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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今夜京北有雪,簌簌落下,郁清就站在中央,乌发上点点白,穿着一身简单的白色棉服,没戴围巾,长发散落在大衣帽子那一圈绒毛上,肤质是东亚人里少有的冷白,鼻尖泛红,眼尾也是粉色的,饱满的粉唇紧抿着,唇珠点缀得她如霜打的娇花,我见犹怜,清凌凌的眼睛里,眸光流盼,盯着他看的样子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正给他告状来着。

    温择叙心底的情绪微微起伏,嗓音温润:“行。”

    行?

    是代表什么意思?

    “啧!叙哥你福气好啊,出个门都有小美女告白。”男人插着兜从隔壁卡座起身,穿着西装,领带松松垮垮地挂在脖子上,长相痞帅,懒散地走过来。

    周劲打量了郁清一眼:“大学生啊——”

    陌生人突然出现,郁清变成乌龟,立马缩到自己的壳里,仿佛刚才那个勇敢和温择叙求婚的人不是她。

    温择叙:“周劲。”

    淡淡的一声,周劲立马改变态度:“大学生好啊,适合你。”

    “别对郁小姐说失礼的话。”温择叙就算在训人语气还是温和的。

    更让人吃不透他的情绪和心思了。

    周劲来了兴趣,温择叙在大家眼里确实儒雅懂礼,但他很少管闲事,更不会替人说话,眼前的这位郁小姐……不简单啊。

    周劲站定在温择叙旁边,两人差不多高,周劲漫不经心说:“人都在京郊等你,走?”

    郁清听着他们的对话,似乎有一把剑悬在郁清头顶,等待被审判。

    温择叙……还没给她答案。

    周劲眼神在两人之间转了圈,拍了拍温择叙平整的大衣:“叙哥,带上呗,陈太也来了,陈哥还怕没人陪她。”

    说完这句话,周劲便走了,江边只剩下温择叙和郁清。

    温择叙抬手看了眼金属腕表,露出一节白色的衬衫,袖扣是一颗墨蓝色的宝石,极衬他矜贵的气质。

    “跟我走?”温择叙问,在郁清要张口回答,他又说:“已经十点了,如果跟我走,只能在外面过夜。”

    郁清攥紧拳头:“我跟你走。”

    温择叙勾唇浅笑:“走吧。”

    他语调微微上扬,心情似乎不错,郁清猜不准,想从他脸上读出他的情绪,可惜的是,今天他戴了眼镜,金丝边,镜片反光,一半流露出来的情绪被挡去。

    郁清跟在温择叙身后,离他很近,嗅到他身上冷沉的木质香,乱跳心也逐渐安定下来,节拍如常,她拽着衣角的掌心,手心却不争气地出了汗。

    车子不是上次的红旗车,是一家黑色的宾利,奢华低调。

    温择叙拉开副驾驶门,看向落后一大截的郁清,“郁小姐。”

    郁清拉回思绪,小跑到他跟前,看了眼车内。

    一片昏暗。

    她低身坐进去,温择叙抬手放在她头顶,护着她坐好,以防她撞到头。

    上车后,温择叙调了几次车内的暖气,手背和掌心反复贴在出风口,确认风变暖后才启动车辆。

    车子平稳地驶向京郊,微微摇晃,光影透过车窗移动,追着光,郁清看清温择叙握着方向盘的手,手背青筋突起,看清他扣得一丝不苟的黑衬衫,看清他利落的下颚线,看清一副眼镜让他看起来禁欲十足。

    到了后面,在摇摇晃晃里,郁清晕晕欲睡。

    不知多久,到了京郊大庄园。

    他们去的是后山的别墅区,几栋大楼错落,藤蔓爬满,灯光灿灿的,像山里的夜明珠,颗颗璀璨。

    到了门口,郁清的心才高悬起来,忧心即将要面对的一切。

    温择叙把车停在门口,管家过来帮忙泊车,周劲等在门口,抱着手吊儿郎当地靠在门边。

    “你和阿深说一声,我晚到。”温择叙对周劲说道。

    周劲瞄了眼乖乖站在温择叙身后的郁清,玩味笑:“行,我给陈哥说去。”

