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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大长公主的人动作还是很快的,次日早朝,就有人奏请景德帝,请他安排有经验的老将驻守西境边防。

    因为与西秦使者的会面并不愉快,西秦随时可能发动战争,所以这个提议的确合情合理,得到了大部分人的支持。

    而老一辈武将不是上了年纪,就是能力有限,新一代的武将经验又不足,选来选去,最后还是镇国公比较合适。

    镇国公想着儿子已经成亲,儿媳把家里照顾得很好,他也没有什么牵挂,便主动应下了这个差事。

    只准备了十日,镇国公便带着队伍开拔了,离开城门都没见儿子来相送,心里挺失落的。

    早知那小子这般记仇,他从前就不当严父了!下次回来时,应该能看到孙子孙女了吧,以后一定要好好宠着孙子孙女!

    队伍来到十里坡时,一只信鸽突然飞来,落在了镇国公的肩膀上。

    镇国公认得这信鸽,这是儿子养的,还拿他做训练来着,怎么飞到这里来了?

    瞧见信鸽脚上绑着信筒,他立即激动地将那信筒解开,果见里面塞着一张纸条。

    展开纸条后,便见上面写着:

    老墨,此次离京,对身边的人多加防备!遇到危险时别光想着拼命,你还没抱到孙子呢,不能出事!不过别再打我儿子名字的主意,我儿子的名字得我媳妇取!

    虽没落款,镇国公也知晓这是他那倒霉儿子写给他的!

    臭小子,还算他有良心,知道惦记老子!

    吸了一下鼻涕,镇国公身板又挺直了起来,夹了一下马腹,带队大步朝西而去!

    墨归见鸽子飞回来,便知道父亲已经收到了他的信。

    虽然觉察到父亲被调离京城有蹊跷,他还是不能阻拦父亲,保家卫国是武将的职责,他们没有拒绝的权利。

    墨老夫人看出孙儿在担忧儿子,眼底浮现出慈爱的笑意。

    这父子俩不再有隔阂,子溶在天上也会安心了!

    她走上前拍了拍孙儿的肩膀,温声道:“别担心你爹,真有战事,他脑子比谁都好用!”

    墨归点了点头,又看向沐云书和祖母道:

    “我的人查到了消息,大长公主与汕王手下对话时,提到了岭南这个地方,我可能要出一趟门!”

    鄂侯驻守之地就是岭南,沐云书知道大长公主与汕王合作的关键可能就在岭南!

    可余月羲一死,大长公主一定会盯紧她与阿墨,阿墨此时离京,定会引起大长公主的注意。

    墨归知道沐云书在担心什么,忙又道:

    “放心,我已经与江浩商谈好了,我此去并不入岭南,只为吸引他们的视线,真正入岭南探听消息的是江浩!”

    “江浩?”

    沐云书惊讶:“我以为他是为了自己的亲事,这次才没有随父亲西行!原来你们早有盘算!”

    既然阿墨已经准备好了,沐云书便没再阻拦,只叮嘱他一定要多加小心!

    夫妇二人又要分开,心里自然是诸多不舍,尤其是墨归,他很担心大长公主会趁他不在,报复昭昭。

    他叮嘱沐云书尽量不要出门,又拜托祖母和几位婶子保护好昭昭,万不能让昭昭出事。

    几位婶子没好气地道:“还用你吩咐!放心吧,我们一根头发丝都不会让昭昭掉的!”

    两日后,墨归便与江浩上了路,让沐云书没想到的是,一起上路的竟还有吴非衣!

    吴非衣之所以会同行,是因佛州一个老员外在自家庄子上发现了一个墓洞,墓洞里装了许多箱古籍,听闻朝廷在修大奉全书,便写信想将这些书籍捐给朝廷。

    吴非衣南下,便是要将这些书带回京都。

    第722章人生的遗憾

    江浩离京,正好需要有人给他作掩护,吴非衣正合适不过,两人便结伴上了路。

    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他们并没有向沐云书辞行,沐云书知道非衣离开时,人已经走了半日。

    同样不知道吴非衣离开的还有九皇子萧泽玖,今日夜市有人偶戏,他想与吴非衣同去,在翰林院外等了半日,天都黑了也未见人出来。

    问过才知道,父皇竟是派非衣外出公干,晨起便已离开了京城!

