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父皇,您总算醒了,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儿臣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为了那样的逆女伤了身子不值得,您万要保重啊!”景德帝怎能不知萧环山说的逆女是谁,更加清楚昭庆这勾结外敌的罪名,不过是他这三儿子联合大长公主实行逼宫的一个借口!
“逆子,你…… 你好大的胆子!”
因为怒极,景德帝额头上已经鼓起了几道青筋,他知道这个儿子野心大,心术也不正,可即便这样,他也没忍心重罚于他,只希望他能看清现实,老老实实地当他的富贵王爷!
可屡次的教训非但没有让他收心,竟还用陷害手足的办法,联合外人要谋取皇位,他怎能不怒!
“你这畜生,这件事…… 你筹谋了多久?朕的头痛之症,是不是也在你的算计之内?”
面对盛怒的景德帝,萧环山本能的瑟缩了一下脑袋,对于父皇,他有着本能的惧怕。
“父皇,您在说什么啊,勾结外敌,试图搅乱我大奉的罪人是昭庆啊!儿臣知道您宠爱皇妹,可关乎大奉安危之事岂能当儿戏!昭庆她知道事发,已经逃出了京城,父皇,您身体抱恙,还是快快把玉玺交给儿臣,让儿臣遣兵将一干乱臣拿下吧!”
萧环山的所作所为,就是既当婊子,又要立牌坊!
他与大长公主的人已经控制了皇宫,目的不言而喻,但他还是不想承担陷害手足的罪名,不然,他也不会大费周章地寻这样一个借口了!
景德帝都要被这个厚颜无耻的儿子给气笑了,冷道:
“你也知道大奉安危不能当儿戏!你们将那些大臣的亲眷囚于宫中是想作甚?萧环山,你若回头,朕…… 朕许还会留你一命,莫要执迷不悟!”
听到景德帝这冷厉的口气,萧环山脸上的悲色也缓缓散去。
他知道,自己的装模作样对父皇已经没用了,继续表演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用手掌擦去了好不容易挤出来的一滴眼泪,他淡淡开了口:
“父皇,儿臣看你是没有搞清楚状况,我外祖鄂侯已经在城外,禁军统领也投靠了皇姑姑,而身为皇城卫指挥使的墨归已经被姑姑的人暗杀,皇城卫群龙无首,已成一盘散沙,京中得力武将也被您调出大半,整个京城都在我们的控制之中!”
“这皇位儿臣本可以直接取而代之的,可儿臣不想那么做,这才给父皇寻了如此合适的借口!”
“只要您把罪名扣在昭庆身上,所有人都会平安无事,您还可以做个逍遥的太上皇,这有什么不好?”
见萧环山将逼宫篡位说得如此冠冕堂皇,景德帝心中一阵阵失望。
至今他才发现,很多悲剧的发生,都因自己的优柔,若他再心狠一些,也许就不会发生今日之事了!
“你以为逼着朕退位,你就能坐稳这皇位?萧环山,你不过是大长公主和鄂侯利用的一颗棋子罢了!”
萧环山最是自负,他觉得都是自己在算计别人,他怎么会被别人利用,嘴角不由挂上了一抹不屑。
“父皇,皇姑姑她只是看中了儿臣的能力,觉着儿臣会让大奉繁荣昌盛,会成为她最坚实的依靠!以后您就会知道,皇姑姑的选择才是对的!”
“倚靠?” 景德帝讽刺地看着萧环山,真不知该如何骂醒这个自大的儿子!
“你不过是在给他人作嫁衣,真是蠢而不自知!”
萧环山气恼地皱起眉道:“父皇,儿臣身边武有我外祖,文有君颜等人,怎么就坐不稳这江山?”
景德帝见萧环山如此信誓旦旦,转头看向被两名禁军押着的海公公,沉声道:
“海大富,将皇妹招过来,朕有话对她说!”
禁军朝萧环山投去了询问的目光,萧环山虽不知父皇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为了顺利拿到玉玺和诏书,还是挥手让禁军带着海公公去请人。
不多时,大长公主与皇后等人便来到了内殿,方锦音见景德帝已经苏醒,担忧地想要上前看看景德帝的情况,却被禁军拦了下来。
景德帝安抚地看了方锦音一眼,温声道:“你别急,朕无事!” 说罢,他又将目光移到了大长公主的脸上。
“皇妹好手段,连朕的禁军都被你渗透了!”
