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坐到龙案边的太师椅上,景德帝捏着自己的眉心,对跟进来的海公公道:“昭庆的意思,是她做的那个零嘴儿,能治雪烟之前得的病?”
说完后,他也不等海公公回答,自己便摇了摇头,“她又没学过医,哪里懂这些!算了,都要嫁人了,朕也懒得与她计较,以后不见就是!”
他斜了海公公一眼,气道:“只要她不会为了拉拢你这老东西,继续做糊涂事就好!”
海公公扯了扯嘴角,官家心里想相信昭庆殿下,却又不敢相信,还真是拧巴!
早知道那日他就不将那零嘴交给太医院的医士了,现在若能找出来叫人验一验,官家就不会再怀疑殿下了!
可他现在不敢替昭庆殿下说半句话,生怕犯了官家的忌讳,只能将劝说的话又憋回了心里。
……
裴淸怜被景德帝训斥了一顿,心情很是糟糕,回到太医院也无心做事,切药时竟伤到了手,萧泽玖恰巧在这个时候跨进了门,正见裴淸怜捂着血流不止的手站在那里,急得三两步就跨了过去。
“怎么切到手了?我去给你找布包扎!”
他急得将柜子上的药箱全都抽开了,却没有发现包扎用的棉布,最后还是兰月将东西找了过来,帮裴淸怜涂了止血的药。
萧泽玖瞧着裴淸怜的伤口,眼里写满了心疼,可惜他不会包扎,只能在一旁干看着。
裴淸怜并没有呼痛,她不屑用这种办法来博得别人的同情。
等兰月帮她包扎好后,她只叹了口气道:
“弄成这个样子怕是无法做事了,不知道会不会影响给老王妃施针!”
听主子这样说,兰月不由心中一动,其实没办法给老王妃施针也好,老王妃难受,就会越发依赖小姐了。
但九殿下在这里,兰月当然不会这样说,想了想,她叹气道:
“老王妃仁厚,定会体谅小姐的,小姐定是还在担心雪烟的事情吧,要不是如此,小姐也不会分神!”
听兰月提起雪烟,萧泽玖忙道:“哦,对了,雪烟是怎么回事?我听旁人说,你诊出它得了恐水症,它留在太医院,你会不会有危险?要不我去求父皇,让父皇换位大夫医治它吧!”
他这次过来,正是因为听到了雪烟患病的事情,清怜负责医治那个小家伙,他怎能放心得下,这才匆匆赶了过来。
裴淸怜闻言,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恐水症的事竟然这么快就传了出去,这件事后她的名声势必会受到影响,这是她最不想看到的!
第459章多疼爱她一二!
裴淸怜实在没有想通这件事她到底错在了哪一步,心情越发烦躁起来。
将握紧的手放到了桌面下,她挺直了身子淡道:
“九殿下不必担心,昭庆殿下已经证明了雪烟得的并非恐水症。”
闻言,萧泽玖那紧绷着的心瞬间就松弛了下来,眼中的高兴溢于言表。
“真的!?那可真是太好了!雪烟没事,你也就不会有事!没想到我皇妹竟还有这个本事,厉害了!”
见萧泽玖虽然惊讶,却丝毫不怀疑沐云书是否有这个能力,裴淸怜闭在一起的唇瓣抿得更紧了一些。
那位殿下就那般好么?所有人都这样喜欢她!
裴淸怜深吸了一口气,淡淡看了萧泽玖一眼,问道:
“臣女听说皇后娘娘是年后才寻回的昭庆殿下,怎么九殿下好像跟昭庆殿下很熟悉一样,你们从前就认识么?”
萧泽玖没有觉察出裴淸怜的异常,他跟皇妹倒也没有多么熟悉,可血缘这东西很神奇,她在母后生辰那日见到昭庆后,就觉着好像与那丫头认识了很久一样。
而且要不是皇妹,他怎能躲过陈夫人那一劫,现在也不会有机会坐在这里与心上人聊天了。
他当然不会跟裴淸怜提纪家和陈夫人的事情,想了想便道:
“我这个皇妹这些年在民间吃了不少苦,她当年走失,虽然侥幸被沐家收养,但她那位养母对昭昭的爱很畸形,那种感觉怎么说呢……就是很窒息,等以后你们熟了,我会慢慢讲给你听!她吃了那么多的苦,我这做皇兄的,当然要多疼爱她一二!”
萧泽玖只是说着,眉眼里已经满是藏不住的宠溺。
因为吃了苦,就要被所有人捧在手心里么?
