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感觉到什么?你和小十啃嘴巴子的时候我可没偷看,怕长针眼。”太钺那贱嘴不饶人,神情也是嘲讽的,“你俩间的腻歪我没感觉到,但酸气也杀意我可是闻见了。”太钺眼神戏谑:“有条酸菜鱼上钩了。”
郡主府外斜巷。
鳞次栉比的青灰檐角下,伏城暗紫衣袍几乎与斑驳砖墙融为一体,他像是被钉死在阴影里的鬼魅。
指节抵着粗砺砖缝,掌心不知何时破开了口子,血珠顺着苍白的腕骨滑落,在青苔斑驳处溅开细小涟漪。青苔的腐湿味混着掌心血锈味,竟酿成某种令人作呕的甜腥。
伏城脑中翻覆着的全是先前所见的那一幕。
喉间泛起铁锈味,他忽然低笑出声,窒息感在胸腔里如藤蔓般绞紧。
相处千万载,他竟是第一次见到那样的小回……
原来,她竟也会用那样的眼神,去看另一个人……
第227章
各怀鬼胎,各展手段
“君上。”玄蛇站在伏城身后,神情复杂,忍不住道:“轮回殿下只是忘记了过去,才叫那小子有了可乘之机,若她还记得曾经,定不会……”
“你在可怜本君?”伏城声音幽幽,听不出喜怒。
玄蛇立时半跪在地,“卑职不敢,君上息怒。”
“起来吧。”伏城不知在想些什么,喃喃问道:“玄蛇,你说本君当年若少些贪心,与小回先行成婚,婚后常伴常随,她会爱上我吗?”
玄蛇抿唇,低声道:“恕卑职大胆妄言,卑职一直不赞同君上当年悔婚。”他眼里带着不忿:“若真是为了争夺府君之位便罢,可君上您压根不想要那个位置。”
“是,轮回殿下那时是不通情爱,可她既答应了嫁给您,您只要与她成婚了,婚后有的是大把时间教会她何为情何为爱。”
“就算是骗又如何?骗一时是骗,骗永生永世,叫她爱上您了便不是骗。再说,那时她心里又无旁人!”
玄蛇实在是气愤难当,“总好过如今……被后来者居上。”
“那燕度小儿又为轮回殿下做过什么?若非是他,地府又岂会坍塌……”
伏城不语,却问了一句:“所以为何本君这个先来者会输给他这个后来者?”
玄蛇一噎,半晌给不出答案,铁青着脸,“卑职……不知。”
伏城笑了,不知在笑谁。
眼里的疯狂,却令人胆寒。
玄蛇试探开口:“君上,孟婆那里……”
伏城幽幽道:“是该熬汤了。”
……
夜幕降临。
三七坐在院里的秋千上,仰头看天。
小王蹲在她脚边,胖鱼崽像个球似的,被它的尾巴掂来拍去。
“稀奇,按说今儿该有大大的月亮才是啊。”小王语气嘲讽道:“这月亮是招谁惹谁了,被人挡着不让露面了~”
“谁知道呢。”三七语气揶揄。
说话间,脚步声从外传来。
那声音缓慢并不规律,三七偏过头,看到了一个苍老的身影。
孟婆婆佝偻着背,缓慢走进来,手里端着个热腾腾的汤碗。
三七眸光微动,起身迎过去:“婆婆。”
孟婆婆笑呵呵着,双目依旧空空,没有焦距。
三七看着她手里的汤,轻声问道:“婆婆是来给我送汤的吗?正好,我好久没喝婆婆做的汤了,想的很。”
三七托住她手里的汤碗,准备接过来,可孟婆婆始终没有松手。
三七心头微动,看向老人。
孟婆婆还是那副呆呆的样子,三七心里忽然一涩。
“婆婆,松手吧,我刚好饿了。”
孟婆婆嘴巴一张一合,声音断断续续:“不…不……好……不……喝……”
三七舌尖顶了顶上颚,脸上笑意不改:“婆婆亲手熬的,才不会不好喝呢,我要喝光光。”
“婆婆,放心。”