    阿吴连道别都未曾与他说一句,这让萧泽玖很是受伤,八哥不在,他只能来寻皇妹诉苦。

    沐云书前几日回去看过吴婶,对于他们几个的事情也了解了一些,九皇兄和江浩将军都对阿吴有意,而吴婶则更加中意踏实可靠的江浩。

    阿吴对吴婶十分孝顺,她不会违背吴婶的心愿,所以明里暗里拒绝了九哥几次。

    沐云书不由感慨,人真的是越渴求什么,越会在什么地方受伤。

    九哥心无大志,散漫自由,却喜欢上了认真上进的阿吴,怎能不受煎熬呢!

    见九哥又借酒消愁,沐云书拦下了他,无奈道:

    “九哥,你可有想过,阿吴为何不接受你?”

    萧泽玖抬起桃花眼,带着几分迷茫地道:“可是觉着本王曾对清怜动过心,她怕我不是真心求娶?”

    沐云书毕竟活过两世,知道吴婶的顾虑,叹道:

    “有时候,两个人能走到一起,只有真心是没用的!你贵为王爷,可以只凭着喜好做事,如今你的喜好是阿吴,用尽全力求娶她,可娶到之后呢?心里没了那点渴望,一切都将归于平淡!”

    裴深当年入赘吴家时,对吴婶也有几分情的吧,可后来又怎样了?

    吴婶一定觉得最无用的,就是一时的喜爱。

    男子可以再去寻他的激情,可女子不行,交出去,就是一辈子!

    萧泽玖懵懵懂懂:“可我也在与她同做一件事啊!她想要修书,我一直在帮她!”

    “帮她?九哥,你的帮忙对阿吴来说,也许是负担!”

    对于感情之事,沐云书能说的只有这么多,最后选择的,还是当事人。

    萧泽玖听的似懂非懂,坐了一会儿后便离开了镇国公府。

    出了门后,随从对萧泽玖问道:“九爷,咱们可是去酒楼?”

    萧泽玖犹豫了一会儿摇了摇头,爬上马缓行了几步又忽地勒住了马,下定了某种决心般从随从手中抢过了缰绳,用力夹了一下马腹,朝城门的方向疾驰而去。

    随从人都傻了,在后面追赶了两条街,可人腿哪能跑得过马腿,很快就没了萧泽玖的踪影。

    ……

    墨归与江浩为不引起旁人注意,并没有同行,他以查案的名义朝泉州方向而去,江浩和吴非衣则扮成了回乡的夫妇,赶车朝岭南而行。

    赶了一日的路,两人带着扮成家仆的暗卫在牞县停了脚,寻了一家客栈住了下来。

    因是办成夫妻,便不能要两间屋子,两人便要了一间房间安顿了下来。

    牞县不富裕,客栈不大,房间只有一张床板,看着那张并不宽敞的床榻,江浩脸色微红地道:

    “这次出城,多谢你帮我打掩护,明日我会寻个镖局陪你去佛州,今日便先凑合一晚!”

    “没关系,我和娘逃荒来京城时,还住不上这样的房间,这里已经很好了,江大哥不必在意!”

    江浩局促地搓了搓手:“等会你睡床上,我睡凳子上,这样吧,你把我手脚都捆上,这样我睡着就不会摔倒了!”

    吴非衣怎会不知江浩的心思,他是怕她会害怕,才会提出要把自己捆起来!

    江浩性子虽粗糙了些,却是个君子,吴非衣笑着摇了摇头,道:

    “江大哥,你睡床吧,我个子小,把桌椅拼一拼也能睡得!”

    江浩一听立马急了,忙按着吴非衣的肩膀让她坐下。

    “这怎么能行,哪有女孩子睡桌子,爷们睡床的道理,行了,别争了,我们在外头打仗,以地为榻,天为被,连个避风的地方都没有,那时照样睡得很香!”

    江浩不由分说地将两把椅子拉到一起坐下,笑道:“你瞧,这不挺好的!”

    吴非衣知道自己不管怎么说,江浩也不会同意让自己睡板凳,只能道:“江大哥,多谢了!”

    听到吴非衣与自己这般客气,江浩心里有淡淡失落,不过很快他脸上又浮现出笑意:

    “吴姑娘,你不必与我这般客气,我是真的欣赏你,想与你一起好好过日子!可我也知道,你懂的那些,我不懂,我们能说到一起的话题并不多……我成过亲,知道找一个合心意的人有多么重要!”

    “成亲是喜事,若你不开心,那就不是喜事了!我老江没那么霸道!”

    “所以,你不必委屈自己,如果是怕吴婶伤心,可以把责任推到我身上,回头我会与吴婶说我又看上了别家姑娘,求亲之事就当没发生过!”