裴淸怜不喜欢那些靠可怜博取别人同情的女子,想起墨归护着昭庆殿下的样子,默默地垂下了长睫。
墨知许应该与九殿下一样,对昭庆殿下的情感大多是因为可怜吧。
皇后娘娘与墨知许的娘亲是好友,他在乎皇后娘娘,当然要帮皇后娘娘照顾她的女儿!
有的人还真是天生好命啊!
萧泽玖并没有注意到裴淸怜走了神,十分有兴致地继续道:
“不过有墨知许那小子在,也轮不上我们护着!你不知道那小子有多在乎昭庆!我还以为那小子这辈子都不会被情所困,没想到啊,他终是体会到我的心情了,这世上还真是一物降一物呢!”
提到这两个人,萧泽玖眼底都染上了幸福的笑意,以前他总被墨知许欺负,现在也抓住了那小子的软肋,墨知许再敢仗着功夫好欺负他,他就跟皇妹告状,定要让皇妹帮他好好管教管教那小子!
只不过墨归比他运气好,皇妹与他心意相通,而他的心上人似乎还不能接受他!
萧泽玖脸上的笑容刺痛了裴淸怜的眼睛,她转过头,咬着牙淡道:
“小公爷的确重情,为了还皇后娘娘的照拂之恩,他自会为了昭庆殿下赴汤蹈火!”
萧泽玖眨了眨眼睛,觉得裴淸怜这话好像有些不太对劲,他正要解释一句,裴淸怜便接着道:
“殿下们要照顾的人,我自然也会帮忙照顾,不过雪烟的事情,昭庆殿下可能对我生了误会,希望有机会能与她解释一二吧!”
“是说为雪烟错诊了病症的事情么?这个你不用担心,哪位大夫没有误诊过,没出事就好,昭庆不会怪你的!”
萧泽玖觉着裴淸怜自小就比旁人独立懂事,而昭庆也是个十分有主见的姑娘,其实这两人有些地方很相像,没准儿可以成为要好的朋友。
这般想着,他笑道:“你用不着担心,这也是不打不相识,以后你们相处久了就不会闹出这样的误会了,改日我来做东,叫你们一起聚聚,你们两个很像,一定会很投缘的!”
听萧泽玖说自己与那位民间公主相像,裴淸怜眼中本能地闪过了一丝不悦。
她是靠不断的努力才有了今日的声名,与那些靠着身世获得一切的人如何能一样呢!
本想拒绝萧泽玖的邀请,可想到他请了昭庆殿下,定也会请来墨知许,拒绝的话就没有再说出口。
“有机会再说吧!”
裴淸怜随口回了一句,却让萧泽玖变得激动起来,一双桃花眼瞬间变得亮晶晶的。
“会的,一定会有机会的,这件事交给我就是!”
说完这话,他立即就站起了身:“我这就去趟仁明宫,正好有些日子没有给母后请安了,听说母后的身子也有了起色,昭庆回来后,好像每件事都有了好转呢,你说我这皇妹是不是个福星!?”
裴淸怜眉心跳了跳,扯起唇角道:“殿下知道的,我是大夫,从不信鬼神之说,我只信我自己!”
萧泽玖知道裴淸怜不像别的姑娘那般喜欢逢迎,并没有计较她的话,转头看着兰月道:
“那你照顾好你家小姐,她手受了伤,别让她着了水!反正现在也不用照顾雪烟,不行就与院判告个假,先回去歇着吧!”
兰月福身道:“是,奴婢记下了!”
萧泽玖正打算离开时,他身边的随从低声道:
“九爷,既然雪烟被接回了仁明宫,上次那个零嘴儿要不要也一起送过去?”
萧泽玖这才想起那猫草丸的事,用折扇敲了一下额头道:“你不说我都忘记了,那就先去母妃那儿将那瓷罐拿上!”
裴淸怜听了这话倏地转身朝萧泽玖看了过来:“九哥,你说的是什么瓷罐?”
听到这声“九哥”,萧泽玖觉着自己的耳朵都苏了,裴淸怜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唤过他了。
他粲然一笑,回道:“就是海公公那日带来的零嘴儿,我觉着扔了可惜,就让阿斗拾了回来,送去了母妃那边!”
裴淸怜转眸看向萧泽玖身后的随从阿斗,阿斗莫名觉着这目光带着点寒意,不由低下了头去。
裴淸怜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了,缓和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才道:
“怪不得我让贺医士去帮忙寻找,贺医士却没能将那瓷罐找到!”
萧泽玖不解:“你叫人去寻那瓷罐了?寻它做什么?”
第460章透过她,想念你……
裴淸怜寻它回来,当然是想要查一查那零嘴到底是用什么做的,若它有害,她会第一时间告知官家,若无害……
她现在也没想好,若那零嘴没有问题,她该怎么做,可私心里,她不想让萧泽玖将那零嘴送回到昭庆殿下手上!
