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伏城的紫眸中泛起破碎的光芒，妖冶而癫狂："小回，你终于懂了何为情爱，对吗？"他的声音沙哑，带着几分哀求，"可为什么......不能是我呢？"他的目光如毒蛇般缠绕着她："你对那个燕度，当真忘情了吗？"
三七神色平静，眸中无波无澜："你觉得呢？那碗加了料的孟婆汤，不是你特意让人送来的吗？"
“伏城，你不是问我，为何不能是你吗？”
“那你敢赌吗？”
三七目不转睛看着他：“哪怕我断了对燕度的情，我依旧会再一次，重新爱上他。”
第231章
情爱这种东西，从不讲什么公平
伏城的眼尾泛起一抹猩红，仿佛鲜血即将滴落，衬得他那张妖异的面容愈发诡谲。
"小回这话，可不像是对他断了情的模样。"他低哑的嗓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三七神色平静，眸光如深潭般幽冷："怎么？你是怀疑自己的手段，还是质疑麟焰的能力？既然都肯摒弃前嫌与他合作了，那碗加了料的孟婆汤效果如何，你应当比谁都清楚。"
她微微抬眸，直视着他："伏城，别自欺欺人，也别辜负我对你的坦诚。"
伏城的神情有片刻恍惚。这一刻的三七，仿佛与记忆中那个永远冷静疏离的轮回狱主重叠。曾经的她不懂情爱，如同一块无瑕的寒玉；如今的她懂了，却选择以身入局，编织了一张他无法拒绝的网，逼他成为这场豪赌的赌徒。
赌注是她的心。
明明该是胜负五五的开局，可为何......他总觉得结局早已注定？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早已在命运的棋盘上落下了最后一子。
可他能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吗？
即便明知是飞蛾扑火，即便注定满盘皆输，他的选择也永远只有一个。
"我赌。"伏城的声音低沉而执拗，眼中邪气翻涌，如同深渊中燃起的鬼火，"可还是不公平啊，小回。你纵使不爱他了，却也谈不上厌恶他。"
他缓缓靠近，气息阴冷如蛇："可你对我，怕是还恨着、厌着、恶着吧？"
"还挺有自知之明。"三七冷笑一声，眸光如刃，"又是寻替身，又是整出那什么轮回教，还虐待藏匿我的大王。"
她语气讥诮，字字如刀："伏城，不是谁都像你那般，能把受虐当成享受。半点人事不干，还妄图被人喜欢？你有病，我可没病。"
男人的眼眸微微眯起，面上却泛起一片诡异的潮红。那毫不留情的当面斥骂，仿佛每一句都能撩动他体内兴奋的神经，令他周身战栗不已。
三七冷眼瞧着他这副模样，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过去的她，最厌恶的便是伏城这一点——像个无可救药的疯子，越是打骂他，他反而越亢奋，仿佛疼痛与羞辱是他赖以生存的养分。
所以后来，她选择了视而不见，远远避开，连一个眼神都吝啬给予。
"久违了，"伏城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几分陶醉，"小回骂人的声音还是这般动听。"他舔了舔唇角，仿佛在回味什么珍馐美味，"虽然我还想多听你骂上几句，但怕会更加惹你厌烦。"
他顿了顿，语气忽然认真起来："或许小回你不会信，但那轮回教的出现，绝非我的授意。"
"我信。"三七的回答干脆利落，没有丝毫迟疑。
伏城罕见地愣住了，眸中的痴迷被一丝错愕取代："你......信我？"
"你诚然是个无药可救的疯鬼死变态。"三七语气平静，却字字如刀，"但你素来自负且自傲，最是讲究一个公平二字。"
她眸光微转，似在回忆："过去地府诸多鬼神，多有在人间立庙享受香火供奉者，唯独你最不屑此道。"
"凡信奉你者，必得你庇佑；凡供奉你者，必得你回馈。你从不白食人间香火，这是你的根脚，也是你的道心。"
三七抬眼看向他，目光如炬："楚茴搞出个虚假的轮回教，残害人命，诓骗香火。你未必在乎凡人性命，却绝容不得有人借你之名行龌龊之事。"
她顿了顿，语气愈发冷冽："西方鬼帝，持鬼秤评断因果业报，眼里揉不得沙子。而麟焰的能力可遮蔽因果，故而你与他天生相克，永远无法和平共处。"
三七直视着他的眼睛，目光如能洞穿一切："我眼不瞎。是麟焰的手笔，还是你的授意，我自有判断。"
伏城脸上病态的笑意渐渐收敛，深深的凝视着三七。
为何他会义无反顾的喜欢上她呢？
或许，正是因为她总能轻而易举地将他看穿，如同剥开他层层伪装的外壳，直抵那颗扭曲心脏的最深处。
"那只大猫在我的鬼蜮内养着，我会将他还你。"伏城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但不是现在。"
三七神色淡漠，语气平静："那就养好一点，你欠他的。"
伏城低低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几分自嘲："真过分啊，小回。你明知我有多嫉妒他......"