    温择叙回眸对郁清说:“走吧。”

    郁清跟上他,走过盘旋楼梯,去到一间房间,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和见过几面的男人去酒店房间,原来她这辈子也敢做这么大胆的事。

    进门看到的不是床,而是客厅,郁清后知后觉房间的规模是总统套。

    温择叙脱下大衣,郁清照做,把大衣挂在他旁边。

    等温择叙倒了杯温水给她,郁清不安说:“先生……”

    温择叙笑说:“不用这么客气,叫我名字就好。”

    郁清:“你……你也可以叫我名字。”

    温择叙应得很快:“好,清清。”

    郁清愕然,男人转化也太快了吧。

    他说出来的叠字温温的,断音清脆,听得很舒服。

    郁清甚至在想,做外交官的不仅要形象好,还得要声音好听?

    “你想毕业后就结婚?”温择叙依旧笑着,问:“是有难处?”

    郁清被猜中心思,但她不愿意把这看作是难处,只当是自己的选择。

    “温……择叙。”郁清不太习惯叫他全名,不由得顿了一下,“你需要结婚对象,我想结婚,一拍即合的关系。我……没有难处。”

    最后四个字,说得特别的坚定。

    她不想把寄人篱下当作难处,要不然她都会忍不住嘲笑自己是可怜虫,只当作,恰恰好,她有和温择叙结婚的意向。

    温择叙翘着腿,十指交叠放在大腿上,随意靠着沙发,失礼的动作被他做得绅士十足:“小清,我对婚姻的态度不是小孩子过家家。准确来说,我需要一段稳定的婚姻,我需要正常的夫妻生活,以及我的职业原因,原则上不会离婚。”

    郁清坐定在软沙发里,脑子晕乎乎的,努力去消化他说的话。

    温择叙解开手腕上的表,松了松衣袖,卷起,露出结实的小胳膊,眉眼含笑望向郁清:“你想好再回答我,不着急。”

    “希望我没吓到你。”温择叙直起身子,“先休息,等会有服务员送餐。”

    看着温择叙离开的背影,郁清颓丧地躺平在沙发上,看着头顶的水晶吊灯,长叹一口气。

    温择叙的出身让他如清风拂面一般温润,不会和人红脖子,会尊重每个人,有礼待人。

    听完他说的那席话,郁清并没有被吓到,她的重点是他说的‘小孩子过家家’,他竟然觉得她在开玩笑?!

    她也欠考虑,把问题想得简单了。

    但婚姻是什么?

    像她爸妈那样,活成冤家?

    母亲总说父亲不会爱人,性子薄凉,眼里只有学术造诣,宁愿受控于大男子主义的郭叔叔,也不要父亲给的优渥生活。

    这算爱情吗?

    郁清答不上来,她没恋爱过,她不知道爱情的具象应该是怎么样的。

    她大概也遇不到了,她向来倒霉,更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个人爱她如生命。

    门被敲响。

    郁清坐起来,服务员出现站在门口,礼貌说:“郁小姐,周先生邀请您下楼用餐。”

    郁清思索片刻,穿好外套跟着服务员去楼下的包厢。

    进门看到周劲,他身边坐着两个陌生面孔,一男一女。

    周劲:“叙哥没和你一起?”

    郁清:“没,他……或许有事忙?”

    周劲也不顾其他,请郁清坐下,笑着对陌生面孔的女人说:“陈太,这是郁清,叙哥带来的小朋友。”

    被叫陈太的女人看过来,眼波含情,穿着一身青色的旗袍,婀娜多姿,像港都经典电影里的明媚大美女,飒爽又不失多情,她温婉地笑了笑,朝郁清颔首。

    郁清起先听到‘陈太’还以为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女人,没想到这么年轻。

    “你好。”女人语气柔和,“我叫林曼知。”

    郁清差点结巴:“你……你好!”