    这番话江浩说得苦涩,却是真心,他知道自己如果什么都不说,吴姑娘一定会听从吴婶的安排与他成婚,可瓜再甜,他也不想强扭啊!

    江浩的这番话让吴非衣很是感动,她躺在榻上,望着床幔轻声道:

    “江大哥,我的确没有想好成亲的事情,不过并不是因为嫁你我会不开心,而是……我见到了天地,不想再被困在宅院里!可我娘亲想的与我不同,她怕我再耽搁下去,以后会无依无靠,我不想让她担心我!”

    江浩从未与女子谈过这些事情,想起那辽阔的天地和逼仄的宅院,瞬间就理解了吴姑娘的心思。

    “你与旁的姑娘不一样,想做什么就去做吧,若是吴婶担心,回去后我认你做义妹,江家给你做后盾!”

    江浩的通情达理让吴非衣很是动容,其实这次上路,她也是想跟江浩说清楚的。

    她想让母亲安心,但思来想去都觉着这样对江浩不公平,江浩需要一个能照顾他母亲和江府的贤内助,可显然她做不到!

    “江大哥,多谢你理解!那小妹在这里就见过大哥了!”

    第723章武罗殿

    两人把话说开了,气氛反而没那么拘谨,江浩便与吴非衣说起了行军打仗时遇到的不易,和边关的风土人情。

    这些,都是吴非衣所向往的,她想用自己的手,记录下大奉的每一寸土地。

    两人聊到深夜,江浩实在撑不住睡了过去,吴非衣见江浩在椅子上一直点头,起身将人扶在了床上,自己缩在椅子上睡了一夜。

    江浩第二日醒来发现吴非衣趴在桌案上睡着,微微叹了口气,自己可能跟好姑娘没有缘分,盼这姑娘以后会寻个懂她的人!

    没多久吴非衣也醒转过来,天已经大亮,两人洗漱了一番后便又踏上了南下之路。

    同行了十几日,终于翻过了青屿山,进入了岭南地界。

    江浩的任务很危险,他不可能让吴非衣随行涉险,便在佛州与岭南的交叉地与吴非衣道了别,并分了两个侍卫保护她。

    吴非衣雇了辆驴车朝佛州而去,晌午时便进了佛州城。

    佛州城不大,因发现了一座千佛洞而得名,吴非衣进城后不久就找到了当地的衙门,将文书交给了衙役。

    衙役一看是京城的路引,很快就拿着路引和文书进了衙门后院,呈到了县老爷面前。

    县老爷见到文书后很是惊讶,他们这地方颇为偏僻,很少会有京官会在这里停留,突然来了一位天子近臣怎会让他不吃惊!

    更重要的是,那位大人物给他们送了消息,让他们抓紧时间多收些铁器,这时候京城来人,不会瞧出端倪吧!

    县太爷心里担忧,却不敢耽搁,忙穿戴整齐,亲自跑出来迎接。

    见到吴非衣后,他心里更是惊讶,之前听说官家封了个女官进翰林院,不想今儿就见着了。

    还以为这女官会是三头六臂,见面后竟发现不过是长得漂亮些的弱女子,安县令不由恶意地想,这女子能当上女官,定是占了样貌的便宜!

    他笑呵呵地拱手道:“下官拜见吴侍读,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安大人不必客气,此处来佛州寻书,还要劳烦安大人多多帮忙!”

    半年的淬炼,吴非衣这官当的早已经有模有样,与安县令交流起来也极其自然。

    两人寒暄了几句,安县令便要带吴非衣去酒楼用饭,给她接风,却被吴非衣拒绝了。

    她并不喜欢官场那一套,直接道:“我们路上已经用过饭了,公事要紧,安大人还是先带我们去寻柴员外吧!”

    安县令套不出什么话,一时间也不知吴非衣是否真的冲着古籍而来,只能带人先去见了那位姓柴的老员外。

    柴员外发现古籍一事,安县令并不知晓,若他知晓,定不会让这柴员外越过自己,把事情报到京城。

    仔细了解后,他才知柴员外家中有一侄儿在京里当差,书信往来时知道了书籍之事便报给了上级,那上级知晓官家对修书一事很上心,又给官家递了折子,这才引来了京城的官员。

    安县令虽然气愤,可人已经来了,他也不能表现出丝毫的不欢迎,到了柴府后,还安排了不少衙役帮着吴非衣干活。

    吴非衣也未多想,与柴员外见了面,替朝廷向他表示了感谢后便投入了整理书籍的工作中。

    因那墓洞不大,取书并不容易,还要担心书籍损坏等情况,所以吴非衣还需要在佛州城逗留几日。

    柴员外也派了人手过来帮忙,不过中途这些家仆又被调离了半日,说是武罗殿的人来了县里,他们要帮柴员外将废旧的农具拿出来捐给这些人。

    吴非衣好奇,在休息的时候对柴家家仆询问道:

    “武罗殿是什么地方?柴员外为何要把这些农具捐给他们?我瞧有些还好好的!”