"你嫉妒是因为你心胸狭窄，我与大王何错之有？"三七字字如刀，直戳他的心窝，"你难道还指望我会体恤你？"
她抬眸直视着他，目光冷冽："伏城，你其实比任何人都清楚，我为何烦你。"
"我讨厌什么，厌恶什么，你很清楚。但你屡教不改，为什么呢？"她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锋利，"你口口声声的喜欢、爱慕，不过是自说自话罢了。你永远将你自身的喜恶放在首位。"
"喜欢一个人未必就要付出一切，但绝不是一味地自私。与其说你是喜欢我，不如说你是在讨好你自己。"
她顿了顿，语气忽然变得意味深长："知道当年我为什么会答应你的婚约吗？"
伏城的脸色骤然苍白，仿佛被抽走了所有血色。他的内心拧成了千股绳，明知答案会让他鲜血淋漓，却还是忍不住想要知道。
"为什么？"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你不是早就靠自己给出答案了吗？"三七的声音幽幽响起，笑意如丝，缠绕在伏城的心头，"纵然我同意嫁你，你还是毁婚了。"
她微微倾身："为什么呢？真是因为我不爱你，还是因为......我未曾如你设想的那般，满足你的期待？"
"伏城，你太想掌控一切了。"她的语气幽幽，"可是啊，爱谁，不爱谁，向来是不由人的，也无法被掌控。"
三七凝视着他，眸中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我是烦你，但谈不上恨，也没到厌憎的程度。所以，别与我论什么公平不公平的。"
她的声音轻如叹息："情爱这种东西，从无先来后到，也从不讲什么公平。"
第232章
不当你的真小人，改当君子了？
这一场针对伏城的局，从一开始便是阳谋。
或许是三七那字字如刀的话语太过锋利，伏城罕见地收敛起了那副阴湿病态的模样，竟显出几分难得的平静。
三七听闻他要随自己回郡主府，倒也未加阻拦。
"楚茴不知我入了京。"伏城笑吟吟地说道，眸中闪过一丝玩味，"小回若要杀她泄愤，随时都可出手哦。"
"好歹是你的假妹妹，给你当了那么多年的替身，你舍弃她，倒是干脆得很。"三七语气淡漠，仿佛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小回你也说了，我这鬼最讲一个公平。"伏城懒洋洋地倚在车壁上，唇角勾起一抹讥诮，"她毁约在先，暗中与麟焰勾结，又岂能怪我翻脸无情呢？"
他说完，目光在三七脸上停留片刻，忽而轻笑："小回不杀她，怕不是还有别的原因吧？"
"麟焰行事最喜欢露一手又藏一手，他选中这个赝品，自然还有别的图谋。"三七漫不经心地开口，眸中闪过一丝冷意，"我没耐心等他这些后手一个个粉墨登场，不如猛火下料，逼他把招数用尽。"
伏城不知想到了什么，低低笑了起来。
三七睨了这鬼一眼，也没追问他在笑个什么鬼。
到了郡主府，三七径直入内，伏城如影随形地跟在她身后，然而府中众人却似看不见他一般，任由他穿堂过院。
绕过曲折长廊，穿过垂花门，刚踏入内院，一道兽影携着腥风与杀意直扑伏城而去！
巨大的兽口怒张，獠牙森然，势要一口咬碎伏城的头颅。然而，獠牙悬停在伏城脸侧寸许之处，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死死钳制，无法再进分毫。
