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乘着月光,鸦阙盯着手中沉甸甸的银子看了又看,那锭银子的表面格外粗糙,盘在手心里时,非常磨人。*
翌日,玥音发现陈阿招不见了,她在林府中找人询问许久,林府的丫鬟小厮都说未曾见过陈阿招。
无奈之下,玥音去求了林祈肆。
毕竟陈阿招最后失踪时,是去了林祈肆的房中。
可她在公子房门前求了许久,几个小厮将他拦在门外道,“公子近日身体不适,不许任何人靠近。”
玥音急地几乎要哭出来,“你们能不能跟公子说一声,就说伺候他的丫鬟陈阿招不见了,让公子派人去找一下吧。”
门外的小厮冷笑道,“不就丢了一个丫鬟嘛,这种小事还想打扰公子,小心惹恼了公子把你发卖了出去。”
玥音最终被撵出了林祈肆的院子。
在府里待了这么多年,她比那些早来的丫鬟更加明白,这看似平静的林府大宅,实则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没有人会把像陈阿招这样一个丫鬟的命放在心上。
玥音万般无奈之下,终于想到了一个人。
既然是那个人花重金将陈阿招买回府上的,那陈阿招对那个人必然有用处。
玥音忐忑地踏进了林府后边的一座宅子中。
在这个宅子内的丫鬟大都静默胆小,似乎格外害怕这屋内的主人。
连玥音也是格外害怕的,毕竟她前几年曾伺候过这宅内的主子,便被那人吓得不轻。
是以踏进这宅院内时,玥音连脚步都是轻慢的,可为了找到陈阿招,也为了她自己,她宁愿冒险一求。
推开门,玥音扑腾跪在了地上,朝坐在那软塌上的中年男子磕头道,“求……老爷…救救陈阿招。”
榻坐上,一个满头白发的中年男子幽幽出声道:“哦?我的肆儿,不喜她吗?”
五日后。
林祈肆正在书房内看书习字时,一阵小厮匆忙的脚步声靠近过来。
小厮道:“公子,老爷有事叫您戒斋阁一趟。”
林祈肆拿着狼毫的手一顿,一滴黑墨顺着笔尖滴落到案上的宣纸上,浸染了那纸上的字迹。
少年的眉头微微蹙起,他将笔放下,将桌案上的宣纸拿起放在案旁的烛灯上点燃。
灼红的火光映照在林祈肆那张苍白的面上,使得他面红如罗刹,唇似点血,小厮只看了一眼,忽的觉得被火光映衬下的公子,像极了那噬人的艳丽妖魔。
烛火很快将少年手中的宣纸燃烧殆尽,轻轻地便化作了一滩灰烬自他手中飘散。
林祈肆凝望着飘向半空中的灰烬,鸦青色的瞳盯着空中那抹灰烬散去。
须臾,才道:“容我整装待发后,好去拜见父亲。”
*
戒斋阁中的四面门窗皆以黄色布帘遮盖,常年漆黑无光,仅几只矮小的蜡烛在室内点燃,而阁内中则摆放一个黑色漆纹桌,桌上供奉着许多林氏的祖辈牌匾。
林祈肆缓步踏进阁内时,戒斋阁的正门便自外迅速合闭。
而室内早已站着一个身披灰色长裘的中年男子。
林祈肆微微颔首,语气恭敬道,“父亲。”
被叫做父亲的男子正是林祈肆的父亲——林怨。
站在无数牌匾前的林怨缓缓转过身来,硬挺的眉目在看到林祈肆那张脸时,微微显露出一丝柔软。
“你这张脸…一点也不像我,却是像极了你的母亲。”
林怨走到林祈肆半尺的距离停下,他半只手抬起,似想触碰林祈肆的脸,却在悬到了半空中时,陡然落下。
林怨叹息一声,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的轻笑一声,“只是不知我儿可有遗传那贱妇的恶性。”
林祈肆平静地笑道:“孩儿自然不会如母亲那般残忍无情。”
林怨欣慰地点了点头,便自一旁的漆柜中拿出一个红色漆木方盒,他将木盒打开,内里放了一个银白色的长针,只是长针末端的颜色却呈现暗紫色。