大长公主微微勾起红唇,而后抬手轻轻扶了扶头上那华丽的发冠,冷笑道:
“皇兄说的哪里话,这些人都是我萧家的奴才,而本宫才是他们正经的主子!”
景德帝轻咳两声,缓缓扶着床榻坐起身子。“所以皇妹这是一直不甘心,朕得到了本该属于你的位置?”
大长公主眼中冷芒一闪,毫不避讳地淡然说道:
“皇兄若心怀感恩,那便罢了,可你都做了些什么?几次三番驳本宫的面子,还帮着沐云书那小贱人害死了我的月儿,你简直忘本,如何对得起我的父皇!”
“驳你面子?”
景德帝肃然看着大长公主,“你是说你让朕将你的亲信提拔为朝廷命官一事,还是说与你有关之人草菅人命,朕要都不能依法处置之事?皇妹,你的确是萧氏正统,可萧家的皇位是百姓给的,不是你有正统血脉,就可以为所欲为!”
见景德帝到了这个时候还敢端着皇帝的架子指责她,大长公主愤怒地甩了一下衣袖,厉声喝断了景德帝的话:
“屁话,我乃是真龙之女,万民本就该臣服于我!这皇位是本宫父皇的,既然皇兄不懂感恩,如此轻慢于我,也就莫怪本宫将这皇位收回!莫要再浪费本宫的时间,把玉玺和萧修逸那几个孽种交出来!”
说着,她给身边的禁军递了一个眼色,那人立刻会意,迅速扯下一条纱帐,直接套在了海公公的脖颈上,将他悬挂在房梁之上。
第745章黄粱一梦
起初海公公还在奋力挣扎,可听到大长公主的话,他毫不犹豫地就放弃了挣扎的念头。
因为他知道,他表现得越痛苦,官家就会越不舍,既然帮不上官家,也不能成为官家的累赘。
于是,这头发都花白的老公公只是死死地咬紧牙关,只希望自己的表情看上去没有那么狰狞和痛苦。
看着被吊起来的海公公,景德帝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缩成了拳。
但他没有去阻拦大长公主,只是转头看向萧环山,沉声道:
“朕可以将皇位传与你,但朕有一个要求,大长公主联合禁军统领逼宫造反,若你能将这些反贼剿灭,皇位自然是你的!”
大长公主震惊地看向景德帝,她没想到被逼到绝境的景德帝,居然反将了她们一军!
萧环山也是满脸错愕,逼宫得来的储位,和名正言顺得来的储位,当然是不同的!
景德帝继续紧逼道:“是当乱臣贼子,还是当朕的儿子,你自己选!海大富若是死了,你这辈子休想见到玉玺!”
萧环山的脑子飞快地运转着,事情发展到现在,大长公主已经失去了利用的价值。若是留下大长公主,以后还要分权出去,一起谋事时,什么都能许诺,可得到权力后,谁会忍心分一半出去!
眼瞧着海公公的脸色越来越紫,萧环山抽出腰间佩剑,瞬间将海公公头上的纱帐割断。
大长公主见状愣了一瞬,然后瞬间大笑出声。
“哈哈哈哈…… 萧环山,你还真是两面三刀的伪君子!三两句就能让你动摇,也怪不得你什么事都做不成!你以为除掉本宫,你父皇就会立你为储?本宫不妨告诉你,他立老八老九,都不可能立你!”
说着,她又看向景德帝冷笑道:“历朝戴绿帽的皇帝也不少,但像皇兄这般能给别人养孩子的,真是少见!你若早些将萧环山的身世告诉他,他也许早断了争储的念头,这一切,都是皇兄你咎由自取!”
“什么意思?什么别人的孩子?”
大长公主话里显然藏着秘密,萧环山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身子都不由颤抖了起来。
而大长公主与萧环山的联盟本就脆弱,感觉到萧环山有背叛她的苗头,便也就不想再留他这颗棋子了。
看着惶恐的萧环山,她勾唇道:“你也真是蠢,这些年只想拼命往上爬,连自己母妃到底是怎么死的都没有查过!”
萧环山母亲早逝,他只知道母亲出身低微,因为颇有姿色,被左老王妃瞧中,试了手段送到了父皇的床上。
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后来他见父皇比较看重鄂贵妃,便想办法让鄂贵妃收养了自己。
至于母亲的死,他的确没有在意过,一个完全帮不上他的人,到底是怎么死的又有什么关系!
