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左边南浔,右边傀一。燕少将军,左右为男。
两个热血男儿与他同塌而眠,将他强势锁定在中间。
两声惨叫接连响起。
砰的一声门被撞开,燕度破门而出,鞋也没穿,连里衣都顾不得穿整齐,冷玉般的俊脸铁青到了极点。
“燕度?”
少女惊讶的声音猝不及防在前方响起,燕度和三七险些撞个满怀。
三七视线落在他大大敞开的里衣上,纱布绕过前胸缠住左肩,露在外的腰腹劲瘦有力,六块腹肌线条分明。
傀一和南浔光着膀子跑出来,嘴里还在嚷嚷:“少将军我们冤枉啊——”
“少将军你听我们解释!”
燕度又惊又怒,他一把捂住三七的眼,急声道:“我没有让他们陪睡!”
第79章
带燕度一起回黄全村?
三七将燕度的手拽下来,表情古怪:“你当然没有让他们陪睡,因为是我让他们陪你睡的啊。”
她拉着燕度的手往屋里走,没忍住给了他个白眼:“你瞎想什么呢?吓得鞋都不穿就跑出来了……”
燕度:“……”
燕少将军被她拉进屋,经过南浔和傀一身边时,南浔幽幽冒一句:“请苍天,辨忠奸……”
燕度狠狠瞪他一眼,比了个口型:滚去穿好衣服!
等进了屋,三七望过来后,燕少将军一秒变乖,温驯又无害。
三七推了他一把:“愣着干嘛,快去穿鞋穿袜穿衣服啊。”
燕度:“……”
三七一拍头:“忘了你手不方便,我帮你穿吧。”
“不用!”燕少将军严词拒绝,快步进了内室,他耳根绯红,脸上火辣辣的烫。
等绕进屏风后,燕度觉得哪里怪怪的。
怎么像一物降一物似的,他刚凶了南浔他们,进屋就被她凶?
燕少将军脸有点红,拿起旁边的外袍往身上套,疼痛令他龇牙咧嘴,有点悔了,刚刚是不是不该拒绝三七的帮忙?
三七等了会儿,燕度才出来。
衣袍倒是穿戴的齐整,只是发冠却是乱的,三七盯着他歪歪扭扭的发髻,有点难受:“我帮你重新梳头吧。”
燕度眸光颤了下,不等三七反悔,脱口而出:“好。”
燕度的房内自然没有妆镜之类的东西,他坐在椅子上,三七立在后方替他梳头。
少女的手指轻轻柔柔的穿过他的发,有些痒。
他坐姿端正,放在膝上的手不自觉蜷紧,揉乱了衣绸。
后方三七也挺慌的,她有点抓瞎。
她不会梳男子发髻啊。
手忙脚乱的,她最后只替燕度梳出一个高马尾,再把银冠一戴,嗯……
三七自我感觉更好看了,更意气风发少年郎了。
虽说少了点稳重,但燕度翻年才十九呢,要那么稳重干嘛,显老!
燕度嘴角一直上扬着,等正面三七时,才强行将嘴角压下去,“多谢。”
“我找镜子给你瞧瞧?”
“不用。”十八岁的人,哪怕是驰骋沙场的少将军,也依旧是藏不住事的年纪:“你梳的一定好。”
不用看他也知道!
三七心虚的挠了挠脸,燕度好信任她哦……
“你在薛县受了伤,失血过多,又走了阴阳路,阳气有损。所以我才让傀一和南浔陪你睡觉,不是故意吓你的。”
燕度轻咳了声,“我没被吓到。”
三七哦了声,两人视线撞在一起,又飞快错开,一个赛一个的心虚。
三七:淡定,要给燕少将军留点面子。
燕度:脸丢尽了……
众所周知,人在尴尬的时候就会显得很忙。
三七是忙得眼珠子不知转哪儿的好,燕少将军则是闲不住手,一直摸着盘着手腕上的十全十美牌,都要给盘包浆了。
三七视线转到他手里的牌子上,突然生闷气起来,“这牌子不好,一点都不十全十美,压根没保护好你。”
燕度立刻将牌子握紧,“谁说的!”