伏城笑意慵懒，眸中闪过一丝戏谑："当路小狗还是这般暴躁易怒啊，只是这待客的方式，实在不够礼貌。"
"本王咬死你！"小王怒目圆睁，獠牙间迸出森然寒光，势要将这个混蛋撕成碎片。
伏城撇了撇嘴，磅礴的鬼力骤然爆发，将小王震开数丈。然而小王身形在半空中一折，再度轰然杀来！与此同时，胖鱼崽腾跃而起，漫天水箭如雨般袭向伏城。
三七对此视若无睹，懒懒丢下一句："敢打坏我府里的一根草，你就给我滚出去。"
原本要波及草木建筑的攻击余威，顷刻间被一股鬼力包裹，消弭于无形。伏城被两面夹击，却依旧游刃有余，甚至还有闲心幽怨地追问："他们打坏的算谁的？"
"算你的。"三七头也不回，径直往柴房方向走去。
伏城眯起眼，语气中带着几分委屈："偏心。"
胖鱼崽破口大骂："烂崽城你也配有大佬的心？吔屎啦你！"
小王怒吼："同他废话个球，干死他！把大王给我交出来！"
后院柴房紧邻恭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
三七捏着鼻子，右手缠了一圈布带，指尖轻弹，笼罩着恭房的结界应声碎裂。
一道身影吱哇乱叫着冲了出来。
"呜呜呜嗷嗷嗷嘤嘤嘤！我脏了！我不干净了！！！"
三七眉头微蹙，一道鬼力劈出，将对方定在原地。她心念一动，旁边水缸内的清水如灵蛇般游走而出，劈头盖脸地浇在那人身上。
弯弯被淋得宛如落汤鸡，眼神幽怨："阿娘，你好狠的心哇~"
三七神色麻木无情："变回本体。"
此言一出，如同敕令。弯弯立刻化作一道黑光，变回本体阎月墨刀的模样，飞入三七手中。
握住墨刀的瞬间，三七眉头紧皱。
一股恶臭无视她的防御，直冲七窍灵台。三七闭目凝神，在原地静立片刻。再度睁眼时，眸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
弯弯叽叽喳喳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回响："阿娘，你已经毒打过我咯，就不能再毒打阿爹了哦~"
"不是你阿娘。"三七拎着墨刀往外走，语气冷淡，"我不打，你打。"
内院中，一鬼一狗一鱼战得正酣，鬼气、水箭与兽影交织，场面混乱不堪。
一柄墨刀横空出世，如雷霆般插入战局中央，顷刻间打破了僵持。
墨刀入地三寸，刀身颤动，发出吱哇乱叫："脑袋！我脑袋扎土里了！"
伏城上前，轻巧地拔出墨刀，拍了拍刀尖上的泥土，语气温柔得近乎诡异："好了好了，乖女不哭。"
他低头看了眼被墨刀戳出的坑洞，周围的草皮已被鬼气熏得焦黑，不禁抬头看向三七，语气无辜："这......应该不能算我的吧？"
"你的刀，你说该算谁的？"三七冷冷反问。
伏城唇角微扬，眸中闪过一丝狡黠："弯弯可管你叫阿娘哦。"
三七沉默不语。一旁的小王和胖鱼崽显然还未尽兴，愤愤不平地叫嚷："三三，别和他废话！干死这爷俩！"
三七摆了摆手，小王和胖鱼崽这才不情愿地收声。
她盯着伏城，眉头紧蹙，语气幽幽："原本我是打算让你们父女相残，让你的刀闺女好好给你来个三刀六洞的。"
伏城将弯弯往前一递，笑容灿烂："喏，现在也可以啊。"他浑不在意地耸耸肩，仿佛三七要往他身上戳刀子是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弯弯小声嘀咕："阿爹啊，收敛下变态的气息，说了多少次了，你这德行一日不改，永生孤寡哇......"