大长公主看着萧环山的眼神中透出了几分怜悯:
“你母亲是因为与人私通,被左老王妃处死,所以你根本就不是皇家血脉,你觉得,皇兄会把皇位传给旁人的儿子?他不杀你,不过是想利用你激励他自己的儿子上进而已!”
这些话如同天边巨雷,在萧环山耳边轰轰作响。
他不是父皇的儿子?
所以,即便他前头的哥哥都死了,父皇依旧执意培养窝囊的七弟,不管他如何努力,父皇始终都没有高看他一眼?
虽然不想相信,可他了解皇姑姑,若是空穴来风,她不会在这个时候说出来!
可若没有皇子的身份,他即便坐上了皇位也是名不正言不顺,他慌乱抬起头看向景德帝,希望能听到他愤怒的否定!
可景德帝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他,让他的心瞬间跌进了谷底!
莫非皇姑姑说的,竟是真的!
此时的景德帝只是在心中默默叹气。大长公主所说的的确是实情,但并不完整。
当年母妃逼他广开枝叶,用尽手段往他房里塞了许多人,其中就有老三的母亲。
而那时,老三的娘亲已经与人定了亲,很快就要完婚,就因为与锦音有几分神似,便被他母妃瞧中,以家人相要挟,逼着她嫁入了王府。
他知晓后,让母妃将人放回,母妃非但不应,还以那些女子的性命做要挟,说若是他不喜欢,她就会把这些全部女子处死,再换一批。
他那时没有与母妃抗争的能力,只能答应老三娘亲,以后定会想办法放她出府,让她与心爱之人团聚。
谁料就是他这次许诺,竟害了老三的娘亲。
她知道可以出府,便在私下悄悄约见了她的心上人,请那男子等她几年。
后来,两人之事被母妃知晓,她并没有等到离开睿亲王府的那一天,直接被母妃灌下了一碗毒药。
当时他并不在城中,回来之后,只见到了老三娘亲的尸体。
母妃还要将老三溺毙于池水中,可他对他母亲心中有愧,便没有泄露老三的身世,将他留在了身边。
他的确没想过要将皇位传于老三,但也没有起过利用他的心思。
每次对他发脾气,都是怒其不争罢了。他甚至对老三比旁的孩子更多了几分包容,这份包容是复杂的,与其说包容的是老三,不如说是包容曾经的自己……
景德帝缓缓闭了闭眼,这一刻他才知道,因愧疚而心软的自己,其实也是一个刽子手,是他把老三推到了崖边。
再次睁开眼睛时,景德帝眼底已经没有了温度,他淡淡开口道:
“所以皇妹早就知道了老三的身世,你选中老三,是想他得到储位后,再用这件事来要挟他,控制他吧!”
他又转头看向萧环山:“逆子,你还不清醒么?真的要做一个任人摆布的傀儡?你若回头,朕还能饶你一条命,若你继续执迷不悟,等着你的,只有死路一条!”
景德帝没有否认,便是变相的承认了大长公主所说的话,萧环山被这消息震惊得面容扭曲,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到这时他如何还能不清楚,他不是父皇的儿子,即便今日逼父皇写了传位诏书,他日皇姑姑也会利用此事来逼他退位!
还真被父皇说中,他竟被皇姑姑给利用了!
第746章乱我大奉者,格杀勿论!
大长公主知道,景德帝这是想瓦解她与萧环山的同盟,但她却丝毫不在意,见到陷入痛苦纠结中的萧环山,她又放声大笑起来。
景德帝以为挑拨了她与萧环山,就可以让她们相互争斗?
萧环山不过是她手里的一杆枪,不用的时候,随时可以折断!
她扭着腰身,俯身看着萧环山:
“本宫的好侄儿,可是在想是继续与本宫站在一处,还是站到你父皇那边?本宫给你一条明路,你现在就杀了帝后,本宫许还会让你做几天傀儡,若你不识好歹,那今日你便随着你的好父皇,去阎王那里报道吧!”
萧环山见大长公主身后的禁军竟拔刀指向了他,登时急了,他没想到大长公主竟可以突然翻脸就不认人!
“皇姑姑,你这是做什么?咱们说好的平分这天下,我外公已经到了城外,想要稳定局面,你还是要靠本王!”
