪花,

    心里的欣喜没人能够明白。她另一只藏在袖子里的手都有些发颤,这是二郎送她的。

    二郎见母亲笑得眼睛里都带上了晶莹,

    忙要去擦,

    小心翼翼道:“娘,是不是二郎做错了?”

    “没有,二郎做得很好,是娘太高兴了,

    娘特别喜欢咱们二郎送的玉簪花,”朱王妃又立刻高声道,

    “去,

    取镜子来。”

    二郎见母亲真心喜欢,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心里也没那么失措了。

    因为朱王妃穿的是普通衣衫,

    头上首饰也简单,此时用上这玉簪花,

    竟有一种相得益彰之感。

    朱王妃拦着二郎的肩膀看向镜子中的自己,就好似穿梭了十来年的时光,和当初揽着大郎的自己相望。

    朱王妃将自己的眼泪压了下去,她摸了摸二郎的头,

    心里下定了决心,

    决不能让二郎再落得和大郎一样的结局。

    “二郎可喜欢小满?”朱王妃问。

    二郎毫不迟疑的点了点头:“小满知道很多,也会很多好玩的,儿子和他玩的时候,

    觉得很高兴。”

    二郎想了想道:“不过二郎好像不会下围棋。”

    钱公公见状忙又把之前说的话提了几句,朱王妃便立刻想了起来,也就知道二郎是早看穿了谢笙在转移话题。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坏事。

    朱王妃心中暗道:谢笙年纪虽然不比二郎小多少,可胜在心机不深,又是真心待人。二郎日后必定是要去争一争那个位置的,身边人若是都居心叵测,日后便果真是成了,也是孤家寡人一个,她也舍不得。若有谢笙做朋友,她又在一旁小心看护着,说不得能叫他日后一生平安喜乐。

    朱王妃又把要给二郎选的伴读资料重新过了一遍。

    一名皇子至少可以有两名伴读,谢笙既然占了一个,那么另一个就要仔细思量。

    谢笙是谢侯之子,算是天然站在皇帝这边的同盟,虽未必能在日后为朱王妃所用,身份上也是完全足够的。更何况朱王妃对于谢笙的期待,只在于能带着二郎活泼些,并没要求他一定要帮助二郎做些什么大事便也足够了。

    朱王妃慈母心肠,占了一个伴读位置,只为让自己儿子高兴,那么另一个伴读就要更加谨慎思量,必要是与谢笙不同的人才是。

    ===第19节===

    “二郎渐渐大了,我已于你父皇商定,等过段日子,就叫你进学读书。到时候便叫小满做你的伴读,陪你一起进学可好?”

    “儿子记得,小满的兄长是太子殿下的伴读,人称谢家玉树的谢麒?”二郎有些犹豫。

    “谢麒和小满非是同母所出,”朱王妃道,“不过谢麒那里你也不必思虑过多,你红玉表姐可是谢麒的未婚妻呢。”

    朱王妃面上满是慈爱:“你只需要告诉娘,你想不想让小满做你的伴读就是。”

    若只单论自己想不想,二郎自是点了头。

    “娘的好二郎,只要你想,娘就必定将这事儿给你办成了,”朱王妃看了看时辰,发现已经快到皇帝休息的时候了,“二郎可要去见见你父皇?”

    二郎想了想,拉着朱王妃又去方才摘花的地方,摘下一枝开的恰到好处的玉簪,才对朱王妃道:“娘,咱们走吧。”

    钱公公早在朱王妃说出了那句话之后,就已经派人去前头看皇帝有没有回来,如今上前:“皇上早晨从朝堂上回来时,有些犯头疼,与谢侯爷说了会儿话,才好些了。”

    朱王妃几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皇帝一向身体不错,没什么大事,怎么可能会犯头疼?最近也没听说什么加急奏报,那么就只可能是朝堂上的事情了。朝中有这个胆子敢直接怼皇帝的,除了高太尉,就再没旁人。

    朱王妃勾了勾唇角,有心再加一把火,却只能选择放弃。二郎马上要进入众人视线,然后进学,这时候可不能出什么岔子。

    朱王妃即便是再恨高太尉和高贵妃,也分得清轻重缓急。二郎就是她磕碰不得的宝瓶。

    谢笙等人一路跟着谢侯出宫,又坐上了回府的马车,这一回,谢笙是挨着谢侯坐的了。

    马车帘子才放下,谢侯的脸色变变得不好看起来。

    “爹?”谢笙和朱家兄妹根本就没见过皇帝,便直接和谢侯一起出了宫,对谢侯和皇帝之间的谈话一无所知。

    谢侯没立刻回应谢笙,而是自己坐了一会儿,才吐出一口郁气,皱起的眉头也松了下去。

    谢侯仔细打量了谢笙一番,才笑了起来,对谢笙道:“亏我还在你母亲面前夸你沉着,如今瞧着也就是个皮猴子,说吧,怎么在宫里也弄成这样。”