"你啰嗦了。"伏城甩了甩手中的弯刀，下一刻，弯刀挣脱他的掌控，化作小姑娘的模样，如猿猴般灵巧地攀上他的背。她手臂一撑，直接骑在了伏城的脖子上。
伏城自然而然地抓住小姑娘晃荡的两条腿，防止她掉下来，动作熟练得习以为常，显然过去没少被骑。
小王有些摸不着头脑，三三原计划不是要狠狠收拾伏城这龟儿的吗？怎么就不打了？
"昨儿给我下药，让我忘情。今儿又把解药藏在弯弯的刀身上，让我忆情。"三七幽幽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耐人寻味，"不当你的真小人，改当君子了？"
第233章
若早有自觉，何至如今
伏城终于像个正常客人一般，喝到了上门做客该有的茶。
只是茶叶有些陈，水也未烧开，入口苦涩难咽，但他并不在意。
"小回你也说了，我与麟焰生来就不对付，但凡有机会，定会将对方碎尸万段。"伏城轻笑着，又抿了一口茶，茶叶碎末糊了一嘴。他抿了抿唇，将茶杯推到弯弯面前，"你阿娘亲手烧的水，喝了，别浪费。"
弯弯一双大眼睛瞪得扭曲成了大小眼，心中暗骂：好个不孝爹，竟敢让她喝他的碗底子？
三七食指在桌上轻点，语气冷淡："说重点。"
伏城慵懒地靠在圈椅上，十指交错叠在胸前，缓缓道："那家伙打着不破不立的名头想要灭世，说白了，无非是觊觎至尊之位。"
"他想毁了那个叫燕度的天道石，我是乐见其成的。可他真正想要的，却是小回你的力量，这点，我可容不了。"
"他用让你忘情来诱惑我，不得不说，我的确动心了。"伏城的声音低沉。
"那碗孟婆汤里，有我的鬼力，也有他的神通。他嘴上说着唯有如此才能让你毫无察觉，呵......"伏城冷笑一声，指尖轻敲自己的太阳穴，"我是恋爱脑，又不是没脑子。"
话音落下，青石桌上凭空出现一个汤碗，赫然是一碗孟婆汤。
小王虎视眈眈地盯着那碗汤，如临大敌。
伏城淡淡道："孟婆之前端给你的那碗汤里，只有我的鬼力，而这碗汤中，有麟焰的手脚。"
三七端过那碗汤，细细嗅了嗅。小王紧张地问道："三三，闻出什么端倪了吗？"
三七摇头："毫无痕迹。"她抬眸看向伏城，目光锐利："麟焰的实力恢复了多少？"
伏城摇头："不知。来见我时，顶着一张人皮，表现得倒是凄惨，我却觉得他欲盖弥彰。你也知道，他贯是会装的。"
三七若有所思："所以你顺水推舟，假意与麟焰合作，不费一兵一卒让他自个儿将孟婆婆送回我身边。"
伏城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仿佛一头恶兽强压着獠牙，亟待着夸奖。
三七却不可能让他如愿，收回眼神，冷嗤一声："那楚茴在你眼皮子底下长大，都能被麟焰策反，伏城，你不行啊。"
伏城眼角微抽，抿起了唇：唔，骂得真脏，并且让他半点也爽不起来。
小王听完全程，试图理解，最终选择放弃。
它不想折磨自己的脑子，尖声嚷道："所以现在啥情况？三三不会彻底信了这死变态吧！不中不中！这死变态只有打折手脚捆起来才会老实！"
"他和咱们压根不是一路的，我才不信他会这么乖乖地配合咱们行动！"
伏城睨了眼小王，眸中毫不掩饰戏谑："不愧是狗，虽没脑子，直觉却强。"
小王怒道："闭嘴！本王需要你夸？！"
弯弯侧目，捂嘴还是噗嗤笑出了声。
伏城也笑了，三七把小王拉回脚边，阻止它继续丢人现眼。
伏城身子微微歪斜，直勾勾盯着三七："我知小回你厌我恼我，将你的权柄源珠放在楚茴体内，的确是个愚蠢的决定。顺水推舟将孟婆送回你身边，也只是为了补救讨好。"
"若非怕被你彻底厌弃，那碗加了料的孟婆汤，想来我是放任你喝下去的。"
"我从来不是什么君子，所以啊，小回若要我配合行动的话，还得许我些好处才行。"
小王都震惊了："好一个厚颜无耻之鬼！"
三七手指轻抬，眸光冷冽："你想要什么好处？"