林怨拿起了长针,道:“已经多日未用药了,该用了。”
林祈肆的目光在望向那根长针时,面色不变,他轻轻跪下,直至那根银针刺进眉心的那颗红痣上。
“那女孩你杀了?”林怨收回长针,忽然问了一句。
林祈肆的面色自刚才苍白了些,他似在忍着什么痛楚,听到父亲的问话时,道:“孩儿没有,是那姑娘看我近日没味口,便自作主张出府为孩儿买药,谁知这一去便不归了。”
闻言,林怨眉头微皱,“可惜了,我费了那么久为你寻来一个阳历阳时出生的少女,为的便是让她与你同房后,好将阳气渡给你,待到二年你圆满二十时,替你完成换命的仪式。”
林祈淡淡一笑道,“其实坊间传说换命之数也未必是真,父亲也不必担忧,孩儿定会长命无恙的。”
林怨挥了挥手:“罢了,你回去复习功课吧,来年的科考至关重要,至于这换命女我再派人四处替你寻一个。”
林祈肆起身敬安后离开。
却在回去时的步伐越来越快,直到踏入房门,将外丫鬟仆人遣离,门窗紧锁后,彻底瘫倒。
靠在床边,林祈肆单薄的脊背开始颤抖,口中已经缓缓溢出紫红色的血,他安静地倚靠在床脚,鸦青的瞳幽深无波,眉心的红痣鲜似血。
第12章
迷茫
陈阿招睁开眼时,便对林祈肆那双……
陈阿招在一个小山村内被人找到。
几个林家家仆推门而入,不等陈阿招反应过来,便把她从炕上拖了回去。
“几位大哥慢点,我的腿还没好呢。”陈阿招拖着一只被简单包扎过的伤腿踉跄着前行。
她这几日落魄了不少,那晚从山上意外跌落时,她本以为必死无疑,可上苍倒底是怜爱她不少,坠入悬崖中途她被吊挂在生长悬崖下的一颗野桃树上。
她尝试着从野桃树上往上爬,可中途还是体力不支又往下坠去,摔断了腿当场昏死。
次日再醒来时,她的手脚已经红肿不堪,陈阿招只得拖着一条断腿一点一点爬出深山。
在体力不支时,所幸被砍柴的樵夫所救,而她的腿得了当地一位老大夫所救,扭正了筋骨,所幸没有伤重坏掉。
但腿伤严重未愈,陈阿招原本本打算修养几日回去,谁知林府竟然派了人来寻她一个小丫鬟?
直到被带回林府时,陈阿招还是发懵状态。
她并没有被直接送回丫鬟的住所,而是被几个小厮带进了林老爷所居住的地方。
陈阿招觉得有些奇怪,好端端的老爷找她做什么?
直到跪在林怨面前,陈阿招才回过神来。
她有些忐忑地看向那正襟坐在软榻上,目光像是打量货物般看着她的林老爷。
老爷那双布满岁月痕迹的眼,浑浊幽暗,似深潭虎穴,不易近人。
陈阿招咽了口唾沫,拖着一条伤腿坎坎跪下,紧张道,“老…老爷找奴婢有什么事吩咐……”
林怨看着陈阿招凌乱腌臜,满脸的灰和血的模样,眉头微蹙了下,冷笑道:“你倒是个命大的。”
陈阿招听不懂林老爷的话,她讪讪一笑道,“奴婢自幼便福大命大的。”
林怨轻笑一声,忽地叹息,“你年方十四是吗?”
陈阿招虽不明白林老爷叫她过来问她生辰做什么,但她还是老实回答,“是,奴婢待到明年就年十五了。”
“比我的肆儿小三岁。”林怨混浊的眸中闪过一丝打量,片刻竟温和笑了起来,他朝陈阿招招手道,“过来让我看看,跪这么远做什么?”
陈阿招忐忑不已,慢慢地挪近了些,头顶传来了林怨带着惋惜似的声音。
“倒是可惜了,本打算让你成为肆儿的侍妾的。”林怨笑道,“可惜肆儿对你无情。”
陈阿招心脏咯噔一下,脑瓜顿时嗡鸣了一瞬,她抬起头,已经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她…她没听错吧,老爷竟然有心让她成为公子的侍妾!可奈何…公子没看上她?
