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这一刻,她终于想起了那些被她害死之人临死时的样子。一点也不好玩,她不想玩了,她想要活下去!
可时间一点点过去,身体也逐渐变得冰冷麻木,余月羲始终没有等到任何人。
寒冷从四肢百骸不断袭来,深入骨髓。手脚变得麻木,失去了知觉,如同冰块一般僵硬。
嘴唇发白,微微颤抖着,努力想要说出些什么,却只能发出微弱的气息声。
心跳逐渐变得微弱而缓慢,每一次跳动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在彻底失去知觉的前一刻,她恍惚间看到了墨归。
还是孩童时的她拦住他质问道:“别人都追着我跑,为何你不理我?”
少年墨归冷道:“我又不是苍蝇,为何追着你跑!”
“你竟然敢骂我!还没有人骂过我,你想躲着我,我偏不叫你如意,等着吧,以后我一定叫你娶了我!”
……
此时的大长公主正在修剪院子里的花朵,她莫名觉得心口一疼,剪刀就直接戳在了手指上,流出了鲜红的血液!
下人慌忙拿来纱布帮她包扎,大长公主却将鲜血吸入口中,然后将剪刀扔到地上,冷道:
“把铸这把剪刀的人找出来,试试这把剪刀能不能要了他的命!”
下人知道大长公主此刻心情很差,只能叹息铁匠的无妄之灾,立即拾起剪刀退了下去。
掌事姑姑见大长公主眉头蹙得死紧,在一旁劝道:
“殿下,您也不必太过忧心,最不济就是被官家知晓咱们寻人换了郡主,到时咱们将余家推出去就是,余家爷没什么能力出众的人,舍了也就舍了!”
大长公主当然知道这一点,以往她也不会太在意,可今日她的心就是乱得很!
“皇兄处理了纪家和左家,之后定是会将矛头指向我,我之前小瞧了他,看来真的不能再等了!”
当年父皇说什么都不肯破例立她为皇太女,还过继了桂王,想把这江山送给别人,她实在气不过,私下里联络其他几位王爷,帮忙做了许多桂王谋反的假证,让桂王失掉了继位的可能。
可后来局势越发不受控制,她只能保存实力暗中观望。
再后来父皇驾崩,景德帝入京,她觉着在众多藩王中,数这位皇兄性子软和,便帮着左老王妃扶景德帝上了位。
这些年,她表面上与祁王党交好,私底下一直与汕王党有联络,就是想激出汕王的野心!让他们兄弟相争,等他们将大奉糟蹋得民不聊生,再出来拿回属于她的皇位!
可她步步为营,事情却朝着她计划以外的方向走去,皇兄不但找到了合适的继承人,还越来越得民心,已经完全将她家的皇位据为己有了!
大长公主太明白自己的处境,现在就是不争便死的局面,她不能再求稳了!
让掌事姑姑将信得过的幕僚都招到身边来,便开始盘算下一步的计划。
一幕僚道:“殿下,真要走那一步,镇国公和小公爷是咱们最大的隐患,必须把他们调离京城!”
另一幕僚献计道:“这也不是难事,这次西秦来大奉,咱们把西秦人得罪得不轻,以免他们寻机报复,一定要在这个时候寻个老将守稳边界!”
“没错,咱们把几位能帮上官家的老将调离,汕王那边再把清君侧的借口做实,殿下您就能拿回属于您自己的东西了!”
大长公主脑海里想着垂拱殿上的那把龙椅,眼神逐渐冷厉,点头对众人道:
“事不宜迟,你们现在就去安排吧!”
几人起身朝大长公主行了跪拜之礼,朗声道:“臣等预祝我天盛女帝得偿所愿!”
……
另一边,墨归得到余月羲已死的消息,便从清风楼搬回了镇国公府。
担心昭昭生他的气,他特地跑了趟大厨房,想选根烧火棍给昭昭出气。
谁料细一点的烧火棍都被折断了,只剩下碗口大,还没劈过的柴,他总不能让昭昭抱着这么粗的柴火来收拾他,那不得把昭昭累坏了!