伏城身体前倾，朝她靠近，眸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与我成亲。"
小王那句"你在想屁吃"脱口而出，当即就要变出本体，直接给伏城的鬼脑子来上一口。
三七摁住它的头，神色平静："我拒绝。"
她直勾勾地盯着伏城，语气毫无波澜："直接决一死战吧。"
伏城露出头疼的神情，似笑非笑："你这是耍赖了，你知道的，我不可能与你动死手。"
"那是你的事。"三七点头，"我反正毫无负担。"
伏城沉默了，半晌后，他轻声道："那我换个好处，你陪陪我。"
"不陪。"
伏城笑了，眸中带着几分无奈："给我点讨价还价的余地。"
"伏城，别总自讨没趣。"三七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厌倦，"要么你就捏着鼻子和麟焰狼狈为奸到底，要么你就老老实实与我合作。我没时间陪你玩这种左右摇摆、坐地起价的无聊游戏。"
三七说完，径直起身。
"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她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三天后，要么为友，要么死敌。"
三七前脚刚走，小王和胖鱼崽立刻同步翻起白眼，四条腿愣是翻出了八条腿的气势，眼刀能把伏城袍子剜出十七八个窟窿。
"阿爹啊——"弯弯拖长调子，用拇指和食指比出芝麻粒大小的缝隙，"但凡您老收敛这么一丢丢变态劲儿，阿娘看你的眼神也不至于像看茅坑里的石头！"
伏城精准捏住小姑娘叭叭不停的小嘴，动作熟练得仿佛演练过千百回：
“你啰嗦了。”
“还有，现在被腌入味的是你哦。”
弯弯恼羞成怒，腮帮子鼓成河豚，喉咙里冒出叽里咕噜的低吼，虽然不知道具体骂的啥，但从她疯狂跺脚把青砖踩出蛛网纹的架势来看，很脏就对了。
伏城望着三七消失的方向，忽然喃喃道：“你说小回干嘛去了？”
他俊脸逐渐扭曲，又生出几分疯狂狰狞的模样：“该不会去找那燕度了吧？”
弯弯翻白眼。
废话！
原本阿娘忘情了，或许还会分你点眼神，施舍你几句话。
谁让你放着真小人不当，天大的好机会让你去争去抢，你自个儿糟蹋了，现在又后悔个啥？
伏城咬牙切齿：“失策了，刚刚讨要好处，应该让小回再喝一回孟婆汤的。”
“现在再去讨价还价来得及吗？”
“还不还是直接去宰了那个燕度吧……”
弯弯斜睨他：“那你去啊。”
伏城忽然就沉默了下去。
半晌后，他扯了扯嘴角。
“我不想被她彻底厌弃。”
弯弯目露惊恐：“您老若早有这种自觉，何至于如今这地步啊？”
“阿爹你可真是……脑子怎么突然就变正常了？”
第234章
要骗咱们就骗个大的
月黑风高，夜色如墨。
三七轻盈一跃，稳稳立于墙头，居高临下，目光如炬，与墙下那双深邃的眼眸不期而遇。
燕度静立于此，仿佛一尊历经岁月洗礼的雕像，纹丝不动，直至她的身影映入眼帘，那层无形的石塑才悄然剥落，他整个人仿佛从沉睡中苏醒，焕发出生机。
仅一眼，燕度便察觉到了三七与白日的微妙差异。
三七唇角微扬，张开双臂，如一只翩跹的蝶，朝下坠去。下一刻，她已稳稳落入燕度坚实的怀抱。
燕度紧紧拥住她，仿佛要将她融入骨血。三七耳畔传来他有力的心跳，砰砰作响，已然乱了节奏。
她回抱住他，轻声细语：“不是早说好了吗？你在担心什么？”
“担心你移情别恋。”燕度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沙哑，“我后悔了，不该答应你这么做。”
“对自己这么没自信啊，燕不大度。”三七抬起头，眼中带着调侃，却在看清燕度眼底的阴翳后，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轻轻一啄，“现在放心了吧？”