*
回去的路上,陈阿招心不在焉的。
在房中时,老爷说的那句话深深印在了她的心底。
是以,一瘸一拐走到半路上时,陈阿招没看清前方倒是撞了一人。
身上的伤都还没好全,这一撞让陈阿招倒吸了一口凉气,心情莫名不怎么痛快的陈阿招刚想开口骂人,抬眼却看见面前的人泪流满面。
“阿招,你回来了……”玥音看着陈阿招染血的衣领,脖间破了一个大伤疤,两只手上也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另一条拖着的伤腿上被布条包裹成丑陋的形状。
看着玥音为自己心疼的模样,陈阿招心中忽然一暖,她笑着安慰小丫头,“好啦,我这不是活着回来了嘛。”
“可…你怎么伤成这样了。”玥音扔下手中的扫帚,将陈阿招扶坐在一旁的石头上。
陈阿招叹了口气,将自己这几日在外面遭受的难事一口气倾吐出来,心中畅快了许多。
“所以说嘛,我虽然很倒霉地摔下悬崖,但好在还活着,有一句话怎么说呢,大什么死有福。”
玥音无耐笑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对,咱们必有后福。”陈阿招说着,忽然想起那晚雇佣的帮手,心中又生了火气,“这以后我可不会随随便便在大街上找人了,那晚找了一个人手,结果我掉下山后,那家伙就跑的无影无踪了。”
玥音叹道:“那你还白花了银子?”
陈阿招笑了笑:“这倒没有,还好我觉得那人不可靠,事先给他的那锭银子是假的。”
“阿招,你可真聪明。”玥音赞叹一声,拉住陈阿招的手,“好了,看你这样疲惫我扶你先回房休息吧。”
“好。”陈阿招跟着玥音正要回去,忽然,她想起了什么,连忙从自己胸口中掏着。
玥音看到她着急忙慌地寻找着,直到从衣襟里拿出一些用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东西。
打开那包布,里面放了几个小小似蘑菇一样的东西。
陈阿招盯着这些她用命摘回来的草菇,眸中闪过一丝亮光道,“玥音,我先去陪我去膳房熬一碗汤。”
来到膳房,陈阿招忍着身体上的疼痛熬制一锅蘑菇粥,熬完后她高兴地同玥音道,“知道这是什么吗?“”
玥音摇摇头,不解道,“一碗蘑菇汤?”
“这可不是普通的蘑菇汤。”陈阿招双目发亮,激动道,“这是我即将到手的银子,不跟你说了,我要先去换银子去了。”
“你去哪儿换?”玥音问。
“自然是去林祈肆的房中。”
闻言,玥音的表情微妙的变了一下,很快又恢复自然:“你去吧,公子前日又病倒了,正好你可以去照顾一下他。”
“那我走了。”陈阿招捧着热汤,走前又朝玥音说了句:“玥音你放心,若是我富贵了断不会忘了你,我会带着你一起吃香喝辣的!”
少女灰头土脸,却笑得灿烂,她端着冒着热烟的草菇汤,一瘸一拐地往林祈肆住所去。
玥音目送着陈阿招离去的背影,目光微动,喃喃道:“她好像…总是能那么乐观………”
望着清风徐来处。
玥音低声说了句,“阿招…对不起……”
*
陈阿招蹑手蹑脚地推开了林祈肆的房门,进入屋内后,她灵敏地嗅到一股夹杂着药香都血腥味。
她端着草菇汤小心翼翼地穿过屏风处,走近林祈肆的床榻前。
床榻上,林祈肆正安静地躺在上面。
陈阿招将草菇汤放在桌案上,靠近林祈肆一看,才发现了不对劲。
林祈肆周身冒着冷气,床榻旁明明点燃了两个火炉子,屋内的空气十分暖和,可林祈肆的眉上,耳朵上,甚至是手脚上都覆盖了一层冰霜。
“公…公子……”陈阿招忐忑地伸出手指搓了搓林祈肆的手,这一碰,却像是碰到了冰上一样冷。
她又紧张地探了探林祈肆的鼻息,感受到少年气息微弱,陈阿招的心不禁悬到了嗓子眼。
林祈肆可不能死的,他若是死了,那三十两银子便没有着落了。
陈阿招抬脚便想去找大夫,可当脚要踏出房的那刻又生生折返了回来。
望着床榻上的林祈肆,陈阿招心中忽然有了一个小心思。
若是她找大夫来救林祈肆,就算把人救活了,也不能多么感动公子的……
林祈肆看样子只是冷的……
不如她亲自来照顾?更加博得公子的心………
陈阿招动起了歪心思,她找来很多棉被将林祈肆裹着,忍着少年冰寒的身体将他死死抱在怀中。
她就这样抱着身子冰冷的小公子坐到了天破晓,冷得直哆嗦。
*
林祈肆好像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回到了襁褓时,被母亲搂在怀里。
他全身的冰冷渐渐褪去,一股自人体散发的温热从薄凉的后背袭来。
那么的不真实………
他猛然惊醒,温热的呼吸声自颈处传来。
林祈肆身子一紧,他嫌恶地推开了自身后抱住他的人,转头一看,竟然是她?