她左手勾住老人另一只手的小指头,轻轻摇了摇。
这是她小时候与老人家的暗号,每次她在村里调皮捣蛋干坏事后,就会这样勾住老人的手,摇一摇,是撒娇,也是求饶,然后婆婆就会帮着她一起遮掩。
三七知晓老人被送回来的事有蹊跷。
孟婆婆虽然一直是神志不清的样子,可三七始终觉得,孟婆婆还是有几分清明存在的,正是因此,所以,她才会说‘汤不好喝’。
不是不好喝,孟婆婆是不想让她喝。
果然,在她勾住老人手指后,三七就顺利从老人手里拿过了汤碗。
小王在旁边玩着胖鱼崽,偶尔瞥上一眼,并不开腔。
等三七将那碗汤一饮而尽后,小王才一尾巴将胖鱼崽丢进水缸中,起身走过来,“今晚没月亮看,时辰不早了,明儿还得搞那灵水棚呢,我先带孟老太婆回去歇着,省得她一个老太婆大半夜不睡觉,在院子里溜达吓人。”
三七应下,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夜空,也回屋去了。
郡主府里静悄悄的。
只有一处,尖叫咒骂干呕声一刻没停过。
后院靠近柴房的恭房内,一道结界笼罩着。
一个发如鸡窝,双目赤红的小姑娘仰天咆哮、满地打滚……然后,跪地干呕。
“放我出去啊啊啊啊!!放我出去!!!”
一道声音传入她耳中,“乖女,安静些,你闹得为父头都大了。”
弯弯泪流满面:“呜呜,爹爹呕……我熬不住了……我都入味儿了呕……你什么时候来接我啊?”
“快了,在此之前,你先替爹爹办一件事。”
“呜呜呕,什么事啊?”弯弯哭的直掉铁屑,闻言目露期待:“是要我宰了燕度那个野男人吗?”
随着伏城的声音入耳,弯弯先是激动、再是不解、最后那表情一整个欲言又止恨铁不成钢……
小姑娘咬牙切齿着,声音里满是不甘心:“为什么啊,你糊涂啊……”
弯弯脑海里,伏城的声音一直是温柔的。
自她有灵智开始,她的鬼帝爹爹从未对她说过一句重话,可这一次,伏城近乎命令,他没叫她弯弯,而是叫她:
“阎月,听令。”
……
这一夜,注定不会平静。
楚茴白天时,人前显圣失败。
应付了那场接风宴后,她就回了京城的漠西王府。
屏退下人后,楚茴脸色彻底黑了下去,眼里的怨恨如毒蛇般,一只鹰隼落在了窗边,进屋后,化为一个长相阴鸷的男人。
楚茴收敛眼中恶毒,对男人颔首:“鹰先生。”
鹰隼神色不变,只道:“君上交代的事,郡主莫忘了。”
“楚茴记得,只是那燕度待我颇为冷淡,要让他同我成婚,还得费一番功夫。”
鹰隼颔首,不置可否。
不等他离开,楚茴追问:“阿兄他中途离开,到底是为什么?”
“君上的事,郡主还是莫打听为好。”
楚茴抿了抿唇,眼眶渐红:“我知晓,但我只是想帮帮阿兄。今日我见到那位轮回殿下了,也自知比不上她。”
鹰隼回头看她一眼,像是也有所触动。
他沉默了片刻,道:“我不能泄露君上的事,但短时间内,他恐怕无法入京。”
“郡主好好办差吧,君上并非真的心如铁石,你将事办好,他日你将权柄本源归还轮回殿下后,君上想来也不会收回你的性命。”
楚茴黯然点头。
待鹰隼离开后,她不紧不慢擦去脸上的泪水,眸底的怨毒和不甘再不遮掩。
将权柄源珠还给那个女人?凭什么?
楚茴死死咬住唇,在心里质问:“按照你所说的法子,真能让我夺舍了那女人?”
男人的声音响在她脑后:
——自然。
——本尊定会助你得偿所愿,与伏城白首不离。
第228章
赐婚?燕度和楚茴?