大长公主低低笑了一声,笑声里充满了嘲讽。
“到现在,你还以为是你选中了鄂家?那又不是你的亲外祖,你怎知他是帮你,不是帮本宫?”
从一开始她就没想过要留下萧环山,等到萧环山入京才动手,就是想借萧环山之手除掉沐云书,再将罪名扣在萧环山头上!
鄂侯与萧环山是名义上的祖孙,百姓只会认为是萧环山为夺皇位指使鄂侯入京。
弑父逼宫的罪名会由萧环山来背负,她只要坐收渔翁之利就好!
等她手握大权后,会以国无良将之由赦免鄂侯,谁也不会知晓,景德帝子女的夺嫡之战,皆是她在幕后操控!
“姑姑,你……什么意思?我外祖精心培养本王,辅佐本王,绝不会背叛本王的!”
“是么?”大长公主看着萧环山震惊的表情,只觉畅快好笑。
“这些年你都没发现,不管出了什么事,你外祖都会想方设法帮本宫处理,得到的宝贝都会往本宫府上送,你以为这是因为什么?”
萧环山一直以为外祖是在帮他拉拢大长公主,根本没去想那些东西本就是外祖想要送予大长公主的!
所以,不是他想尽办法巴结上了鄂家,而是鄂家看他有利用价值,顺水推舟的认下了他!
所以,他以为自己掌控了全局,不过是人家摆弄在鼓掌间的棋子!
而他会一步步走到谋反的地步,皆因他那些谋士的鼓动,而那些谋士,都是外祖培养起来的人!
这一刻,萧环山只觉得胸口压上了一块巨石,憋得他几乎透不过气来。
“你……你们是什么关系!”
莫非大长公主和外祖是情人?
可这完全不可能,因为他知晓,外祖他其实是个——阉人!
除此外萧环山实在想不通,外祖为何会选择站到大长公主那一边!
不过这一次,大长公主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朝身后的禁军打了一个手势,红唇轻轻开合,隐隐透着嗜血的兴奋:
“父子相残,真是我大奉的不幸!好在本宫及时发现,将逆臣萧环山诛杀,来人,送本宫的皇兄和侄儿上路吧!”
随着他命令的下达,她身后的禁军已然提刀走向殿内的众人。
有人惊恐尖叫,有人瑟缩在角落,也有人拼命将想要守护之人护在身后。
墨老夫人怒视着这番乱象,拄着拐杖站到殿前,用洪钟般的声音道:
“休要再踏前一步!乱我大奉者,格杀勿论!”
大长公主戏谑地看着墨老夫人:
“老太婆,这话放在二十年前,本宫可能还会有所忌惮,可你这副老骨头,别说这些禁军,就是本宫,你也拦不住!”
“那你就走过来试试!”
墨老夫人就如同一座巍峨的大山,当年在战场上磨炼出来的气势,丝毫不减!
她声音一落,殿外就响起一道闷雷声,随后闪电劈空而落,映出了众生各色面孔。
大长公主以为之后只是她收割的表演,可一名禁军的利刃还未等逼近墨老夫人,一支长枪便从殿外飞射而来,贯穿了那禁军的身体!
长枪定入地面后,枪尾还在不停颤抖,好似众人颤动的心脏。
众人本能朝殿外转了头,这才看到殿外涌来了一群身穿铠甲之人。
为首的男子身披朱红色的披风,如同战神临世,让人望上一眼便心惊胆战。
大长公主看了一会儿才发现,这人的披风并非红色,而是被血染红,那刀削斧刻的脸上也满是鲜血,就如同从地狱爬回来的恶鬼一般。
“墨…… 墨归…… 你竟然还活着?”
“是!让大长公主失望了!”
被刺客逼落悬崖,本就是墨归为了让大长公主放松警惕的障眼之法。
若非如此,如何让大长公主相信,京城已经在她的掌控之中!
墨归大手一扬,将一个包袱扔到殿中,包袱没有系紧,里面一个圆滚滚的东西很快就滚落出来。
大长公主低头一看,惊得迅速倒退了几步,那圆滚滚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那人的眼睛瞪得老大,直勾勾的看向大长公主,大长公主很快就将人认了出来,是被她收买的禁军统领!