    周劲紧接着给郁清介绍男人,叫陈其深,和林曼枝是夫妻,两人都是港都人,陈其深和周劲一样,是温择叙的发小。

    等会有个饭局,周劲邀请郁清一同用餐,让她不用拘礼,吃饱饭就好。

    两人带路,林曼知和郁清并排走。

    她是紧张的,有陌生人的饭局都令她不安,她过来是以为温择叙也在,她想和他把话聊清楚,没想到会是这个发展。

    “林小姐。”郁清悄声问,“会有很多人吗?”

    林曼知一愣,来京北有段时间,身边的人都叫她‘陈太’,听到郁清这声‘林小姐’,冷寂的心忽然变得暖暖的,她嫣然笑说:“一个合作方而已,不多。”

    林曼知的普通话说得好,发音不算特别标准,但听得舒服,潺潺流到人心里。

    郁清:“谢谢。”

    林曼知觉得女孩有点呆呆的,饶有兴趣看着她:“不客气。”

    进到包厢,合作方看到进来两个美人,站起来举起酒吧,就开始耍黄.腔:“哟,周少您上道,叫了两美女,一块喝一杯。”

    挥手叫过服务员倒酒。

    周劲不爽,但还是给了面子,出声提醒:“黄老板,那是陈太。”

    黄老板嬉笑,没把周劲的话当一回事:“陈太啊,没想到陈先生会带太太来京北。我卖个面子,小美女喝一杯好了,陈太以茶代酒。”

    郁清在学校没少听别人说饭局上的龌蹉事,部分人不尊重女性,开擦边玩笑,还会想尽办法劝酒。

    刚才在清吧被劝酒的不适感涌现,郁清想要转身逃跑。

    黄老板走向郁清,步步紧逼,笑得两颊肉堆得看不到眼睛,“当热个场子,喝一杯。”

    “小美女不会不给面子吧?”

    郁清慌慌后退两步,撞到一个结实的胸膛,她抬头,看清男人的容貌。

    莫名的,很有安全感,方才心里因为被劝酒的郁闷也瞬间消散了。

    “黄老板,我陪你喝一杯如何?”温择叙不知何时出现在郁清身后,拉着她手腕,带到身后,挡在前面,对黄老板笑说:“我家小朋友不沾酒。”

    郁清缓缓睁大眼睛,心就这样漏了一拍,她也知道是为什么。

    作者有话说:

    这只是第二步,以退为进,才能结婚后和老婆亲亲抱抱举高高(bushi)

    距离清清死心塌地快了!(狗头)

    第7章

    清晨降温

    黄老板看到温择叙,脸色变得微妙,只能干笑。

    “小清。”温择叙叫她,“过来。”

    郁清迈两步,站在温择叙身边。

    黄老板讪笑:“冒犯了贵人,我黄某自罚三杯。”

    说完,黄老板真的就爽快干了三杯白的,生怕温择叙不解气,多喝了一杯。

    此次举杯对着郁清,把诚意做到位。

    屋内的氛围尴尬。

    温择叙扫了一眼四周,视线落在周劲身上,谦和一笑:“周少,下次有事直接找我妈,她很乐意。”

    这会儿换周劲坐不住了:“叙哥,我不是那意思,就是……听说郁小姐没用晚餐,就特地请来了。”

    “嗯。”温择叙说,“你们请便。”

    温择叙环住郁清的手腕,带着她离开。

    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黄老板两股战战,对着周劲说:“周少,你怎么不说那是温先生的女朋友……”差一点他就要断送前途了。

    周劲也愣了,温择叙真看上了人家小姑娘?铁树终于开花?老房子真的要着火了?

    惹——

    小姑娘这是倒什么大霉,碰到这个伪绅士。

    惊讶归惊讶,周劲冷声说:“你但凡别瞧见一个美的就说诨话,也不至于闹成这样。”

    黄老板认错迅速:“是是是,是我糊涂,是我混蛋。”

    林曼知感兴趣问:“真的是阿叙交的女朋友?”

    周劲摸了摸下巴,把近来温择叙在京北做的事情想一遍,除去外交部上班适应环境,其余时间几乎在家,见过一些故交,周劲多少了解对方,唯一听他提起比较陌生的是……

    “估计是温伯给他物色的小媳妇。”周劲恍然大悟,上个月初,温择叙拒绝他的邀约,理由是去相亲,因为温择叙这人向来温和,也没听出他对家里安排的相亲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只知道家里安排这么多次,他唯一去的就是这次。

    蓄谋已久?