翌日,城中各处设立了灵水棚,前来领取灵水的百姓络绎不绝。
并非所有人都相信三七的话,但大家抱着多一重保障的心态前来,毕竟昨日的甘霖若真有问题呢?多喝些灵水总归无碍,更何况太子殿下都已身先士卒。太子的命,总比他们的命金贵吧?
然而,经过昨日那场甘霖,京城的温度确实下降了不少。昨日还灼得人皮肉生疼的日头,今晨就隐入云翳变作凉风习习,百姓们纷纷重新穿上了春衫。
楚茴立下如此大功,自然少不了赏赐。怀帝下令在御花园设宴,犒赏楚茴,朝中四品以上官员皆可携家眷赴宴。
宴席尚未开始,百官及其家眷早已到场。燕度踏着辰时三刻的漏声进场时,满园春色倏然凝滞。
燕少将军眉间悬着化不开的寒霜,龙纹革带勒得腰身如绷紧的弓弦,肃杀迫人,不似来赴宴的,倒似来杀人的。
席间顿时噤声,百官们连呼吸都放缓了,生怕触了这煞神的霉头。
“表哥。”
“小表叔~”
五皇子和许长留第一时间凑到燕度跟前,见他神情凝重,小心翼翼地问道:“出什么事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五皇子左右张望,追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了?表嫂呢?”
燕度沉默落座,执壶斟酒,仰头便饮。琥珀琼浆倾入喉间,盏盏见底,不似品酒,倒似沙场饮血,奔着醉不死,就往死里醉的去的。
五皇子和许长留何曾见过燕度如此失态的样子,面面相觑,一时不敢作声。
这一幕落在旁人眼中,顿时引来了无数好奇的目光。
这是怎么了?
昨日燕少将军还胆大包天地公然抗旨,与兴国郡主并肩而行,怎么今日却像霜打的茄子般蔫了?
不少人交头接耳,低声议论起来。
五皇子将南浔拉到一旁询问情况,南浔也是一脸愁云惨淡。
“殿下,您别去少将军跟前问了……这事儿,唉,说不清,反正婚事怕是真要黄了……”
五皇子脸色骤变,盯着燕度的背影,急忙拉住南浔,压低声音追问:“怎么就黄了?你说清楚!是不是父皇又下了什么秘旨?”
“不是陛下,是郡主那边……”
不等南浔解释,外头礼官一声通传:“七公主、兴国郡主到——”
众人齐刷刷地望了过去。
女子并未盛装打扮,身着一袭玄色长裙,长发以莲花冠高束,利落中不失贵气。
傀一、闻书和常嬷嬷紧随其后。
七公主与她并肩而行,不同于三七的淡然,七公主的脸色却皱成了苦瓜。
众人更加好奇了。谁不知道七公主是个乐子人,成天笑容满面,今日怎会愁苦成这样?
“表……三七姐,我先去看看表哥。”七公主低声对三七说道,见她神情依旧平静无波,七公主心中不免失望。
三七淡淡应了一声,便径直走向自己的席位坐下。
她的位置正好在燕度对面。坐下后,她抬眸便对上了燕度投来的视线。
燕度死死盯着她,酒气熏红了他的眼尾,指节捏得泛白,眼神中满是偏执与不解。
三七面无表情地与他对视了两息,随即移开目光,对身旁的常嬷嬷说道:“去同礼官说一声,给我换个席位。”
常嬷嬷神情为难,看了一眼燕度,心中叹息,起身去找礼官了。
三七说话时并未刻意压低声音,因此不少人都听到了她的话。
一时间,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众人惊讶不已。
昨日这两人还在众目睽睽下携手同行,怎么一夜之间就变成了这般模样?先前还疑惑燕度为何如此失态的人,此刻心中都有了答案——原来是情场失意了。
可是,究竟发生了什么?众人心中像被猫抓似的,迫切想知道更多细节。
眼看三七换了席位,七公主直奔燕度而去,其他人表面上在闲谈吃茶,实则都竖起了耳朵,试图捕捉更多消息。
“燕大魔头,你和三七姐姐到底怎么回事啊?”七公主急得直跺脚,“好端端的,她怎么就不愿与你成婚了?还说你们只是寻常友人?”
