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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宋涯开口:“你负责在家保护她们。”

    周玉烟连忙点头:“对对对,最重要的事就交给你,师兄你可得干好。”

    虽然谁保护谁还不一定,但师尘光爱面子,她作为师妹,总不能当着别人的面下他的脸。

    师尘光清楚自己几斤几两,但他直接推辞不去又实在很丢人,眼下宋涯递给他一个冠冕堂皇的台阶,他自然是忙不迭地应下,说:“你们放心,都包在我身上!”

    祭庙的人去领主府接神女的那天,周玉烟怕再被冼梧发现,所以并没有靠近,她让宋涯混迹在领主府四周的人群里,随时观察阿莹娘的情况,而她则离得远远的。

    江予秋没说错,冼梧的确在保护这支接神女的队伍,但却不是在暗中,他正大光明地走在队伍的最前侧,从领主府接人。

    阿莹的娘穿着一身厚厚的天蓝色衣服,头上戴着长长的幕篱,叫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外头围观的人绕了一圈,不过都没谁敢大声说话,等祭庙的人有点动作,他们就跟潮水似的自动散去,给接人的队伍空出一条宽敞的大道。

    从领主府到祭庙的路,接人的队伍走得安全而又迅速,也许不管有没有冼梧坐镇,都没有人敢生出异心。

    阿莹的娘刚一被送到祭庙,冼梧就立马离开,他离开的速度很快,似乎还有什么要紧事儿在等他。

    周玉烟没有放松警惕,又在原地等了许久,才迈着谨慎的步子,走进祭庙。

    清灵对她的到来已经见怪不怪,熟练地把她带到了华舒的房间。

    不过这次周玉烟进来,却发现不同,房内多了股淡淡的药味,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华舒朝她用食指比了个“嘘”的手势,解释道:“阿莹她娘因为惊吓过度,晕倒了,我给她喝了点安神的汤药。”

    闻言,周玉烟靠近两步,果然看到上面躺着一个瘦弱的女人,她看上去有些虚弱,额头也冒着冷汗。

    从她与阿莹有些相似的面容上来看,她的的确确是阿莹的娘亲。

    周玉烟问:“是江予秋给你的药?”

    华舒在祭庙不能正常活动,除了江予秋,没谁有这个本事把药熬好了送过来。

    华舒点头:“是她。”

    纵然曾经她对江予秋百般不信,可她确实如承诺所言,把阿莹的娘安然无恙地带过来了。

    华舒问:“我们是等她醒了离开祭庙,还是?”

    “事不宜迟,我们得赶紧走。”周玉烟说着就想要动身。

    “你们现在不能带她走。”江予秋出现在门口,出声制止她们的动作。

    “为什么?”华舒一脸愤怒,“你骗我们?”

    周玉烟拉拉华舒的袖子,示意她冷静。

    江予秋对华舒质问的回答,是将清灵的脑袋再一次扔到华舒面前。

    这样的事经历几次,华舒的胆子也比以前大些,有些见怪不怪,大声问道:“你什么意思?”

    江予秋解释:“我没说不让你们带她走,但不是现在,至少,也要等我把祭庙的人先杀光。虽然她们实力低微,但传递消息的速度很快,在我杀光她们之前,你们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周玉烟疑惑:“你不是让我们陪你演戏吗,事到如今,怎么不要我们陪你演了?”

    江予秋听了她的话,轻笑道:“我只是想明白了而已,既然要做叛徒,我为什么不做个彻彻底底的叛徒呢?跟你们演戏是很有意思,但我想到了更有意思的事。”

    她朝着周玉烟微微扬了扬下巴:“再等等吧。”

    周玉烟问:“要多久?”

    江予秋自负道:“马上。”

    话音刚落,她就消失在原地。

    外头冷风寂寂,除了偶尔的几声惨叫,以及什么东西掉落在地的声响,再无其他。

    这个时候,阿莹的娘悠悠转醒,她先是睁眼确认了自己在什么地方,然后才看到床边的周玉烟两人,她一下子惊惶失措起来,连忙往后退,想要躲。

    周玉烟抬手正想说她身体虚弱,最好别动。

    但阿莹的娘只以为她是要动手的意思,尖叫着摇头,哭求着:“求求你们,不要杀我,求求你们!”

    她的眼泪不要钱地掉。

    周玉烟无奈之下,只能搬出救兵:“我们是阿莹派来救你的人。”

    听到阿莹两个字,女人浑浊的眼睛里总算有了些清明,她喃喃低语:“你说,阿莹?”

