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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但文武百官心里是门儿清的,虽然,未必所有人都信。

    可紧跟着发生的一系列事,让朝臣们不信都不行。

    起因是一位陈御史在早朝时,又参了燕度一本,言词之激烈几乎是明着说燕度狼心狗肺、不忠不义、有不臣之心了!

    偏偏这御史口口声声打着替太后鸣不平的旗号,怀帝被这狗东西气的脸都青了,也不好处置对方。

    众所周知,御史嘴贱,且御史不可杀!

    杀了便是昏对方用来攻讦燕度的‘大旗’又是孝道,你与他讲薛县百姓枉死,他一句‘楚善仪已死,太后无辜’就你打了回去……

    只是,这位陈御史嚣张了不过一天,当天夜里,陈府满门连同看门狗在内都做噩梦了,梦里他们被拉入一片血池中。

    数不清的血淋淋的人影围着他们。

    无数血手扒拉住陈御史:

    ——好一张颠倒黑白的嘴哦,那么会说,不如下来说给我们听?

    ——这么会包庇,你的皮肯定也很能包吧,正好我的皮没有了呢~

    ——站着说话不腰疼,那你就别站着了,嘻嘻~

    陈御史的确站不起来后,被噩梦惊醒后,他整个人身上像是压着千斤重担,被焊死在了床上。

    陈府上下都快被吓疯了,所有人都记得那噩梦,还有梦里那处血池。

    第二天,这事就传遍了朝野,陈御史被家人抬着进了宫,求到了怀帝跟前,燕度自然又被召进了宫。

    天宝殿内,陈御史要死不活的躺在地上。

    旁边还立着两人,观猴似的打量着他。

    秦阁老:“真动不了了?”

    齐尚书:“刚我偷偷拿针扎了他一下,他都没蹦起来,看来是真动不了。”

    秦阁老抚须:“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这世间竟真有报应啊……”

    陈御史想哭,这两个不是人的老匹夫,一个说风凉话,一个偷偷拿针扎他,知道有报应还如此无情,不怕遭报应吗?!

    “陛、陛下……臣、救救微臣啊……”陈御史含泪求救。

    “陈卿莫怕,朕在思考。”怀帝声音动容,秦阁老和齐尚书看去,陛下可不是在思考嘛,眼看他这局棋又要输给燕少将军了。

    半盏茶后,怀帝果不其然输了,他脸色极臭。

    燕度将棋子收回棋笼,全程没朝陈御史看去一眼,“陛下,大理寺那边的事还没忙完,臣先告退了。”

    “陈御史来都来了,你看他一眼再走。”

    燕度嗯了声,看了一眼,起身告退。

    齐尚书和秦阁老险些笑出声,怀帝嘴角翘了下,又死命压住。

    “少将军……少将军别走……”陈御史急了,陛下让你看一眼,你就真的只看一眼啊!!

    燕度要是走了,他还有活路吗!

    “少将军救命啊,少将军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燕度神色淡淡:“陈御史中气十足,想来离死还早。”

    “不早了不早了,少将军你再不出手,老夫真的要死了啊——”

    “早死晚死都得死,怕什么,下去后想来也不寂寞……”

    一句‘不寂寞’差点给陈御史人干没了!

    他到现在都不敢细想,压得他起不了身的到底是什么!

    燕度这嘴啊,不该当将军,这御史的位置该给他坐!

    燕度才懒得与此人浪费时间:“燕某一介武夫,一不懂岐黄之术,二不沾因果业报,有病治病,有债还债,陈御史别找错人了。”

    燕度说完,向怀帝行了一礼,大步离去。

    怀帝也‘没辙’啊,只能让人先把陈御史抬回家去,就像燕度说的,有债还债,自个儿嘴贱,那就自个儿想法子消债去!

    笑话!怀帝巴不得这些嘴贱御史多吃吃苦头呢,若非顾忌为君者的颜面,他第一个跳起来拍手称快。

    陈御史刚被抬走,燕度就又回来了。

    殿内君臣三人盯着他,眼神各有深意。

    三七要给薛县百姓办丧的事儿,怀帝是早早就收到消息,他也默许了,不过,在陈御史这件事之前,他对‘因果业报’这事也是存疑的。

    世上有的是恶人猖狂享乐,好人蒙难遭殃的事儿,若真有‘业报’,为何还会有这些不公?