裴淸怜放在袖子里的手缓缓握成了拳,指甲都陷进了手心中,挣扎了片刻后才道:
“是这样的,官家怀疑那零嘴儿里混合了能叫猫儿上瘾的东西,想叫我们太医院查一查,我这才叫贺医士将扔掉的瓷罐捡回来。”
“叫猫儿上瘾的东西?那会伤害到雪烟的身体么?如果会的话应该不可能,昭庆不会伤害雪烟!”
见萧泽玖说得如此笃定,裴淸怜淡淡道:
“臣女也不希望查出什么来,但还是要用事实说话,所以麻烦殿下将那瓷罐送到太医院来吧,我查过之后自然会给昭庆殿下一个公道!”
萧泽玖也知道口说无凭,要是可以查清真相,父皇就不会误会昭庆了。
想了想,他点头道:“好,那我这就让阿斗将瓷罐取来!”
阿斗知道只要是裴姑娘的请求,他家爷就没有不应的,没敢多问半句,应了一声后便快步离开了太医院。
也就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阿斗就匆匆折返了回来,将从喜淑仪那里取回来的瓷罐交到了裴淸怜手上。
裴淸怜接过瓷瓶,打开盖子倒出了几颗,放在鼻前闻了闻,萧泽玖紧张地问道:“怎么样?有问题么?”
裴淸怜眼底划过一丝失望,嘴上却道:“殿下太着急了,现在还看不出什么,等会儿我会仔细查查,可能需要点时间。”
萧泽玖知道裴淸怜做事严谨,便点头道:“那你检查就是,万不能叫人冤枉了我皇妹!”
“我知道了!”
裴淸怜平静地应了一声,抿了抿唇瓣又道:
“这件事,殿下先不要跟别人提起,你也说怕有人会冤枉昭庆殿下,这宫里环境复杂,要是叫有心人知道这零嘴儿在我这里,我担心会出什么纰露。”
萧泽玖当然知道这宫里形势复杂,不说别人,母后这里有什么风吹草动,贤妃和鄂妃那边都会知晓,这猫草丸的事的确不能乱说。
“那我要不要告诉昭庆一声?”
“九殿下,您现在告诉昭庆殿下,万一昭庆殿下身边的人不可信怎么办?”
兰月看了一眼自家小姐的脸色,觉着她家小姐定然不想让九殿下将事情告知昭庆殿下,便道:
“若这零嘴儿真没什么问题,我家小姐定会告知官家和皇后娘娘,这样就没人有机会在这件事上动手脚!退一万步讲,就算这零嘴儿真的有问题,您这般在意昭庆殿下,我家小姐也会看在您的面子上,先找您商议对策的!”
萧泽玖觉着这样的确稳妥一点,思忖了一会儿便道:“好,那就交给你了!”
裴淸怜将瓷罐合上,起身道:“好,那我便去忙了,殿下自便吧!”
萧泽玖不太明白为何清怜对他总是忽冷忽热的,他还想与她多说几句话,但见她又要去做事了,也不好再留,站起身道:
“那我去看母后了,你手受了伤,自己多仔细些,有事叫兰月去寻我!”
萧泽玖见裴淸怜只朝他点了下头,他只能不舍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带着阿斗离开了太医院。
裴淸怜看着萧泽玖远去的背影,捏着瓷瓶的手紧了又紧。
兰月走到门边见人走远了,快步返回裴淸怜的身边,低声道:“小姐,您……您是不是想往这零嘴儿里添些东西呀?”
裴淸怜瞬间冷了脸,看着兰月呵斥道:“你胡说什么!我怎会做那么龌龊的事情!”
兰月吓得忙低下头,认错道:“是奴婢失言了,奴婢只是见官家今日因昭庆殿下责备了您,心里气不过……官家明明将雪烟交给了您,要不是那位昭庆殿下总来参合,怎会出这样的事,没准儿您早就将雪烟治好了!她自己来太医院闹事不说,竟还给小公爷传了信,好像咱们怎么欺负她了似的!”
裴淸怜并没有再训斥兰月,只道:“殿下是小公爷的未婚妻,小公爷自要宠她护她!”
兰月最了解她家小姐的心思,凑到裴淸怜身边低声道:
“小姐,你有没有发现,那位昭庆殿下的气质与您有几分相像呢!您说小公爷在看昭庆殿下的时候,会不会透着她,想着的是……”
“兰月!”
裴淸怜打断了兰月的想象,同时打断的也是自己不断沉沦的心。
见到墨知许后,她的心就变得乱糟糟的,她不能让自己被任何人乱了心智!
“行了,这件事过去了,我不想再提,你去把西偏房第三排书阁上的医书给我拿过来!”