墨归眼眸中仿若藏着寒星,他面色冷峻,沉声道:
“卢将军、江将军、常将军等人,已然将鄂家反贼围困于城外,大长公主就莫要妄图有援兵赶到!你勾结汕王逼宫造反,朝中诸位臣工皆亲眼所见,你若再不束手就擒,莫怪我长枪无眼!”
在墨归说出这话的刹那,大长公主只觉自己的呼吸都似被冻结,凝滞在胸腔之中。
墨归竟然出现在此处,这无疑意味着皇宫早已脱离了她的掌控。
她一直以来自认为精妙无双的计划,原来早就被对方洞悉得一清二楚,而他们不过是在陪着她演戏罢了。
怪不得鄂侯的队伍能够这般顺遂地进入京城地界,墨归他们竟是想来个瓮中捉鳖,彻底断绝了他们的所有退路!
可她怎能输?
她的双眼瞬间布满血丝,犹如困兽一般朝着身后的禁军声嘶力竭地嘶吼道:
“杀,给我杀了墨归,不要相信他的胡言乱语,咱们绝对不会败的!”
第747章以命相救
墨归微微挑眉,冷哼一声:“冥顽不灵!”
他抬手轻轻擦了一下嘴角,神色愈发冷肃,手中长刀在宫殿的映照下闪烁着寒光,直直地指向大长公主所在的方向。刹那间,他身后的皇城卫如汹涌的潮水一般迅速冲入殿中。
刀剑相交之声如催魂的魔音一般在殿内轰然响起,原本庄严肃穆的宫殿瞬间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墨归身形闪动,剑法凌厉得仿若闪电,每一招都携带着致命的威力,所到之处,禁军如被狂风席卷的枯草一般节节败退。
殿外,场面更是惨烈得如同修罗地狱,早已是血流成河,一具具尸体堆积如山,浓稠的鲜血将地面染得一片猩红,仿若铺开了一张暗红色的狰狞地毯。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那股子浓烈的气息令人作呕,骤雨也没能将其冲淡半分!
这一夜,乌云遮蔽了月色,冷风呼啸着穿梭于宫墙之间,注定会让所有经历过的人,在往后余生中只要一回想起来,便满心恐惧,终身难忘!
而此时,城外的战场更加惨烈。
残阳似血,将战场浸染得一片殷红,仿佛大地被撕裂开一道淌血的伤口。
两方军队混战,喊杀声震彻云霄。
断戟残戈横七竖八地插在焦土之上,血污混合着泥土,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味。
江浩骑在战马上,眉头紧锁,目光紧紧盯着前方的战局。
他身旁的士兵们个个面色疲惫却又透着决然,手中的武器挥舞着,与反军激烈交锋。
反军在鄂侯的指挥下,阵形严整,如同一堵坚不可摧的铜墙铁壁。
鄂侯身披厚重的铠甲,在人群中格外显眼,他手中长刀寒光闪烁,每一次挥动都带着凌厉的风声,收割着士兵们的生命。
江浩望着混乱的战场,心急如焚。
他深知鄂侯的凶悍绝非一般人可比,其不仅武艺高强,在兵法谋略上也颇有造诣。
再这样僵持下去,朝廷军队必定伤亡惨重。他想起墨归留给他的战术,深知这是目前扭转战局的关键。
“卢将军,我们必须按小公爷的计划行事。” 江浩紧握着拳头,声音低沉却坚定。
卢将军面色凝重,双眉拧成一个深深的川字,“你是说故意给鄂侯一条退路,然后把人逼至江边?可若真的让他逃脱了怎么办?”
卢将军的担忧并非毫无道理,鄂侯老奸巨猾,一旦让他逃脱,日后必定后患无穷。
江浩深吸一口气道:“我相信小公爷,他既然如此布置,那必定是留了后手,鄂老贼绝对逃不出京城!”
其他几位将军听闻,相互对视了一眼,目光中满是犹豫与纠结。半晌后,皆微微点了下头。
若是从前,他们是不可能听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指挥的,可这次鄂侯谋反,的确让他们对小公爷和昭庆殿下刮目相看。
当初他们被调离京城,小公爷偷偷来见过他们,对他们说大长公主和鄂侯恐有异心,让他们放缓离京的速度,随时准备返京围剿反贼!
他们起初是不信的,语气里也极尽嘲讽,离京后并没有听从小公爷的意思放缓速度。
直到昭庆殿下派人,将佛州私造的武器送到他们面前,他们才顿觉情况可能真的不妙!