    可现在陈御史的‘报应’摆在眼前,怀帝惊奇的同时,要说没一点忌惮,那是不可能的。

    除了忌惮,还有点羞恼。

    薛县之行有多凶险,七公主回来后就在他和燕皇后跟前吹了个天花乱坠,怀帝的脸是被打惨了!

    尤其他之前还觉得三七是个泥捏性子,让燕皇后特意派了个恶毒老嬷去教人家怎么欺负人……

    就……需要教?

    她哪是泥捏的,她把别人弄成泥捏的还差不多!

    还有他派去的暗卫,怕是一早就被那丫头发现了!

    怀帝摆了摆手,秦阁老和齐尚书都极有眼色的退下了,等殿内只剩他和燕度两人时候,怀帝才开口:“对朝廷命官下手,你府上那个丫头简直胆大包天!”

    燕度即刻半跪下去,为三七陈情:“陛下,都是因果业报,三七纵有能力,也干涉不了因果!”

    “她干涉不了因果?哼,朕瞧着她能力大着呢!”怀帝面沉如水:“连朕不也被她耍的团团转。”

    燕度双膝跪了下去,“三七从未隐瞒过什么,她的一举一动,皇伯父不也一清二楚吗,何来的戏耍。”

    换做旁人敢这么和怀帝说话,早被拖下去打板子了。

    怀帝面上怒意不笑,眼底却滑过一抹狡黠,呵,臭小子,上套了吧。

    “哦,从未隐瞒吗?”

    “如此说来的话,这信上说的也是真的咯?”

    怀帝丢给燕度两张秘信,上面的内容赫然是:

    ——少将军欲求不满,郡主浑然不觉……

    ——扒一扒少将军被明华郡主识破的真面目……

    怀帝似笑非笑盯着耳朵红冒烟儿的好大侄:“燕少将军的真面目是什么?皇伯父实在是好奇的很啊~~”

    燕度:“……”皇伯父你是无聊透顶了是吗?

    “过去朕当她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性子,现在看来,她那性子也不是个会被欺负的,也算配得上你。”怀帝双眼放光:“你俩此番在薛县也算立下大功,朕就做主替你俩赐婚如何?”

    第83章

    哦豁,燕少将军撒的慌被揭穿了

    燕少将军走时,脸色是又黑又红,不断变色儿。

    燕皇后来与怀帝共进午膳时,还听说了这事儿,知晓怀帝是想给两个孩子赐婚时,她就知道大事不好。

    “陛下真要赐婚?”

    “朕倒是想点这鸳鸯谱,那小子却不同意。”怀帝哼哼:“等着吧,这一次是他拒婚,以后他后悔了,再来求,朕第一个不答应!”

    燕皇后:“……”

    她确定了,怀帝就是故意给自家小混球挖坑呢!

    报复心真重啊,不就是人家小姑娘没给他用乌木雕牌子吗?一国之君,小气吧啦。

    燕皇后看破不说破,“朝堂之事,臣妾不好过多置喙,不过小七这次能转危为安,全靠明华郡主和小九,陛下理当论功行赏。”

    “这是自然,便是没有小七这件事,就薛县之事,朕也要大大赏赐他们!”

    只是薛县之事过于惨绝人寰,便是要加赏燕度和三七,也不宜在此刻。

    “鸾鸾你放心好了,给那个小丫头的赏赐,朕已经决定好了。”怀帝神秘兮兮的笑着:“一定送到那小混球的‘心坎’上!”

    燕皇后觉得他这话很怪,给三七的封赏,为何要送到燕度的心坎上?

    怕不是要扎那小混球的心吧?

    燕皇后心里叹气,文武百官知道他们的陛下有时候很‘幼稚’吗?小心眼、孩子气、报复心还重……

    有时候燕皇后也很无力啊……

    “陛下这是不计较俩孩子的欺君之罪了?”

    “朕若要计较,也该先与你计较才对。”怀帝手指虚点燕皇后:“鸾鸾你早知那小丫头不简单了吧?瞒着朕,看朕笑话!”

    “是是是,臣妾有罪。”燕皇后佯装惶恐。

    帝后对视,都笑了出来,怀帝将燕皇后揽入怀中,长叹一口气,道:“朕虽为一国之君,天下之主,但终归只是肉胎凡身。”

    “如今妖邪作祟,朕还没糊涂到将能人异士往外推的地步。”

    怀帝目光深邃:“小九是咱们一手养大的孩子,朕信他的为人与眼光。他坚定不移选择的人,纵然不忠君,也断不会危害社稷!”