兰月本来还想跟裴淸怜八卦几句的,见小姐不想再听也就止住了话头,应道:“是,奴婢这就去取!”
说着,她整理了一下裙摆,退出了屋子。
只不过她还没走出多远,便想起忘记问裴淸怜要拿哪一本,回头要进门询问时,竟见裴淸怜站在桌边,将手中的瓷罐打开,把里面的药丸一颗颗地倒进了丢弃废物的木桶中。
兰月惊讶地捂着嘴巴躲到了一旁,没敢让裴淸怜发现自己。
她太了解自家小姐的性格了,她不容许任何人瞧见她不好的一面。
小姐应该是发现那药丸没有什么问题,所以才会倒掉吧!
看来小姐不打算将药丸没有问题的事情告诉官家了!或者说她不打算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
只要官家不知道,心里就会对昭庆殿下一直有一根刺,就算九殿下问起,小姐也会对九殿下说药丸不太对劲,但不想让官家对昭庆殿下产生不好的印象,所以悄悄将这药丸处理了!
兰月知道她家小姐厉害,但也没想到小姐做事时连她都避着,这等心思,那昭庆殿下怎能斗得过呢,昭庆殿下真的要庆幸,她家小姐的心思不在小公爷身上!
担心被小姐发现,兰月不敢多作停留,蹑手蹑脚地朝西偏房去了。
第461章同心
日落时分,宫门口驶出了一辆黑漆马车,马车走的很慢,哒哒的踏进了一片金黄中。
马车内的两人面对面坐着,虽然安静,可两人却不觉得这样的气氛尴尬,甚至想着若能这样一直坐下去,也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拐出了御街,墨归柔声问道:“今日在太医院,你没有受伤吧?”
男人眼中的关切是不加掩饰的,将沐云书心中低落的情绪驱赶了大半,她弯唇道:
“他们还没来得及拦下我你就到了,我哪有机会受伤!对了,还没来得及问你,你怎么来了?”
“是海公公叫人给我送的信,他担心你去太医院会出事!”
顿了顿,墨归又道:“不过官家若不想让他给我送信,定会拦着他,所以……这其实也是官家的意思!”
想到景德帝的态度,沐云书心中有些五味杂陈,这世上的情感,真的不是用爱与不爱就能概括的。
觉察出了沐云书的低落,墨归握住了她的手,哄道:
“官家与娘娘之间的问题有一部分出在大皇子身上,你放心,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我都会将当年的事情查清楚,还大皇子一个清白!”
听墨归提起了大皇兄,沐云书想到一事,开口问道:
“对了,你最近一直在查桂王和纪家的事,是否查到纪家与桂王有勾结?当年向桂王泄露官家行踪的,是不是纪家的人?!”
墨归剑眉微微聚拢,抿唇摇了摇头:“我们查了许久,纪邱会发现桂王废宅有密室应该是个巧合,纪家……应该与桂王没有往来。”
如果能查出纪家与桂王有勾结,或可证明当年是纪家陷害了大皇子,可墨归顺着这条线索并没有查到有效的证据,虽然不甘,也只能暂时舍弃了这个方向。
沐云书明白查案不能感情用事,可她觉着这件事还是有些蹊跷,她道:
“纪邱虽然是纨绔,但桂王废宅的密室也不是随意就能被发现的,你说会不会是障眼法,有人想利用纪家遮掩什么?”
墨归静静地凝视着沐云书,眉宇间光华流转,似要将眼前人绕进眼底深处,仔细珍藏。
他弯起了唇角:“咱们想到了一处去,我已经让老李去调查曾与纪邱来往较深的一些人,希望可以发现一些线索!”
顿了顿,他又道:“虽然在纪家那边没有查到什么,不过我们终于找到了丰益哥在冀州认识的朋友,在他那里得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沐云书闻言有些紧张地道:“大皇兄他……真的不在了么?”
墨归深吸了口气,抿紧唇瓣点了点头。
“已经可以确定,那个带领灾民对抗流匪之人就是丰益哥,为了护住几个村子的老弱妇孺,他们拼死拖住了那些要抢杀孩童的恶匪,死在了流匪手中……他的妻子本可以带着孩子们逃走的,可她放不下丰益哥,将孩子们交托给旁人便返回去寻找丰益哥,也……未能幸免……”
沐云书虽然对这个大哥没有记忆,可听到他的死讯还是觉得心口闷闷的,孩子们可能早就有预感吧,所以他们很少说起爹爹和娘亲的事情,就是害怕难过。
可几个小家伙不知道有多少个夜晚哭湿了枕头,他们还那么小,怎么能不想爹娘呢!