    周玉烟把来龙去脉都细细说了一遍后,阿莹的娘才放下戒备,哭着朝她们道谢。

    周玉烟本身并没有做什么事,对她的谢恩也有些束手无策。

    而江予秋杀完祭庙的人,重新又出现在她们的视野中,她穿着一袭白裙,一尘不染,温和的慈悲相,神圣又威严。

    谁也不会想到,这样柔弱的女子,会亲手屠戮空一整座祭庙,即使她杀的那些东西并不足以称之为人。

    阿莹娘本来安稳的情绪在看到江予秋的那一刻又有些失控,她以为是她想逃跑的念头被发现,大祭司过来惩处她了。

    不过还好,这次她直接吓晕过去,省了周玉烟一番解释的功夫。

    江予秋说:“你们可以走了。”

    周玉烟背起阿莹娘,带着华舒准备离开,走出房门的那一刻,她才真正体会到头皮发麻这四个字的真正含义。

    那些侍女的头颅,跟石头一样零零散散地落在地上,她们的面容还带着临死前的惊恐万状,冰冷的月光照耀其上,就更加让人心里瘆得慌。

    周玉烟硬着头皮,跟造成这一场面的江予秋道谢。

    不过江予秋并没有接受她的谢意,“我不要你们谢我,我要你们带着我一起离开。”

    “你要跟我们一起?”华舒问道。

    “对,”江予秋说着,从怀里拿出个什么东西,“只是救一个普通百姓,对你们而言应该远远不够吧,我带你们去抓我的主子怎么样?”

    她拿出来的东西不是别的,是一块玉佩。

    华舒或许不认得这玉佩,但周玉烟的瞳孔却瞬间放大。

    这是玄灵山庄的家纹玉佩。

    第77章

    完了。

    江予秋观察到周玉烟的神情变化,

    挑了挑眉,语气带上些兴味,“看来你认识这块玉佩,

    既然如此,

    我想我应该可以跟着你们了?”

    周玉烟凝眸仔细地查看那枚玉佩,

    将上头的花纹纹路仔细看了几遍,确认没有造假的痕迹,

    才问:“这是谁给你的?”

    江予秋放下手,将玉佩收起,说:“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华舒皱眉,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你为你家主子做事这么多年,

    难不成连他一眼都没见过?”

    江予秋反问:“没见过是什么很稀奇的事?”

    周玉烟:“那这么多年你是怎么为他做事的?”

    “靠冼梧传话,

    ”江予秋坦诚地说,“除了他,没人知道主子是男是女,又具体长什么样,

    我们只是听命行事,主子不主动见我们的话,

    我们是永远见不到他的。”

    周玉烟:“冼梧的地位很高?”

    江予秋回答:“当然,主子之下就是他。”

    听她这么说,

    周玉烟从纳戒里拿出冼梧给她的发簪,

    想问问江予秋知不知道他送她发簪的理由。

    而原本云淡风轻的江予秋,在看到发簪的那一刻,神情瞬间变得震惊和慌乱,

    这还是周玉烟头回看到她失了分寸的模样。

    江予秋伸手将发簪夺过后,冷声质问着周玉烟:“你是什么时候偷的?!”

    她记得上次冼梧走的时候明明将发簪带走了,

    但现在它怎么会凭空出现在周玉烟的手上?

    唯一的解释就是冼梧这次将发簪落下,且正巧被周玉烟捡到。

    江予秋越想越觉得大难临头,声音也不由得发尖,“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

    她以手扶额,身子都有些站不稳,口中不停地重复道:“我们完了,我们一定完了。”

    以冼梧的秉性,要是知道周玉烟拿了他的东西,一定会追杀她到天涯海角,而她作为同谋,下场肯定也不会比周玉烟好到哪里去。

    江予秋已经忘记她死了多少年,她理所应当地以为死生对她而言已不再重要,但现在,她又再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绝望。

    纵然她作为死人,没有再死一次的机会,但直觉告诉她,冼梧绝对有本事让她体会到比死还恐怖的折磨。

    江予秋浑身的力气像是被人瞬间抽去,她虚弱地抬头,凝视着一脸迷惘的周玉烟,摇了摇头,露出抹自嘲地苦笑:“我真是瞎了眼,居然跟你们合作,早知道如此——”

    在她的希望濒临消失之际,周玉烟开口解释道:“不是的,这簪子不是我偷的,是冼梧送给我的。”

    闻言,江予秋的眼睛慢慢睁大,她站直身子,神情有些呆傻:“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说,簪子是冼梧送给我的,我没有偷。”周玉烟把方才的话又重复一遍。

    江予秋看看簪子,看看周玉烟,倒吸一口凉气,开始回忆。

    昨天中午,冼梧一脚踹开她的门后说了什么来着?