林祈肆不可思议,他看了看自己身下盖着的被子,又看了看昏睡过去的陈阿招。
少女的手腕还保持着昨夜抱他的姿势,她睡得十分不安稳,眉头紧蹙,时而梦呓道,“冷…你怎么…这么冷……捂捂…公子不冷……好疼…娘…我疼………”
林祈肆眸色微暗,他伸出手缓缓靠近了陈阿招脆弱的脖颈,当掌心触碰到少女那脆弱的颈上时,林祈肆眼底蹦出浓烈的杀意。
可这杀意在触及到少女陈阿招腿腕上的伤时,悄然消散。
眼前的少女赤着双足,脚下还粘着暗红的泥土。
浑身脏兮兮的模样,像是逃难来的。
林祈肆放下了遏制少女颈上的手,他目光静静地打量昏睡的陈阿招许久,直到床榻上的人儿缓缓醒了过来。
陈阿招睁开眼时,便对林祈肆那双复杂中带着似幼童那般,朦胧不解而迷茫的眼神。
可这奇怪的眼神仅仅持续了几秒,少年便恢复了清澈笑意。
“你醒了。”林祈肆莞尔道。
陈阿招从床榻上坐起来,当看到她把身上的血和泥都染到林祈肆床榻上时,她连忙从床上轱辘起来,由于动作过大,她又扯开了胳膊上,小腿上的伤口渗出了血。
陈阿招面色痛的扭了一下,狼狈地跪在地上道,“奴…奴不是有意弄脏公子床榻的。”
林祈肆温润一笑,眸色浅浅温澈如水。
他动作温柔地将跪坐在地上的陈阿招拉了起来,“你昨夜为我暖身,如此贴心,我缘何要怪你?
陈阿招抬起头,面色显露出一丝怯怯的笑。
可实际上,她的心底早已猜到如此,林祈肆非但不会责怪她,还会奖赏她。
陈阿招想到了放在桌案上凉掉的草菇汤,她连忙将汤端起来,道:“公子刚醒,一定饿了,奴这就去把这草菇汤热热。”
听到草菇汤三字,林祈肆眼中微闪过诧异。
在陈阿招准备出去时,他叫住了她,“为何要为了摘区区的草菇让自己差点丢了性命?”
陈阿招闻言扭过头,朝林祈肆道,“奴可不是为了草菇,奴是为了公子。”
陈阿招努力摆出一副愿为公子上刀山下火海的忠心模样,满眼期待着得到林祈肆的打赏和提拔,可谁知她等了好一会儿,林祈肆始终沉默地盯着她手里的这碗汤微微出神。
片刻后,在陈阿招期盼的目光中,林祈肆终于开口,可谁知他吐出的话却是,“我今日没胃口想喝,允你回去休息几日,养好了伤再来伺候吧。”
陈阿招哑然地张了张嘴,“可公子您……还没…”
“我无碍,出去吧。”林祈肆阖上了眼。
陈阿招最终失落离开,一路上心底的泪早已灌满腹腔。
她本想旁敲侧击提醒公子给自己的银钱,可谁知还没开口便被林祈肆撵了出去。
到头来,她苦头白吃了,钱也没捞着,人还倒霉地受伤,陈阿招气愤地甚至想诅咒林祈肆。
第13章
包扎
“我想要你………”陈阿招凑近这……
“阿招,公子没将你留下吗?”看着突然失落而归的陈阿招,玥音关切地询问。
陈阿招摇摇头,道:“他非但没有将我留下,还……还连一份钱的赏钱都没给我。”
闻言,玥音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不过很快又微笑着牵起了陈阿招的手道,“阿招别伤心了,总还有机会的。”
玥音的话音刚落,自门外便响起了一道讽刺的声音,“狐媚惑主的人,总想着找机会往上爬,也不看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这声音有些熟悉,陈阿招朝门外一看,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
“陈阿招,听说你几次三番想方设法的溜进公子的房中,果真是上梁不正。”来人正是多日未见的余孟儿,只见她被几个小丫鬟围着,一踏进丫鬟房中,便趾高气扬地命这个给她铺被,那个给她倒水,对上陈阿招时更是没有好脸色。
陈阿招面色一变,心叫不好。
余孟儿不是被公子派去去林老爷的宅院了吗?她应当是住在西边的厢房里,怎么来到这边了?