“大皇兄他为了百姓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我实在不相信他能做出弑父的事情,可他若没有向桂王泄露官家的行踪,为什么不回京与官家解释?莫不是像话本子说的那样,他受了伤,失去了记忆,所以才没有回来!”
墨归失笑:“怎么会,皇室的下一辈正是修字辈,如果丰益哥失去了记忆,不会给修逸他们取这样的名字……其实,我还查出了一个线索,就是丰益哥在几年前应是回过京城一次,至于他来京城做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大皇兄回过京城?!”
沐云书有些惊讶,大皇兄不会无缘无故回到京城来,若能查出他的目的,也许能还原当年发生的事情!
她知道给大皇兄平反是墨归的执念,这也是她很想查清的事,她回握住墨归的手,说道:
“慢慢来,我相信这件事定会水落石出的!”
这话让墨归瞬间弯了眉眼,只有在昭昭面前,他才会觉着自己所做的事是有意义的!
他不想让昭昭为了那些不可挽回的事情而伤感,转了话题道:
“明日东街蹴鞠场有烟火,我接你去看!”
沐云书略略怔了一下,随后很快就想到这烟火与何事有关,不由笑道:
“白日焰火,一定很热闹,看的人会很多吧!”
墨归勾唇:“当然,一簇焰火上千两,自不能糟蹋了这些银子!”
……
这一夜,景德帝睡得极不踏实,他梦见自己疼爱的皇儿拿着匕首架在他的脖子上,后来皇儿的脸又变成了昭庆的样子,她满脸狰狞,对他道:
“你为何这么多疑,这么糊涂!?”
他觉着脖子一凉,便从榻上惊坐起来,被冷汗打湿的衣裳被风一吹,冷得他打了个激灵。
海公公听到声音慌忙走了进来,见到景德帝满头冷汗,忙拿着帕子将他头上的汗珠擦掉。
“官家,您这是做噩梦了?奴才给您换床被子吧,您可别着凉了!”
景德帝回过神来,发现是一场梦,悄悄地松了口气,他朝海公公摆了摆手,掀起被子道:“什么时辰了?替朕更衣吧!”
海公公回身看了一下一旁的漏刻,心疼地道:“官家,您还能再睡一会儿,身子要紧,您不必如此苦着自己!”
“朕这般老天还频降灾难,再懈怠,朕愧对先帝对朕的信任,何颜去见他!”
说着,他摸了摸空荡荡的床榻,自嘲道:“当了这个皇帝,安寝时都要一人,躺着也是冷冰冰,空荡荡的,还是起来的好!”
海公公默默叹了口气,左老王妃担心官家身体,私下不许妃嫔们留宿官家的寝殿,正好官家也不喜欢让那些妃嫔留下来,因此现在妃嫔不在福宁宫留宿就成了不成文的规矩。
可官家还是孤独的吧,有时候心中烦躁,都不知道该与谁倾诉。
第462章白日焰火
海公公见景德帝眼底带着乌青,心疼地扶着他坐到了案前,拿起梳子慢慢的为他梳理头发,梳着梳着,竟见官家的鬓角处又多了一撮白发,他皱了下眉头,想用一旁的黑发将那撮白发遮挡住。
景德帝发现海公公的动作迟钝了一下,掀开眼皮朝铜镜里看了过去,没有看见海公公,却看见了自己鬓角的白发。
他叹了口气,无奈道:“母妃的白发都不如朕的多!”
海公公下意识回道:“昭庆殿下说,两鬓生华发有可能是肝肾阴虚所致,她叫您对国事不要过分操劳,要多关注一下自己的身体……”
说到一半时,海公公才想起来,官家本就怀疑昭庆殿下在收买他,他怎就不长记性地又提起了昭庆殿下啊!
他忙抱着梳子,佝着身子道:“官家,是老奴失言了,这事是许久前殿下与老奴说的,老奴瞧见您头上的华发,就不由想了起来,实在没有旁的意思啊!”
景德帝斜了海公公一眼,冷哼了一声:“她还知道我这白发是操劳所致?”
海公公见景德帝问起,便试探地点了点头:“是啊,殿下的铺子里有大夫,许是关心您的身子,特意请教了大夫!”
景德帝挑了一下眉头,“还算她有心,对了,她给雪烟做的那个猫……猫什么丸?”
“猫草丸!”
“对,猫草丸,太医院那边找到了没有?”
海公公失望地摇了摇头:“说是找了许久都没找到……”
景德帝淡道:“太医院就那么大的地方,这点东西居然找不到了!?”
