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景德帝也没有跟海公公计较,若这老东西遇事只会装糊涂,他也不会这样信任他。想到信任这个词,景德帝不由皱紧了眉头,他现在有些看不懂贤妃了,从前她事事妥帖,什么事都会替旁人着想,大家都说她担得起这个“贤”字。
可今日的贤妃几次帮着那个袁二夫人说话,就不得不让他多心了。
转了转手上的扳指,景德帝对海公公道:
“回头差人再去敲打一下贤妃,纪家不在了,朕体谅她,不想与她计较,若再多管闲事,她那封号便也跟着改一改,也别叫贤妃了,闲淑媛,闲美人都不错!”
海公公惊了一下,“闲美人”,是在怪贤妃娘娘多管闲事么?这也太讽刺了。
贤妃娘娘若是听到这话,不知道会气闷成什么样子!
当年的事情他也是知道的,官家因醉酒回院子小憩,结果贤妃恰巧也在那里,两人要离开时被宾客堵个正着,官家没办法,又得闻这事是皇后娘娘安排的,一时赌气,便将贤妃纳进了门。
官家觉着对贤妃有亏,对她颇为照拂,不算宠爱,却很是信任,纪家的事便可瞧出官家对贤妃有多宽容。
可惜贤妃娘娘不满足啊,官家的确对皇后娘娘患得患失,疑神疑鬼,可也正因为如此,才表明官家对皇后娘娘比旁人都在乎。
贤妃娘娘总是奢求那些不属于她的,不知这份信任会维持多久!
海公公觉着宫里面怕是要不消停了,不过他竟隐隐有些期待,不破不立,总要经历一些风雨才能见到飞虹,没准他这把老骨头,还能瞧见大奉的另一番光景呢!
第471章干柴烈火地滚在了一起。
景德帝也没与海公公聊太多,很快就回到了御书房。
墨归早就侯在了殿门口,景德帝见他衣着整齐,半点瞧不出打过架的样子,只有手指的关节处缠了两圈绷带。
他脑海里竟浮现出他将那袁家公子按在地上,挥舞拳头的情形,不由自主地地倒吸了一口凉气,瞪了墨归一眼,沉声道:
“本事了,他们打架你不阻拦便罢,竟也跟着胡闹,你是七八岁的小娃么?”
墨归没有为自己辩驳半句,抱拳道:“臣知罪,任凭官家处罚!”
墨归认错认得如此快,让景德帝都没来得及准备训斥他的话。
朝墨归翻了个白眼,景德帝负手坐到案前,道:“朕只问你,袁三公子的事情,是不是你和昭庆设计好的?”
偷个情竟然能将焰火点燃,景德帝不信袁三郎他们那么蠢!
墨归虽然作抱拳行礼状,但他身姿十分挺拔,尽管被景德帝怀疑,他也没有半点畏缩。
沉吟片刻,他回道:“官家圣明,臣做什么都逃不过官家慧眼!”
景德帝气得直瞪眼,闹出这么大的事,这小子竟还如此理直气壮,他是不是太惯着他了!
“胡闹!你既然知晓那袁三郎有断袖之癖,为何不早与朕说,朕若知晓,难道还会糊涂地给方家丫头赐婚么?”
他用力拍了一下桌案,声音也变得冷厉起来:“这是你的主意,还是昭庆的主意?她将事情闹成这样,是想打朕的脸么?”
墨归丝毫没有被景德帝的愤怒震慑到,他皱了皱眉,平静地回道:
“官家,臣与昭昭都没有要瞒着您的想法,我们之前也并不知袁三郎的癖好,只知道他求娶方姑娘的动机不纯,所以昭昭才会请皇后娘娘阻止这门亲事,若昭昭想要与您对着干,就不会请皇后娘娘劝说您了!”
景德帝看了看墨归的表情,见他眸光坚定,没有半分杂色,感觉他不像是在撒谎。
可他们既然不知道袁三郎的癖好,又如何知道他动机不纯,这让他越发不解起来。
“这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仔细讲来!”景德帝肃容道。
“是!”