    “吴大人从京城来,可能不知晓,我们这边的青英山上供奉着一座武罗娘娘的神像,我们这一代的人对武罗娘娘都很是敬畏!”

    柴家家仆咬了一口馒头,继续对吴非衣解释道:

    “这神像是由铁铸成,外渡了一层金衣,可常年风吹日晒早有损坏,于是乡亲们每年都会把家里无用的农具拿出来,贱卖给武罗殿的善人,希望可以帮忙重武罗娘娘的神像和武罗殿!”

    “原来如此!”吴非衣喃喃了一句。

    大奉是禁止大规模交易铁制品的,见有人交易铁具,县衙却不管,吴非衣才会这般好奇。

    可家仆的回答并没有让吴非衣打消疑惑,若是平时,她不会多想,可她是昭庆殿下最信任之人,知道殿下大婚时,鄂公子送了殿下一块生铁,此时又听到有人私自交易废弃农具,她怎能不多留一个心眼!

    最重要的是,江大哥此次去岭南是帮小公爷查案,这件事会不会与江大哥要查的案子有关?

    她越想越有这种可能,休息时,便让随行的白侍卫去相邻的县城和村子打听情况,看是否也有交易废旧农具的事情。

    白侍卫见吴非衣神情严肃,不敢耽搁,按照吴非衣的吩咐离开了农庄。

    次日晌午时,白侍卫匆匆赶了回来,吴非衣见他一脸急色,忙将他招到角落,询问道:

    “怎么样?查到了什么?”

    “小吴大人,果然与你想的一样,这些收废旧农具的人可能不简单!”

    他擦了一把汗,看了一下四周,压低声音道:

    “属下去了相邻的县城,并没有见到大张旗鼓收铁器的人!”

    白侍卫说得有些急,话到这里忍不住喘了几口气。

    吴非衣忙给他倒了杯水,“你别急,慢慢说!”

    嘴上说别急,可她心里着实急坏了,白侍卫说那些收农具的人不简单,又说没见到他们在其他城镇收购铁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侍卫缓了一会,终于把气喘匀急忙接着道:

    “他们虽然没有在明面上收铁器,可属下回程时在一个小村子里讨了碗水,发现老乡家里竟连件像样的农具都没有!问过才知,他们竟是将家里的锄头镐子全都捐给了武罗殿,只盼能尽些绵薄之力,帮武罗娘娘重塑神像!”

    第724章阴谋的味道

    吴非衣眸色一暗,嗅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

    老乡竟早将家里的铁具都捐给了武罗殿!

    一两户捐了农具没什么,可附近这么多县城和村子,每家捐些铁具出去,这数量早已足够修复神像了,他们为何还在让百姓捐铁器?

    另一位姓彭的侍卫蹙眉道:“当地的官员都没脑子么,怎么能允许武罗殿非法收敛铁器!”

    吴非衣脸色有些沉重:“这可能与当地的习俗有关,百姓们崇敬武罗娘娘,官员就是制止,百姓也会想法子偷偷将铁器捐给武罗殿!”

    白侍卫忙道:“是啊,属下听村民们的口气,发现他们并不知道武罗殿还在别处收集铁具,都觉着若他们不想办法,武罗娘娘的神像便无法重塑了!”

    “百姓们消息闭塞,有人一辈子连村子都没有离开过,会有这种想法也正常!”

    吴非衣虽然理解百姓们的想法,可她的眉头却越蹙越深。

    这么多铁具熔炼后可以打造出不少武器,若有人用这批武器谋事,大奉必定又要经历一番腥风血雨了!

    她越想越心惊,忙道:“事不宜迟,白侍卫,你快将这个消息传给江大哥,我这就给殿下那边传信,让她们有个准备!”