他认真无比道:“若不是有它,以我的力量可挡不住血池娘娘砍下来的刀,再者说,关键时候,也是它震开了血池娘娘。”
“三七,它一直将我保护的很好。”
你也将我保护的很好。
三七将信将疑,燕度将牌子取下来,套在脖子上,然后塞进怀里,戒备的看着她:“送出去的礼,别想收回去。”
三七哭笑不得,“行叭,以后我再给你弄更好的。”
“它就很好。”
三七也不和他争,话题自然而然转到了正事上,燕度说起了怀帝对这件事的处置态度,三七听后也算松了口气。
好在陛下是个明君,没想着遮掩这件事。
否则的话……
三七眸底飞掠过一抹暗光,她又问起楚善仪:“之前在南山行宫,你对太后说‘第二次’,楚善仪不是第一次对你下手?”
燕度沉默了一下,说起了旧事。
他九岁那年时,楚善仪就对他下过一次毒手,险些要了他的命。当时太后以死相逼,陛下才开恩,放了楚善仪一码,将其驱逐到了南山行宫。
至于楚善仪因何恨他入骨,就如她自己说的那般,纯属上一代的恩怨。
楚善仪痴恋燕度的父亲燕凛成狂,恨透了‘横刀夺爱’的燕度之母白笙。而燕皇后不管是未出阁前还是嫁给怀帝后,与楚善仪都互看不顺眼。
反正三七是不理解,这叫‘爱’?这明明就是发癫,得不到就毁掉,甚至连对方的孩子都不放过。
“如此说来,当初救你的就是云鹤道长吗?”
“嗯……是……”也不是。
真正救了他的,一直都是她。
燕度下意识摸了摸手腕上的红绳,暗示意味十足的看着她。
三七眨了眨眼,看向红绳,嗯,懂了,红绳是云鹤道长给的对吧?
燕度沉默,他低头叹了口气。
罢了,先顺其自然吧。
“叹什么气呢?”三七抬手戳了下他的眉心,打趣道:“少将军还没及冠,眉间的皱痕都快赶上老大爷了。”
燕度立刻将眉心舒展开,寻了个借口:“只是想起了太后,她在宫中落水,竟是自杀?”
三七嗯了声,神色冷淡不少。
说起来,一切的开端好像就是从她救了太后开始的。
“我在虞家时,很多东西都看不清。”三七沉吟道:“那时的我,只看出了太后想自杀,却看不见她身上沾染的罪孽。”
若是‘看见’的话,救不救人就另说了。
其实很多事在当初就有端倪的,为什么太后被她救了后,从无丝毫表示,别说宣召了,连恩赏答谢都没有,所有的赏赐都是怀帝和燕皇后那边给的。
太后苏醒后,就离京去了南山行宫,这些都是疑点,但三七那时满心都在找虞家报仇这事上,完全疏忽了这些。
气氛有些沉闷,燕度将话题岔开:
“有件事,我觉得蹊跷。”燕度道:“楚善仪虽贵为长公主,但她过去对鬼神之事并不精通,也非玄门中人,我觉得她窃取血池娘娘这事,非她一人之力能做到的。”
“的确。”三七点头,她曾在幻象中看到过一些血池娘娘的回忆,“楚善仪是从旁人手中得到血池娘娘的神像的,我曾在幻象内看到过。”
“不过,幻象中那人面目模糊……”三七又仔细想了想,“但那人手背上好像有个刺青。”
她比划了一下,是一个‘∞’形状的符号。
燕度记在心里,这也是个重要线索,他试着想提一提与过去有关的事,但那种被限制的感觉依旧在,好在的是,突破口有了。
“娘娘祠……”这三字出口后,燕度心里松了口气,像是憋了太久,终于有了个宣泄口,他心里千百次试探着能‘说出口’措辞。
三七见他半天不说话,有些疑惑:“娘娘祠怎么了?”