墨归正了正神色,回道:
“袁三公子救下方姑娘后,不顾方姑娘的意愿便当众说要对方姑娘负责,之后大张旗鼓去方家求亲,还找了左老王妃和方家的姑奶奶说媒,昭昭觉得方家姑奶奶如此上心这门亲事有些蹊跷,臣便帮忙多留意了一二。”
墨归并没有隐瞒他与沐云书做的那些事,从调查方锦诗开始,将发现孟萱背着离家的夫君珠胎暗结等事全都讲了出来。
只不过他们虽然查清了方锦诗的目的,却没有查到袁家的目的,因此他们才不敢贸然将这件事告诉官家,以免袁家有防备,最后让官家难做。
至于今日东街蹴鞠场之事,的确是他们给袁朗设的陷阱,因云书从一些零散的线索中推断出了一种可能,就是袁朗无法碰触女子,才会与方锦诗合作,诱骗方蓉嫁去钰谷关。
为了证实这个猜测,他们分别给袁三郎和与他十分亲近的鄂四郎送了消息,以对方的名义约他们去蹴鞠场的仓库相见,若他们不是那样的关系,收到纸条后定会疑惑不解,可他们没有露出半点质疑之色,急匆匆便跑去赴约。
应该是忍了许久的缘故,两人来到幽暗的仓库,借着微弱的烛火瞧见墙壁上悬挂着的春宫图后,再没能克制心中的欲望,干柴烈火地滚在了一起。
墨归等人与他们只有一墙之隔,两人在里头发出的声音,尽数落进了他们的耳里。
证实了袁朗的确为了骗婚才求娶方蓉,墨归怎能就这样叫两人轻易离开,于是便点燃了焰火,引来了众人,便有了后来的事情。
听了这些话,景德帝震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那孟萱和袁三郎自己做下无耻之事,竟想要赔上方家丫头的一生为他们遮掩,简直混账!
他甚至想称赞墨归和方公子等人打得好,这种满腹脏污的畜生,当街打死也不为过!
墨归看了一眼满面怒容的景德帝,接着道:
“官家,那袁三公子不仅要算计方姑娘的婚事,他与那鄂四郎私会时说,若方姑娘成亲后不听话,他就会想办法让方姑娘永远说不出话来,等方姑娘离世后,他会与世人说自己放不下亡妻,不会再娶,那样,他就可以与鄂四郎永远逍遥地在一起了!”
闻言,景德帝愤怒地拿起一旁的茶杯,狠狠砸在了地上,对海公公道:
“海大富,你现在就去把那畜生丢出太医院,朕的太医不给禽兽医病!”
袁朗还没有对方姑娘下手,就算是官家也不能因他一句话而定他的罪,但官家下旨不许太医给袁朗治病,旁的大夫就更不敢给他医治了。
海公公默默摇了摇头,袁三公子啊,能不能撑过去,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因为墨归完全没有对景德帝隐瞒,景德帝虽然气他自作主张,但也知道对付袁朗这种人,是要用些非常手段才能惩治的。
这件事传到袁老将军那边,袁老将军也会因羞愧收敛一些傲慢的态度,对他来说,并没有坏处。
虽是如此,却也不能太纵容墨归胡闹,他冷着脸敲了敲桌案道:
“去领二十……三十板子,另外十板是你替昭庆受的,她知情不报,与你一起胡闹,也该受些教训!”
这惩罚说清也清,说重也重,端看打板子的人如何下手。
景德帝将此事归为胡闹,下头的人自然不敢对墨归下手太重。
墨归弯了弯唇,单膝跪地道:“臣,领罚!”
景德帝还没见过领罚也会如此开心的,是因自己能替昭庆受罚而高兴吧,臭小子知道护媳妇,还算不错!
他又想起了孟萱的那个孩子,蹙眉问道:“可查到那孩子的生父是谁了?你们打算要如何解决这件事?事关皇后声誉,你要谨慎一些!”
“昭昭准备等江浩将军回来,将这件事的处置权交给江浩将军,臣也觉得这样最为妥当!”墨归道。
景德帝哼了一声,“昭庆说什么你都觉得对!”
虽然打趣了一句,但景德帝也没有反对,点了点头道:“那就等江浩回来再说罢!”
第472章是墨刑、宫刑还是流放?
了解了事情始末,景德帝捏了捏眉心,便打发墨归下去了,他也没有完全相信墨归,差人出去查探了一圈,得到的答案与墨归说的基本吻合,这才不做他想。
招来海公公,他沉声道:“朕记得那个方锦诗的夫君是京谷路盐铁转运使吧!”
海公公答道:“官家记性真好,方家那位姑奶奶正是嫁去了孟家!”
景德帝点头:“孟大人在这位置上也呆的挺久了,是该调动调动了,宁古知府前日上书说患了重疾,想要告老还乡,朕正愁没有合适的人选,若江将军归京后,孟家不能给江大人一个妥善的交代,那便让孟大人去宁古吹吹冷风,清醒一下脑袋!他们夫妻恩爱,朕准他携妻上任!”