燕度依旧沉默,只顾着喝酒。
五皇子坐不住了,“什么寻常友人?燕度你别只顾着喝酒,说话啊!”
许长留也急了:“三七姐和你之间的感情我们都看在眼里,怎么可能说不爱就不爱了?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是不是昨儿那场雨?”
“果然那雨里有什么脏东西吧?三七姐肯定是着了道,不然她绝不会这样对你!”
三小只急得团团转,嘴巴都快生出燎泡了。
见燕度一言不发,三小只恨铁不成钢。五皇子转向七公主问道:“小七,你和表嫂一起来的,她那边到底什么情况?有没有说为什么?”
七公主摇头,“我问过了,三七姐什么都没忘,她就说一觉睡醒突然发现自己对燕大魔头的感情不是男女之情,而是朋友之谊。我觉得三七姐就是中邪了!”
“没准是有什么拔情丝的邪术,把三七姐的情丝给拔了!你瞧瞧她现在那清心寡欲的眼神,庵堂里的姑子都没她六根清净!”
突然,金锣声起。
帝后仪仗驾到,众人纷纷起身见礼。
怀帝拂手,令群臣免礼后,与燕皇后携手坐在了上座。
众人这才注意到,那位孝纯郡主竟是跟随帝后一起来的,对方的席位就被设在燕皇后身边,足见帝后对其的看重。
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人位置也在前侧,竟是云鹤道长。
怀帝本就不是个喜说废话的,下令开席后,管弦丝竹乐起,期间不少人过去向楚茴祝贺结交。
气氛正热闹时,云鹤道长突然起身,“陛下,老道有要事进言。”
丝竹声停,满园寂静,所有人望向云鹤道长。
怀帝:“道长但说无妨。”
云鹤道长颔首,道:“老道夜观天象,节气异变,盖因将星遇劫,乃是上天示警。我大乾将星乃燕少将军,少将军少时便多劫灾,老道早年为他占卜谶纬,得出逢九之劫的卦象。”
“而今正是逢九之劫的应劫之年,少将军的劫运已现,此劫不止关乎少将军的生死,更干系我大乾运势。”
“将星若在,可为大乾续百年国运,将星若亡……”云鹤道长摇头叹气:“山河必生动荡。”
此言一出,满园哗然。
倒是没人站出来斥责云鹤道长妖言惑众什么的,这位道长的本事,朝臣们也是知道的。更别说这一年下来鬼事频发,有多少事是燕度和三七一同解决的,众人心里都有数。
朝臣里有不少人平时对燕度恨得牙痒痒,可乍然听闻,他可能活不过十九,于公于私心里都生不出欢喜来!
“陛下!我大乾将星绝不能有失!”
“道长你可是有了化劫的法子,你倒是快说啊!”
云鹤道长一甩拂尘,颔首道:“燕少将军之劫,唯有一人可解。”
他看向楚茴,“孝纯郡主福缘深厚,得仙人抚顶授业,两人若能结成眷侣,当是天作之合,上苍定会赐下福德。”
满园死寂。
几乎同一时间,所有人齐刷刷朝三七的方向看去。
女子神色平静,举杯冲燕度颔首道:“少将军,恭喜了。”
第229章
三分似我,不还是赝品
咔得一声,碎瓷声响。
燕度捏碎了手里的酒杯,瓷片割破手掌,殷红的血一滴滴落在桌上。
有人吓得惊呼出声,怀帝脸色亦是一变。
燕度负手起身,朝上首颔首拜道:“燕度只是一介凡夫俗子,当不起一国将星之称,遑论牵动国运,云鹤道长之言,燕某不敢苟同。”
“至于以婚事谋长寿,实在可笑,燕度心中已有所爱之人,也只愿与她共度此生,旁人在我眼里,与泥塑木头没有两样。孝纯郡主自诩神女,燕度高攀不起。”
“混账!”怀帝怒喝:“婚姻之事,岂容你说了算!”