    白侍卫深知此事事关重大,立即领了差事,骑马朝岭南疾驰而去。

    白侍卫急匆匆的回又急匆匆的走,引起了安县令的注意。

    他与自己的师爷低声说了几句话,随后便寻到了吴非衣,见了面便笑着道:

    “吴大人,我见白侍卫一直在外头奔波,都未曾好好休息一会,您若是有什么事情要办可以吩咐下官,下官定会全力配合吴大人的!”

    安县令脸上都是和善的笑容,吴非衣却没敢与他提武罗殿一事。

    衙门没有管武罗殿收铁器,有可能是无法禁止百姓们偷偷将铁器送往武罗殿,但还有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衙门本身就与武罗殿有勾结!

    想起她来的那日,安县令见到她时一脸的警惕防备,吴非衣便更偏向后面的猜测!

    “没什么,我只是吩咐白侍卫去寻个镖队,帮我们将这些书籍安全运回京城!这些小事就不劳安大人费心了!”

    吴非衣怕表现出什么破绽引起安县令怀疑,忙朝对方拱了下手,不再与安县令交谈。

    安县令望着吴非衣离去的背影,虚了虚眼睛,对跟上来师爷问道:

    “你说这吴大人这两日没少打听武罗殿的事情?”

    师爷连连点头:“是啊大人,虽然这吴大人只在翰林院负责修书,可也是官家身边的人,若是叫她瞧出武罗殿的不妥,咱们可就把鄂侯爷得罪了!”

    安县令又在心中把柴家骂了一通,若不是他们多事,怎会引来京城的人!

    “叫人盯着这位小吴大人,再去给鄂侯爷那边报个信,让他这段时间定要留意外来之人,绝不能把人放出岭南!”

    师爷刚要离开,安县令又补充了一句:“若是发生什么不好的苗头,该怎么做你是知道的!”

    师爷明白安县令的意思,暗暗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安县令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也不能怪他心狠,他们这种地方小官,当然要抱紧能抱住的大腿才能为自己谋得前程啊!

    吴非衣回去后就把自己的发现写进书信中,正要送去驿站,让人带回京城,可刚一出门就隐隐发现有些不对。

    她的院子多了不少衙差,这些衙差会时不时朝她瞥上一眼,等她回应目光时,那些人又垂下了头。

    彭侍卫在旁轻声道:“小吴大人,这些人好像在盯着咱们!”

    吴非衣也察觉到了这一点,这个安县令果然有问题!

    如果她继续呆彭侍卫出门,这些人肯定紧跟其上,她的信即便送出去了,也会被悄无声息的拦截!

    且若她猜想为真,安县令看到信后,对她必起杀意!

    吴非衣顿觉脊背发寒,都说入了朝廷就是入了战场,甚至比战场还要可怕,因为你无法预测,哪个角落的阴谋是冲着你来的!

    彭侍卫见吴非衣顿住了脚,低声询问道:“小吴大人,咱们现在怎么办,这信还要往出送么?”

    吴非衣捏了捏拳,虽然处境危险,可就算豁出她这条命,也要把这个消息送给殿下!

    她不单单是为了殿下,还为了大奉千千万万的百姓,自她跟了殿下后,守护大奉就成了她的信仰!

    吴非衣深吸了一口气,对彭侍卫道:“先不送了,咱们先回去想想对策!”

    回房后,吴非衣坐到八仙桌旁,提起茶壶倒了杯水,然后用手指沾着茶水在桌面上写道:

    彭侍卫,你功夫好,若有机会离开,不必管我,一定要快马加鞭赶回京城去,把情况说给小公爷和昭庆殿下!

    彭侍卫一惊,忙在桌面上回道:

    这怎么行!小公爷派属下来保护您,属下怎么能丢下您离开!

    吴非衣叹气,制止彭侍卫再写下去,严肃地写道:

    护我一人重要,还是护天下百姓重要?我不如你身手好,若我能送信回去,必定不会有半点犹豫!

    这几个字让彭侍卫的心肝一颤,没想到小吴大人竟然这般果决。

    他从前十分不屑于女子为官,她们胆小又笨拙,出了事后只会拖后腿,就该在家中为男子生孩子,怎能入朝为官!

    这次被派来保护小吴大人,他也是很不情愿的,可他真的没有想到,小吴大人虽然没有男子孔武,却比男子心细聪慧,只凭借一些细节,就顺腾发现了许多对他们极其有用的线索!

    她不仅聪慧,还很勇敢,为天下百姓可以不顾自己安危,只这一点,这天下万千男子都比不上!

    彭侍卫喉咙发紧,朝吴非衣深深作了一揖,他知道如果自己离开,小吴大人几乎没法脱身,他只能用这个动作来表达自己的敬意!