    对于谢侯说到最后,故意摆出来的威严形象,谢笙一点都不害怕。

    他笑嘻嘻的从旁边来到了谢侯身边,甚至直接爬到了谢侯的怀里,把自己身上的尘土蹭到了谢侯身上。

    赶在谢侯瞪眼睛的前一秒,谢笙伸手揽住了谢侯的脖子,悄悄道:“爹说的那个殿下,我见着啦,我还陪他玩了好久。”

    谢侯点了点头:“等回去了再细说。”

    他可没忘记,他们现在正坐在马车里,马车也正行在大街上。

    街上人多耳杂,谁知道你自以为隐秘小声的话语,会不会被别的有心人听了去?

    谢笙就这么被谢侯抱在怀里,一点没有不好意思不说,还有心去听大街上叫卖的声音。

    “卖馄饨嘞,两文钱一碗的大馄饨嘞!”

    “爹,有买抄手的,”谢笙在蜀州呆惯了,有些名词到了京城还是会时不时的蹦出来。

    “外头的东西能有府里做的好吃?”谢侯看着谢笙祈求的目光,想起不久之后自己就会留谢笙独自在谢家,一时便狠不下心肠,叫停了车,“只许吃半碗,若用得多了,过会儿的午饭你就吃不下了。”

    谢笙点了点头,自个儿掀起了车帘子,对外头随车的人道:“去帮我买碗馄饨来,再问问慎之哥他们要不要吃。”

    那人领命退下,先去问了朱家兄妹,才去叫了馄饨。

    这家人做的馄饨和蜀州类似,不是那种指甲盖大点的小东西,而是谢笙起码得两口才能吃完的大抄手。最关键是,这碗抄手里放了油泼辣子!

    “朱姑娘方才瞧见那摊位上有油泼辣子,便特意叫都放了,少爷若是不喜欢,可以再去换。”

    “不必换了,替我谢谢朱姐姐,”谢笙在外头的小子面前,从不提朱红玉的名讳。

    放了油泼辣子的红油抄手,看上去就热烈极了,香喷喷的辣味,隔了老远都不住勾引着谢笙的味蕾。

    谢笙也不理会谢侯,直接扑上去吃了起来:“好吃!”

    谢笙说的含糊不清,也不晓得是说的抄手,还是辣子。

    “爹,你也尝尝,”谢笙吃完了一个,就赶忙给他爹也夹了一个。

    谢侯吃完了抄手,便也觉得自己似乎的确有些不适应府里的饭菜口味了。

    京城人口味清淡,最辣的,也就是蒜汁和胡椒一类,鲜少会用上辣椒。蜀州人无辣不欢,一顿不吃,心里就想得难受。

    谢侯自打进了蜀州,鲜少吃清淡口味的饭菜,也就回京路上的干粮,让谢侯起了错觉,觉得自己似乎口味又变了回来。

    “爹,昨儿慎之哥他们派人出来,都买到辣子了,咱们以后也买好不好,”谢笙为了自己能够长久的吃到好吃的饭菜,央求道,“我看见我院子里还有个热吃食的小厨房,爹,祖母他们吃不得,我可以自己开小灶啊,我实在受不了完全吃不到辣的日子了。我想吃水煮肉片、水煮鱼、尖椒兔子、尖椒鸡丁!”

    谢笙一口气报了好几个菜名出来。可别以为水煮肉片水煮鱼就清淡了,其实都是放了辣子满盆红彤彤的菜品。

    “京城哪儿有什么好辣子,”谢侯的话让谢笙以为他要拒绝了,“等辣子收获的时节,我叫人晒干了,给你送一包回来。辣子种子也叫人给你送几包来。”

    谢笙几乎都要压抑不住自己脸上的惊喜:“我回去就叫人把我院子里的花草都拔了,等着种辣子!爹,各种品种的都要一份儿啊!”

    谢侯抽了抽嘴角:“胡闹,你回来时你娘不是给了你一个小庄子吗,叫人辟一些地方出来种也就是了,你自己能吃用得了多少?”

    “可是还有慎之哥、红玉姐、林叔和小六子他们啊,”谢笙有些跃跃欲试,“爹,不如咱们现在就回去给娘写信吧!”