于是他们按照墨归留下的行军图,得到信号后,就火速赶回京城支援,还真的把鄂老贼围在了京外!
可即便昭庆殿下挟持了佛州的安县令,换掉了鄂老贼的一批武器,这老贼还是一块硬骨头,难啃得很!
几位老将军都觉得,他们精心培养的士兵应该死在与外敌厮杀、保家卫国的战场上,而不是白白丧生在这叛贼手中。
江浩说有办法降低伤亡,尽早诛杀鄂老贼,沉思片刻后,他们决定孤注一掷。
军令迅速传下,朝廷军队开始迅速变换阵型,士兵们脚步匆匆,盾牌手在前,长枪兵在后,弓箭手张弓搭箭,严阵以待。
阵型如同一把巨大的钳子,缓缓张开。一条看似生路的通道在反军后方悄然出现。
鄂侯正杀得眼红,长刀一挥,又一名朝廷士兵惨叫着倒下。
他不经意间瞥见那退路,眼中闪过一丝疑虑。但求生的欲望瞬间占据了他的内心,“众将士,随本侯突围!”
他一声怒吼,声音如洪钟般响亮,带领亲信朝着退路疾驰而去。
而此时,朝廷军队的主力按照计划,迅速向反军大部队发起猛攻。
盾牌手紧密排列,长枪如林,一步步向前推进。弓箭手万箭齐发,箭雨遮天蔽日。
反军大部队被牵制住,一时间阵脚大乱。
江浩则亲率一支精锐骑兵,马蹄声如雷鸣般响起。骑兵们身着黑色铠甲,手持长刀,如离弦之箭般朝着鄂侯追去。
马蹄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仿佛一条黄龙在大地上奔腾。
鄂侯一边狂奔,一边警惕地回望。
突然,前方山谷两侧喊杀声震天,犹如滚滚惊雷。
滚石檑木如暴雨般倾泻而下,山谷间回荡着石头滚落的轰鸣声和檑木撞击的沉闷声响。
鄂侯心中大惊,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勒住缰绳,试图掉头,却发现退路已被江浩截断。
江浩射出的羽箭如一道夺命的寒光,直逼鄂侯。
鄂侯自知这一箭他是无论如何也避不开了,索性舍掉一条胳膊,直面敌将,准备将手中长刀朝江浩掷去。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直护在鄂侯身边的鄂君颜突然冲了过来,挡在了鄂侯面前。
羽箭没入皮肉的声音在喧嚣的战场上竟如此清晰,鄂侯的视线紧紧锁在鄂君颜身上,眼中满是震惊与复杂的情绪。
鄂君颜强忍着剧痛,冷汗如雨般从额头滚落,打湿了鬓发。
他的嘴唇已失去血色,却仍努力扯出一丝微笑,轻声安慰鄂侯:“父亲,莫要担心孩儿。”
他手中的剑微微颤抖,却依旧倔强地撑着地面,试图稳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
战场上,喊杀声依旧震耳欲聋。鄂君颜强撑着疼痛的身子,焦急地催促鄂侯:
“父亲,您快走!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孩儿愿为父亲断后!”
第748血仇得报
鄂侯望着被敌军分割的队伍,心中虽有万般不甘,但也明白局势危急。
他冷哼一声,扶着鄂君颜,心中暗自思忖:这小子今日之举倒是出乎我的意料,若他真心追随于我,日后必能助我东山再起。
鄂侯带着鄂君颜,在混乱中朝着江边退去。大势已去,他只能用替身战术分散朝廷军队的注意力。
很快,他们就退到了一片树林中,鄂侯一行人小心翼翼地前行,鄂君颜紧跟在鄂侯身旁,脚步虚浮却咬牙坚持。
他的伤口还在渗血,每走一步都钻心地疼,但他的眼神始终坚定,并没有拖慢鄂侯的脚步。
一日后,他们来到一处隐蔽的河岸,鄂侯看着那几艘小船,心中的巨石微微放下。
众人迅速上了船,换上渔民的衣裳。鄂君颜坐在船舷边,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
鄂侯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十三,你今日之举,为父记下了。你若助本侯平安回到岭南,本侯以后定把你当成亲儿子一般对待。”
鄂君颜微微低头,恭敬道:“能帮上父亲,这是孩儿的荣幸……这一次是咱们大意了,没想到墨知许竟一直陪着大长公主演戏,也不知道京城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鄂君颜整个人看上去没什么精神,似乎真的因为失败而颓丧。
这样的话题让鄂侯也放松了警惕,坐在船舱里的他盯着不断后退的江面,满眼狠厉地道:
“只要本侯活着,势必会把那位置夺到手里!”