海公公嘴角抽了抽,那位方家姑奶奶之前一定觉着是她本事,才会帮夫君谋到盐铁转运使这样的肥缺吧!她根本不知道,官家是看在皇后娘娘的面子上,才提携了这个连襟。
方锦诗不知感恩,竟还要坑害皇后娘娘喜爱的侄女,并且纵容女儿做出那等丑事,官家怎会轻易饶了她!
宁古可是极寒之地,前任知府是犯了错才被调去那里的,希望孟大人夫妇别犯糊涂,让自己在那种地方度过后半辈子!
将事情都吩咐下去,景德帝也没能静下心去处理国事,想去仁明宫看看皇后,却又不知去了以后要说些什么,将后宫之人想了一遍,他才起身对海公公道:
“许久没去喜淑仪那里了,朕去看看她!”
海公公怔了怔,官家竟主动说去后宫,这可真是少见。
虽然有点惊讶,但海公公并没有多问,只道:“是,老奴这就去安排!”
……
另一边,禁军已经将围堵在御街周围的百姓驱散,可这样大的热闹,百姓怎会放过,堵在东街的各个茶馆里,等待后续。
很快就有人跑进了一间茶馆,朗声道:“处置下来了,处置下来了!”
听到这话,百姓呼啦啦地围了上去,询问道:
“怎么样?怎么处置的?官家可给那骗婚的衣冠禽兽判了刑?是墨刑、宫刑还是流放?”
“他那玩意也用不着,宫刑都便宜他了!”
“你说的没错,不如换成打板子,就往那畜生屁股上打,看他以后还如何做这种下流之事!”
百姓们得闻袁家公子光个身子敲登闻鼓,全都跑过来看热闹,起初只是当个笑话看,毕竟哪个高门大户里还没点见不得光的事。
可后来众人发现这个敲鼓的袁三公子,正是近日向方家提亲的那位,便越聊越觉着愤怒。
前些日子这袁三公子在马蹄下救下了方姑娘,在对方屡次拒绝的情况下,还当众说要对人家负责,三番四次向方姑娘提亲,当时他们还觉着袁三公子是个有担当的真男人,现在想想真是讽刺啊!
有几位秦楼里的姑娘还爆料说,那袁公子之前与友人一同来秦楼里消遣,她们那些人碰他哪里他就擦哪里,之前她们还以为这袁公子是嫌弃她们,如今才知道,他根本就碰不得女子!
碰不得女子还要娶人家姑娘,不就是想让人家姑娘为他遮掩么!
他们之前还说两人般配,真是差点害了人家方姑娘一辈子啊!
百姓们觉得他们都这样生气,官家肯定不能轻饶了那袁三郎,毕竟方家姑娘可是皇后娘娘的侄女儿!
于是着急地看着打探到消息的那个人,催促道:“大哥,到底什么结果,你倒是说啊!”
那汉子给自己倒了杯水,将水一饮而下,才道:“官家没有惩罚袁三郎,只罚了小公爷和方公子等人二十大板。”
他并不知墨归还要替沐云书受十板子,所以只说了二十这个数。
可即便这样,百姓们也炸了锅,气愤地直拍桌子。
楼上雅间里,一身粉衣的方蓉听到这处置,紧张地捏紧了拳头。
“二十大板?即便这样,官家还是要偏袒袁家么?云书,大哥他们会不会伤得很重?”
小公爷本就有伤在身,他大哥和乐驰哥都没有习过武,这二十板子下来不知道能不能吃得住,方蓉真的很担心。
沐云书朝楼下的汉子看了过去,秀眉也微微颦起,小诗的事情是她设计的,袁家安排了那场“英雄救美”,便是急于促成这门亲事,没理由放过这样好的“信物”。
她听说袁夫人今日早早就进了宫去,只要袁夫人将这帕子拿给左老王妃看,左老王妃就会拿给官家,让官家尽快做个决断。
她不知道是不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连累了墨归和大哥他们受了处罚,更紧张于官家是否仍然要促成这门亲事。
浓浓的失望涌上心头,她忘记了一点,他们虽然揭露了袁家的真面目,但官家是皇帝,他做事不一定看对错,只看利弊。
也许,他会为了维护左老王妃和袁家的脸面,按下此事。
“我进宫一趟!”沐云书心中有些乱,竟发觉自己有些惧怕见到那样不分黑白的官家。
其实她与景德帝也没有太多的接触,可能是瞧见他桌子上批不完的奏折,看到不该出现在他两鬓的白发,看到他那么忙碌,竟还为自己准备礼物,她终对这个给了她血肉的男人,生出了感情。
有了感情,就会有期待,就会不想站到他的对立面去,可即便这样,她也不会让他毁掉蓉儿,她认为牺牲就是妥协,绝不是什么大局观!