话说到这儿,景德帝就没再开口,闭上了眼睛,让海公公帮他篦发。
在皇宫里丢掉的东西,一般很少有找不回来的情况,除非是有人不想让它被找回来。
如此一来,官家心中的那点怀疑非但不会打消,可能还会加重几分。
海公公瞧景德帝沉着脸,不敢继续这个话题,帮景德帝把头发束好后又想起了一事,一边服侍景德帝穿上了公服,一边道:
“官家,昨夜左老王妃身边的孔嬷嬷来过,说是请你今日散朝后去一趟慈明宫,有要紧事要与您说!”
景德帝闻言,额角又突突跳了起来,母妃的事情要不要紧不清楚,但一定很麻烦!
“估计又是方家和袁家的亲事!”
海公公将直角幞头拿了过来,帮景德帝戴好,低声道:“老奴……老奴听闻孔嬷嬷还给仁明宫那边送了信,老王妃好像也唤了皇后娘娘过去!”
景德帝瞬间皱紧了眉头,“母妃还叫了皇后?”
他知道母妃不喜皇后,并不想让两人过多接触,可想到皇后昨日对他那冷淡疏离的样子,心里又委屈起来,赌气道:
“既然是她方家的事情,那就让她自己解决,她若有合理的借口说服母妃,也省得朕为难!”
说是这样说,可景德帝就是口嫌体正直,还是把这件事放在了心上,上朝时走了几次神,等到无人再奏事,他便匆匆散了朝,连公服都未换,坐着龙撵就朝慈明宫去了。
行至半路,竟瞧见天边忽地响起了几声巨响,惊得他瞬间朝发出声响的方向望了过去。
抬轿太监也吓了一跳,忙停了下来。
因为是白日,那焰火看不出色彩,像一朵朵盛发的雪莲,在几声巨响之后,花瓣便一瓣瓣的落尽了。
这白日焰火虽然没有夜晚的绚烂,却也别有一种美感,叫人好一会儿都没能回过神来。
等了一会儿,没见再有焰火升起,景德帝才狐疑地看向海公公道:
“青天白日,不年不节的,城里怎么放起焰火来了?”
海公公眼里也满是诧异,摇头道,奴才也不清楚,看样子是东街蹴鞠场那边放出来的,今日好像是有比赛,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给哪一队助兴!
景德帝叹道:“我们那会儿踢蹴鞠,就在巷子里头乱踢,现在不仅建了场子,竟还有焰火看,真是让人羡慕!”
海公公笑道:“那还不都是因为官家将咱们大奉治理得好,大家富足安稳,才有闲情去踢蹴鞠啊!”
海公公这话是发自肺腑的,官家虽然没有做出太大的功绩,但经历了战乱和各种灾难的大奉百姓能有如今的安稳日子,真的要多亏官家!
这话听得景德帝也颇为高兴,便对海公公道:
“去瞧瞧是谁办的比赛,这般隆重,若有踢得好的也留意一二,下次万朝会可以与那些外邦人好好比一比!”
“是,奴才这就派人去问问!”
被这白日焰火吸引了目光的不只有景德帝,慈明宫中,左老王妃听到声音也疑惑地朝窗外望了望。
孔嬷嬷没等老王妃询问,忙道:“老王妃莫惊,是焰火!”
左老王妃按了按太阳穴:“焰火?这大白天的,放什么焰火,真是浪费!”
贤妃帮左老王妃焚好了香,挑着帘子走进来道:
“谁说不是,也不知这些人是怎么想的,估计是不懂得焰火在白日里看不到色彩,上千两银子只听了个响,真真是个蠢的!”
听到这句打趣,屋子里的人都笑了起来,左老王妃更是嗔了贤妃一眼道:
“你啊你,病刚好,这嘴就像是树上的鸟儿一样乱叫,真是半点都装不得文静!”
她说着,便扫了一眼站在她榻边的方锦音一眼,谁都能听出,老王妃是在嘲讽方锦音装柔弱,装文静!
方锦音来了之后便一直在一旁捧着茶碗,左老王妃也不接,只将她晾在一边。
她的手都已经趟红了,可左老王妃是长辈,又是官家的生母,她不能做出任何不敬的举动。
左老王妃见方锦音像一个木头一样的杵在那里,冷道:
“皇后站的累了,便去取凤印,将那赐婚懿旨补妥帖了吧,今日就将这懿旨送去方家,也叫你那侄女高兴高兴!”
左老王妃将方锦音招过来前就已经准备好了赐婚懿旨,她虽然是官家的生母,但却没有赐婚的权利,只能将方锦音招过来,打算逼着她在懿旨上落了印,将此事落定。
第463章不该棒打鸳鸯
左老王妃逼着方锦音下懿旨,方锦音却是没有应,她虽不清楚袁朗的事情,但云书说过这门亲事结不得,蓉儿也不想远嫁,她便顶着压力回绝了左老王妃。
左老王妃觉着方锦音就是在与自己对着干,两人僵持在了这里,谁也没有让步。
听老王妃又叫自己去取凤印,方锦音只将目光落在那已经被烫得红肿的手指上,淡淡道:
“母妃说笑了,母妃拟的懿旨,臣妾怎么敢代替您落印!”