“你不是说好像在哪里见过吗?可有想起什么?”天知道,说出这句话,燕度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背后都被汗打湿了。
三七想了想,眼里也带着困惑:“想不起,但就是很熟悉,不止娘娘祠熟悉,这一趟薛县之行后,我总觉得我好像忘了很多东西……”
三七低头揉着太阳穴,没看见燕度逐渐亮起来的眼眸。
“没关系,咱们慢慢想,一定会有想起来的一天。”
“嗯。”
三七点头,“对了,我想趁着过年回一趟黄全村。”
燕度眸光微动,“……怎突然想起回去了?”
“我觉得或许村里的大伙儿会知道些什么,还有那把破刀……”三七琢磨着:“之前没回去,是觉得路上会耽误太多时间,不过现在我能借道阴阳路,一来一去也就不费事了。”
“也好。”燕度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如果三七真能回到‘黄全村’,许多事应该都能找到答案。
但前提是,她能回去……
燕度有点不好的预感,但他提醒不了,一旦涉及到了那个‘村子’,那股限制他的力量会变得无比强烈。
燕度心里暗骂了一声,只能迂回道:“可以带我一起吗?我也想看看你长大的地方。”
“好啊。”三七点头,笑道:“你是我来京后的第一个朋友,村里的大伙儿肯定也会想见见你的,到时候请你吃薛婶婶烧的菜,薛婶婶的手艺可好了!”
燕度应下,想到的却是那道差点让牛夫人成了寡妇的‘水心杨花’。
要吃薛婶婶做的菜,恐怕……命得够硬才行。
“对了,之前你让你手下人帮我往村里送了信,按理说,村里人应该已经收到了吧?”三七随口说着,燕度心头却是一跳。
他让人帮三七送过信吗?
何时?
第80章
燕度你也见过娘娘祠对不对!
燕度何等敏锐,只是蛛丝马迹,足够他觉察出不对劲。
三七前脚刚走,后脚他就把南浔叫了进来。
“鹰卫最近在做什么?”燕度询问,如果是要派人去‘黄全村’送信的话,燕度觉得自己定不会随意指派人手,只会出动鹰卫。
南浔还以为少将军叫自己进来是要秋后算账呢,闻言松了口气,他挠了挠头,脑子里像是有一团雾,但只是浑噩的瞬息,他就正常了。
“鹰卫不是一直在城外待命吗?少将军是有什么事要指派吗?”
“前段时间,我没让他们送信?”
“没啊,送信这种小事,少将军怎么会调动鹰卫?又不是什么八百里加急……”
燕度确定出问题了。
果然,一旦沾染上‘黄全村’,事情就会变得不正常。
冥冥中,像是有一双眼一直注视着他和三七,那股力量,在遮掩着‘黄全村’的存在和秘密。
信送不出去。
那三七还有可能回到黄全村吗?
‘黄全村’,真的在这人间吗?
燕度想到的更多,那股力量阻碍着他探查黄全村,阻碍三七记起过去,到底是别有所图,还是存着善意?
自己若再追查下去,会影响到三七吗?
燕度生平头一次,对一件事陷入了犹疑。
他思虑间,云不饿回来了。
芝麻汤圆瞧着是真成露馅儿的了,那黑眼圈像是被人爆锤了一般,一进燕度的门他就哈欠连天。
“我不行了,我要夭寿了,燕哥、饿饿、饭饭!!给我饭饭!!”
他的哀嚎声刺的燕度脑仁子疼。
燕度给了南浔一个眼神,后者速度快,很快就给云不饿弄来了一大桌饭菜来,算不得精致,但绝对管饱。
云不饿那架势就和饿死鬼投胎似的,结果他塞了两个馒头,一个肘子后,就打起嗝儿,大呼有问题。
“奇了怪了!我的饭量不可能这么小!”