收拾了一下心情,沐云书提起衣摆便要朝楼下走去,却听那打探回消息的汉子喘匀了气,继续对众人道:
“你们别急,我,我还没说完呢,官家虽然没有处置袁三郎,但已经派人将他送回了府去,并下旨不许太医为他诊治!官家处罚小公爷他们,也是因为他们知法犯法,没有起到表率作用,但念几人情有可原,便小惩大诫,命他们不准再犯,并没怪罪他们打了袁三公子!”
众人听了这话,齐齐吐出了一口浊气。
第473章给我银子都不能够!
官家虽没有明着处罚袁朗,但不让太医给袁三郎瞧病,比直接处罚他还要让人痛快。
现在哪个不要命的大夫敢接袁三郎的诊?想他被揍得骨头都断了,却没有大夫给他瞧病,痛都要痛死他了!
“官家英明啊,我还以为他会包庇袁家呢!”
“你说什么呢,咱们官家可是仁善之君,怎会包庇那些作恶之人!”
听众人全在称赞官家,沐云书竟觉着与有荣焉,那悬着的一颗心也缓缓落了下来,眼底也有了笑意。
看来在官家眼里,大局依旧是百姓和正义,这便够了!
楼下的人还在继续说着袁家的事情,方蓉听到袁夫人已经被人送返钰谷关,高兴得都红了眼睛。
袁夫人不在,就不可能再与方家谈婚论嫁,这门亲事绝不可能成了!
她哽咽道:“云书,我……我不必嫁到钰谷了,不必嫁到钰谷了!”
这几日她经常做那个被埋在棺材里的梦,甚至觉得那是真实发生过的,或者她要是嫁给袁朗,那就是她的结局。
想到不必死在那半点光都透不进来的棺材里,方蓉真的觉着自己又重新活了回来。
感谢云书的话她已经说得太多了,她此刻只想让云书知道她的喜悦。
沐云书当然也是高兴的,有人说命数是天定的,挣扎无用,她们就是要劈开一道光,然后,一直一直的走下去!
虽然知道了结果,但两人还是很担心墨归几人的情况,便立即赶到宫门口,等着接几人出来。
在马车里等了大概半个时辰,她们才瞧见墨归等人被禁军搀扶着走出了宫门。
还不等两人迎上去,一个穿着女官服饰的美貌女子带着侍女从宫内追了出来。
那女子手里握着几个瓷瓶,快步走到墨归身边,将手中的瓷瓶递到了墨归面前,温声道:
“小公爷,这是疗伤用的,你们拿回去涂抹,伤口会好的快一些!”
搀扶墨归的禁军见裴女官竟亲自为小公爷送药膏出来,眼里的羡慕简直要溢出来了。
有裴女官这样的红颜知己,小公爷真是好福气啊!
他以为墨归会欣然收下那药膏,谁料墨归只淡道:“不必,有人会为我准备!”
裴淸怜还没有被人拒绝过,脸上闪过一丝难堪,她以为墨归是见周围人多,怕有人说她闲话,便道:
“小公爷不必多想,这是太医院的药,定会比寻常的药好用一些!”
墨归厌烦地皱了一下眉头,毫不客气地道:
“太医院连猫儿是不是得了恐水症都判断不出,裴女官怎好意思说你们调配的药更好用?”
两人说话的时候,沐云书和方蓉也下了马车,听到脚步声,裴淸怜和墨归都转头看了过来。
裴淸怜看见沐云书后,粉唇瞬间抿紧,难怪墨知许对她会是那样的态度,应是这昭庆殿下善妒,墨知许怕给她带来麻烦吧!
看到同样穿着一身素色的沐云书,裴淸怜忽地想起兰月说这位公主与自己相像的那句话。
心里无端地生出了几分恼意,她低头遮住了眼神,浅浅朝沐云书行了一礼,又对小公爷道:
“其实小公爷不必怕我劳累,不过小公爷不用也罢,等有时间,我会去府上问诊!”
她也不给墨归拒绝的机会,淡淡对沐云书道:“太医院繁忙,臣女便少陪了,殿下快送小公爷他们回吧!”
说着,她又朝几人行了一礼,转身返回了宫中。
虽然只是简单的打了个照面,方蓉却是皱了眉头,这裴女官的话为什么听着让人那么不舒服呢!