    谢侯觉得自己有些头疼,直接把谢笙给按到了那碗抄手前:“快吃,吃完了好把碗还给人家。”

    谢笙点了点头,自己吃一个,又喂谢侯吃一个。父子两个分着把这一大碗都给吃完了。等到最后,谢笙面不改色的喝完大半碗红彤彤的汤,才吃不下。谢侯接过碗,将剩下的饮尽,才叫人把碗拿去还给了摊主。

    “爹,不如再送个厨子过来把,我怕京城没人做得地道,会忍不住自己动手,”这事儿谢笙是干过的,踩在小板凳上,旁边站了一溜儿怕他摔了,或是被油溅到的下人,他自个儿跟个没事儿人似的,好好做了一盘尖椒鸡丁才算完。当然,最后他手上没力气了,还是叫人家大厨动的手。

    “君子远庖厨,叫你老师知道,又得罚你了,”谢侯自然不会说,吃到谢笙亲手做的东西,他们这几个长辈都惊喜极了。就是吃时一时爽,吃完以后……

    谢笙拿了个铜盆装菜,里面起码三分之二的青椒,还放了一把花椒。所以谢笙之后才会被他老师罚了好几百张大字。

    这回回府,朱家兄妹就不是和谢笙等人一起的了。他们那边院子有个小门,便直接走了那边。谢笙则是被谢侯直接提溜回去的。

    两人回去时,谢麒已经在里面拘谨的坐了一会儿了,听见有动静,扭头正好和被提着的谢笙对上了眼。

    完了,形象不保。谢笙原本都已经习惯了谢侯和他这样闹,如今被谢麒瞧见,却不好意思起来。

    谢麒忍住笑,装作没看见的样子,对谢侯行了个礼。

    “爹,您回来了。”

    谢侯也没想到谢麒在,不过他脸皮厚,十分自然的放下了谢笙。

    “自己在家,无需如此多礼,”谢侯问谢麒,“今日怎么这会儿过来了?老太太那边可还好?”

    谢麒先答了关于老太太的问题,这才对谢侯道:“承蒙皇上恩赐,儿子已在家好些日子,儿子想着,是不是该进宫销假……”

    “你想回宫继续进学了?”谢侯一听就知道谢麒的想法。

    谢笙在旁边乖乖呆着,半点不掺和这事儿。

    见谢麒点头,谢侯这才道:“今儿我进宫时,向皇上讨了恩典,许你在家陪我过了八月十五再回去。”

    谢麒闻言有些忧心,这恩典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讨来的:“爹……”

    “我还好生活着呢,那儿需要你如此瞻前顾后,”谢侯摆了摆手道,“太子和高家的事情,由他们去,你以前就做得很好,现在也不必参与。”

    谢麒想了想,到底是对谢侯道:“太子与高祺闹了些别扭,所以……”

    高家送了信过来,问谢麒什么时候回宫去,好在中间做个和事佬。

    “你自要在家中陪我,人家的事情和你有什么干系,我已经向皇上讨了恩典,许你等我离开之后再去。”

    谢侯自个儿是对太子避之不及的,高家那头他也根本不耐烦搭理。

    “咱们谢家是保皇党,皇上是谁,咱们就忠于谁,太子虽是储君,麒儿你也要把握好里头的度,”谢侯这话颇有些语重心长,“高家虽是亲戚,可咱们家的亲戚多了去了,远的不说,你亲舅杨家,可见离高家太近?”

    其实这话已经有些过了,只是以前谢侯身在蜀州,与谢麒以书信往来,只言片语的,能说得清什么?如今有了机会,难免多提一句。

    谢老夫人总教导谢麒要以太子的意志为重,又要亲近高家。谢侯书信里却说明哲保身,不要掺和。

    谢麒拿不定主意,权衡之后,还是按着谢侯的说法去做,心里却不明白。

    如今谢侯粗浅提了一句杨家,谢麒才恍然。比起谢家,杨家和高家才更亲密,高家如何越过杨家,偏偏将资源倾斜到自己身上?就算有老夫人在,这事儿也说不通。

    其实答案谢侯是知道的,只瞒着谢麒罢了,现在还不是时候。

    既然谢侯这样说了,谢麒也就不再纠结于此,便道:“那儿子先回去回信。”

    “去吧。”

    等谢麒走后,谢笙还看着他离开的方向,不晓得在想些什么。

    谢侯轻轻在他额上敲了一下,才叫他回神。

    “爹,你又敲我头,都快被你敲笨了,”谢笙揉着根本不疼的脑袋,做了一个不开心的表情。

    “若不是你哥哥方才说起,我倒忘了问你的功课。你从蜀州带回来的书,可看了多少?”