正纠结时,厨房管事尴尬地从怀里摸出了一条鞭子,捧到了墨归面前。
“小公爷,这是国公爷让老奴给您的!叫您拿这个跟殿下请罪去!”
墨归嘴角一抽,便知道那些柴火棍肯定都是父亲叫人折断的!
看着那布满倒刺的鞭子,墨归叹道:“他可真是我亲爹!”
接了鞭子正打算转身回院子,门口竟压过来一道威严的身影,他高大的身躯就是一震,知道耳根子又要受罪了!
“祖母,您怎么过来了!”
墨归恭敬地唤了墨老夫人一声,然后立即走上前搀扶住了老太太。
第717章夫妇交流
墨老夫人伸手扭住了墨归的耳朵,一拐杖打在了他的腿上,气道:
“我不管你那般胡闹是为了什么,可你不能让我乖乖孙媳受委屈!”
老夫人身后的几个墨夫人也走了过来,均一脸不悦地道:
“昭昭以前吃了那么多苦,现在还要为家为国各种操劳,咱们做家人的帮不上她太多,就是不想她有半点过得不舒坦,你怎么能如此胡闹!”
“是啊阿墨,下次不管出什么事,不能再用这种办法,女子的心是琉璃做的,通透也容易碎,我们都不想瞧见昭昭有半点难过!”
几位夫人并不知道墨归的目的,但他们了解墨归,知道他不可能变心,此举定是有原因的。
但即便有原因,也不能叫云书受委屈,于是听到墨归回府,便齐齐跑过来给沐云书撑腰了!
沐云书听到通传赶过来时,正好听到祖母和几位婶子的话,她的一颗心就如同被泡进了温泉里,暖得她眼中的泪都比平时热了不少。
见阿墨的耳朵被祖母揪得变了形,她收了眼泪,走上前去。
“祖母,您别怪阿墨了,他的计划我是知道的,我们吵架是演给别人看的!”
墨老夫人见到沐云书,立即换上了一脸笑容,生怕自己的严厉吓着孙媳妇。
“你别袒护这小子,祖母在一天,就不可能让他欺负了你!”
沐云书哄着老太太道:“是真的,若他真对不起我,我怎会饶他!好了祖母,收拾他有我呢,您别累着自己!”
墨老夫人登时被哄得眉开眼笑,随后又瞪了墨归一眼道:
“就是没有昭昭孝顺,都不知道心疼老身!”
墨归苦笑,他在这家的地位怕是都不及阿旺!
好在昭昭懂他也心疼她!
墨老夫人见小两口眉来眼去的,就知道两人几日没好好待在一起,定是有满肚子的话要说,便伸手拍了一下墨归的脑袋!
“这次饶了你,下次不许出这样的馊主意!”
墨归连连应是,拜托几位婶婶扶着老祖母回了院子。
目送几人离开后,他才牵起了沐云书的手,叹道:
“好在你来了,不然我这耳朵都会被祖母揪下来!还是你心疼我!”
见向来喜欢冷着一张脸的男人竟说笑起来,沐云书抬手扯了一下他的耳朵道:
“谁说我心疼你?你就知我不是真的生气!”
墨归揽住了沐云书的腰,弯唇道:“那生气可是吃醋了?夫人心里有我,为夫开心!”
沐云书见男人竟无赖地贴了上来,用手指顶住他的额头,红着脸恼道:
“谁吃醋了,少臭美!”
墨归看着心尖上的人微垂着芙蓉面,难得地露出羞嗔摸样,心里似有鹅毛扶过。
他将媳妇打横抱了起来,在她耳边轻声道:
“让夫人受了惊,为夫给夫人赔罪,等会你对我做什么,我都不会反抗!”
“油嘴!”