    “再者说,放眼朝堂,真正‘忠君’的又有多少,为功名也罢为权力也好,只要这些人能为社稷建树,朕皆敢用!”

    燕皇后看着他,握紧他的手:“别的臣妾不敢妄断,但而今朝堂,百官对陛下是绝对的心悦诚服。”

    文治武功,怀帝绝对能称得上一句千古明他有远见、亦有胸襟!

    燕度虽然离宫了,但热闹却从宫内延续到了宫外,陈御史眼看求到陛下跟前也不管用,只能去求‘始作俑者’了!

    燕度的将军府直接被陈家人给堵了,陈家人哭求着要见三七,请她救命。

    “郡主说了,她不通岐黄之术,替人问诊等同害人性命,陈御史还是请回吧。”常嬷嬷顶着一张恶毒脸走出来,用‘看人如看贱畜’的眼神睨着陈家人。

    陈御史岂能作罢,可他动弹不得,只能疯狂给他夫人使眼色,陈夫人赶紧道:“郡主神通广大,我陈家现在被恶鬼缠上了,郡主若不出手,怕是我陈家满门都要遭殃,郡主不能见死不救啊……”

    “放屁!”常嬷嬷张嘴便喷:“薛县枉死的百姓到你嘴里就成恶鬼了?”

    “你们陈家满门遭殃,关郡主什么事?是郡主让你们不修口德?还是郡主让你们袒护作孽之人的?现在遭了报应,被‘人家’找上门,那也是你们自己求来的!”

    “我看你们是遭的报应还不够,还敢来威胁郡主了?”常嬷嬷目光一厉,似能射出毒箭。

    陈夫人被吓得踉跄两步,只觉眼前老嬷又如这几天噩梦中所见的鬼物,同等的可怕啊!

    这明华郡主身边的老嬷,怕不是鬼变得吧!

    “是是是,我们错了,错了!”陈御史也被吓得六神无主:“写奏疏!我要写奏疏!请陛下严惩包庇罪行之人!”

    “笔!快把笔给我拿来!!”

    陈御史吼出这话时,竟抬起了手。

    这一惊变,让陈家所有人都振奋,要知道,陈御史之前可是只有眼珠子和嘴能动啊!

    常嬷嬷心头也是一跳,可她面上稳得住啊,她对门口的将士道:“把他们赶远点,别吵着郡主了。”

    “是!”将士们一个个摩拳擦掌,要不是怕影响不好,他们早就动手暴打陈御史了。

    自家少将军替枉死之人伸冤正名,这狗御史却想着怎么罗织罪名,哈哈~现在遭报应了吧!将军府的将士们看热闹看的甭提多乐呵了。

    满朝文武里,遭报应了的自然不止陈御史一人,只是他蹦跶的最凶,故而被报应的最惨罢了。

    将军府这边的动静,百官们都密切关注着,见此情形,没人再敢心存侥幸。

    楚善仪的事就这么顺顺溜溜给办了,而太后那边似也丧失了所有力气和手段,据说太后是又病了,她决定留在南山行宫那边清修,为薛县枉死的百姓祈福谢罪。

    这事儿算是告一段落,但三七却是正儿八经名声大噪起来。

    不止在民间,朝堂上下现在也无人不知明华郡主的厉害,有机灵的,已经把定北侯府和齐尚书家遇到那些事和三七联系上了。

    过去只是猜测,现在就是确定!

    把许三娘子从博远侯府救出来、撕开博远侯老夫人真面目,乃至救了齐尚书与一干中了‘水心杨花’大臣的神秘高人,就是明华郡主啊!

    “三七姐,现在求着想见你的人都快踏破将军府门槛了吧?”许长留今儿是上门来给三七送礼的,他爹和二叔都回京了,带了不少特产,加上快年关了,定北侯府忘记谁也不可能忘记三七。

    “你是不知道,那些人进不了将军府,都一个劲往我家来凑了,我爹和二叔刚回来,就被拉去吃了好几顿酒,现在都躲在家里不敢出去了。”

    许长留一个劲笑:“我听说齐尚书也成天被人围堵,现在还有人出重金要买你刻的辟邪牌呢~”

    “这次年节陛下要在宫中设宴,邀请文武百官及其家眷一起跨年祈福,我估摸着当天有的热闹,三七姐你可得有所准备,小心那天被人围堵~”

    许长留刚说完,就听一个娇蛮的声音在后方响起:

    “谁敢围堵我三七姐姐!本公主第一个揍得他满地找牙!”