    昭庆殿下的手下,果然没有弱女子!

    吴非衣忙将彭侍卫扶起了身,现在可不是感激客气的时候,她又在桌面上写下几行字,上面是如何能让彭侍卫将消息带出去的计划。

    第725章宴非好宴

    彭侍卫看过吴非衣的计划后,眸中闪过一丝亮光,不由朝吴非衣竖起了大拇指。

    从今日之后,他再不会小看女子,能被小吴大人这样的女子差遣,他心甘情愿!

    吴非衣鼓励地拍了一下彭侍卫的肩膀,坚定道:“到时候,不管发生什么,你只顾拼尽全力将消息带出城就是!”

    彭侍卫哽咽地点了点头,抱拳一字一顿地道:“属下遵命!”

    两人商议了对策后,便如同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该做什么就继续做什么。

    安县令听到属下禀报,不由捏着胡须狐疑道:“莫非是本官多心了?那女官没察觉出什么!”

    师爷忙道:“小心驶得万年船,大人的谨慎是对的,若非大人谨慎,怎能让鄂侯爷和大长公主如此信任您!”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师爷的话显然哄得安县令很开心。

    琢磨了一会儿,安县令又道:“不管怎么样,这小吴大人是不能轻易放走了,她一弱质女流,出门遇到点危险再寻常不过!”

    师爷连连点头道:“女子做官本就滑天下之大稽,正好也让那些不安分的女子看一看,为何老祖宗不许她们做官,她们本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师爷这两日给吴非衣行礼问安,早已经怨气满腹,他这个满腹经纶的秀才也只做了个小小师爷,那女人凭什么成为翰林院侍读!

    想到这儿,他阴恻恻地对安县令道:“大人,吴非衣是本朝第一位女侍读,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儿,大人想不想尝口鲜!”

    安县令闻言,小腹就是一热,说起来那小吴大人的样貌着实不错,并且,她有着寻常女子没有的书卷气,有一种不同寻常的知性美!

    他邪邪一笑,摸着下巴道:“不急,事成之后把她掳到府衙大牢里,想做什么,还不是咱们说的算!”

    师爷急吼吼地点点头:“还是大人想得周到,之后让小的跟着喝点汤,小的就心满意足了!”

    晚饭时,师爷亲自去请了吴非衣,态度十分恭敬地道:

    “小吴大人,我们大人说您来佛州那日,就没能好好给你接风,今日古籍都已经装箱,总算消闲下来,小吴大人定要赏脸与我们大人用顿便饭啊!”

    这师爷话说得客气,却是把吴非衣拒绝的理由都堵死了。

    吴非衣与彭侍卫对视了一眼,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为难,笑着抱拳道:

    “这两日多亏安大人和师爷帮忙,安大人盛情难却,我们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见吴非衣毫无防备,师爷暗暗勾了勾唇角。

    蠢女人,这算什么盛情,过两日本师爷会让你尝尝什么是真正的热情!

    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便带着吴非衣二人来到了县衙后院,安县令已经在亭子里摆好了酒席,等待二人入场。

    寒暄一番后,吴非衣便带着彭侍卫坐了下来,安县令上来就提起一杯酒,对吴非衣道:

    “下官听闻我朝有了一位不让须眉的女官,早就好奇小吴大人的风采,不想真的有幸能与小吴大人一见,这一杯,就敬这缘分,希望小吴大人回京后仕途平顺,能够更上一层楼啊!”

    吴非衣看了那酒杯一眼,并没将酒杯端起,安县令看到这一幕皱了一下眉头,难道这小吴大人已经发现他这宴非好宴,酒非好酒了?

    她们这般警惕,定然心里有鬼,那他安某人更不可能放这两人离开佛州城!

    可吴非衣此时却站起了身,笑着端起酒杯道:

    “安大人实在客气了,我并没有大人说得那般优秀,只是多了几分运气而已!安大人把佛州治理得井井有条,能力如此出众,早晚会在朝堂上一展手脚!”

    说完这句场面话,她便用长袖遮住酒杯,喝下了杯中酒。

    安大人看到这一幕,微微勾起了唇角,酒水里倒也没什么,就是放了能使人脱力的药粉。

    服用过这药粉,人会变得恍惚乏力,像是得了风寒,他们便可顺势留两人在佛州,探探他们的底细。

    如果两人执意要走,那更是衬了他的心意,佛州往北行要路经青屿山,青屿山有处悬崖,常会发生意外,小吴大人染了风寒,因精神恍惚,在回京途中不慎坠落悬崖,再合理不过了!