    谢侯的话让谢笙再不开口。这两日他为了熟悉环境,倒把自己的功课落下了。

    他跟着周老爷子走过不少地方。平民之家的学子,穷尽全家之力,能给他购得科举必备的书籍已经很好,再没有余力供他们阅遍群书的。谢笙如今有这个机会,也有这个资源,若不努力,岂不是白费心意。

    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他分明在来的路上还时时翻看,进了侯府之后,就被新奇东西勾走了视线,把学业抛在脑后。照着这个样子下去,他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考中进士,得中官身,叫李氏引以为傲。

    谢笙稍一低沉,便又调整过来,盘算着自己要如何复习,又要阅览哪一本新书。

    “爹,这些日子是我荒废了学业,你可别告诉老师,我会把前些日子的功课补上的。”

    其实在谢侯眼中,谢笙还是个孩子,爱玩本是天性,不过话赶话到了嘴边,稍微敲打一下,叫他莫失了本心。

    “看你这几日的表现吧,”谢侯故意做出一副迟疑的模样,“你且先将蒙学温习一遍,过几日我带你去见你外祖,日后你有什么学业上的疑惑,都可同你外祖求教。”

    而后谢侯才问起谢笙和那位殿下的事情,谢笙从头到尾说了。

    “你再把朱王妃的反应细细说来与我,”谢侯将朱王妃对谢笙说的话拿出来细细揣摩,尤其是那句许谢笙叫她姑姑的话。

    “看来朱王妃最喜欢你和那位玩闹,不过你自己也要谨慎着些,该学习的时候,必得好好的学,到了休息时候才许放松一些,”谢侯心里有些担忧。

    原以为幼子是因聪敏好学入了那两位的眼,没想到如今皇上没见着,朱王妃反而更喜欢谢笙与那位做游戏。

    谢侯今日没见过二郎,自然不能凭空猜到二郎性格上的不妥之处。

    等谢侯从沉思中缓过神来,谢笙便迫不及待的问。

    “爹,你能教我弈棋吗?我总不能每回遇到下棋时候,就带他玩其他游戏吧,”谢笙苦着脸道,“一次两次便罢,臭棋篓子也得会下啊。”

    弈棋?谢侯小心翼翼道:“难道不是用棋子将别人的棋子围起来吃掉,让别人无子可落吗?”

    好像也是,围棋围棋,不就是看谁圈的地盘更多谁就赢吗。

    完了,我好像被亲爹带歪了,以后我真学下棋的时候是不是会被老师骂死啊。

    ===第20节===

    第33章

    高祺

    “姐儿,

    姐儿。”

    二姐儿正靠在梳妆台前,

    揽镜自怜,忽而听见外头有人唤她。

    自打大姐儿走了之后,

    二姐儿就是这定边侯府里唯一的千金。因着府里不能没人跟着出去交际,

    二姐儿就常被老夫人带在身边。

    二姐儿自此勒令自己身边伺候的丫鬟,不许以二姐儿称呼自己,只许叫姐儿。此后这称呼慢慢叫开,府里的奴才便大都晓得了二姐儿的忌讳。

    在外交际的,

    大都是公侯府邸的嫡女,原本也是有嫡庶之别。

    但二姐儿在外头惯会做小伏低,

    很会吃亏忍让。再加上二姐儿有几分诗才,

    姿态也是大部分男孩子最喜欢的病弱西子,多参加了几次赏花会后,二姐儿的才名也就传了出去。虽然二姐儿才十岁,

    已经是京城排的上名号的才女。

    如今外头的人,基本上是只知侯府有个善诗书的姐儿,

    却不晓得上头还有个嫡出的大姑娘。甚至有些不知内里的,还以为二姐儿便是侯府的嫡出。

    这回听说谢侯要回府,二姐儿心里本还有些惶恐。父亲要回来固然是好,可若是大姐儿回来了,

    她在贵女中的地位定然不保。尤其是那些,

    以为她是定边侯府的嫡女才奉承她的人。好在二姐儿很快得到消息,大姐儿不会回来,才让她松了口气。

    二姐儿身边的丫鬟见二姐儿抬了抬眼皮子,

    就忙掀了帘子出去:“还有没有规矩了,在姐儿院子里大声喧哗,伺候的婆子都是聋子啊?”

    “哎呀,金桔姐姐别恼,实在是有极重要的事情要告诉姐儿,这才忘了形,”那先前说话的丫鬟也不怵,脸上笑嘻嘻的。她又不是专伺候二姐儿的丫鬟,不过平白来报个信儿,好得个赏钱。

    金桔见那丫鬟不是自己院子里的,就先压了七分火气,只方才的话还言犹在耳,就这么放过了这个小丫头,和自己打自己嘴巴子有什么两样。

    “金桔,叫她进来,”二姐儿发了话。

    金桔这才松了口气,亲亲热热的和那丫鬟道:“姐儿叫你呢。”

    “今次打扰姐儿,实是有一桩大事要禀报姐儿,”那小丫鬟看了看左右,并没有什么人,便道,“奴婢听说高家二爷递了帖子来,一个时辰之后,要去拜访咱们世子爷呢!”