可送墨归等人出来的几位禁军却全都看直了眼睛,裴淸怜的身影消失在路上,他们都没舍得将目光收回来。
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完美的姑娘啊,不仅美貌与才华于一身,还如此善良温柔,他们现在都恨不得扭断自己的胳膊,这样就能让裴女官给他们瞧病了!
墨归见沐云书皱着眉有些不开心的样子,沉吟片刻对阿泗道:
“回头跟国公府守门的小厮交代一声,谢绝一切探病问诊的,赖着不走的,一律视作细作,押去皇城卫审问!”
阿泗嘴角抽了抽,暗暗给他家爷竖了个大拇指。
前两日墨老夫人用冷水给小公爷沏了一杯茶,他当时还不知是什么意思,现在算是想明白了。
裴女官就是那茶,小公爷便是水,但凡小公爷有些温度,那茶就会无孔不入的散开,到时候昭庆殿下定会嫌弃小公爷不干净了,以殿下这性子,抬手将茶水泼掉也是有可能的!
老夫人就这么随意点拨一下,小公爷就悟了,要不怎么说他家爷悟性好呢!
他笑着应道:“是,爷修养的时候,奴才保证一只母蚊子都不会给您放进去!”
阿泗虽然在回复墨归的话,眼睛却看着沐云书,惹得沐云书忍不住笑了起来。
在她看来,裴淸怜就是一个心高气傲的姑娘,只要她不介入她的生活,她也没有闲情关注她。
她看着墨归道:“还有心情说笑,看来伤得不重,白叫我和蓉儿担心了!”
听到沐云书说她担心,墨归抑制不住地弯起了眉眼:“没事的,他们就是做做样子,与抓痒无意!”
后头的沐乐驰苦着脸,捂着腰道:“抓痒?这痒抓得我也就几天下不来床!早知道还要受罚,我该多踹那孙子两脚!”
听沐乐驰竟说好几日都下不来床,方蓉眼底满是紧张:“伤得这么重,那快回去吧,我和云书帮你们上药!”
这话音一落,墨归立即朝身后两个男人看了过来。
居然还想让云书帮他们上药?长本事了!
他也没什么夸张的动作,但那眼神却如同刀子一样,沐乐驰两人瞬间觉着脖子凉飕飕的,忙摆手道:
“不必,不必,没那么严重,我们自己上药就好了!”
“没错,我说笑的,怎能让你们姑娘家帮我们上药!”
方凌忽然觉着,当初他认错了姝儿也是一件好事,跟墨归这小子抢姝儿,他估计天天都得挂彩!
想到这儿,他忽地释然的笑了笑,他放不下的,是那个被他牵在手里的小奶娃,并不是现在的昭庆公主,往后的每一天都会不一样,他没必要纠结从前!
脸上的笑容又深了几分,方凌揽着沐乐驰的肩膀道:“我们可以互相帮忙!”
这话却让沐乐驰狠狠打了一个激灵,想起他们守在仓库听到的那些污言秽语,沐乐驰立即推开了方凌,严词拒绝道:
“还是我自己来吧,你们都离我远着些!”
方凌哈哈笑道:“客气什么,以后都是一家人了!”
沐乐驰将手都晃出了影子,脸上的表情比挨板子时还要难看:“给我银子都不能够!这事儿没的商量!”
第474章变了一个人
几人笑闹在一起,沐云书和方蓉弯着眉眼瞧着他们,只觉着头顶的山被他们合力移开,天是蓝的,风是清的,一切都很是美好。
待他们正要登上马车时,迎面又走来了一辆马车,马车停在宫门口,一个婢女扶着一名穿着杏色衣裙的女子从车上走了下来。
见到这个女子,沐云书不由停下了脚步。
方蓉也回头看了过来,惊讶地低声道:“是祁王妃……她的气色好像不太好!”
祁王妃样貌的确不算出挑,但样子温和,看多了便觉着很舒服,后来用了保信堂的玉容脂,肤色好了不少,整个人的精神头也足了起来。
可今日再见,方蓉竟觉得她好像憔悴了许多,连之前的精神头都没有了。
见到这样的单妙竹,沐云书本舒朗的眉倏地皱了起来,低声对方蓉道:
“你们先上车等我一下,我与祁王妃说两句话就来!”
方蓉心情复杂,祁王妃是贤妃的儿媳妇,她怕祁王妃会帮贤妃对付云书,便嘱咐道:
“那你小心,她说什么,你也别太往心里去,也许是贤妃又生的主意!”