沐云书在墨归身上掐了一把,却捏不起一点肉,只能任由他抱着自己,飞快朝墨竹轩而去。
回到院子里,墨归正巧见丫鬟给他备了洗澡水,他便快步进了浴室,扯了几把椅子把浴室的门堵个严实。
墨归着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行为把沐云书闹了个大红脸,她想说外头人都瞧见两人进了门,这太难为情了,可话还未出口,声音就消失在墨归火热的唇齿间。
男人柔声道:“翠玉机灵得很,早把人潜走了,这里是我们的家,不必顾及那么多,从心就好!”
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室内却逐渐在升温,腾起的水雾将两人笼罩,似这世上最烈的酒,让两人脸颊通红。
他轻吻着她脖颈间的每一寸温热,直到彼此间的距离消失于无形……
直到月挂枝头,沐云书乏得双眼都开始打架,墨归才歇了折腾的心思,圈在怀中温柔地抱着她。
沐云书很想睡一会儿,可她心里惦记着外头的事,便撑着睡眼抬头望向墨归,问道:
“你闹这么一出,可是想将余月羲引出来?”
墨归见怀中人软软得跟猫儿一样,忍不住用下巴蹭了蹭她的额头。
“什么都瞒不过你!”
墨归两日未归,下巴生出了青色胡茬,扎得沐云书直抽凉气,她登时把他的脸扭到一旁,蹙眉道:
“之前为何不与我商量?”
“我怕脏了你的耳朵!”一提起余月羲,墨归的声音不可避免地冷了几分。
见阿墨这样的态度,沐云书便知那余月羲应是已无命在!
同情?心软?
不可能的,余月羲母女连番害她的时候,可没有心软过半分!
墨归见沐云书蹙眉沉思,用手指揉了揉她的眉心。
“我说过,我能办的事情,不需你费心!留那种祸患在,就是在毁我们自己的路,毁大奉的未来!我不要她再有半点伤害你的机会!”
沐云书怎会不知阿墨都是为她,点头道:“我不是怪你,我只是想大长公主若知晓余月羲已死,接下来会怎么做!”
墨归道:“现在大长公主的人估计在连夜寻找余小妹,不知发现尸体后,会否认出那就是她的女儿!”
“灭口之人是她自己派出去的,她发现死的是自己的女儿,怕是会疯掉!”沐云书沉声道。
“她那人没那么容易疯,不过会更加急切地想要报复咱们!”
沐云书了然,阿墨做这些竟是想要激怒大长公主。
人是大长公主换的,杀手也是她派出去的,最后死的却是她的女儿,她不崩溃才怪。
牙齿那般坚硬锋利,正是为了保护咽喉,而敌人亮出爪牙时,焉知不是露出弱点的时候。
她们要做好准备迎敌了!
……
大长公主府。
因余小妹一直没有找到,派出的杀手也失了联络,大长公主心绪不宁地在院子里徘徊着。
这时候一个下人匆匆跑了进来,禀报道:
“殿下,找到了!尸体找到了!”
大长公主紧皱在一起的眉毛倏地松开,心里的大石头也落了下来。
她一直担心沐云书预判到了她要做的事,先一步将人掳走,如今找到了余小妹的尸体,看来是她太高估沐云书了!
第718章假戏成真
放松下来后,大长公主便缓步朝室内走去,一边走一边幽幽问道:
“官府那边可收到消息了?若是没有,再将尸身弄得惨一些,那姑娘死得越惨,本宫才方便帮她讨公道!”
“这个倒是不必了,奴才听说余姑娘死得极其痛苦,是被人吊在树上放血,最后失血而亡!且手指全断了,耳朵也被割掉,腿上还被捅了许多刀,死前估计十分绝望!”
下人一边回话,一边在心里叹气,这余家小姐真是可怜,盼她下辈子万不要与羲和郡主生得这般相像!
大长公主脸上却没有半分怜悯之色,反而听得很是兴奋。
用手指顺着眼角的细纹往上提,她勾着唇角道:
“事办得还算可以,找到那几个杀手,然后赏他们一个全尸吧!”
几日来的烦心终于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她准备好好打扮一番,去见她的好皇兄!