    “果真?”二姐儿心里一喜,对金桔道,“可是个忠心的小丫头,金桔,赏她。”

    等那丫鬟笑嘻嘻的领了赏钱出门,二姐儿就立刻叫金桔给自己打扮起来,顺便还让人去叫了刘氏来给自己做参谋。

    等二姐儿打扮出来时,已然是如皎花照水,孤荷映月一般。

    在侯府去谢麒的书房路上,会经过一个荷花池,往日二姐儿就最爱在这荷花池便玩耍,今日更是叫人划动了小舟,开到了残荷深处。

    二姐儿站在甲板上,带着几分焦急,给金桔使眼色。

    金桔眼力好,很容易瞧见了对面假山上头有人特意挥动的红色纱缎:“姐儿,来了,来了。”

    二姐儿松了口气,唱了起来:“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高祺沉着脸下了马车,也不叫人通传,就和进自己家一般,进了侯府。

    他脑子里不住地想着,过会儿见了谢麒之后要怎么说话。

    出来之前,高祺家里人特意嘱咐过他,千万不能一见面就和谢麒针锋相对,毕竟还想着靠谢麒来缓和他和太子之间的矛盾的。

    高祺一路上就没个笑脸,毕竟要他去向谢麒低头,实在有些难为他,他一向不会向不如自己的人低头的。

    才走到荷花池,高祺就听见远远传来的歌声。几乎是听到这个歌声的下一秒,高祺就已经反应过来,唱歌的人是谁了。

    “可是二妹妹?”

    歌声停了下来,二姐儿让人把小乌篷船慢慢驶向岸边,和高祺隔水相对。

    二姐儿此时已经进了船舱,金桔走出来,对高祺行礼:“请表少爷安。”

    高祺点了点头,想要越过金桔往乌篷船里瞧,可不管怎么看,也只能看到一点子淡粉色襦裙的影子。高祺心里像挠痒痒一样,若是一点也瞧不见,或许还不会这么想看,可只能见着一点,就很勾人了。

    “许久不见,二妹妹还是这么害羞,你我都是自家兄妹,无需如此多礼,”高祺十分庆幸,自己和谢麒约的是他的书房,此时谢麒并不会出现在这里,打扰他和二妹妹说话。

    “高二哥哥好。”

    二姐儿其实早就想出来了,可女儿家总要端着些,才显得尊重。

    此时有了高祺这话,二姐儿便被金桔挽着,娉娉袅袅的走了出来。

    二姐儿自小容貌夺目,此时稍加打扮,就更能窥见日后绝色之姿。高祺和谢麒年纪相仿,只大了二姐儿两岁,正是合适的年纪。

    高祺缓和了脸色,举止也温文许多,只一双眼睛不住的落在二姐儿脸上:“二妹妹怎的想起游船?你身子不好,湖中湿气大,还是快些回去的好,到时候叫金桔给你煮姜茶喝。”

    “多谢二哥哥挂心,”二姐儿悄悄和高祺对视一眼,见高祺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便羞红着脸,低下头去。

    “昨夜下了小雨,想着诗中留得残荷听雨声的句子,我便想来看看,”二姐儿似乎是不好意思的用团扇遮了自己半张脸,只剩下那双会说话的灵动眼睛,“高二哥哥这是要往哪里去?”

    “我约了谢麒……”高祺话才出口,便不自主收了,有些懊恼。

    二姐儿果然道:“既是寻大哥哥有事,就不耽搁高二哥哥了。”

    二姐儿和高祺拜别,小舟渐行渐远。

    高祺痴痴的看着载着二姐儿的小船远去,消失在残荷之中,这才脚步轻快的去了谢麒的书房。

    一旁假山底下,小六子看了一眼悄悄拿着红绸下来的婆子,又看了看已经分别的二姐儿和高祺,不由咂舌。

    “想不到,真想不到,”小六子等二姐儿的人都走光了,这才悄悄从假山后头出来,捡了没多少人的小路回了谢笙院子。

    彼时谢笙正在谢麒书房里间和谢麒一起看书,并不在自己院中。小六子这才醒悟过来:“少爷才六岁,这些事情岂是能与他说得的?”