日落时分,几艘渔船正穿过慈横山底的山洞,向南面行驶。
就在一片漆黑中,敏锐的鄂侯听到船内发出了“嚓”的一声响。
鄂君颜缓缓抬起头,他的眼神在黑暗中闪烁着冰冷的光。
他紧握着手中暗藏的匕首,手背上青筋暴起。
鄂侯察觉到一丝异样,刚要回头,鄂君颜已经如鬼魅一般扑了上去。
他做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有机会接近鄂侯,手刃鄂侯,这一日他等了多年,好在,他终于等到了!
手中的匕首朝着鄂侯的后背狠狠刺去,锋利的刀刃瞬间划破空气,直直冲向鄂侯的心口窝。
鄂侯心中大惊,身体本能地向前闪躲,但还是被匕首划伤了肩膀。
“你这逆子,你竟敢行刺本侯!”
亏他以为这小子是个识时务的!
鄂侯怒吼着,转身挥拳朝着鄂君颜打去。鄂君颜侧身避开,再次挥舞匕首进攻。
他的动作虽然因为伤痛而略显迟缓,但每一招都充满了力量和杀意。
“嚓嚓” 的金属碰撞声在船舱内不断响起,火星在黑暗中闪烁。
鄂君颜瞅准一个机会,趁着鄂侯躲避不及,一脚踢向他的腹部。
鄂侯闷哼一声,身体向后倒去,撞到了船舱的隔板上。
就在这时,船舱外的手下听到动静,纷纷朝着船舱冲来。
“保护侯爷!”
一声大喊传来,紧接着一群人涌入了这狭小的空间。
君颜心中一紧,但此刻他已没有退路。
一个彪形大汉率先冲到鄂侯身前,挥起长刀就朝着鄂君颜砍来。鄂君颜侧身闪躲,那锋利的刀刃擦着他的衣衫划过。
又有几人围了上来,刀光剑影在黑暗中闪烁。
鄂君颜虽奋力抵抗,但毕竟身负重伤,又寡不敌众。一人的长枪刺来,君颜躲避不及,枪尖划过他的手臂,鲜血瞬间涌出,他手中的匕首也差点因此掉落。
鄂侯趁机从地上爬起,眼神中充满了愤怒与杀意,“给我杀了他!”
鄂君颜咬着牙,强忍着伤痛,瞅准一个间隙,朝着鄂侯冲去。
然而,更多的攻击朝他袭来。一把刀砍在他的背上,一阵剧痛传遍全身,但他没有停下脚步。
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扑到鄂侯身前,将匕首狠狠刺入鄂侯的腹部。
鄂侯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君颜。
“你……” 鄂侯话未说完,鲜血便从口中涌出。
“这一刀,是为我父亲刺的!”
他的父亲姓君,是一个本分的陇西商人!
鄂侯为了让他们这些养子效忠于他,将他们的亲人囚禁在了岭南。
几年前,他就已经查出父亲和弟弟的消息,可他们因不想拖累他,早已撞墙而亡。
而从那一刻开始,他活着的每一刻都是为了给父亲和弟弟报仇,他要鄂侯永堕地狱,万劫不复!
他看似在帮助汕王和鄂侯谋得皇位,却在他们累起大厦时,悄悄抽出了一块砖!
即便搭上他的命也不要紧,只要能亲手杀了鄂侯就好!
君颜用力将匕首拔出,又再次刺进鄂侯的胸膛。
“这一刀,是我弟弟的!”
说着,他又朝着鄂侯的腹部猛刺了几刀,惨笑道:
“你收了十八个义子,我对他们承诺过,会替他们在你身上砍一刀,这些,都是你应得的!”
世人皆知平南侯有十几个儿子,个个样貌出众,谁能想到,他们这些个“玉面郎君”,都是鄂侯用了卑鄙手段弄进侯府的!
他们个个是天之骄子,却在鄂府活成了臭虫!
为了鄂侯可以万劫不复,他们每一个都付出了太多太多,君颜怎么能让大家失望呢!
鄂侯的鲜血溅到了君颜的眼睛里,模糊了他的视线,他只是本能的挥舞着手里的匕首!