起身时,她想起有两日没见余家人来说月羲的情况,便打发了身边的姑姑悄悄去余府看一眼。
一个时辰后,大长公主已经入了宫来,在紫宸殿见到了景德帝和陪着他下棋的萧修逸。
萧修逸见到人,起身问了一声安,恭敬又不失气度,活脱脱就是一个小沐云书。
大长公主怎会喜欢萧修逸这孩子,按她之前的盘算,是要让汕王和祁王斗得两败俱伤后,她再渔翁得利,谁料她挑拨这么多年,竟让这小贼得了便宜。
想白白坐上她家的皇位?也要看她答不答应!
她没有理会萧修逸,只红着眼眶跪到地上,将离京队伍遇到山匪,余月羲不知所终之事说给了景德帝。
这案子还没有报到景德帝这里,景德帝得闻余月羲失踪,心中既惊讶又不解!
怎么好端端地就遇上了山匪,且只丢了余月羲一个!
修逸却是很快就想到了原因,单单掳走余月羲,不是寻仇就是相救,大长公主来请皇祖父寻人,那便说明人不是被她救走的。
排除了这个可能,那就只有寻仇了!
与余月羲有仇之人,怕是很难不叫人联想到姑姑和姑父,这件事是他们做的么?
不对,这是正常人的思路,以大长公主的势力,完完全全可以自己先去寻找失踪的女儿,她不去找人,却来向皇祖父告状,显然想让皇祖父怀疑姑姑!
虽然猜出了大长公主的目的,萧修逸并未着急质疑,姑姑说过,对弈时要谨慎,总要看看对方有什么牌!
这时,景德帝已经召来了相关官员来询问此事。
余月羲被掳后,押解的官差没有寻到人,便急急赶回京城禀报,大理寺的人是昨天夜里收到的消息。
那羲和郡主虽然被褫夺了封号,但到底是大长公主的女儿,他们不敢怠慢,连夜派人出城寻找。
寻了一天一夜,终于在一处林子里发现了线索,只不过等他们赶到时,被掳走的姑娘已经咽了气!
官员们不敢隐瞒,一五一十查到的事情禀报给了景德帝。
听到余月羲已死,死前还遭受过非人的折磨,景德帝和萧修逸都大为震惊。
景德帝诧异京都附近怎么会出现山匪,萧修逸不解的是大长公主怎么舍得用自己唯一的女儿来陷害姑姑!
等官员们拿出在现场找到的一把刀具,乃是皇城卫的专属佩刀时,修逸就更加确定大长公主是要陷害姑姑了!
听着一位官员还在把线索往墨归身上引,修逸蹙眉朝一旁的海公公递过去了一个眼神,无声地说了四个字:通知姑姑!
另一方面,他又觉得事有蹊跷,请景德帝派人仔细去检查一番尸体!
“尸身已经被毁得不成样子,若是带回京城,必定会引起百姓恐慌,且臣等也怕大长公主看到伤心,便自作主张,将尸身埋葬了!”
说话的是大理寺寺正,掌管处刑等事宜,早已经被大长公主收买了。
发现尸体后,他们就按大长公主的吩咐,将尸身的脸毁了大半,且这两日埋在土中被虫鼠啃咬,就算挖出来也难以辨认是不是余月羲!
“月儿,本宫的月儿……”
这时,大长公主的哭声响了起来,她装作崩溃地看着景德帝,扯着他的衣摆道:
“皇兄,我的月儿没了,凶手怎么能如此作践月儿,她死得好惨啊!本宫就这么一个女儿,求您查出真凶,给月儿报仇啊!”
景德帝看着官员呈上来的证据,陷入了沉思。
能调遣皇城卫又与大长公主有仇的,只有墨知许和昭庆了,难道真的是他们?
糊涂啊,余月羲该死,让她离京自生自灭就好,何必脏了自己的手!
证据已经摆到跟前,景德帝也不能视若无睹,只能叫人去查了佩刀所属。
皇城卫的佩刀都有记录,一人一刀,只要查谁的佩刀不见,便能查出这刀的主人是谁。
不久后,就查到了一个因回家吊丧而休假的提举,正是墨归的得力手下,老李!