听了方锦音这不咸不淡的话,左老王妃被气得差点破了功。
她虽被官家奉为圣母皇大妃,可这皇大妃终究不是皇太后,并没有赐婚的权利。
而方锦音这话不就是故意打她的脸,说她拟了懿旨也做不得数!
她气得眼底都红了,瞪着方锦音道:“好,好的很!作为一国之后,你竟如此自私自利!你不愿成全你那侄女,那便请官家来下旨,老身就不信官家会当着我的面儿,由着你糟蹋了这金玉良缘!”
贤妃坐在左老王妃身边,掀起眼皮看了一眼站着的方锦音,叹道:
“姐姐,您这是何必!?老王妃真的是为了您和方家好,袁家是百年世家,那袁公子各方面条件都那么出众,老王妃怎会害您!?”
她这话听上去是在劝说,实际上却暗藏着挑唆。
她将方锦音不同意这门亲事的原因,归结于她对老王妃的不信任,以为老王妃会害她,左老王妃听了这话怎能不恼!
左老王妃的脸色果然又沉了两分,对贤妃道:“你不必再劝她,她糊涂犯蠢,官家却不糊涂!”
她斜了皇后一眼,皇后不同意也好,正好让官家过来看看皇后的气度,为了自己的私欲接连耍小性子,怎配这国母之位!
看了一眼方锦音手中端着的茶碗,她冷冷对孔嬷嬷道:
“喝凉茶老身会胃寒,皇后不懂这些,你还不帮她添些热的来!”
孔嬷嬷怎能听不出左老王妃的意思,忙不迭接过了方锦音手中的茶杯,拿去换了一杯更烫的过来。
方锦音接过茶碗便朝左老王妃递了过去,左老王妃却道:“老身这会子不想喝,你先端着吧!”
说完便转过头,与贤妃聊起了旁的。
贤妃看着身为皇后的方锦音,只能低眉顺眼地站在一旁,嘴角暗暗地勾起。
她真的很想对方锦音说,这点苦头只是个开始,等这亲事敲定,会有不断的惊喜朝方锦音涌来!
贤妃正得意地畅想着未来时,外头响起了一声通传。
“官家驾到!”
听到这个声音,贤妃急忙站起了身,准备福身迎景德帝进门,回头见方锦音还端着茶,便走过去要接下方锦音手中的茶碗。
“姐姐,我帮您将茶碗放到一旁去。”
常嬷嬷怎能不知,贤妃是担心官家看到皇后娘娘吃了苦头,故意帮左老王妃遮掩,皱了一下眉走上来道:
“娘娘,交给老奴吧!”
贤妃伸手去接却落了个空,茶杯直接被孔嬷嬷接了过去,而恰巧在这时,景德帝迈进了屋子,正见常嬷嬷接过一只冒着热气的茶碗。
至于从哪里接来的,他并没看清,但见贤妃捏着发红的手指,还将手指放在了耳垂上凉了一下,自然觉着常嬷嬷是从贤妃这里将茶碗接过去的。
她们三人站着的姿势,就像是贤妃捧着热茶在皇后身边伺候,听到通传声,常嬷嬷才将热茶接了过去。
贤妃转身瞧见景德帝,眼底还露出了一丝慌乱和委屈,忙将双手藏在了袖子里,然后朝景德帝福身道:
“官家,您来了!”
方锦音只看了贤妃一眼,也一同福身朝景德帝问了安。
景德帝皱了一下眉,眼底隐隐有了一丝不悦,但也没说什么,朝两人点了一下头后便走到了左老王妃面前道:
“母妃今日气色瞧着不错,可是头疼的没那么厉害了?”
左老王妃扶了扶抹额,冷哼了一声道:“托祖宗的福,这才没被某些蠢材气死!”
她说的蠢材,自然是方锦音。
深吸了一口气,老王妃又道:
“官家,袁家有意讨方家姑娘做媳妇的事情官家也知道了,懿旨我都准备好了,不过让皇后落个印,这点事她都不愿!她不把我放在眼中不要紧,我是可惜了这么好的亲事,袁家当年也是从龙功臣,他们从没求过咱们什么,怎么能连这点小事都不允!”
老王妃越说越气,两腮都咬出了凹痕。
“这么点事拉扯了这么久也不像话,传出去叫人以为两家孩子有什么问题!老身今日将你们叫过来,就是让你们将这件事定下来,官家,拟旨吧!”