    “你自己在那边嘟囔什么呢,”林管家瞧见小六子站在那里,自言自语的模样有些奇怪。

    小六子瞧见林管家,眼前一亮,直接把林管家拉进了屋子里,门窗大开,而后小声道:“叔,我和你说,我方才瞧见二姐儿和高家二公子高祺……”

    “这样的事儿你先前还想着要告诉少爷?自己反省去,”林管家气得不行,却也还是又夸了小六子一句,这才匆匆起身,“随我去禀报侯爷。”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谢笙正一句句读着《陋室铭》。

    对面谢麒也拿着几本市面上流通的话本正在看,多是些千金小姐和穷书生的故事,其实都是套路,谢麒却看得津津有味,不时还为其中的小姐伤心。

    “大哥,你看什么呢,都叹起气来了,”谢笙读完一遍,还有些意犹未尽。《陋室铭》是他之前就会的,此时温习一遍,也是为了加强记忆。

    谢麒猛地被谢笙喊了一声,还没能从书中出来:“吴小姐痴心错付,可悲可叹。若换了我……”

    谢麒话到一半,才反应过来,这是自己亲弟弟,才六岁呢。

    看着谢笙故作懵懂的模样,谢麒脸上有些发烧。

    “不过是些杂书,你快些背你的吧。”

    这两日谢麒是看着谢笙念过了多少本书的,他也不止一次的劝过谢笙,不必如此努力。谢麒自认身为兄长,他绝对不会像防贼人一样防着谢笙,便也对谢笙坚持科举的想法很不能理解。

    “你若想做官,等日后大了,叫爹为你上个折子,求个恩典便是,何必如此辛苦。”而且,负心多是读书人。

    当然,最后这话谢麒也只在心里想想,绝不会说出口。不说谢笙现在一心念书,就连继母李氏,也是出身清流之家。要是说出来了,这地图炮开的就太大了。

    谢笙三更眠五更起,每日里除了出来给长辈请安,彻底做到了两耳不闻窗外事。

    谢麒这个做哥哥的看着谢笙的做派,也觉得有些心疼,便总在请安后,把谢笙拉到了自己屋里。左右他不回宫做伴读,也没什么大事,陪着谢笙一道看书就是。

    谢笙看蒙学,看前人名篇。谢麒看诗词,看坊间话本。等谢麒觉着累了,再叫谢笙也同他一起休息休息,好过一直盯着书本,累眼睛。

    等高祺快要到了,谢麒身边伺候的人过来回话,谢麒便对谢笙道:“小满,我先出去见客,你就在里头安心看书便是。”

    高祺和谢麒不对付,一向不会说什么好话,谢麒也不愿意把自己乖巧的弟弟介绍给高祺认识。

    谢笙点了点头,他方才见了帖子,知道是高家人来,更不想有什么牵扯。若不是已经来了一会儿,他是准备直接回自己院子的。

    “谢麒,你好大的架子!”

    高祺才出去不久,谢笙就听见一个嚣张的声音直接质问起谢麒。

    “这话是从何说起?”谢麒不搭高祺的茬。

    “你明知道我家与你送信是为了什么,你却说你还要在家中多呆几日,你这是不把我高家放在眼里了,”高祺一见了谢麒,就把家中长辈的嘱咐抛在脑后,他一心只想压在谢麒的气焰,叫他必须回宫。

    “这两者之间,有什么牵扯?”谢麒不为所动,仍面色温和的解释,“皇上恩泽,许我在家中陪父亲过完中秋,我在信上也已经说明,你如今无理取闹,又是什么意思。”

    “什么皇上许你在家过完中秋,分明是你不愿意陪伴在太子殿下身边,才找的借口搪塞,”高祺用傲慢的口吻道,“今日休沐,是给你的最后期限,明日一早,我要在太子东宫看见你。”

    “恕难从命!”谢麒不想理会他,和高祺这种人生气,只怕他早就被气死了。

    谢侯的请求,是单独和皇帝说的,皇帝顶多之后派人和太子太傅说一声,怎么可能会通知高祺。高祺不解其间内情,自然以为谢麒是故意逃避,不愿意帮他解决他与太子之间的矛盾。

    “哼,你谢家还要仰仗着我高家,你就敢给我甩脸子,我看我祖父是养了个白眼狼出来,”高祺作势起身,就要去谢老夫人的院子,“我倒要去问问谢老太太,这就是她教出来的好孙儿,果然和她那个好儿子一脉相承!”

    谢麒被高祺的言语触动了真火,可他心里也不免多了担忧。皇帝确实许了他不必回宫,若此时他去了,便是打皇帝的脸。可这事儿要是闹到祖母跟前,祖母不明就里,必然会偏帮高祺。

    “原来这就是天下闻名的高家教养,我可算是长了见识,”谢笙被高祺言语间对谢麒和谢侯的轻视与侮辱刺激到,从里间走了出来。

    谢笙一副不屑的表情看着高祺:“这里是谢家,不是高家。高二少爷若要耍横,自请回高家去便是,我谢家的内院,可不是外人能随便进的。”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来拦我?”高祺从没见过谢笙,自然不认识他。不过谢笙脸上的神色,一向是他对着别人做的,此时用在他自己身上,他就极受不了。

    “高祺,不许胡说,这是我弟弟,”谢麒几步上前,把谢笙拉到了自己身后,隐隐成护卫之势。

    “你弟弟?”高祺神色古怪的念了一句,才算是从记忆里扒出了这么个人,“这就是那个笙哥……儿啊,失敬失敬。”

    高祺故意将笙哥停了很长时间,才念了最后一个字,听上去便像是笙歌儿一般。

    “高祺,你不要蹬鼻子上脸,”谢麒是真的火了。

    “嘁,居然为这么个东西生气,谢麒,你是越活越回去了,”高祺对于谢麒的怒火只觉得好笑,“你现在护着他,焉知日后他不会把你给害了?”