已经爬上马车的方凌挑起车帘,远远看了单妙竹一眼。
其实他很久前就见过祁王妃,那时候她还没有嫁入祁王府,在她父亲治理的县城中为百姓派粥。
印象里,她是个极爱笑的女子,可眼前这个衣着华贵的女子却与他印象里的那个人无法重合了。
“我之前遇见过祁王妃几次,她父亲是个好官,那样规矩的人应该不会教出太差的女儿,不过蓉儿说得也对,有防备总是好的!”
墨归并没有像两人一样劝说沐云书小心,他知道沐云书自己有分寸,只温声道:“想去就去吧,我们在车上等你!”
沐云书点了一下头,带着宝珠快步朝单妙竹的方向走了过去。
单妙竹见到她,嘴角向上弯了弯,这样的动作竟导致她的唇瓣裂开了一些小口子。
但她并没有因为疼痛让自己的表情有什么变化,因为她不想让沐云书替她担心。
她温声道:“还真是巧,竟在这里遇见你了!我听闻了袁家的事,没想到袁三郎竟是那样的人,大家都在说他被打,是罪有应得……”
不知是不是太久没有说这么长的话,说到最后,她喉咙就干痒起来,她咽了一下口水,才堪堪忍住,没让自己咳嗽出来。
沐云书哪能看不出她的异样,拉着她走远了几步。
绿屏见两人离开,想要跟上,宝珠却笑着冲到了绿屏面前,指着她的发簪笑道:
“姐姐,你这发簪真好看,在哪里买的?”
绿屏的视线被挡住,忍怒扶了一下发簪道:“这可不是买的,是王爷赏我的,不是什么人都能得到的!”
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虽然她与宝珠同为奴婢,可她早晚会成为王爷的妾室,怎么可能与宝珠这样的奴才称姐道妹,说不准宝珠的主子以后还要叫她一声小嫂嫂!
可宝珠却好像看不出绿屏的嫌弃,只拉着她问东问西,让她没有办法去打扰小姐跟祁王妃说话!
沐云书将单妙竹拉远后为她诊了脉,察看了一番便皱眉道:
“先不说别的,我叫人给你送去的香囊,你没有换么?你的脉象怎么这么虚?”
单妙竹苦笑着垂下了眸子,低声道:“我若好好的,母妃定会想旁的办法对付我,与其日日担惊受怕,不如知晓自己得了什么病,也就没那么害怕了!”
看到这样的祁王妃沐云书有些心疼,她经历过类似的遭遇,所以很能体谅她的苦楚。
不过单妙竹嫁的是皇家,情形比她那时还要复杂许多。
“你不能这样作践自己,总有办法应对的!”
单妙竹朝绿屏的方向看了一眼,忽地拉住了沐云书的手,轻声道:
“云书,能遇见你,我真的很满足,没有人能理解我的处境,他们都觉得我身在福中不知福!云书……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我爹爹是个老实人,若他和娘亲遇到了麻烦,你能不能帮帮他们!”
她说得很急,似乎生怕以后再没机会与沐云书交代了一样。
这件事单妙竹之前也拜托过她,想来她定是又感受到了危险才会旧事重提。
沐云书想要安抚她一句,却听绿屏那边朗声唤道:
“王妃,贤妃娘娘今日险些晕了过去,不知怎么样了,咱们有空再与昭庆殿下叙旧好不好?先入宫看望娘娘要紧!”
单妙竹捏了捏帕子,轻咳了两声道:“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她虽在与绿屏说话,眼睛却是看着沐云书的,沐云书只能点头道:
“我应了,不过你别太悲观,只要人在,没什么不能改变的!”
听了沐云书的话,单妙竹脸上瞬间绽放出一个轻松的笑容,她点头:“我懂,我会保重的!”
她之前最放心不下的是她的爹娘,云书答应看顾她的爹娘,她也就没有那么担心了。
“快回吧,有空再寻你闲聊,我去了!”
单妙竹朝沐云书挥了挥手,这才提裙走回到绿屏身边。
沐云书也带着宝珠回到了马车上,墨归见她一直皱着眉头,知道祁王妃可能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便道:
“你若担心她,回头可以去祁王府瞧瞧她!”
那黄花曼陀罗虽不至于致命,但沐云书还是很担心单妙竹,想到现在蓉儿的事情也解决了,除了准备正店的事情也没有什么需要她操心的,便朝墨归点了点头。
……
另一边,景德帝已经带着海公公来到了喜鸾宫。
喜淑仪正在廊下逗弄着鸟儿,听到脚步声走近,她气恼地道:
“这些小家伙胆子小,叫你们走路轻着点,怎么就是不听?这是本宫这两年修生养性,换做从前,定要拉你们去打……”
“板子”这词还没说出口,她就瞧见一片绛红色的衣摆荡进了她的视野里。
衣摆下是一双绣着龙纹的皂靴,喜淑仪惊了一下,回头便看见了景德帝那嫌弃的眼神。
她讪讪笑了笑,朝景德帝福礼道:“官家万福,您来了怎么也不叫人通传一声,臣妾这灰头土脸的别惊到了您!”