南浔点头:“的确,往日不饿道长你都要吃一桶的啊!”
“一桶哪够啊!我这次可是把阳火都吹灭了一盏,正常来说我现在得干个十斤饭、二十个肘子、十只鸡、八只鸭才能有力气!”
南浔:……您之所以叫‘不饿’的原因好像找到了,敢情您的名儿是长辈对你的期许吗?
这饭量,谁家养得起!
“云鹤道长莫不是怕被你吃穷了,才找个云游四方的借口躲起来了……”南浔小声嘀咕。
“这都被你猜出来了,南浔你怪聪明的啊!”
南浔:“……”竟真是这朴实无华的原因吗!
燕度观察着云不饿,想到了什么:“除了不饿外,还有别的变化吗?”
提起这茬,云不饿就兴奋了:“说来不怕燕哥你羡慕,我道行涨了!哈哈哈哈!你敢信!我现在一口气能画出四方进宝符了!”
要知道,再去薛县之前,他肝都要熬爆了,也没能画出那张符来啊!
燕度意味深长道:“你该好好感谢三七了。”
云不饿一愣,反应过来,可不是得感谢郡主奶奶嘛!
为薛县那么多枉死的百姓报仇,斩除妖人,可都是功德啊!更别说这一趟借道阴阳路长得见识,云不饿还想起了在薛县时,那把在他左肩上燃起的鬼火。
那鬼火沉重异常,可实打实的力量磅礴。
自己这一次涨道行,没准那把火才是关键呢……
“我的老天奶啊,咱郡主奶奶到底是什么来历……”云不饿咂摸嘴:“她强的有些离谱了,我都怀疑她不是人了。”
燕度没搭理他这话,倒是有些事,或许云不饿能为他解答。
“你跟随云鹤道长修行多年,对阴间事所知多少?”
云不饿挠头:“鬼神的事哪能随便打听,我师尊对这事也都三缄其口,不过,我倒是听他提过一嘴,说这些年鬼物是越来越多了,但鬼差却越来越少,都快见不着了。”
“他老人家去云游四海,一是因为养不起我了,二嘛,也是想去调查这事儿。”
燕度若有所思,他眸底掠过一抹暗色,不露痕迹的提醒道:“这些事你倒是可以多请教请教三七,或许对你修行有益。”
“燕哥你说得对!郡主奶奶这条大腿,我肯定要死死抱紧绝不松手的!以后我就是她亲孙子了!”
燕度嫌弃的看了他一眼。
鬼差变少,与不可捉摸的‘黄全村’,或许有着必然联系。
既然他无法亲口提醒三七,那么,通过别人的嘴呢?云不饿有道行在身,且他并不知晓‘黄全村’,能否钻空子透露出些东西给三七呢?
燕度罕见的给云不饿夹了一筷子菜,“多吃点,吃饱。”
云不饿莫名打了个寒颤,总觉得,温和起来的燕哥好吓人哦……他看自己的眼神,怎么像是看案板上的猪肉似的,馋馋的呢?
……
另一边。
三七推门进了自己的屋,关上门的瞬间,她扭头朝后方的桌上看去。
一把锃亮的刀,就躺在桌上。
三七两步上前,拿起剁骨刀,她眯起眼:“不是跑了嘛,还回来做什么?”
刀背上浮现出三个字:
——嘿嘿嘿。
即便没有人形,那谄媚和讨好之气也扑面而来。
三七不为所动:“你究竟是薛婶婶的刀,还是血池娘娘的刀?”
剁骨刀:
——都是都是~
三七挑眉,冷笑:“还打马虎眼?也行,你不说是吧,那我送你去茅坑里醒醒脑。”
剁骨刀刀身大震:歹毒、歹毒了!
——不可说、会死刀的!会断的!