    不应该啊,温择叙毕业后考上外交部就驻外去了,哪里来时间认识。

    黄老板不敢打扰周劲思考,对郁清也不敢再有兴趣,惊心动魄一场,他现在只担心自己的生意还能不能在京北做开。

    “周少,我们的合作……还是需要那边支持的。”黄老板说得隐晦,这年头在华国做生意,跟着政策走才能有饭吃,才能把市场做大,所以才想着把温择叙叫来,奈何人家没意向。

    黄老板不确定问:“要不……再问问温先生?”

    温择叙有背景,虽然和他们这些做生意不一样,但人家里有人物,他们得靠着那边吃饭。

    陈其深:“别为难阿叙了,等政策出来,我们竞标就好,还是先把准备工作弄好。”

    周劲觉得也是:“行,听陈哥你的。”

    他警告黄老板:“你别贸然行事,坏了事,你也别在京北做生意了。”

    黄老板忙点头说好。

    郁清跟着温择叙去到大堂开放的休息区,这栋别墅今晚没招待其他客人,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人走动。

    她是被他拽着走的,低眸看着他的手。

    他的手掌是暖的,天气一冷手脚全是冰凉的郁清并不排斥这个接触。

    郁清垂眸盯着鞋子看,脑子里全是他在房间里为她出头说的话。

    心头一热,她抬手拉停温择叙。

    郁清从房间憋到现在,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把心里话说出来,怕被温择叙打断,急急地说:“你说过,如果想结婚,不一定非要等爱情,跟一个仅是肉.体上或仅是精神上的朋友结婚也无不可。”[1]

    温择叙静静地等她的后话。

    郁清拽着他的袖子,直起脊骨,掌心出了汗,努力让自己语气听起来自然:“我……是认真的。”

    温择叙眸光黑尘,里面搅动的情绪太复杂,比深海之上的风卷云更高深莫测。

    “清清,不着急。”温择叙缓缓收回手,“我的条件对你来说,没有任何优势,你再想想。”

    郁清不觉得没有任何优势,温择叙没有开出令她为难的条件,他提出的条件只是一个妻子应该做的事。

    或许因为她对爱情、婚姻没什么期待,父母更是让她觉得爱情这东西不可遇,不可求。

    温择叙手机响起,他对郁清说:“等会我让人带你回房间,奔波一天,你好好睡一觉。”

    第二次被他劝,郁清丧气,心里难受,就看着他走远。

    温择叙聊完工作电话,转身看到周劲坐在不远处沙发,笑说:“叙哥你不厚道啊,欺负人家小姑娘读书少。”

    小姑娘肯定不知道,这段话的后一段是:

    如果你并不想结婚,而且一定要等待爱情,只要内心足够强大,做好终身独身的准备,因为爱情发生的概率不太高。[2]

    温择叙这样的矜贵温和的人,只会是后者,结婚对他来说只是选择题,不是必选题。

    现在,周劲总感觉会成为他的必做题。

    而且答案一定要写的是郁清的名字。

    温择叙挑眉,悠闲地把手抄到兜里,静静端视着周劲。

    “真要结婚?”周劲可不傻,温择叙每句话都在拒绝,实则每句全是坑,绵里藏针的老狐狸以退为进,估计小姑娘已经下定决心非君不嫁了。

    在事情没定性前,温择叙在面对直白的问题向来只会淡淡一笑,显山不漏水,一切又尽在不言中。

    这次也一样。

    周劲不爽温择叙势在必得的样子,摊手说:“小姑娘脾气也是犟的,胆子又小,你连续拒绝人家……两次,就不怕她连夜跑了。”

    温择叙:“所以,今晚庄园的司机……”

    周劲打住:“懂了,我去给他们放假。”

    温择叙走到周劲身边:“小心行事,别吓到她。”

    周劲:……

    他也知道自己的本性会吓到人家啊。

    温择叙:“还有,别乱叫小姑娘。”