景德帝“哼”了一声,“你这脾气不是挺大的,还怕惊到朕?”
“那不是从前么,臣妾现在哪里还有脾气了!”
第475章要了他的命
喜淑仪年少时的确很跋扈,娘家得力,自己又貌美,得了官家的恩宠眼睛就长到了头顶上,谁都不放在眼里。
那时候的她总是想把后宫嫔妃都斗下去,独得官家恩宠,现在想想,还真是可笑。
能抢来的早晚会被别人抢走!什么恩宠,现在看来还不如笼子里的八哥有趣!
她的位份不高,但也不低,还有两个不会搅入皇权斗争中的儿子,这宫里没人比她快活,她还生哪门子的气!
喜淑仪挪动了一下略有些发福的身子,朝景德帝做了个请的手势,“官家快进殿吧,臣妾给您点茶去!”
看着没什么烦忧事的喜淑仪,景德帝的心情也松快了一些,负手走进殿中道:
“少给朕放些盐,上次你琢磨的那东西差点把朕齁死!”
喜淑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上次那茶她是想给皇后娘娘做的,听说吃糖会叫人心情好,又有人说想要甜,要加盐,她就放了一把盐巴进去。
担心不好喝,就先给官家送了一碗,结果晚上就被官家下旨训斥了一番!
不过,她还是庆幸的,齁到官家总比齁到皇后娘娘好!
“嘿嘿”笑了两声,喜淑仪这才道:“不会不会,臣妾这次定自己先试过了再给您喝!”
听了这话,景德帝本能地抬起腿想要离开这里,喜淑仪是不会让他不开心,可她会要他的命啊!
“你去弄,朕盯着你!”
他怕喜淑仪又往茶里放乱七八糟的东西,便走到她身边,盯着她鼓弄那些茶具。
喜淑仪也没有阻拦,一会打开这个瓷瓶看看,一会又拿起另外一个瓷瓶瞧瞧,好像对这些东西并不熟悉的样子,看得景德帝出了一身冷汗。
“得了,别弄了,喝了你点的茶,朕不知明儿能不能爬起来上早朝!”
“官家,臣妾这些佐料可都是稀奇玩意儿,臣妾的金刚和牡丹吃了都没事儿呢!”
景德帝撇了一下嘴,回头看了一眼廊下的那几只鹦鹉道:“只能说你养的那些玩意命硬!”
说话时,他瞧见喜淑仪将一个瓷瓶放到了一边,好奇地问道:
“你手里的那是什么?什么好东西还藏着掖着,又想留给皇后是不是?”
他这个妃子对皇后可比对他上心多了,说起来年轻那会儿,喜淑仪最喜欢找皇后的麻烦,后来皇后救了她的儿子,她一下子就变了态度。
不仅不再争宠,还时常研究好吃的给皇后送去,不过这些吃食味道都一言难尽,所以到底是不是报恩,还真不好说!
喜淑仪将那瓷瓶放好,笑着道:“官家别打趣臣妾了,臣妾的好东西,不都是您赏的,怎会跟您藏着掖着!只不过刚刚那一瓶不是给人吃的,臣妾怕搞混了,这才放起来!”
不是给人吃的?
景德帝瞧见院子里的那些鹦鹉,以为是鹦鹉的口粮,便也没有多问。
但喜淑仪打开瓶盖时,海公公扫到了里面药丸似的东西,莫名觉着眼熟。
他想要问问,可又担心官家嫌他话多,只能蹙着眉头苦思起来。
景德帝回头时,正好见到海公公那已经皱到一起的脸,沉声道:“想什么呢?”
海公公犹豫了一下,还是对喜淑仪道:“喜娘娘,老奴能否看看这瓷瓶里的东西?”
喜淑仪怔了怔,叫宫婢将瓷瓶拿了过来,交到了海公公手上,海公公打开瓷瓶倒出来两颗,惊讶地道:
“这东西娘娘是哪里得来的?”
喜淑仪眨巴眨巴眼睛,回道:“这个呀,是老九身边的人送过来的,说是昭庆殿下为雪烟做的零嘴儿!”
景德帝闻言立即看了过来,“是昭庆给雪烟做的那零嘴?这东西老九怎么得到的?怎么还送到你这里来了?”