只是这几个字浮现而已,剁骨刀那坚硬的刀身上竟突兀出现了一个划痕,像是某种警告与反噬。
剁骨刀:
——呜呜,痛痛。
三七的眸子沉了下去,不可说吗?
看来,只有回村问薛婶婶了啊。
“阴阳路上也出现了一个娘娘祠,那是怎么回事?”
“血池娘娘是不是在那里面?”
三七又抛出几个问题,剁骨刀开始装死了。
三七深吸一口气,眼里精光一闪,“血池娘娘用大半力气护住七公主,是不是因为养容膏?”
剁骨刀颤了颤,快速冒出一个‘是’字,血字又飞快消失。
三七心道果然,七公主用过她给的养容膏,而云湘作为七公主的贴身婢女,或许也触碰过养容膏。
所以护送七公主回京的其他人都遭了难,唯独七公主和云湘还有一线生机。
而养容膏,是她做的……
养容膏内有一味药引叫‘血余炭’,乃是人发炮制后所成,三七用的是自己的头发。
换而言之,血池娘娘保护七公主……是为了她?
三七正琢磨着,云不饿就来了,看到剁骨刀后,云不饿也惊讶:“刀刀回来了?”
三七嗯了声,把剁骨刀丢一边,她打量了云不饿一圈,笑道:“恭喜,因祸得福了。”
“这福气也是郡主奶奶你给的啊,奶奶呀~”云不饿作势往前凑,三七抬手拒绝,拒不承认这个孙子。
“是是是,瞧我这嘴~叫奶奶不是把您叫老了嘛!以后你就是我老大了!老大行行好,千万别抛弃小弟我啊~”
剁骨刀刀背上浮出了四个字:臭不要脸~
三七瞥见,笑了。
“嘿嘿,老大你笑了,我就当你认可我这小弟了啊!”
“行了,别贫了,我正好有事问你,阴阳路的事,你知道多少?”
云不饿挠头,“燕哥刚刚也问我来着……”他把与燕度说的那些,复述了一遍给三七,三七听后,久久不语。
等等。
三七忽然想起一茬来。
她快步往外去,边跑边拍着头,怎么就给忘了呢!
燕度说过,他幼时离魂过,在薛县初见娘娘祠时,燕度的反应也很不对劲,他像是也见过娘娘祠似的,能精准的说出祠堂内供奉的是神像而不是牌位!
“燕度!”
见三七去而复返,燕度略微诧异,心里翻涌出一丝期待。
是云不饿‘钻空子’成功了吗?
三七一把拉住燕度的手,“你也曾见过娘娘祠,对不对?”
“见过。”这两个字顺畅无比的说了出来。
燕度的心砰砰直跳,他抓住这一丝空隙:“我曾与你……”
第81章
三七主动抱住燕度
“与我什么?”
燕度想说的话在嘴边转了又转,到了嘴边却成了:“……与你一样,觉得见过娘娘祠。”
“还有呢?还记得别的吗?”
燕度沉默,他记得的可太多了,但说不出口怎么办?
三七觉得燕度的表情很奇怪,像极了村里小王便秘的样子,那种欲言又止、欲说还休、不上不下的感觉……嗯,对味儿了!
她眼睛一亮,突然握住燕度的手,试探的,吐出三个字:“不、可、说?”
刚刚破刀就是这样,不是不想说,而是不可说!
难道燕度也是这样?
说不出口?
燕度下意识反握住她的手,两人十指紧扣,四目相对。
就像阴差阳错的两条道中间的雾被吹开了,虽还隔着一层纱,却能触碰彼此。
三七:果然!
燕度:终于!
两人眼中都带着兴奋,只是兴奋之后,两人眼中又生出了茫然。
怎么越过那道‘屏障’交流,依旧是个问题啊。
三七歪头想着:“就没有一个能说出口的?”