燕度抿了抿唇，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那鬼在你府上？”
三七轻嗯一声，牵着他的手，朝内书房走去。待到书房时，她已将事情始末娓娓道来。
燕度神色微变，眸色愈发深沉，若有所思地盯着三七。
“你那是什么表情？”三七白了他一眼，径直在他的软榻上趴下。
燕度坐在她身旁，轻轻捋了捋她的发丝，幽幽道：“我在想，是该夸你算无遗策，还是感慨你对伏城了解得如此透彻。”
“不过，”燕度话锋一转，“他倒没辜负你对他的坦诚。”
当然，依旧很会恶心人就对了。
轮回教的事是楚茴贪心作祟，可设计赐婚这事，却是伏城指使的。
“那家伙想来是会配合咱们行动的，只是还得磨几天。”三七看向燕度，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我这边稳住他没什么问题，你这边嘛……那楚茴可是盯上你了。”
燕度眸色一冷，“她盯上的不是我，而是天道石的力量，与我背负的燕氏英魂。”
“先吞了你的力量，再夺取我的权柄，那楚茴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三七嗤笑一声，“可惜棋子终究是棋子，她满心算计，殊不知一切都在麟焰的掌控中。”
要捏死楚茴不难，只是不好打草惊蛇罢了。
三七白天与楚茴短暂交手时，鬼力悄然入侵，感受到了那股将她权柄封在楚茴体内的力量。那股力量不属于伏城，只怕是麟焰偷偷动的手脚。
轮回的权柄本源并非谁都可以承受的，纵然麟焰垂涎欲滴，也不敢贸然纳入己身。
而楚茴这个容器，便是最好的选择与过渡。
这才是麟焰选择楚茴的真正原因。
为了将楚茴变成能温养她权柄源珠的容器，伏城定没少费功夫。有一说一，楚茴如今的肉身体魄早已超脱凡人，而她被麟焰蛊惑，建立轮回教后吃了那么多人间香火，也令她的肉身进一步脱胎换骨。
“麟焰的布局一环套一环。”
“先让我对你断情，再让陛下对我生疑，是想让我断义。”
“伏城是他用来声东击西的工具，那碗孟婆汤内，有他的手脚。若我所料不差，我一旦喝下那碗汤，楚茴就能通过汤中秘术，一点点窃取走我的力量。”
燕度眸底冷光流转，顺着她的思路，继续道：“你我若一直在一起，他要达成目的势必困难。所以，他的下一步棋，便是让你在京城再无立锥之地。”
“届时，不管他是抛出诱饵，诱你离开京城也好，还是利用伏城对你的野心，让伏城带你离开也罢，咱俩分道扬镳，他便可逐一击破。”
“没错。”三七颔首，“我走了，你身边只剩下云不饿。虚肚鬼王贪食无尽，他的力量与楚茴配合，趁你不备，没准还真能吃掉你这块宝贝石头。”
“不过嘛~”三七眸光流转，讥诮道，“他下手晚了，这招若放在你和太钺融合前，没准还能成事。”
现在嘛，任是铁齿铜牙，敢对燕度下嘴，也得崩烂一嘴牙花子。
如今，三七唯一解不开的疑团只有一个。
“虞安身上的大气运我一直没堪破由来，这点很奇怪，按理说，因果树已将万千因果归还于我，世间不该有我无法看透之事了才对。”
三七摸着下巴，眉头微蹙，“难不成我还遗漏了什么？”
燕度也一直在参详此事，“楚茴和虞安是亲姐弟，伏城挑选楚茴成为你权柄源珠的容器是因为她有三分似你，可若从始至终，这个‘选择’都不是伏城决定的呢？”
三七猛地抬头，“你觉得楚茴是麟焰替伏城作出的选择？”
燕度眸色冷冽，“别忘了，麟焰手里有生死簿，他又能遮挡因果。世间之事从无巧合，怎就那么巧，伏城偏偏好遇上了楚茴？”
“既然楚茴与伏城相遇是设计好的，麟焰一直隐于暗处，操纵着一切，那虞安的死里逃生，又怎知不是他的布置呢？”
“一个稚童，独活于世何其艰难，又那么‘幸运’地被冯小娘遇上，捡回来当做儿子养大。又那么凑巧的，成了你的‘弟弟’。”
眼前的云雾似被剥开，另一条‘灰线’逐渐清晰。