    他们这些人清除隐患,总是要有些手段的,这小吴大人啊,还是忒嫩了些!

    敬过吴非衣,安大人又去敬彭侍卫,彭侍卫以职责在身,不可饮酒为由,只浅浅饮了一口,以示诚意。

    安大人虽有些不安心,但想着彭侍卫不可能连水也不喝,他们还有很多机会,也就没有强求。

    推杯换盏地寒暄了好一会儿,吴非衣便觉酒意有些上头,起身后,脑子就眩晕起来。

    安大人心知事成,但还是假意关切问道:“小吴大人,您这是怎么了?没有大碍吧!”

    “无事……无事,在下不胜酒力,让安大人笑话了!”

    这话吴非衣是强撑着说出来的,可她根本不像是没事的样子,一手撑着桌面,一手扶着额头,好像随时会跌倒下去。

    安大人慌忙扶了吴非衣一把,道:“哎呦,早知小吴大人不能饮酒,安某就不与您喝这么多了!快,快,安某送您回房歇着吧!”

    谁料安大人的手刚伸过来,吴非衣就扶着桌案哇哇吐了出来!

    吃进去的佳肴被她吐了一地,有些还溅到了安大人的衣摆和靴子上,恶心的安大人也差点吐了出来!

    刚刚对吴非衣升起的那点旖旎心思,顿时就烟消云散了!

    吴非衣甚至还用他伸过来的衣袖擦了擦手,然后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胃部,吃力道:

    “安大人……在下,在下肠胃绞痛,有些不舒服,您……您能否帮在下寻位大夫来瞧瞧?”

    安大人见吴非衣吐成这个样子,心里十分地惊讶,不清楚她这情况是不是自己药量用多了的缘故!

    吴非衣请他去请大夫,他本有些犹豫,但心知还不能这个时候与吴非衣撕破脸,若她们惊动城中百姓,实在有些麻烦。

    想了想,他只好应道:“好好好,小吴大人忍一忍,下官这就让人去请大夫!”

    说罢,他便给师爷递了个眼色,让师爷去寻人了。

    第726章怎么是他!?

    在酒水里动手脚的计策是师爷给安县令想出来的,他怎么可能去寻真的大夫让大夫揭穿酒水有问题!

    于是他寻了个面生的牢头,给了寻了衣裳,让他冒充大夫,并交给他一番应对的话术,让他万不能露怯。

    牢头突然被安排这样一份差事,怎能不紧张,可师爷有令,他也不得不从,只能换上衣裳,垂着头跟着师爷来到了吴非衣的住处。

    进门后,师爷便向彭侍卫介绍道:“这是我们城里有名的大夫,彭侍卫让他去给小吴大人把个脉吧,看看到底害了什么病!”

    说着,便要引着“大夫”往里面走,却被彭侍卫伸手给拦了下来。

    “师爷,我们小吴大人毕竟是女子,您入内室实在不合适,大夫还是我带进去吧,您先回去歇着,有什么事我会通知您的!”

    师爷并不情愿,但看到彭侍卫那严肃的表情,还是缩了下脖子,点头道:

    “那……那好吧,在下会派人守在外面,有事您知会一声就是!”

    落下这话,他便缓步退了出去,在门外安排衙差盯紧吴非衣和彭侍卫,这才快步来到安县令休息的房间,禀报道:

    “大人,属下已经寻好了大夫过去,您不必担心!”

    安大人刚换了一身衣服,想起刚刚被吴非衣吐了一身的画面,心里还泛着膈应。

    “那么点药粉就把她折腾成这样,真是不中用!”

    师爷笑着道:“大人,女子身子娇软,受不住也正常!”

    他在“娇软”二字上加重了语气,听起来极其下流,却惹得安大人开怀地笑了起来。

    “行了,知道你心急,等伪装好他们坠崖殒命,那小吴大人就是你的了!”

    师爷激动地朝安大人行了一礼:“此生能追随大人,真是属下最大的福气!”

    此时的师爷还不知道这福气就是在今夜不得好死!他脑子里爬满了淫虫,只想着怎么将这个大奉第一女官囚禁在自己身边,供自己享用。

    安县令想得则要多一些,鄂侯那边又让他们加紧收铁器,他猜想鄂侯和大长公主是真的要起事了!

    这些年的筹谋,粮草武器这些自不用愁,但大长公主这边还缺一样最要紧的东西,那就是起事的借口!