“陛下息怒。”燕皇后赶紧求情,瞪向燕度:“还不退下,本宫看你是吃昏了酒,胡言乱语了起来。”
太子此刻也开口,吩咐起身旁宫人:“还不带燕少将军下去醒酒。”
宫人们赶紧过去,但燕度立在原地纹丝不动,大有反抗到底的架势。
怀帝的脸色越发难看,燕皇后给五皇子使了个眼色,后者硬着头皮起身,拉着燕度就走。
燕度被拽走,临走时,他死死盯着三七的方向。
可三七由始至终都不为所动。
席间一时死寂无声。
楚茴突然起身,像帝后行礼:“请陛下与皇后息怒,燕少将军的安危关系重大,我倒是有一两全之法,既能助少将军渡过此劫,又能让有情人终成眷属。”
怀帝神色稍缓,示意楚茴说下去。
楚茴颔首,先是看向云鹤道长:“敢问道长,少将军可是安然渡过这一劫年后,便算彻底破劫了?”
云鹤道长颔首。
楚茴松了口气,朝上首行礼道:“陛下,皇后娘娘,楚茴愿以一年为期,嫁于少将军,助他化解。一年以后,我与少将军和离,一别两宽,婚嫁随心。”
此言一出,席间哗然。
怀帝和燕皇后都蹙起眉。
燕皇后迟疑道:“此法实在太过委屈你了……”
楚茴却摇头:“为了国运,楚茴不觉得委屈。更何况,少将军本就心有所属,我横插一脚,才是做了恶人呢。”
窃窃私语声不绝,不少人都悄悄瞥向三七的方向,却见她由始至终都像个没事人一般。
怀帝也看到了三七的神情,忽然冷哼了声,开口道:“孝纯郡主心有家国,不负孝纯之名。”
“兴国郡主,你对孝纯郡主的提议,有何看法?”
怀帝忽然发难,不少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七公主下意识要站起来帮腔,被燕皇后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百官家眷中,牛夫人的手都掐紧了,齐尚书被她拧得面目狰狞。
武尚书欲言又止,憋得脸通红。
秦阁老一直都是老僧入定的样子,这会儿倒也睁开了眼,看向三七的方向。
万众瞩目之下,三七起身回道:“燕少将军的婚事,自然全凭陛下和皇后娘娘决断,三七只是外人,不好置喙。”
怀帝冷哼,“好,既如此,钦天监择吉日,将燕度的婚事给办了。”
此令一下,怀帝离席,怒气冲冲的走了。
燕皇后自然也一同离去,群臣起身恭送。
帝后离开后,席间的氛围就变得古怪至极,所有人的视线都悄然在三七和楚茴间打转。
这场闹剧,可真够精彩的。
气氛正是微妙之际,就见楚茴起身,径直朝着三七走了过去。
三七还没反应,七公主却似小刺猬般站了起来,不善的瞪着楚茴:“你想干嘛?!”
楚茴脸上带着完美无缺的笑意,她轻声道:“七殿下稍安勿躁,我只是有些知心话想与兴国郡主私下说说罢了。”
“我三七姐才没什么和你说的呢!想当我表嫂,你想屁吃去吧!我表哥才不会同意娶你呢,就算我父皇下旨也没用!要你在这儿装好人!我呸!”
七公主快人快语,毫不遮掩对楚茴的厌恶。
楚茴面上并不恼,或者说,这席间之人就没几个真的被她放在眼里过,就算是帝后又如何,也不过凡夫俗子罢了。
待事成之后,这些蝼蚁还不是随便她捏死?
楚茴眼中能看到的,只有三七。
三七起身,将七公主摁回了席间,偏头看向楚茴:“你想聊聊?行。”
她径直离席,朝御花园深处走去,楚茴见状眸光微动,噙着淡淡的笑意,从容不迫的跟了上去。
七公主也想跟过去,却被闻书拦住。
“闻书姐姐,你别拦着我啊,你们都跟过去瞧瞧,那楚茴瞧着就不是个好东西,她万一对三七姐姐下手怎么办?”
闻书:“殿下放心,主子自有成算的。”
“什么成算啊,有成算三七姐姐今儿怎那副弃情绝爱的样子?你们瞧着都不着急吗?”
闻书面露无奈,傀一也叹气,两人对视了一眼,没吭声。
怎么不着急呢?