喜淑仪坐到了椅子上,还往上挪了挪自己的身体,将瓷瓶盖好道:
“雪烟不是病了,被送去了太医院?那位裴女官不准雪烟乱吃东西,命医士将这零嘴儿丢掉,恰巧那日老九也在,就命他身边的人将这零嘴捡回来送到了臣妾这里!”
景德帝挑了挑眉,怪不得太医院的人找不到这零嘴了,竟是被老九捡回来送到了喜淑仪这儿。
可喜淑仪一向跟皇后要好,会不会是她想帮昭庆,故意这样说?
景德帝怀疑地看着喜淑仪,发现喜淑仪同样一脸困惑地看着他,这让他不由翻了个白眼。
他都忘了,这女人最不擅长伪装,之前偷偷在宫里烤肉被他抓住,结巴的一句完整话都说不出来。
这时,海公公皱眉道:“不对呀,老奴记得那一瓶猫草丸还剩下挺多的,怎么就这么点了?”
喜淑仪道:“哦,不是说要让太医院的人瞧瞧,这猫草丸里都混了些什么,另外半瓶送去太医院了!”
“送去太医院了?”景德帝眼睛虚了起来,“什么时候的事?”
“就前两日啊!”
“那你怎么还留了这些!”景德帝追问。
喜淑仪有点委屈,他感觉官家在审犯人,忍着怒气道:
“官家,太医院查看着猫草丸有一两颗就够了,若这猫草丸没什么问题,岂不都叫他们糟蹋了!”
景德帝忘了,喜淑仪有喜欢囤东西的毛病,要不也不会有这么多瓶瓶罐罐,这两年她把自己养的也越发像松鼠了!
这样看来,这小半瓶猫草丸,的确是被太医院医士丢掉的那些。
既然已经送去了太医院,太医院的人为何没有禀报结果呢!
景德帝扭动着扳指,眉头渐渐地聚拢在了一起。
海公公忍不住道:“官家,会不会是太医院那边知道自己下错了诊断,害怕受罚,所以才不敢将猫草丸的事情报上来?”
其实这事也不难想通,猫草丸若是有问题,官家就不会太怪罪太医院误诊一事,反正已经报过没能寻到猫草丸,他们按下不报也是有可能的!
如果这样,那他就完完全全的冤枉昭庆了!
景德帝神色复杂地皱紧了眉头道:“海大富,叫人去宫外寻个大夫,最好是给猫狗瞧病的,让他看看这猫草丸到底有没有问题!”
海公公行礼道:“是,奴才这就去办!”
第476章叫她伤心了
景德帝也无心留在喜鸾宫,起身对喜淑仪道:“得了,朕也没什么事,你也不必老在宫里拘着,没事可以去找皇后聊聊天!”
喜淑仪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饱满的脸蛋瞬间有了光泽,“真的可以么?老王妃她不会怪罪我们吧?”
他们这些嫔妃要是太亲近皇后,或乱了左老王妃立的规矩,左老王妃就会想办法惩治她们,因此她们只能将自己圈在院子里。
景德帝哼了一声:“皇后身子渐渐好起来了,后宫的事自也会慢慢管起来,你有空就帮一帮她,你做正事,母妃怎会怪你!”
有了景德帝的话,喜淑仪就不再担心,欣然道:“官家英明,臣妾恭送官家!”
景德帝罢了一下手,很快就返回了福宁宫。
大概等了一个时辰,海公公将一位老大夫带进了殿中,听海公公说这是城郊的老兽医,专门给鸡鸭牛羊治病的,景德帝便将那猫草丸交到大夫手里,问道:
“可能分辨出这是用什么做的?”
老兽医有些紧张地将猫草丸撵开,仔细查看了良久才抖着声音道:
“回官家,这小丸里头主要就是鸡肉和小麦草,有少量调理肠道的草药,不过非常少,可以忽略不计!”
听到这话,海公公那紧张的心终于松弛了下来。
这大夫的话与昭庆殿下说得无异,殿下她没有说谎!
景德帝靠在椅子上,半晌没有开口。
得到这个结果,他也松了口气,其实他心里还是偏向于相信那丫头的,只是他实在害怕再次被至亲算计……
想起了昭庆那失望的眼神,景德帝心口有些酸涩,他是不是叫那丫头伤心了?
捏着眉心朝大夫摆了摆手,海公公很有眼色地将大夫带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海公公返回殿内,见景德帝一脸疲惫之色,走过去帮他揉着肩膀道:
“官家,您要是累了,就先歇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