余孟儿看见了陈阿招面上的疑惑,她朝陈阿招露出一抹挑衅的笑,道:“我自然是被公子从老爷哪儿要回来的,你应当还不知吧,就在刚刚我已经被调回去伺候公子了,且公子让我告诉你一声,日后都不必去伺候他了,你只负责做个洗衣打扫的下等丫鬟就行。”
“你胡说!”陈阿招从木床上弹跳起来,她记得离开前林祈肆只跟她说要她休息几日再去伺候,可没有说不让她伺候的事情。
她这般尽心尽力地为他做事,怎么会这样!
见陈阿招想去找公子,余孟儿狠狠地拧了一把她的胳膊。
陈阿招痛呼一声,想要反击,却被余孟儿命令几个丫鬟生生按住。
余孟儿挑衅似地抬起她的下颚,笑道:“公子本就烦你,你还想去找死吗?若不是得公子命令,我怎么会有这个本事调过来呢,陈阿招你就认命吧,公子压根就看不上你这样的蠢货!你只配当一个低贱的奴婢!”
“你们几个把她带到后院里,那里还有几盆衣服都让她洗了。”余孟儿开始趾高气扬地命令道。
陈阿招被几个力气大的丫鬟拖拽着来到了后院,她们几盆将堆积如山的衣服踢到陈阿招面前,命她不洗完就不许睡觉,走前似乎还嫌弃欺负她不够,其中一人还将陈阿招的脑袋按在一盆污水里。
陈阿招拼命反抗,反被人拳打脚踢,恶心脏污的水让她喘不过气,身上的伤口更是疼的发颤。
不知被欺负了多久,陈阿招几乎要昏死过去时,玥音跑过来将她从污水盆里拽了出来。
“阿招,你怎么样了。”玥音拿着一块布替陈阿招擦着浸湿的头发,陈阿招全程垂着脑袋不语。
直到一滴温热的水珠滴落到玥音的手背上,玥音的眼睫颤了一下。
她缓缓抬起陈阿招拢拉下的脑袋,称着月光下,玥音看见陈阿招被冷水寖泡的脸颊泛红,少女眼角处氤氲着水雾,她死死咬着唇,可泪水还是吧嗒吧嗒从眼眶中流了出来。
“为…为什么…都…都欺负我……”陈阿招哽咽着说。
她不明白,她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她只是想好好活着而已,只是为了能够更好的活下去而已。
玥音将陈阿招冰凉的手攥在手心里,拍拍她发颤的背道,“阿招,你没有错,人想往上爬怎么会有错呢,怪只怪我们都没有那么好的命,你想啊,若是我们能够成为主子,那还有谁能够欺负我们呢。”
玥音的话倒是突然点了一下陈阿招,她又想到了林老爷的话。
陈阿招吸了吸鼻子,将玥音拉的近些,凑近她耳旁低声询问,“玥音,倘若…能够成为公子的妾室,那是不是也能算主子了?”
朦胧月色之中,玥音的眼神动了动,她犹豫了一下点头道,“是,倘若能有幸嫁给公子,哪怕是妾也好过做奴婢这般卑微屈辱。”
“那好,我一定会成为主子,有一天让这些欺负我的人都不好过的。”陈阿招眸中闪过坚定的目光。
之前是她目光太狭隘了,那么尽心尽力讨好主子,只得到点赏钱能干什么,倘若能嫁给林祈肆,那这林府的钱还不是她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可是……阿招你也知道,能入公子的眼可是很难的。”阿音拉着陈阿招的手,担忧道。
陈阿招摸掉脸上的泪,认真道:“这个你放心,我总能想到办法回到公子身边的。”
*
次日,陈阿招本想着去见一见林祈肆,却不曾想还没靠近公子的别院,就听到丫鬟们讨论走林祈肆在寅时三刻就已经乘着马车出府了。
陈阿招立即去打听林祈肆何时回府的消息,不幸得知林祈肆这一去恐怕要半个月才能回来。
似乎是林老爷安排林祈肆去京城的太学读书去了。
陈阿招叹了口气,心中忽然有些酸涩。
她本以为在公子身边好歹伺候了那么久,林祈肆该是记得她一点好的,可原来她根本就没有被林祈肆记住,她只是林祈肆许多小厮丫鬟中,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失魂落魄间,陈阿招竟走到了那晚和林祈肆落湖的石桥上,她正准备离开,却听到桥下响起一阵不轻不浅的闷哼声,她好奇地探头望去,只见桥洞下躺了一个人。
这人一身黑色布衣,似乎也是林府的小厮,只是既然是小厮,为何躲在桥下?
陈阿招疑惑地走下桥洞,走到近处时才发现这躺着的人年纪不大,此人发丝凌乱不堪,被乌发掩藏下的面色十分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