左老王妃这一次完全没给两人留下商量的余地,直接让官家拟旨赐婚。
官家向来孝顺,他也不想因为这点小事让老王妃不高兴。
捏着扳指看向方锦音,他淡道:“方蓉是你的侄女,这亲事由你安排是最妥当的,皇后为何不愿?”
景德帝这话是给方锦音留了台阶的,以为她说出一个合适的理由,如此就不会让老王妃恼怒,也可再商议一二。
可方锦音只是环视了众人一眼,然后掀起裙摆,跪在了景德帝面前道:
“臣妾与官家说过了,是臣妾不舍得侄女远嫁,还请袁家另寻良配!”
一国之后竟然跪下拒婚,这让景德帝又气又急,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锦音竟然这般任性,难道真是如母妃所说,只因这婚事是母妃牵线,所以皇后才一再拒绝?!
这又不是小孩子做游戏,因为不喜欢就拒绝!
左老王妃没想到方锦音当着景德帝的面儿仍这般倔强,气得肺子呼呼作响,只对景德帝道:
“官家,你告诉她,这事由不得她!这婚事不仅对方家有益,也能帮朝廷稳住袁家,最重要的是两个年轻人情投意合,早就交换了信物,如今只有她一人反对,为了赌气,她竟然连亲侄女的终身幸福都不顾,她何其残忍啊!”
“交换了信物?”
景德帝眉头锁得更紧,他之前也听说了坊间的传言,说是袁三公子英雄救美,在马蹄下救了方家姑娘一命,莫非两人因此生了情愫?
若是如此,那的确不该棒打鸳鸯了!
第464章私奔
贤妃见老王妃看了自己一眼,知她是想让自己帮忙说话,忙道:
“是……昨日母妃将袁二夫人招来问话,臣妾也在,袁二夫人的确说这两个孩子都很中意对方,方姑娘经常会出现在袁三公子去过的地方,当然,两人也没有做出格的事情,小女儿的心思我能懂,毕竟臣妾也是从那个年岁过来的……”
说着,她可惜地叹了口气,看向方锦音道:“有情人若不能在一起,那真是叫人遗憾,姐姐……您……您就成全了这对儿年轻人吧!”
方锦音不清楚袁三郎的为人,但她了解蓉儿的秉性,她若真的喜欢袁三郎,会坦坦荡荡地告诉她,不会一边与袁三郎私会,还一边希望她拒绝了这门亲!
她瓷白的脸因气恼被染上了一抹绯红,捏着拳看向贤妃道:
“贤妃莫要乱说,姑娘家的声誉最为要紧,蓉儿从未与本宫说过她中意袁三公子,她也绝不可能私下与袁三公子相会!”
贤妃像是被方锦音的态度吓到了,急道:
“姐姐别恼,我只是将从袁二夫人那里听到的事说了出来,袁二夫人说有人瞧见他们两个私下在湖边的水榭见面,这才知道两个孩子是情意相投的,不然也不会执意这门亲事……”
见贤妃那生怕惹恼了皇后的样子,景德帝敛眉对方锦音道:
“你凶她作甚?!她也只是将自己听到的说了出来,又不是她让方蓉去见袁三郎的!”
几日来堆积的情绪终是让景德帝发泄了一句不满,他这样的态度让常嬷嬷都紧张了起来。
官家之前与皇后娘娘怄气,大多数是沉默不语,像这样的训斥十分少见,看来这次的亲事真的是让官家动怒了!
昭庆殿下也真是的,为何非要让娘娘拒绝这门亲,现在把官家惹恼了可怎生是好!
她不由着急地看了方锦音一眼,低声劝道:“娘娘,官家和老王妃也是为了方姑娘好,不然……您就应了这门亲吧!”
方锦音冷道:“蓉儿她非皇室女,没有义务为皇室结亲,本宫说她未曾与袁三公子私下相会,就是没有!本宫不懂,我已经将态度摆明,为何袁家还要如此执着!”
左老王妃怒拍了一下桌子:“你的意思是说你们方家不愿这么亲事,是我非要逼迫你们?这对老身有什么好处!你不信你那侄女与袁三公子私会是吧?好好好,来人,去将袁夫人请过来!”
孔嬷嬷闻言,立即应了声“是”,退下去打发人去请袁二夫人。
袁二夫人早早就候在了殿外,没多久便被请了进来,见到景德帝立即福身行礼道:
“臣妇见过官家,老王妃,皇后娘娘,贤妃娘娘!”
景德帝朝她摆了下手:“行了,不必多礼了!”
袁二夫人这才站起身,缓步来到了左老王妃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