燕度又沉默了许久,他脸色越来越白,额上也渗出冷汗,三七一惊,跳起来抱住他的头:“燕度,别想了!”
刚刚她都瞧见燕度身上的三盏阳火在摇晃了。
燕度被她抱住,压在他身上的那股巨力才骤然消失,他艰难的吐出一个字:“狗……”
不料这个字出口后,他就咳出一大口血来。
三七又惊又怒,她低头,与燕度额面相贴,调动身上的功德香火维住他身上的阳火,刚刚那一刹,她感觉到了那股压在燕度身上的力量。
她的双眼一刹变得漆黑无比,眼尾猩红,眼中并无焦距,目光却像攫取住了什么。
“你再敢伤燕度,我一定杀了你!”
冥冥中,似有什么僵住了,顷刻间退去。
可三七身上的气势却没半点停滞,她脚下的影子越来越大,似有一个个鬼物被她的怒火所感染,怒她所怒、悲她所悲,响应着她的一切情绪。
“三七!”
后颈处像是被什么扣住,男子掌心的温度像是烈火,将三七从黑暗中拉出来。
三七眼里的黑暗一点点褪色,她看到了燕度那双紧张担忧的眼。
“醒过来。”
三七醒过来了,她脚下的影子也乖乖的缩了回去。
她眸光颤了颤,猛的后仰,想与燕度拉开距离,可他的手依旧放在她后颈处,三七逃离不了太远,她只能闭上眼,别开脸,逃避般道:
“是不是吓着你了……刚刚的我……是不是像个怪物一样?”
“才不是。”燕度手指轻颤,他朝她靠拢,珍重又珍惜的注视着她,“你才不是怪物,你是最独一无二的三七。”
三七睁开眼,诧异又不确信的望向他。
她看到的,只有坚定。
一如她被虞家人抛弃那日,被所有人指责唾弃时一般,他逆流而上,逆行而来,宁愿站在所有人的对立面,都坚定不移的选择她。
从未有过动摇。
三七眼睛红红的,这一刻不受控般的,遵循着内心的冲动,她一把抱住了燕度。
“燕度!你是我最好最好最最好的好朋友!”
“能认识你真好,真好……”
燕度被她撞了个满怀,听着她发自内心的话,他心里欢喜,又有点酸涩。
他回应她的拥抱,亲昵却不越界的环紧她的肩:“嗯,最好的好朋友。”
只是他可能更贪心一点,想要的,会比好朋友更多一点。
南浔就是这时候进来的,他一巴掌甩自己脸上:“打扰了打扰了……”说完他灰溜溜往外撤。
“回来!”燕度的声音响起。
南浔又灰溜溜回来,脑袋埋到胸口,耳根通红。
燕度和三七已经分开,两人神情倒是自然,好朋友的拥抱而已嘛,脑子不干净的人才会瞎想。
“何事?”
南浔赶紧道:“大理寺和刑部来人了。”
燕度心下了然,陛下下令让他主理楚善仪的事,大理寺和刑部全程协理,这两方应该是为了此事来的。
“你这伤得静养!”三七开口道:“不能长途奔波!”