    高祺看向已经从谢麒身后站出来的谢笙道:“你娘再是清流嫡女,也要在杨氏面前执妾礼。就算你是谢家人又怎么样,不过是在蜀州长大的乡巴佬,就算回了谢家,勋贵圈子里也只认谢麒!”

    “对了,还有你那个嫡姐,趁早呆在蜀州,可千万别回来。乡下来的女人,能有什么规矩,二姐儿才是京中认可的谢家女,”高祺看着谢笙的视线就像是看什么渣滓一样,看多了,便伤眼得很。

    “高祺,这里是定边侯府,”谢麒听着高祺的话,只觉脸上无光。

    高祺虽然和他对着干,可是方才对着小满那字字诛心的话,却是都为了他说的。就像是旧时有人想要欺负他时,高祺一面嘲讽着,一面帮他的样子。

    他心疼小满,可也不好直接斥责高祺,只觉得自己狼狈得很。

    这么多年了,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并不是什么八面玲珑之人。连这点子小事都处理不好,哪里当得起外人的夸赞?

    “我对我大哥如何,我大哥自然看得清楚。你这打着为我大哥好的旗号,分明是你说出了你的心里话,”谢笙恼恨高祺在言语间折辱自己母亲和姐姐,先前还轻视亲爹,便有些口不择言。

    “分明就是你自己,不甘行二,便处处落了你的大哥一头,有心想做什么,却偏要到别人家里,挑拨人家的兄弟关系,”谢笙一字一顿,“你可真是恶心。”

    谢笙不晓得高祺和二姐儿是什么关系,愿意这样抬高二姐儿的地位。但二姐儿毕竟是谢家人,高祺可以肆无忌惮,谢笙却要有所顾忌,这让谢笙心里满是郁气。

    “小孩子童言稚语,岂能当真,”谢麒重新把谢笙挡在自己身后,冷着脸看向面前的高祺,“你已经十二了,还能和小孩子计较?”

    “我呸,谢麒,我是帮着你说话,你却站在他那边?”高祺心里有些委屈,“不识好人心。”

    “如果你的好人心,是指的你刚才说的话,那我确实是不必识的,”谢麒向左右看了一眼,“来人,送客!”

    “不必了,”高祺挥退了上前的下人,脸上满是恶意,“我已经许久没去给老太太请过安了,难得来这么一回,总要去见见她老人家才是。”

    高祺说完,也不和谢麒纠缠,直接转身走人。

    “世子,表少爷往老太太的院子去了!”

    谢麒一时有些慌了神:“小满,你先回院子,我去瞧瞧。”

    ===第21节===

    谢笙心里火气没落,如今还要被高祺在谢老夫人面前告状,更是觉得恼火。

    “二爷?”谢麒身边近身伺候的一个大丫鬟小心翼翼上前。

    其实她也觉得高祺的担心不无道理,多少兄弟姊妹,小时亲如一人,大了就争权夺利,无所不用其极?这样的事情,勋贵人家几乎每天都在上演,自是不得不防。

    谢笙看了一眼这个几乎掩饰不住自己复杂神色的大丫鬟,也不耐烦和她多说,直接转身出门。

    “我看世子爷是瞎了眼了,竟不信高二爷的,非要护着……”

    “我呸,你才是瞎了心肠的,这是咱们府里嫡出的二爷,高二爷再好,能比得过亲手足?”

    谢笙加快了脚步,不愿意听谢麒屋子里那些丫鬟们掰扯。

    高祺去向谢老夫人告状,难道他就不能向自己亲爹告状?

    谢老夫人在府中地位超然,可谢笙绝对不会忘记,他亲爹才是定边侯!