“有一点，我一直觉得很奇怪。”燕度声音越发冰冷，“虞家那几人诚然愚蠢，可回过头来看，他们蠢的也太无脑和失智。”
“当年你与虞棠是前后脚出生，黄泉村的大伙因为感激柳氏乃你在人间的母亲，故而频频入梦道谢，指点她获得机缘，可柳氏却固执地认为，这些福缘都是虞棠带来的。”
“这中间，是否一直有另一股力量在引导着她？”
燕度说完，握住三七的手，眼中闪过一丝坚定，“这些只是我的猜测，纵然真有麟焰在暗中捣鬼，我也不觉得柳氏和虞家人无辜。”
三七童年的不幸与回到虞家后遭逢的一切都是他们亲手施加的，纵然虞家人有被蛊惑的可能，纵然不是主谋，也是帮凶。
“放心。”三七摇头道，“虞家人不会影响我的道心。”
“退一万步讲，纵然他们曾经对我的所作所为是有麟焰的影响在，可在我死而复生后，麟焰的‘暗示’就已被破除了。”
“其实一开始我一直觉得奇怪，为何我会对虞家人那般剖心沥血付出一切，如今看来，都是有迹可循的。”
“从我被你带回将军府，重新活过来的那一刻，麟焰的力量就撤去了，悄然潜伏了起来。”因为麟焰怕被三七发现。
三七面露讥讽：“所以，虞家人不是没有选择，他们也有忏悔赎罪的机会，可他们从始至终都没觉得自己是错的。”
她说着，脑中灵光忽得一闪，喃喃道：“虞敬和虞闵文虞闵武的死我一直觉得蹊跷，他们的魂魄无踪，若他们的魂魄在麟焰的手中呢？”
“这三个废物点心的魂，又能被拿来干嘛？熬尸油都不够格。”
“虞家父子对我们来说是不足为惧，可对普通人却未必。”燕度眸光陡然锐利，“世人大多有个观念：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活着的虞家人说的话或许没人信，可死了的虞家人说的话，就未必了……”
“麟焰想让世人畏你惧你。”
草蛇灰线，环环相扣，麟焰下手一步一局，所有的布置，都是为了将三七与人间割裂开。
烛火摇曳中，三七拿着银剪，咔嚓剪短烛心，烛光映照在她脸上，照亮她眸底的惊心动魄。
“生死簿，虞家人，楚茴，皆是麟焰手中的棋。”
“云不饿是埋在你身边的暗钉，那么对应的，虞安或许就是埋在我身边的‘刀’。”
“我记得你说过，你看到了虞安面相的改变，他同样死期临近。”燕度沉吟道，“云不饿的阳火熄灭后，就会变为虚肚鬼王。”
“活着的虞安是虞安，死后的呢？”
三七忽然想到什么：“伏城的业报鬼秤可显万物原形业果，若是将虞安的魂魄放在鬼秤上秤秤，定能得出结果。”
“伏城会轻易答应？”燕度捏着她的下巴，摇了摇：“岂非又给了他讨价还价的机会？”
三七忽而笑道，朝他凑近：“燕少将军可有妙计？”
燕度眸色幽深，轻声道：“天道石能听万物之声，更可变幻世间万物，自然也能拓印鬼王魂，小十想不想见识下？”
三七意识到燕度的打算，眸子陡然发光，“你该不会是想……”
“要试试吗？”燕度在她唇上轻啄：“要骗咱们就骗个大的。”
第235章
伏城和‘三七’二人世界？
虞安是在睡梦中被薅起来的。
他蓬头似鸡窝，双目还在发空，待看到三七那张不怀好意的笑脸后，虞安打了个哆嗦。
“阿、阿姊……你干嘛？”虞安捏紧小被几。
“府上来了个你的亲戚，带来给你认认人。”三七淡淡说着，扭头的瞬间，脸色更加冷漠：“过来，你还羞于见人了不成？”
伏城慢条斯理走出屏风，神色惫懒，眼神幽怨：“前脚会完情郎，后脚回来就差使我，那燕度小儿这么会出招，有本事倒是自己来请我。”
“谁说我没来？”燕度从外走了进来，太钺跟在身后，手里还拎着个小姑娘。
伏城眸子眯了起来，眼底闪过危险的紫光。
弯弯在太钺手里挣扎，气吼吼道：“阿爹！野男人和他的大贱剑耍阴招！”
伏城却是看向三七，先前是三七差使走了弯弯，说有事与他私下聊聊。
然后，前脚他跟着三七来了此处，后脚他闺女就被人给擒了。
三七冷漠看着他，“我不想废话，这样威胁你干活比较高效。”
伏城低笑出了声，又看向燕度，毫不掩饰眸底恶意的上下打量着：“天道石？也瞧不出有多特别，倒是这卑鄙手段，与我也没多差。”