三七一觉睡醒后就断情了,他们也愁啊。
两人也怀疑过,这事儿是不是三七和燕度在演,可燕度那反应,又不像假的。
小王那边,他俩也打探过口风。
结果狗爷也是一脸震惊样子,瞧着比他俩还上火呢,直接跑去阴阳路找援军了。
众所周知,狗爷这个漏勺都漏不出东西的话,事情就大条了。
御花园长廊中。
三七走在前面,楚茴盯着她的背影,眼中的怨毒几乎要化为实质。
她目光里满是打量,几乎是一寸寸的丈量着三七,比对着自身与之的差距。
至于差距?
楚茴真不觉得自己与三七有什么差距。
样貌她不输对方什么,而实力,她有权柄源珠在身,真动起手来,未必会输。
唯一的差距,无非是对方是那轮回。
可谁说轮回就不能被取而代之?
“看够了吗?”三七停了下来,没有回头,声音冷淡至极。
楚茴的打量,从始至终她都知道。
楚茴眸子微眯,在三七转身的刹那,唇角恰到好处地扬起温婉弧度。
“兴国郡主似乎对我颇有敌意?”
“昨日之前,咱们并无交道,不知这敌意因何而起?”
她话音刚落,瞳孔骤然紧缩。
三七身形如鬼魅,素手已扣住她纤细的脖颈。楚茴的后背重重撞上朱漆廊柱,震得檐下铜铃叮当作响。
那冰冷蚀骨的鬼力不止令她肉身动弹不得,她的魂魄仿佛都被钉在了梁柱上。
“你说得对,”三七凑近她耳畔,吐息如冰,“昨日之前,我们确实素不相识。”她指尖缓缓收紧,“可为何我见你第一眼,就觉得你像只偷食的老鼠,叫人恶心?”
楚茴喉间发出细碎的呜咽,却在对上三七目光的瞬间僵住。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似藏着深渊。
“让我猜猜......”三七的指尖轻轻划过楚茴颈间跳动的脉搏,“你偷了什么?是别人的命,还是......”她突然轻笑一声,“别人的身份?”
“孝纯郡主,有没有人与你说过,你的这双眼……”
“还真有三分似我。”
楚茴瞳孔猛地收缩,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这一瞬的失态,尽数落入三七眼中,她勾起唇,在楚茴耳畔道:
“可惜,赝品永远是赝品。”
第230章
我依旧会再一次,重新爱上他
三七的话语像锥子般直刺楚茴的内心,轻而易举烧穿她精心描摹的皮囊,将深埋骨髓的蛆虫曝晒在烈日之下。
赝品!赝品!赝品!
像是魔咒一般,让楚茴几乎发疯。
"闭嘴!"她喉间滚出兽类般的嘶吼,颈侧青筋暴起如蜈蚣。一股力量骤然从她体内迸发而出,三七指节被黑雾灼得发白。
三七挑眉,有点意思。
松开手的刹那,楚茴抬手,掌含风刃,直刺三七咽喉。
三七早有预料般的略一侧首,轻而易举躲过她的手刀,顺手掐住她手腕,将她的左手重重砸在梁柱之上,楚茴另一只手刚刚抬起,三七脚下窜起的暗影就缠住她手腕,令她动弹不得。
三七嗓音含笑:“孝纯郡主这是做什么,我只是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罢了,怎还动真怒了呢?怎么?难不成孝纯郡主真偷了什么东西?”
楚茴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三七的平静和游刃有余,反衬得她真如做贼心虚般。
楚茴将情绪强压回胸膛,重新扯起那副人淡如菊的笑来,只是如今她那虚伪笑脸的裂痕再也遮挡不住。
“兴国郡主的本事我已经领教了,的确让我大开眼界。”
“好说。”三七松开手,影子也归于虚无,“欢迎你再来请教,我定不吝赐教。”
楚茴后槽牙几乎咬碎,她扯起唇角:“请教不敢,陛下已赐婚,接下来的时间,我怕是要为婚事烦扰。”
“待到我与燕少将军成婚那日,兴国郡主别忘来吃杯水酒。”
“好啊。”三七神色平静:“我定会备上份贺礼的。”
楚茴眉头轻不可见的蹙了下,三七的反应,让她略感意外,不过,今日她已在三七手里吃了瘪,眼下也不是正式与对方撕破脸的时候。
“这才宴席是陛下为孝纯郡主所办,我就不去凑热闹了。”三七懒洋洋笑着:“回去的路,认识吗?”