人被押回来后,老李整个人都是懵的,他离京时将佩刀留在了衙门,哪里能预料自己的刀竟出现在案发现场!
他极力为自己辩解,可他的人正好不在京城,佩刀又丢失,辩解的话实在太过苍白!
所有人都不由怀疑,真的是墨指挥使为报私仇,派人将余月羲残忍杀害?
大长公主以为自己胜券在握,可就在这时,沐云书和墨归进了宫。
沐云书见到大长公主的第一句话就是:
“皇姑姑,大长公主府的仆从在宫外等着见您一面,好像有很着急的事情,我便做主将人带进来了!”
大长公主见这夫妇两竟还能这般淡然,心里满是疑惑。
她不知道沐云书这句话的用意为何,转头怒瞪向跟着进来的掌事姑姑,想从她脸上找到答案。
掌事姑姑一下跪在了大长公主脚边,用只有大长公主一人能听到的声音颤声道:
“殿下!不,不见了……郡主她……不见了!”
这消息如同一道惊雷,震得大长公主心肝俱颤。
不见了?怎么会不见呢?她的月儿哪里去了?
第719章我恨死你了
大长公主倏地朝沐云书看了过去,一个不好的猜想从心中蔓延。
月羲不见了,而那具尸身是隔了一日才出现在树林中,莫非……
她极力控制自己不要往坏处想,可耳边却好似响起了女儿唤她的声音!
“母亲,你说会让我成为公主的,你为何骗我?”
“母亲,好疼,女儿好疼啊……我的脸好痛,手好痛,全身都好痛,你快救救我……”
“你为什么不来救我,我的血是不是要流干了?母亲,我是你的月儿啊,你不救我,还要在我死后让人折磨我,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大长公主抑制不住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脑袋却越发晕眩,待看到墨归淡笑着看向她时,她终是没有撑住,噗出一口鲜血后晕死了过去!
景德帝都看蒙了,刚刚听闻余月羲的死讯,她这皇妹都没有这般痛苦,怎么突然间就晕了呢?
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他忙让人请了太医,为大长公主诊治。
就在太医为大长公主诊脉时,墨归走上前对景德帝道:
“官家,您不必担心,臣以为,大长公主定是发现死者并非她的女儿,一时高兴才激动得晕死了过去!”
“死者不是她的女儿?这话什么意思?”
墨归将一沓证据呈给了景德帝,道:
“臣查到一些证据,大长公主收买了大理寺寺正鲁大人,用余家一位样貌与余月羲酷似的姑娘,将余月羲从狱中换出,所以离开京城的,并非大长公主的亲生女儿,而是余家的另一位姑娘,余小妹!”
“臣不仅收集到了这些证据,还抓住了一伙匪徒,审讯后,我们得知这些人的目的,便是要杀掉离京途上的余姑娘!”
“竟有此事!”
景德帝大怒,立即命人将那大理寺寺正拿下,并派人前去调查事情真伪。
雁过留痕,大长公主事情办得隐蔽,架不住早被沐云书洞悉。
墨归也早已发现皇城卫里有人叛变,那日带着兄弟们去清风楼买醉,也是给那背叛之人制造机会盗取佩刀。
藏着老李佩刀的柜子下被他撒了特制的炉灰,可以拓印下人的脚印,很容易便锁定了内奸的身份。
拷打下,那人已经将自己所办之事全都招认,因为没架住余家人的金钱诱惑,这才帮他们陷害小公爷,帮忙盗取了老李的佩刀!
此外,还有许多证据可以证明离京之人并非余月羲,此时的众人还有何不明白,这是大长公主自导自演的贼喊捉贼!
大理寺卿直叹自己倒霉,他因害怕得罪大长公主,将案子交给手下去办,怎料竟捅出这样一个篓子,连忙向景德帝请罪。
其他官员对大长公主也颇有微词,他们没日没夜帮大长公主寻人,最后这人竟是被大长公主给灭口的,这不是耍他们呢么?