    周劲讶异瞧了眼举止儒雅的男人,咽了咽口水,不敢多说,忽然好心疼郁清,被老男人蒙在鼓里。

    躺在酒店柔软大床上的郁清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脑子里想的全是温择叙拒绝她的话。

    她小毛病多,不会拒绝别人,又害怕被人拒绝,产生了落荒而逃的想法,最后生生忍下来,等到天亮她就走。

    睡前,郁清手机响起来,翻开看了眼,没想到是外婆的电话。

    外婆深夜来电还是第一次,郁清立马接起:“外婆,怎么了?”

    对面听到郁清的声音,乐呵呵笑:“小清你还没睡啊?外婆打扰到你了。”

    “没有打扰,我还在忙。”郁清从床上坐起来,关切问:“外婆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

    前年查出在老家的外婆身患疾病,身体一年比一年差,曾经说话中气十足的外婆,现在气若游丝,郁清担心外婆是身体问题才给她打电话。

    外婆:“你舅舅刚给我买了手机,我就想给我外孙女打电话。”

    郁清鼻子发酸,笑了:“我明天回去看您。”

    外婆摆手:“不来不来,你工作忙,在外婆身上浪费什么时间。你去年年中回来了一次,总请假,你们老板会不开心的。”

    外婆跟舅舅一家住在老家,郁清也不好意思总住舅舅家,每年过年跟裘芯回家住上两天,和外婆见面时间少,去年年中是因为外婆生病住院,她特地请假跟裘芯回去的。

    郁清:“我过年回去看您。”

    外婆:“不急,你妈带着两个孩子折腾人,你跟着受什么累,今年好好找工作,毕业了再回来。”

    郁清瞬间就懂了。

    今年裘芯一家要回去,外婆不想让她跟过去,避免尴尬。

    一瞬间,郁清眼睛热热的,更想见外婆了。

    想起爸妈离婚那天下午,两人还在吵,外婆特地从老家赶来,把她带到厨房,给她看从老家带来的一袋土鸡蛋,笑眯眯问她要不要吃蛋羹,她给做。

    她想吃外婆做的蛋羹了。

    “小清,好好读书,找份体面的工作养活自己,外婆看到你这样就知足了。你爸妈的事你就别管,他们小家的事情你也全当不知道,过好自己的生活,知道没?”外婆说完一串,有些喘不上气,哀叹说,“就是可惜,外婆可能看不到你成家了。”

    郁清想到去年在医院听到医生告知的体检结果,鼻子酸涩,眼泪滑过脸颊,无声地打在她手背和被褥上。

    以前不太能理解因为老人的一席话而选择结婚的人,如今身在其中,她只感觉好委屈,好舍不得,真的想让外婆一直好好的,再多看她几年,等她成家立业。

    强忍着哭声安抚外婆几句,挂掉电话后,郁清闷在被子里哭了好一会儿,鼻子堵到无法呼吸,又不敢露头,生怕哭声被第二个人听到。

    突然,咚咚的敲门声传来,郁清吓得缩成一团。

    “清清,睡了?”隔着厚重的门板,听到温择叙的声音。

    她闹的动静不小,该不会听到了吧?

    郁清没锁门,担心温择叙会进来,胡乱趿着鞋子走过去,拉开门,露出半边身子,不敢往前靠太多,躲着走廊壁灯照射过来的光线,想借着黑暗掩藏。

    她刚哭过,一定很丑,她……也不喜欢别人知道她哭。

    “我……没事,准备睡了。”郁清微微低头,长发垂落,遮住她的双颊。

    失落和落寞笼罩着郁清,温择叙想无视都难,原来隐约听到的声音是真的。

    温择叙没忍住,抬手用手背碰了碰郁清脸颊,吓得她抬头瞪大眼睛看他,又慌张地垂下头。

    短短两秒,温择叙就发现白日里漂亮水灵的大眼睛里布满红血丝,眼底猩红。

    是哭过的样子。

    “我……”郁清想说她去睡了,温择叙一只手捧上她的脸,大掌温热,拇指揩掉她眼底的泪,他轻声细语安慰:“怎么哭了?”