    哦,他问她为什么送了簪子,人家姑娘不愿意跟着她。

    她记得她当时解释说是人家姑娘嫌送的不够多,他得再准备点儿。

    然后冼梧嘀咕了什么就走了。

    回忆到这里结束,江予秋好像又活了过来,她问周玉烟:“你叫什么名字?”

    事情虽然不知道怎么就扯到她的名字上,但周玉烟还是老实回答道:“周、玉、烟。”

    怕江予秋又听不清,她还特地放缓了速度,一个字一个字地慢慢讲。

    而她说完她的名字后,江予秋脸上的表情由悲转喜,甚至因为太过喜,都有种癫狂的感觉,“对对对,没错,是周玉烟,是烟烟。”

    当时冼梧临走时的嘀咕,就是‘烟烟’两个字,不过那会儿她听不清楚也听不明白,只以为他是发出了什么奇怪的声音。

    但现在一问周玉烟,江予秋就什么都明白了,她高高兴兴地把簪子塞回到周玉烟手上,说:“我真是瞎了眼,居然没早跟你们合作,好,好啊,好好好。”

    她说着说着竟然笑了起来,这笑比起以往,非常的狂放,在寂静的幽夜甚至产生了回声,惊得远处寒鸦振翅,高飞而逃。

    周玉烟止住她:“你别光顾着笑啊,倒是告诉我这簪子有什么特殊之处。”

    江予秋直言:“没什么特殊的地方,就是根普通骨簪。”

    “没什么特殊的地方,为什么你的反应会这么......大?”周玉烟想了想,还是没说她奇怪。

    “簪子本身是没什么特殊,但送的人......特殊,”江予秋接着问:“冼梧送你簪子的时候,没跟你说什么吗?”

    周玉烟:“有。”

    江予秋好奇:“什么?”

    周玉烟:“他说让我待在他身边。”

    江予秋:“......就这么多,没别的了?”

    周玉烟老实摇头:“没有。”

    得到这个答复,江予秋又失望又觉得在意料之中,她抬眼看周玉烟,足足看了好一会儿,问道:“你觉得他为什么送你发簪?”

    周玉烟被问得云里雾里:“这是我问你的啊,你问我干什么,我对冼梧的理解又没有你深,你都不知道的事情,缘何要来问我?”

    江予秋心情有些复杂。

    她想过周玉烟大概是个不开窍的性子,但她没想到,她会这么不开窍。

    不过,她也不准备帮冼梧说清楚,打算把这当作这么些年来他吓唬她的小小报复。

    江予秋收拾好心情,重又摆出温和端庄的笑,“没什么,我就是随口问问,不过我虽然不知道具体原因,但我猜冼梧大概不会杀你。”

    周玉烟半信半疑。

    只凭这根簪子,他就不会杀她?

    没那么简单吧。

    江予秋看着高悬在天幕的弯月,提醒道:“咱们得赶紧走,不然那些东西又要活过来了。”

    周玉烟不再拖沓,出了门,跟外头等着的宋涯汇合,然后背着阿莹的娘就往回赶。

    华舒跟在周玉烟身边,时不时偏头看她跟宋涯一眼,似乎在想些什么。

    等回到阿莹家,时值深夜,阿莹跟阿婆都已经睡熟。

    周玉烟想着反正阿莹娘已经救回来,一家团聚不急在一时,而且短时间内情绪高低起伏太大的人,合该好好休息,便将阿莹的娘放到床上,想等天亮阿莹醒了,再让她们见面。

    做完这一切,周玉烟默默地退出房间,房门外,院落里,师尘光指着半路突然冒出来的人,问着周玉烟:“师妹,她是谁啊?”

    周玉烟犯了难,江予秋的身份特殊,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又从哪里说,弯弯绕绕的地方实在太多,她怕师尘光的脑子会转不过来。

    “我跟阿莹的娘一样,是被祭庙关押起来的,这次多亏这位姑娘救我,我才能侥幸逃过一劫,不然,我恐怕......”江予秋说着说着,就小声啜泣起来,晶莹的泪珠顺着她白洁的脸颊滑落,实在是脆弱逼人。

    师尘光没想到他就问了一句,居然直接把人家姑娘给惹哭,但他又实在不会安慰人,只能朝周玉烟挤眉弄眼的,希望她能帮他。

    周玉烟看江予秋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心中感叹她演技好的同时,不忘假模假样地安慰两句:“姑娘,你别害怕,既然我们救了你,就会对你负责到底的。”