大长公主被御医救醒后,双目满是赤红,她其实早已经恢复了意识,可身子却是不听使唤,始终无法睁开眼睛。
在这个过程中,她想了很多,猜到自己的女儿多半已经遇了难。
怪不得前日听闻墨归与沐云书在清风楼起了冲突,月羲怕就是因为这个消息被引出去的!
此时此刻的她,真是恨不得将这夫妻俩扒皮拆骨,他们怎么敢,怎么敢让她亲自下令毁了月儿的尸身!
终于挣扎着撑起了身体,大长公主狰狞地看着墨归道:
“月儿已经不在余府,是你杀了她,对不对?”
墨归对大长公主的态度一点都不惊讶,能给官家添这么多年的堵,大长公主怎会是个蠢的!
但他并不惧怕大长公主的逼问,冷肃道:“殿下是承认余月羲没有离京,而是留在了余府么?”
景德帝沉着脸冷道:“皇妹,你这是不想交出余月羲,又要想法子说她失踪了么?”
这话把大长公主气得差点又呕出一口鲜血。
她怎能不知,墨归早有准备,他一直留宿清风楼,许多人都能给他做人证,没人会相信是他掳走了月儿,只会以为是她发现事败,又将女儿给藏起来了!
若她不依不饶让景德帝追查此案,她用余小妹换亲生女儿,并雇凶灭口一事就会传得沸沸扬扬!
她还要夺回自家的皇位,不能在此时失了民心!
咬破了嘴唇,大长公主才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抬着一双血眼看向沐云书夫妇,冷笑道:
“好得很,你们真是好得很!”
这个仇,她一定会报,拿回皇位那日,她会将这两人砍去四肢,做成人彘,来祭月儿的在天之灵!
“皇兄,换人的事,本宫半点不知!是余家刚刚传了信,本宫才知他们背着我闯了这么大的祸!”
几息间,大长公主为自保,毫不犹豫地砍掉了余家这个尾巴。
与大理寺寺正和皇城卫内奸联系之人,都是余家大爷,就算景德帝追查,也无法证明事情是她主使!
且余家连她的女儿都护不住,死一万次都不足惜!
墨归和沐云书也没指望这一次就能把大长公主怎么着,她们的目的是逼着大长公主早些亮出底牌!
景德帝见女儿朝自己点了头,便命人立即将余府众人押进大牢审讯,一个时辰后,他得到了一个让他意外的答案。
余家人招了,只是他们供出的主使并非大长公主,而是余府大夫人!
余家下人说他们都是听从余夫人的吩咐办事,不管是软禁余小妹,还是伺候余月羲,都是夫人下达的命令!
至于原因,左不过是卖女求荣,这余大夫人也不是第一次这样干了,余家的许多庶女都被她送出去拉拢人脉!
景德帝实在是震惊无比,他以为换女一事余夫人是不知情的,谁会忍心用自己的骨肉去换旁人无恙!
皇妹可恨,可她还知道护着自己的女儿,这余夫人实在不配为人!
景德帝大笔一挥,罢黜了余家所有人在朝中的官职,本想砍了余大爷夫妇的脑袋,可想到那两口子是老八媳妇的父母,最终还是留了他们一条命,让他们去北寒之地做十年劳役。
第720章我真是被你害死了!
余大爷夫妇这些年来养尊处优,半点苦都吃不得,别说去北寒之地,就在京城做苦活他们都受不了。
牢里的余大爷听到这个处置,差点瘫倒在地上,一巴掌就挥在了余夫人脸上。
“都是你这个扫把星,你克死了两个未婚夫,现在又来克我,本老爷早该休了你的!”
余夫人听到“休”这个字,身子就是一抖,比得知女儿死讯还要绝望。
她立即扑在余大爷脚边,哭着哀求道:
“老爷,不要,您不要休了我,没了老爷妾身可怎么活!妾身不能没有老爷!妾身,妾身帮您顶罪好不好,老爷不要休了妾身,妾身就算死也要做余家人!”