    郁清本没事的,被他温柔地一问,心底里的无助和害怕涌现,眼泪大颗大颗落下,全砸在他手背。

    温择叙神情不再柔和,逐渐变得严肃。

    郁清在他开口问情况前,小声说:“我好像皮肤过敏了……”

    刚刚郁清就觉得痒,没想到哭之后更痒了。

    难道晚餐里有她过敏的食物?

    顾不来更多,郁清觉得委屈极了,碰到糟心事还全身痒。

    温择叙拿开手掌,借着打过来的光,看到她脖子上泛红一片,下颚也红了,过敏的症状。

    “去医院。”温择叙把她拉近自己。

    她站到昏黄的壁灯下,他才发现不止脖子,胳膊也红了一片。

    郁清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温择叙脸色微微沉着,看着她时,又很柔和。

    一定……

    是错觉。

    作者有话说:

    第三步:再退一步,然后等待时机反扑!(势在必得)

    嘿嘿嘿!老温真的很腹黑!

    快了,再让子弹飞一下下!我送他们去结婚(bushi)

    这章发66,欢迎留言~

    注:文中的1和2出自李银河的《李银河说爱情》

    感谢各位大佬爷的支持,我爱你们!!么么么哒

    第8章

    清晨降温

    温择叙中途瞄到郁清摸了几次脖子,用掌心轻轻地摩挲着,缓解痒意带来的难耐。

    他当下立断,改了行程,去人少的卫生院,放弃去大医院,因为晚上大医院人多,挂不挂上号难说,挂上也不知道要等多久。

    幸好卫生院所处的是边缘市区,晚上人少,前面只有两个人,很快就到郁清。

    郁清坐在走廊外的凳子,温择叙站在队伍后替她排队,手里拿着病历本和刚办理好的医疗卡。

    第一次来,必须要弄这些繁琐的东西,郁清不知道过程如何,只懂温择叙离开十分钟不到就弄好了。

    十五分钟前,在电梯里。

    郁清透过墙壁,看清此刻的自己。

    特别的丑。

    红疹往脸颊蔓延,像仙侠剧里反派身上可怖的疤痕。

    郁清缓缓垂下脖子,长发遮住,怕被路过的人看到。

    眼前突然出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捏着蓝色医用口罩的一角,轻晃一下:“戴上吧。”

    郁清不敢抬头,不想吓到他,小幅度点了点头。

    温择叙叹气说:“准备换季,现在来医院的多是流感,你免疫力本来就低,感染可不好,注意防护。”

    郁清心为之一振,很奇妙的感觉在她体内蔓延,下意识地仰起头,看着他。

    莫名的,在他这获得了安全感。

    温择叙没注意到郁清的情绪变化,偏头看她脸颊,眼底的光淡下:“难受吗?”

    郁清抬起下巴,愣愣问他:“不丑吗?”

    “傻瓜,谁会说你丑。”温择叙笑了笑,“你现在是生病了。”

    郁清忽然觉得自己好傻,底气不足地‘哦’了声。

    倏地——

    他的两指抵上她的下颚。

    温择叙指腹凝力,轻轻地往上推,郁清被迫仰起头,他哼笑说:“真要说的话,像一朵花在你的脉搏绽放。”

    他的比喻特别唯美。

    文化人说比喻,是不是都这么唯美。

    郁清:“好看?”

    温择叙:“是你好看。”

    花比她,还是逊色了些。

    郁清脸更热了,他的话比眼神更能撩拨人心。

    这会儿,脸颊怕是比红疹还红。

    但现在暧昧氛围里的似乎只有郁清,温择叙松开她,继续去看前面排队的情况。

    郁清仰着头靠在凳子上,缓解不争气的心在高频率跳动。

    时间流逝,过敏症状越来越严重,郁清直不起身子,弯腰靠着沙发,眼皮重,呼吸不上来。

    ——短促、急切,在发颤。

    温择叙一直关注郁清的情况,发现她不对劲,急忙蹲在她前面,扶着她肩膀问:“怎么了?”