    许长留扭头,就见七公主来了,她穿着一袭桃粉绸裙,狐绒绲边衬得她像个粉团子,她手里拎着个匣子,跑的比身后的宫人还快。

    “三七姐姐~~姐姐~我来看你啦~~想不想小七呀~~”

    许长留打了个哆嗦,一脸惊恐:“你嗓子咋回事,被螃蟹夹了?”

    七公主狠狠剜他一眼,走过来强势挤开他:“爬开!臭男人挨我姐姐那么近干嘛,少来沾边!”

    许长留给挤了个踉跄,“怎么就是你姐姐了,这是我姐姐!”

    “笑话,你什么辈分,本公主什么辈分,论资排辈这声姐姐也轮不到你叫啊!长留小侄儿~”

    许长留:“……”好气!辈分高你了不起!

    两人斗的和乌眼鸡似的,三七看的好笑,打断道:“七公主怎么过来了?”

    “当然是想姐姐你啦~”七公主卖乖,对上三七那双看透一切的眼睛后,她虚咳两声,两根手指头在胸前点了点,扮出委屈样:“人家吃醋了嘛~人家和姐姐一起共患难、历生死,可是所有人都有牌牌,就人家没有~”

    “呜呜~”七公主搂住三七的胳膊,往她肩膀上靠:“姐姐~人家好委屈屈哦~”

    许长留打了个干呕,恶心!太恶心了!

    三七被七公主的古灵精怪逗笑了,“行吧,总不能让你白叫这么多声姐姐,手伸出来吧。”

    七公主立刻伸出爪爪,一条五彩绳系在了她手上,五彩绳的编法倒是寻常,但是那盘扣却极为特别,像是龙爪一般的花形。

    “好漂亮!”七公主瞬间被吸引了,一个劲转着手腕:“这盘扣的花我怎么没见过?”

    “这是彼岸花,据说是阴阳路上会开的一种花朵。”三七顿了顿:“彼岸花绳,定魂安神,你在薛县受了惊吓,又走了阴阳路,这条花绳比辟邪牌更适合你。”

    许长留在旁边看的眼珠子都要红了,呜呜呜,他也想要!!

    三七呷了口茶:“现在可以说为什么来了吧?”

    七公主嘿嘿笑,不再装模作样,让人把自己带来的礼物都送上来:“我来一是感谢姐姐你的救命之恩,二嘛,自然是恭贺姐姐乔迁之喜咯!”

    “乔迁?”

    不止三七疑惑,许长留也一脸纳闷。

    七公主眨巴眼:“你们还不知道吗?不对啊,父皇给姐姐你封赏的圣旨早就交给大魔头了啊,他不会还没告诉你吧?”

    “赏什么了?”

    “父皇加封姐姐你为正三品兴国郡主,特赐了郡主府,还有皇庄,姐姐你不知道吗?!”

    三七眨了眨眼,她的确不知道,不过她倒是想起了另一件事:“当初陛下加封我为明华郡主时,是没有赐宅子是吗?”

    七公主和许长留摇头,“没有啊。”

    三七挑眉,没有?她怎么记得‘某个人’给她说的是,陛下赐了宅子,只是那宅子一直在修缮呢?

    ‘某个人’正巧回来了。

    曾经为了留下三七撒过的谎,就这样被当面揭穿了,燕少将军无言以对。

    三七与他四目相对,燕少将军:“……”

    有时候真的很烦这些没有边界感的亲戚!

    第84章

    拦路鬼?黄全村大王要出现了?

    燕度回来了。

    许长留和七公主都灰溜溜的告辞,不敢呆啊,小表叔(大魔头)就差把要‘刀人’两个字写脸上了。

    临到府门口时,两人还在互相指责。

    “一看就知道小表叔不想三七姐走,这下好了,你等着被小表叔记恨吧。”

    “他敢!他要是报复我,我就去找姐姐告状!”七公主色厉内荏,明显心虚:“他不会又把我吊起来打吧,我都及笄了,再被他吊起来打,我不要面子的啊……”

    许长留心说,你知道他手多黑,你还招惹他干嘛?

    “不过,你觉不觉得小表叔最近怪怪的,他瞅着,怎么像是变年轻了?”

    “说什么胡话呢,大魔头还没及冠呢,他本来就不老啊……”

    许长留摆手:“你不懂。”

    以前小表叔动辄一身黑,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穿的五颜六色不说,最近连发饰都改了,那高马尾扎的,一点都不稳重,哪像个大将军?瞧着比他还毛头小子呢!