余大爷气得一脚踹在了余夫人的心口,啐道:
“老子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活,我还能顾得上你?要不是你弄丢了余月羲,大长公主这会儿一定会来救我,我真是被你害死了!”
“老爷,还没有到最坏的时候,妾身还为您生了个王妃啊!弦儿知道咱们的处境,一定会想办法把咱们救出去的!”
想到余弦儿,余大爷脸色稍霁,他觉着就算那女儿不顾亲情,也要考虑一下自己的名声。
堂堂王妃,怎么能有一对做劳役的父母!
余夫人也是这般想的,用身上最后一根发簪贿赂了官差,请他帮忙给鲁王妃送个信。
官家一直在关注这个案子,官差哪里敢私吞发钗,不过他也没有直接拒绝,而是转头把事情报给了上级,上级则报到了景德帝跟前。
景德帝犹豫了一下,让人将消息传给了鲁王妃,并叫人在暗中悄悄观察。
余弦儿来到牢房时,已经是深夜。
余夫人见到女儿后,着急地扑了过来,握住栅栏哭着道:
“弦儿,你怎么才来,你快点想办法跟官家求求情,把我和你爹爹放出去!”
“求情?你们收买官员,罔顾王法,坑害自己的女儿,我是有多大的脸面去父皇那里求情?”
若不是有栅栏隔着,余夫人真是恨不得甩余弦儿一巴掌。
都这个时候了,这女儿竟跟她拿上乔了!
余大爷更是气得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骂道:
“你这混账,我们生你养你,帮你谋前程,你就是这样报答余家的?余家倒了,你觉着你以后的日子会好过?”
“是啊弦儿,你现在救我们出去,让我们赶紧将月羲找到,平息了大长公主的怒意,这般她以后才会继续帮着咱们余家!”
此时余氏夫妇还不清楚余月羲已死,总想着大长公主还能帮她们一把,毕竟他们用自己的女儿换了余月羲一命!
见余弦儿始终皱着眉头不肯上前,余夫人哀声道:
“弦儿,我是你娘啊,你怎忍心叫娘去那苦寒之地受罪!还有你爹爹,他受不得那般苦的!”
若说余弦儿的心里一点不难受,那是不可能的,毕竟她这身血肉来自面前的两个人。
即便他们在她被玷污时没有任何作为,即便她们用小妹去换余月羲的命,她心里多少还是存了一点希冀。
握着微颤的拳,余弦儿看着母亲,问道:
“被埋在林子里的尸体被运回了京城,我晨起时去衙门见了一眼……那样子……真是惨不忍睹!”
余氏夫妇并不知道被杀之人乃是余月羲,只以为那尸体是自己的女儿余小妹。
余大爷浑不在乎地冷哼了一声,“死都死了,你提她作甚!”
其实余大爷到现在也没想通,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导致了计划失败。
大长公主会派人除掉小妹他是知道的,用一个女儿能得到大长公主许诺的诸多好处,这女儿也算没白生!
而余夫人的眸色则是暗了一瞬,幽幽叹了口气。
她起初是不知道小妹会死,后来听说了消息,心里也难受得紧。
可人都已经死了,总要顾着活着的,这时候提她也救不了她和老爷!
“弦儿,你爹爹答应我了,等回去后就把那孩子葬在余家祖坟,这事咱们回去再商量,要紧的是先将你爹和我救出去!”
余弦儿心中最后那点火苗也被余夫人这话给熄灭了,母亲竟然觉得能把小妹葬在祖坟里,对她来说是极大的恩赐!
她甚至怕惹恼父亲和余家,连小妹的名字都不敢提!
余弦儿低低地笑了起来,悲哀地看着母亲:
“母亲,你说过,女子嫁夫从夫,一切都要以夫家利益为先!我为你们求情会给鲁王殿下惹来麻烦,他好不容易才得到父皇的关注,我怎能害他!”