“放心,这件事不用我奔波。”燕度安抚三七,“但我得全程盯着,以防有心人掩盖楚善仪的罪行。”
‘有心人’是谁,不难猜,自然是太后。
提起太后,三七神色也冷了下去:“她掩盖不了,除非她想被业力反噬。”
“我知道,所以我更得盯着,”燕度坦然看向三七,并不避讳自己的私心:“太后包庇楚善仪,无从狡辩,她身上沾染的业力报应,该如何就如何。”
“这是她欠那些枉死者的公允。”
“但从私情来说,她是看着我长大的长辈。我做不到替她求情开罪,唯一能做的,只有让她别一错再错,走至万劫不复。”
燕度长于后宫,怀帝和燕皇后对他的爱护自不用说,太后对他其实也是疼惜的,只是十个手指尚有短长,在燕度和亲生女儿之间,太后的选择自然是后者。
但不论太后是觉亏欠,还是内疚,所以才待燕度那般好的,这些年燕度的的确确是承了对方的情的。
燕度去见大理寺和刑部的人了。
三七回到自己的院子,傀一见她神情,忍不住道:“郡主还在想太后的事?少将军他……其实顶了很大的压力。”
三七嗯了声,“我知道,太后待燕度不薄,他的不徇私,在旁人看来就是狼心狗肺、冷漠无情。”
旁人会说,犯错的是楚善仪,太后不知者无罪,纵然知晓,可舐犊情深,会包庇也是情有可原。
他们会说燕度太狠、太绝、太过无情,一点也不顾念太后对他这么多年的养育维护之情。
是薛县百姓的死不够冤枉不够惨烈吗?不!对那些玩弄权柄,深处阴沟一心往上爬的人来说,眼前就是个踩着燕度上位,巴结讨好太后的大好机会!
他们不会知道,燕度的不徇私,才是真正的给太后争取了唯一的‘活路’。
“因果反噬,业报自偿。”三七幽幽道:“只有那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亲眼见到什么叫‘因果有报’后,他们的嘴才会老实。”
三七眸光幽沉:“开库房,把我的金子都取出来,去把满京城所有纸扎铺的纸人纸马棺材等白事之物都买下来,然后送到薛县去。”
“薛县百姓尸骨无存,纵然无法入殓,也该有衣冠冢才行。”
三七幽幽道:“这可不是我的意思,是血池娘娘的意思……”
“若枉死者怨气难消,作孽者必遭恶报,纵容包庇,亦是作孽。若还有人要替作恶者说话,说便是,且看看那些枉死者同不同意……”
三七说完,看向了一旁浑身僵硬的山楂,三七轻笑道:
“傀一一个人怕是操劳不过来这么多事,山楂,此事你和傀一一起去办。”
山楂梗着脖子点头,不敢和三七对视。
一天一夜的时间,足够她知晓发生什么了,山楂想流泪,她觉得自己像个小丑。
到底是谁给陛下进的谗言,说明华郡主是个泥捏性子活菩萨啊?!
有这等鬼神手段,会是活菩萨?活阎王吧!!
她觉得自己是陛下派来的眼线这事儿,只怕早就暴露了,郡主点名让她和傀一去办这事儿,实际上,是让她把这事儿告诉陛下吧……
——谁敢阻拦,谁敢在背后嚼少将军的舌根,就等着遭报应吧!
第82章
怀帝要给三七和燕度赐婚?
薛县之事在朝野内外引发轩然大波。
百姓们怒不可遏,若非怀帝下旨绝不包庇,要将楚善仪的罪行公布天下,又下了罪己诏,怕是这波民怨都压不住!
随着楚善仪的罪行一桩桩被披露出来,有人替楚善仪遮掩罪行这事自然也瞒不住。
矛头不出意外指向了太后,楚善仪在太后眼皮子底下害了那么多人,太后真的不知情吗?
自然也有朝臣站出来替太后说话,情况还真如三七料想的那样,总有那些汲汲营营之辈,不想着为民请命,只想着在这件事中怎么党同伐异,挑起燕度与皇室之间的不和。
说燕度不顾及皇家颜面,也不顾念天家的养育之恩,实乃无情无义之辈!
朝野上下针对燕度的言论尚未停,三七令人为薛县百姓置办丧仪的事又闹得满城风雨,上千口棺材,从京城出发朝薛县而去。
百姓们赞不绝口之时,那条‘凡包庇作孽者,必遭报应反噬’的话不知怎么传遍了大街小巷。
当天开始,满京城酒楼的说书先生都讲起了话本子,说的便是血池娘娘与薛县百姓的故事。
楚善仪的罪行虽被公布,但她残杀薛县百姓这事上,朝廷并未言明用的‘妖术’,毕竟鬼神之说太过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