可此时的君颜也已到了极限,周围的手下见鄂侯倒下,更加疯狂地朝着君颜攻击。
君颜的身上又多了几道伤口,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衫。
他的意识开始模糊,但心中的仇恨支撑着他没有倒下。
突然,一人全力一击,击中君颜的腹部,使他整个人向后飞去,撞破了船舱的窗户,直接落入了江水之中。
冰冷的江水瞬间将他包围,他的伤口在江水中刺痛无比。意识逐渐模糊,身体渐渐沉入江水之中。
眼前一片黑暗,可君颜却缓缓勾起了唇角。
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一只手朝他伸来。
是昭昭么?他记得昭昭说过,只要他有需要,她会毫不犹豫地朝他伸出手来。
可他这满身污泥之人,怎舍得让她沾染半点尘埃,见她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这便足够了……
第749章搭上了一生
船上,鄂侯的手下们围在鄂侯的尸体旁,一片混乱。几只渔船在黑暗中随波逐流,只留下了满船血迹和无尽的慌乱……
几日后,有人提着鄂侯的头颅,揭榜领赏,还在市集上吹嘘自己如何英勇地杀掉了鄂老贼,皇城卫闻讯及时赶到,将那位汉子请到了皇城卫喝茶。
见到审问之人是小公爷,那汉子吓得身子不住颤抖,哪里还敢说假话,立即将他在岸边发现鄂老贼尸体之事老老实实的交代了!
沐云书得知君颜与鄂侯同时上了船,便知鄂侯定是死于他手,担心君颜的安危,她带着人在江边寻了几日几夜。
可惜她并没有找到君颜的踪迹,只抓到了鄂侯的几个手下。
在他们的描述中,沐云书得知重伤的君颜落入江中,生死未卜,着急下竟晕了过去。
醒来时,她已经被送回了府中,墨归坐在她身边,担心地望着她。
见沐云书醒来,他将一个软枕放在沐云书身后,温声劝道:“你……莫要难过,他为自己报了仇,你该为他高兴!”
其实鄂侯的退路都在君颜的算计之中,他知晓即便鄂侯失败,朝廷也未必能将他抓捕,便私下给墨归留了信,用苦肉计与鄂侯一起撤退,再亲手将鄂侯斩杀于逃脱途中。
沐云书闻言,心里更加酸楚,她明白应该尊重君颜的选择,却依旧无法坦然面对生死。
“我……我只是遗憾,若知道是永别,上次分别时,应该多与他说几句话的……”
墨归将沐云书揽入怀中,见他伤心,想开口与她说些什么,可在犹豫的时候,翠玉敲门走了进来。
“主子,婵娟姑娘来了,她想见您!”
沐云书有些意外,以为永乐楼出了事,忙道:“快请她进来吧!”
没多久,翠玉便带着婵娟进了内室,她今日穿了一身极朴素的衣裳,完全看不出是那个风情万种的永乐楼掌柜。
她缓步走到沐云书榻边,朝沐云书行了一礼。
“民女参见殿下!”
沐云书伸手虚扶了一把,“婵娟,你我不必这般客气!”
回想起自己刚入京城时,幸亏遇到婵娟和蓉儿这两位好友处处帮忙,不然她的路会走得更难!
婵娟淡淡笑了笑,“殿下,民女这次来,一是受人嘱托,要把一些东西送给您,还有就是来向您请罪的!”
婵娟的话让沐云书很惊讶,不过她并没有打断婵娟的话,只给了她一个你说,我在听的眼神。
婵娟先是将怀里一直抱着的木匣递到了沐云书面前,温声道:
“这个……是君公子让我交给您的,这是他攒下的银子,他知道您不缺这些,不过还是希望您能收下,用这些银子帮助大奉更多的百姓,也算洗刷些他这些年为虎作伥的罪孽!”
沐云书很快就认出了婵娟手里的木匣子,前世,君颜也是将这匣子留给了她。
看到这个木匣,沐云书眼眶再次红了,哑着声音对婵娟道:
“婵娟,你与君颜是好友?”
婵娟眸色微暗,又朝沐云书行了一礼。
“这便是民女想要与您道歉的事,当年……民女正是因为知晓您曾与君公子有婚约,才故意接近您的!”
她想要找到云书不值得公子挂念的地方,可……她没有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