    毕竟纵观历朝历代,没理由就挑起战争的失道者,都无法赢得最后的胜利。

    可这起事的借口是什么呢?是否真的能赢得民意,取得天下?

    安县令没办法不担心,他选择跟随鄂侯,脑袋就别在了鄂侯的裤腰带上。

    他正打算跟师爷讨论一下这件事,却忽地想起派去给吴非衣“医病”之人,一直没有回来报信。

    他蹙眉盘着手中的核桃,对师爷问道:

    “已经两刻钟了吧,你的人怎么还没回来?还真会瞧病不成!”

    师爷一怔,也发现有点不对劲,忙道:“大人别急,属下这就过去看看怎么回事!”

    师爷片刻都不敢耽搁,疾步穿过县衙庭院,来到了吴非衣所住的地方。

    见自己安排的衙差还守在院子里,师爷松了口气,上前问道:

    “怎么?大夫还没出来么?小吴大人的病情到底怎么样了?”

    两个衙差闻言对视了一眼,诧异回道:

    “师爷,大夫一炷香前就离开了,他没去找您么?”

    “离开了?”师爷拧起了眉头,这小子办事怎么有头没尾的,虽然是假大夫,也得与他说一声有没有露出什么破绽啊!

    心里忽然有种不踏实的感觉,他眼珠一转,朝着屋子里喊道:

    “小吴大人,您可休息了?现在好些了吗?”

    隔了一会儿,里面发出了一个虚弱的声音:“劳烦师爷挂记,已经好多了,不必担心!”

    听到吴非衣的声音,师爷松了口气,笑道:“没事就好,那您好好歇着吧!”

    说完这话,他便打算去找那牢头询问情况,可走出几步后,又想起一直没听到彭侍卫的声音,转身对两名衙差问道:

    “彭侍卫人呢?一直在里面没出来么?”

    两个衙差贱兮兮地笑了笑,点着头道:“可不是,一直在里面没出来,我都不知道当侍卫还有这好处,以后咱也去给女官当侍卫!”

    师爷本也跟着笑了两声,可他又侧耳听屋里的动静,发现屋中实在是太安静了,两人不管做什么,总该发出些声响才对。

    这般想着,师爷又退回到窗前,朝屋子里道:

    “哦,卑职差点忘了,小吴大人,我们安大人为您备了些本地特产,要不让彭侍卫随卑职去取一趟?”

    “今儿天色已晚,不如明天再说吧!”吴非衣虚弱回道。

    闻言,师爷的眉头就是一皱,他说了这么多话,彭侍卫怎么一句话都没有回?

    心中一慌,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他掀起帘子就迈进了屋子里。

    一进门,他便看见吴非衣披着衣裳坐在桌案边,有些尴尬地行了一礼。

    “卑职……卑职一直没听到彭侍卫的声音,担心他出了事,所以……所以进来看看!”

    吴非衣冷沉着脸朝床榻上瞥了一眼,道:“彭侍卫适才也有些不舒服,我便让他在小榻上先睡一会儿!怎么,不可以么?”

    师爷被吴非衣的气势吓了一跳,本能后退了一步:“小吴大人说笑了,怎会不可以!”

    他正想退出房间,忽地意识到自己怎么就被一个娘们给吓唬住了?

    她虽然是京官,可现在是在佛州啊,山高皇帝远,以后这天下还不一定谁做,他怕个什么劲儿!

    想到此处,他猛地挺直了腰板,转身便朝躺在榻上的人大步而去。

    将人转过身后,师爷的眼睛瞪得比牛眼还大,颤着唇道:“怎么……怎么是他?”

    躺在床榻上的人当然不是彭侍卫,而是进门就被彭侍卫敲晕的假大夫。

    吴非衣怎能不知道安县令宴无好宴,愿意赴宴,就是想演这出发病寻医的戏码。

    酒菜干净不干净,安县令比谁都清楚,她突然腹痛,安县令根本不会怀疑。

    大夫进门后,他们便合力将他敲晕,他善于绘画,在市井中又学过易妆之术,将彭侍卫打扮得与那大夫神似没有太大问题。

    第727章此身只乃报国之躯!

    如吴非衣料想的一样,彭侍卫扮成大夫后,趁着夜黑,很轻易就避过了看守的视线,离开了府衙。

    此时的彭侍卫已经骑着马,飞快的奔离了佛州城。

    他眼眶通红,握着缰绳的手都鼓起了青筋,心中无比地担忧小吴大人现在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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