    第34章

    无干

    谢侯和谢麒的居所虽然不远,

    却也有一段距离。受身量所限,

    谢笙走得比成人更慢几分。

    今儿凉气重,谢笙走了一段路后,

    便觉得自己慢慢的清醒了几分。

    其实谢笙心里恨不得能什么都别想,

    把高祺反驳得妈都不认识,什么二姐儿大哥哥,都比不上自己的亲娘和亲姐姐。

    可他不能这么做。

    他不能说,我哥是好,

    但我出门交际之后,未必比不上他。

    也不能说,

    我姐姐自比二姐儿好千万倍,

    你再自恃身份,还不是捧的个庶女。

    杨氏是嫡妻又如何,我娘可也不差,

    若非当年因守孝耽误了花期,我娘才不会嫁到谢家做继室!

    谢笙六岁了,

    已经学完了蒙学,甚至连《论语》都学了,他不能随意将这样的话说出口。他必须有所顾忌。

    他心里再悲愤,也只能说高祺的不是。因为谢麒和二姐儿都是他的兄姐,

    尤其是谢麒还在当场的时候。

    谢笙心里像是分为了两个人,

    一个怒火冲天,不管不顾,一个飞速想着要怎么样让高祺为自己说出的话付出代价。以为找到老夫人做主,

    就是手里拿了一张王牌?

    谢笙去谢麒处时,只带了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小厮捧墨,此时只敢跟在谢笙身后,垂着脑袋,一言不发。

    谢笙揉了揉眼睛,便立刻红了眼眶,低声对他道:“过会儿我爹不管问什么,你都如实回答,尤其是那高祺说的话,必要分毫不差!”

    “少爷放心,”捧墨是从谢侯收养的孩子里特意挑出来的,小小年纪就很懂事了,“我都记下了。”

    谢笙没再说话,加快脚步,也没要人通报,便进了谢侯的屋子。

    谢侯面前正站着林管家和小六子。

    谢侯坐在那里,脸色有些不好,眉头紧锁。此时瞧见谢笙直愣愣的冲了进来,倒也没怪他。

    谢侯看了林管家二人一眼,脸上扯出笑意:“不是去你大哥那里读书了?怎么这会儿就出来了。”

    谢笙低着头不说话,直到谢侯问他怎么了,他才仰起脸,眼中泪水就滴落下来。

    谢笙赶忙用手去擦,却越擦越多:“爹,咱们不去蜀州了好不好,让娘和姐姐也回来。换二姐姐去!姐姐是爹娘的嫡女,才不是什么乡下来的女人!”

    “小满别哭,”谢笙自打生下来,就极坚强,谢侯从没见他哭过,这一次哭的都打起嗝来,可叫谢侯心疼坏了。

    谢笙刚才说的那些话,谢侯是听清了的。正是因为听清了,他心里的火气才有些压不住。

    “捧墨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谢侯看向后头的捧墨。

    “回侯爷的话,”捧墨一字一句的将方才三人的言语和动作细细说来,连谢笙大概是什么时候出来的,谢麒往哪个方向,偏了几步,都说得一清二楚,没有半点虚言。

    “好,好一个高家,好一个高祺!”

    谢侯直接抱着谢笙站了起来,看向林管家:“传我的命令,关上府门,在我没有下令之前,谁也不许放了高祺出去。在我谢家的宅邸,辱骂我谢家的人,高家!”

    高家二字,是谢侯从牙缝里逼出来的,可见他心里是恨极了。

    林管家见这情形,有些担心,便拿了自己的腰牌,叫小六子去传话。并又加了一句,若是谁不停命令私自行动,一家子连带着亲亲戚戚,一并发卖到那最下作的地方去,不尊主令,视为背主处理。

    捧墨是从高祺进门说起的。打从高祺进门开始,他先是给谢麒甩脸子,紧接着先后骂了谢侯、谢笙和李氏母女,言语间又捧了谢麒和二姐儿。

    因为捧墨说的非常详细,让谢侯几乎能完全还原当时的情形,他也才能看到一些谢笙看不到的东西。

    高祺辱骂了所有在蜀州的谢家人,谢麒却只是说一句这是定边侯府,直到后来谢笙出口,谢麒才和高祺真正对立。

    谢侯知道,谢麒常年呆在京中,便有书信往来,和他们关系疏远,也能想到。因有老夫人在,谢麒和高家走得近,虽和高祺纷争不少,到底从小一起长大,情分不同。可是再情分不同,人总要能分得清亲疏远近,李氏难道就不是他母亲,大姐儿难道就不是他妹妹?若小满不在他身边,他可还能这样维护?

    何况小杨氏故去十几年,谢侯心里再伤心,也被时间抚平了。珍惜眼前人,已经故去的人,怎么比得上现在在自己身边相濡以沫的李氏?何况李氏自打进门之后,没有一处不是做得妥帖周到。

    大姐儿二姐儿同为谢侯之女,大姐儿却是一直在谢侯身边长大,又是唯一的嫡女,谢侯自然看重她胜过二姐儿许多。自回府之后的桩桩件件,谢侯不说,却并不是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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