    郁清拽着他大衣的领口稳住身子,说一个字要喘一下:“难……受……”

    心脏仿佛要炸开。

    温择叙急忙叫护士,大家见到这个场景,纷纷让他们先看医生。

    郁清挣扎站起来,身子晃了下,温择叙直接把她公主抱起来,疾步走向门诊室。

    郁清残存的意识不多,也顾不上其他,只想肺部能进一些新鲜的空气,张嘴喘着,想让五脏六腑别这么疼。

    医生的问诊全是温择叙在回答,但——

    温择叙凑到郁清旁边:“小清,医生问你生理期。”

    郁清大口呼吸:“上、周。”

    医生继续问:“最近有性.生活吗?”

    郁清晕乎乎的,迟钝地想了一会儿:“没……”

    温择叙还在,聊到这些,后知后觉的尴尬缠绕着郁清。

    温择叙:“医生,影响不大的话,先给她开药吧。”

    男人的神情严肃,话里全是不容置疑,医生莫名其妙就跟着他节奏走了,愣愣地点头说好,跳过无关紧要的问题,给郁清开药。

    医嘱开出来后,要先打一针屁股针,然后验血,最后看看情况再决定下一步治疗。

    过敏的屁股针特别疼,郁清每年都会中招一次,对这个感觉熟悉到不能再熟悉。

    忍着疼打完,郁清扶着墙出来,温择叙就等在门口,见她来,走到她跟前。

    “再去楼上抽血就好了。”温择叙的声音从上面传来。

    郁清不好意思让他抱着,温择叙就搀扶着她,她握着他手腕作为支点,站在电梯里,她抬头悄悄瞧他,他下颚线绷着,好像有些紧张……准确说担忧。

    担忧她么?

    好像是这回事。

    没有太多脑细胞去细究,药物效果袭来,郁清昏昏欲睡,抽完血就在病床上睡着了。

    验血结果需要等上半小时,期间温择叙就守在床边,时不时检查她脖子和胳膊,确定红疹在消退,才松了口气。

    不得不说,小姑娘心大得没边。

    来的路上问她是不是食物过敏,几分钟后,她才迟缓的说,有轻微的海鲜过敏,但很少会病发,抱着侥幸心理吃了蟹肉。

    温择叙心里自责,要不是他忘记问她的忌口,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郁清睡相很乖,侧着身子,半张脸压在雪白的床单里,发丝缠在脸颊边,因为生着病,她的美多了几分破碎感,像冬日里叶片上,一触就碎掉的霜冰,落在地上,碎碎的几片,晶莹剔透。

    周劲给温择叙来了电话。

    温择叙挑开帘子,去到走廊,接到耳边:“怎么了?”

    周劲惊呼:“叙哥,你去哪了?”

    “郁清过敏了,我带她来医院。”温择叙走到户外的吸烟区,点了根烟。

    周劲听到对面打火机碰擦的声音,收起不正经问:“叙哥,你到底对人小姑娘什么态度?”

    “不是我多嘴啊,我们这些人的婚姻,以后都是家里安排的,哪里轮到我们做主,你就更不用说了,你要走仕途,家里肯定希望对方家里能帮到你。”

    温择叙抽完一半的烟,捏着烟嘴摁在烟灰缸里,烟蒂散落,零碎一地,烟过嗓,低沉几分,才问:“说完了?”

    周劲愣住:“完……完了。”

    温择叙走出廊檐,站在雪地里,散掉身上的烟味:“以后这些话不要在她面前说。”

    周劲心咯噔一下。

    心想完了,玩真的啊?!

    “看不出啊……你喜欢比你小的。”周劲又开始插科打诨。

    温择叙:“这句话,以后也别在她面前说。”

    周劲:“……”

    他们八字还没一撇,怎么就感觉被狗粮塞了一嘴。

    周劲不自讨没趣,“知道了,我当嫂子尊着重着,得了没?”

    温择叙:“早点休息。”

    周劲深谙温外交官的话术,别看说的是‘早点休息’,翻译过来就是‘你小子说得好’。

    得夸的周劲咳了咳,蹩脚地装绅士:“你和嫂子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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