“彼此彼此。”燕度冷睨他，勾唇道：“终究是胜了你。”
伏城眸底杀意浮荡。
三七忽然咳了声，伏城眼底的杀气渐消，面朝三七时，又恢复了那副腻歪模样。
“小回想让我做什么直说便是，我自会听话的，只是嘛……”伏城朝三七靠近，眼神蠢蠢欲动：“得再给点好处。”
三七睨他一眼，“先干活，至于好处……”她勾唇：“也不是不能商量。”
伏城挑眉，肉眼可见的心情变好了。
虞安几度想插话，他像是竖起尖牙的狼崽子，戒备的瞪着伏城，期间几次给燕度使眼色，但燕度都没回应。
“阿姊，这人到底是谁？！”
三七：“漠西世子，你名义上的大哥，实则就是个没脸没皮的鬼。”
虞安脸色骤变，伏城被骂了也不恼，反而笑的更灿烂。
只是伏城刚朝虞安抬起手，虞安就厉声质问：“你想干嘛？”
“别怕，你是小回的弟弟，便是本君的弟弟。”伏城笑意幽幽，“你身上的气运，强的过于蹊跷了，小回是想借用我的鬼秤？”
三七不置可否。
伏城余光瞥了眼燕度，笑意加深：“要施展我的鬼秤，就得入我的鬼蜮。在人间的话，我可施展不开。”
他循循善诱般道：“小回你也知晓我如今不比从前，须得有人在旁为我护法才行。恐怕得麻烦小回你陪我入鬼蜮了，不过，你的那只大猫也在鬼蜮内，正巧你俩可以见上一见呢。”
伏城给足了诱惑，三七只短暂沉吟，便应下了。
“我我我！我也要去！”弯弯吼着挣脱了太钺的桎梏，朝伏城跑去。
下一刻，伏城就带着三七和虞安进入自己鬼蜮，临走前，还不忘挑衅般的朝燕度瞥去一眼。
屋内空空后，太钺的脸色突然由阴转晴，笑的捧腹。
“噤声。”
‘燕度’提醒道。
太钺看向‘他’，笑容恶劣：“你和燕小九是真会玩啊，早就该这么玩了。”
‘燕度’神色自若：“燕小九就在你面前站着，谨言慎行。”
“是是是，谨言慎行。”太钺憋着笑，“你是燕小九，跟着那老鬼去的是小十，哎呀，可惜了那老鬼为自己争取来的二鬼世界。”
‘燕度’，或者说三七白了他一眼，“你靠谱吗？可别他那边没露馅，你给我漏个大的？”
“都是天道石，‘燕小九’你瞧不起谁呢。”太钺压低声音：“就算那麟焰站在你跟前，也认不出你究竟是谁来。”
三七勾唇：“既如此，那咱们也别闲着了。”
太钺跃跃欲试：“又要骗谁去？”
三七大步往外走：“什么叫骗？燕度可还是巡夜人指挥，没被撤职在家，夜黑风高，咱们自然巡夜去咯~”
第236章
估摸着，正在骗鬼吧~
因鬼事频发，加之节气之乱，京中施行宵禁。
夜里除了禁军和巡夜人能在京中行走外，便只剩下更夫。
乌云将月色遮蔽，整个京都莫名显出几分阴森来。一切声音都被吞没在了黑暗之中。
南城的一处民宅中，宅子的窗户紧闭，却隐隐透出一股阴冷的气息，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蠕动。
一个中年男子，面色苍白，额头上渗出冷汗，显然正在做噩梦，他嘴巴大大张开着，一缕缕乳白的雾气从他口鼻中溢出，逐渐凝聚成一个人形。
那是个身形略显高大的男人，男人回头看了他一眼，阴恻恻的一笑，然后一瘸一拐的穿墙而出。
须臾后，中年男子从梦中惊醒，尖叫着滚下床，抱着自己的腿满地打滚。
“腿，我的腿！！”
刚刚在梦中，有只恶鬼一直持刀追杀着他，砍下了他的一条腿。梦醒之后，他的这条腿竟真的无法动弹了！
同样的事，还在别的地方发生。
有人遇女鬼入梦，那女鬼浑身恶臭，周身长满银针，梦见此鬼的人醒来，浑身如被针刺一般，剧痛难忍。
还有人梦见一妇人，那妇人口不能言，入梦后便拔人舌头，在梦中被拔舌，醒来之后便也成了哑巴。
国子监中，不少学子还在挑灯夜读。
鬼气似雾般悄然钻入屋内，雾气沾染到人身上，学子们都感到困倦，咚得一声，头砸在书中上，被拉入了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