    “负责到底?”师尘光不太明白其中含义。

    周玉烟:“嗯,这位姑娘身份比较特殊,目前得暂时跟着我们。”

    师尘光:“这样啊。”

    他脑子想得很简单,周玉烟说什么就是什么。

    周玉烟见他相信,稍微松了口气,但等她对上宋涯探究的视线时,心却不由得发紧。

    师尘光好糊弄,这位可不是啊。

    在周玉烟纠结要怎么跟宋涯解释的时候,对方却主动朝她走过来,颔了颔首:“我有事要说,你跟我过来。”

    因着师尘光全程待在阿莹家做没什么用的后勤工作,所以跟江予秋联手的事,周玉烟是半点没提,所以宋涯要跟她说这件事,只能找个远离师尘光的地方。

    停下步子后,周玉烟问道:“你想说什么?”

    宋涯:“你想把她带在身边可以,但是光这样不行。”

    周玉烟问:“这样不行,那哪样行?”

    宋涯没说话,只是指尖灵力稍凝,从纳戒中取出一条熟悉的锁链。

    周玉烟震惊:“你除了留影珠还有锁灵链啊?”

    锁灵链专用在禁狱,其上附加的禁制可以让一切邪魔鬼祟失去兴风作浪的能力,把它用在江予秋身上,能最大限度地减少隐患。

    虽然周玉烟很清楚江予秋想从他们身上得到什么,但仅凭这点,并不能担保她一定不会对他们动手,她都能背叛旧主了,背叛他们更不是难事。

    而且刚刚,就在江予秋以为她偷冼梧发簪时,那后悔的模样,更加证实了周玉烟心中的猜测,她并不是一个值得信赖的盟友,相反,她是一个随时会爆发的危险。

    综合考虑下来,将锁灵链运用在江予秋身上,确实合适的不行。

    宋涯考虑到了她没有考虑的地方。

    只是......

    周玉烟有点纠结。

    宋涯看出了她的犹豫:“怎么了?”

    “我们用链子捆着人家,会不会......

    不太合适?”

    江予秋的外表很具有欺骗性,非常容易就能让人生起怜悯之心,要是他们拿链子捆着人家牵着在路上走,那沿路看到的人,该用怎样的目光去看他们啊。

    周玉烟想想就浑身一颤。

    江予秋演技还好,到时候边走边落泪,感觉他们会肯定被群情激愤的路人给骂死。

    宋涯倒是没想过这个方面:“你不想牵,那换个人牵?”

    周玉烟问:“谁牵,你吗?”

    宋涯沉默。

    周玉烟想华舒作为凡人,力气也不大。

    思来想去,最佳人选就只有师尘光了。

    第78章

    沈淑。

    留在院子里跟华舒聊天的师尘光,

    根本没有想到他会那么轻易就被师妹给卖了,还兴冲冲地问华舒:“你那狗哪儿来的,灵气得很,

    不光听得懂人话,

    还会送信呢。”

    华舒本来懒得理他,

    但念着周玉烟他们不在,她得负起监视江予秋的职责,

    就有一句没一句地敷衍着:“他娘生的。”

    师尘光:......

    师尘光:“我谢谢你啊,你不说,我还真不知道呢。”

    华舒微笑:“不用客气。”

    阴阳怪气丝毫没对华舒造成任何实质伤害,

    师尘光正另想法子的时候,

    在一旁听到他们谈话的江予秋,

    却在捂着嘴轻笑。

    她是个名副其实的美人,

    不笑时艳艳夺目,笑起来时更是绝色。

    不过美人美则美矣,说出来的话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江予秋上下扫视两眼师尘光,

    无情地下了论断:“窝囊废。”

    师尘光蹭地一下从地上站起来,梗着脖子就嘴硬道:“我才不是窝囊废呢!”

    江予秋却根本没把他的话当回事儿,

    只耸了耸肩膀:“你说不是就不是咯。”

    师尘光虽然是大师兄,但在天辰宗处处被人压着一头,

    他心想在宗门受这种待遇也就算了,

    却没想到下了山,还是直不起腰。

    而且还是在最可恶的华舒面前!

    他跟华舒本来就不对付,自然不想在她面前被人嘲笑,

    所以当即就把手摁在他的初一跟十五上,呸了一声道:“我可不是窝囊废,

    我本事厉害得很。”

    师尘光想着江予秋左右不过是个凡人,想来也没怎么见过剑,他只要拿初一十五装装样子就能吓唬到她。

    可他摆完动作,江予秋的表情却依旧平静,反倒是一旁的华舒变了脸色,劝阻道:“喂,你千万别冲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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