楚茴扯了扯嘴角,连装模作样都懒得了,扭头便走。
三七抱臂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后,她垂下眸,食指和拇指的指腹轻轻摩挲着,若有所思。
楚茴的体内,有一股熟悉的力量,三七每每靠近对方,都能感觉到那股力量的呼唤。
就像是孩子在呼唤母亲一般。
而楚茴就似那卑劣的人牙子。
偏偏楚茴体内还有一层封印,竟能将那股力量强行锁于灵魂深处,要捏碎那层封印倒是不难,不过,刚刚的试探,倒是让三七有了些意外发现。
思索间,背后传来枯枝被踩断的声音。
三七回首,撞上一双深邃眼眸。
那双眸子漆黑如墨,细看眸子深处似有淡淡的妖紫流转,男人五官深邃,有种近乎妖异的美。
三七清晰感受到了那双眸子里隐藏着的疯狂,有着似能毁灭一切的狂热,却有阴湿黏腻,仿佛一旦沾染就再也摆脱不开。
“抱歉,不小心听到了你们的谈话。”
男人轻笑着,拂开斜挡在前方的花枝,一步又一步,像是瞄准猎物的野兽,逐渐朝三七靠近。
他的神情温柔又无害,仿佛真是偶然途经此地一般。
“尊驾便是兴国郡主?”
“初次见面,鄙人楚城。”
三七神色淡漠,“楚城?漠西世子?”
伏城勾起唇角:“舍妹先前多有失礼,我代她向你致歉。还望郡主大人不记小人过。”
“口头上的道歉,我不接受。”三七摇头,主动朝伏城走去。
伏城喉头滚动了一下,瞳孔有一瞬的收缩,身体因兴奋紧绷到了极点,百载思念化为野兽在他体内疯狂咆哮,恨不得画地为牢,将自身与三七永远困在一起,再不分离。
“郡主想要什么道歉,楚某竭尽全力也……”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打断了他的话。伏城的脸被打得偏了过去,唇角渗出血丝。他的眸色愈发幽深,不怒反笑,俊美的脸上泛起诡异的潮红,目光死死攫住三七。
“再来。”他低声道。
三七嗤笑:“还想再来?再扇你一巴掌,我都怕你舔我的手,反把你给打爽了。”
伏城蹙起了眉,目露遗憾:“不能再赏赐我了吗?”
三七遍体恶寒,眉头紧拧的能夹死只苍蝇:“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会恶心人啊,伏城。”
伏城眸光微动,倒是没显得多意外,只是眸色又深了几分:“原来小回你已经想起我了啊。”
“虽不是什么值得想起的回忆,但的确想起了。”三七面无表情:“先是找了个与我有三分相似的替身,再是伪装成什么漠西世子,伏城,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小回不喜欢她?”伏城偏了偏头,笑了起来:“那杀了她便是,若嫌脏手,我可以代劳。”
三七不答反问:“大王在哪里?”
伏城脸上露出失望之色,有些恹恹的道:“果然啊,以你的脾气,按说早该一巴掌将楚茴拍死,不会容她在你眼前蹦跶这许久。”
“忍到现在,就是为了引我现身,向我讨要那只猫。”
“小回你心里只有那只猫,就不能分寸许位置给我吗?”
“你所图的,何止存许?”三七神色冷酷:“你想要的,可不是一般多。”
“的确,我一贯是贪心不足的。”伏城喃喃道,一点点向三七靠近,高大的身躯将她笼罩,只是影子的重叠,便让他难以遏制的亢奋起来。
伏城痴迷地凝视着她,眸中翻涌着近乎疯狂的执念。他缓缓伸出手,指尖微颤,想要触碰她的面颊,仿佛那是他唯一能抓住的救赎。
然而,一股无形的力量骤然横亘在他们之间,将他的手死死挡在半空,无法再进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