余夫人哑然,女儿总说她无底线地纵容夫君,逆来顺受,她便教育女儿说夫为妻天,当然一切都要听从夫君的!
哪会想到女儿有一天会用这个道理来搪塞她!
“可……可你是我们的女儿啊!你怎能见我和你爹受苦而不救?”
“是啊母亲,我和小妹是你的女儿啊,你怎能只为讨好父亲,见我和小妹受苦而不救?”
余弦儿淡淡反问了一句,也没有等母亲的答案,继续道:
“哦,忘了告诉你们,你们虽然担下了责任,但大长公主却在父皇面前极力主张处死你们,父皇是看在我的面子才饶你们一命,就是不知去往北地的途中安不安全!”
落下这话,她已经没有任何要对二人说的,转身便出了牢门,不管余夫人在后面如何呼唤,她始终未有片刻停留。
出了门后,她发现外头竟下起了雨,心里像是被淋湿了一样,说不出的难受。
可就在这时,眼前的雨幕竟被递过来的一把油纸伞隔断,扇后的女子朝她嫣然一笑,温声道:
“我听闻你来了牢中,见外头下雨,便来接你回府,八嫂,咱们走吧!”
心里那片潮湿瞬间被小姑子的笑意给烘干了,余弦儿忍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忍不住扑上来抱住了沐云书。
“云书,我没有家了……我没有家了……”
沐云书回抱住八嫂,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柔声道:
“你有,你还有宝宝,有小妹,有我,有八哥,有父皇母后,我们都是你的家人!”
第721章锥心之痛
另一边,余弦儿和余氏夫妇的对话已经被呈到了案前,景德帝看了几眼,不由感叹道:
“那样的夫妻,居然还能教出弦儿这般明事理的孩子,真是歹竹出了好笋!”
他本想着若余弦儿也是个拎不清的,等老八回来后,再重新给他选个媳妇,现在已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海公公在旁笑道:“不是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么,能跟咱们昭庆殿下交好的,那都错不了!”
见海公公笑得满脸褶子,景德帝嗔道:“你就宠着她吧!”
这老家伙对昭庆的喜爱,比他这个做爹的还过。
不过景德帝并不生气,他十几年未曾感受到家的滋味,那种孤寂感直到找回昭庆才被弥补,宠着又怎么了!
……
掩埋在林中的尸骨很快就被大长公主府的人挖了出来,此时已经被抬回了大长公主府。
大长公主一直等在院子里,看到侍卫将门板放下,艰难地将视线落在了门板之上。
她颤抖着站起了身,艰难地掀开了罩在尸体上的白布,一股腐臭味便直冲她的鼻尖。
当看到被虫蚁咬得面目全非的尸首,她扶住胸口,不受控制地呕吐出来。
好一会儿她才喘匀了气,让人招来了府医来检查这具尸体。
可这尸身已经毁得不成样子,只能在骨龄上看出是个十八九岁的姑娘。
虽然别人无从辨认尸身的主人,可大长公主还是能在这面目全非的尸身上,看出自己女儿的影子!
那是她的骨肉啊,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
女儿身上的每一处伤口,好像都溃烂在她的心上!
她眼睛几乎流出了血泪,将放在桌案上的茶杯全都扫落在地。
“沐云书,墨归,你们等着!本宫定要让你们尝到比月儿痛苦千倍万倍的滋味!”
说罢,她立即朝一旁的幕僚看去:“再送些锡矿去岭南,让鄂侯快点准备!”
幕僚有些担忧地道:“殿下,这样会不会有点太着急了?咱们的准备还不算充分,鄂妃娘娘那边已经许久见不到官家,没办法给官家用药,官家的头痛症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发作了,咱们……要不要再等等时机?”
听到“等”这个字,大长公主一巴掌甩在了幕僚脸上。
“本宫等了十几年,你还想让本宫如何等?没布置好的就去布置,决不能再拖下去!”
幕僚也知道大长公主处在崩溃的边缘,他再劝下去,自己这颗脑袋随时会搬家,只能恭敬应下大长公主的吩咐,离府安排事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