    不太稳重的燕少将军,内心也不太平静。

    私心来说,他不希望三七搬走,但圣旨都下了,不搬,恐怕是不行了。

    他心里不情愿,所以一直拖延的着这事,不曾想被七公主这猪队友给卖了,还把以前撒的谎给牵扯出来了。

    “之前……我撒谎了……”

    有错就要认,燕少将军态度端正的承认错误。

    “我知道啊。”三七神色如常,见燕度诧异,她笑道:“之前就猜到了一些,现在是确认了。”

    “那你……不生我气?”

    “多大点事,还值得生气?”三七奇怪的看他一眼,“再说,你不是很早就和我坦白过,希望我住在将军府嘛。”

    “所以不算你撒谎留下我,我是自愿留下的啊。”

    燕度抿紧唇,心里生出隐秘的欢喜。

    此刻,没什么比‘自愿’两个字更为动听的了。

    “不过,现在不搬恐怕不行了……”三七叹气。

    燕度嗯了声,欢喜也转为失落,他轻吸一口气,打起精神道:“要去看看陛下赐的郡主府吗?”

    三七琢磨了下,现在横竖也无事,就点头了。

    须臾后,她和燕度上了马车,朝陛下赐的府邸过去。

    马车摇摇晃晃的,期间因为大雪封路,绕了几次道,可绕着绕着,连傀一都发现不对劲了,周围一个人都没了不说,他们好像也一直在这条路上绕圈圈。

    “停下来吧。”

    三七的声音从马车内传来,燕度撩开车帘,打量着外间,“鬼打墙?”

    三七叹了口气,道:“是拦路鬼。”

    说话间,她和燕度下了马车。

    三七看着周围的皑皑白雪,开口道:“出来吧。”

    咚!咚咚!

    像是重物敲击壁面的声音,而这声音和震动感,竟是从他们脚下传来的。

    傀一第一时间蹲下去,手扒开积雪。

    诡异的一幕出现,明明他们是走在大路上,可积雪被扒开一层后,竟露出了一层坚冰,就好像他们脚下踩着的是被冰冻的湖面。

    突然,一只手出现在冰层下。

    饶是傀一的心脏已经被吊吊锻炼出了强度,还是被这‘鬼来之手’吓得头皮一炸。

    咚!咚咚!!

    这只手敲打着冰面。

    三七蹲下去,俯身靠近冰面,冰面下似有也一张脸在向她贴近。

    与那张浮肿的脸扭曲的脸四目相对的瞬间,三七只觉得脚下的冰面好像碎开了,她四肢像是被绳子缠住,脚下绑着重石。

    她被拽下了湖,整个人像是困在一个满是荆棘尖刺的笼子内。

    冰冷的湖水无情的冲入口鼻,挤占驱逐出肺腑内的空气,窒息的痛苦淹没身心。

    ——您终于来了……

    ——帮帮我……

    ——求求你……

    女人的声音钻入耳中。

    三七深吸一口气,骤然睁开眼。

    周围人声鼎沸,马车就停在街道中央,经过的贩夫走卒都好奇的投来视线。

    燕度扶起三七,见她面色有异:“没事吧?”

    三七摇了摇头,她握住燕度的手:“先上马车。”

    燕度给傀一递了个眼神,然后牵着三七回了马车内。

    傀一找了个僻静的巷子,将马车停下,车内,三七表情变幻不定,燕度一直等着她梳理情绪,须臾后,三七吐出一口气,问他:

    “刚刚那个拦路鬼的幻象,你也看到了吧?”

    燕度点头,他看到了地面化为冰层,冰层下出现了一只手。但三七蹲下去后,就呆着不动了,没过一会儿,那冰层和手也都消失不见,鬼打墙也消失了。

    在薛县时,三七给他开了阴阳眼,回来后,也试着帮他将‘眼’关上过,但或许是‘逢九之劫’临近,他的‘眼’怎么都关不上。

    “拦路鬼是一个女人,她被人塞进猪笼,沉湖溺死。”

    燕度皱眉,将女子塞猪笼溺死只可能是与‘贞洁’有关之事,“《大乾令》里有明律,若男女私通,男子杖五十,徒千里,女子杖三十,罚入舂局。不论官眷平民不可动以私刑!”

    “将活人浸猪笼这种事,在陛下登基后就被废止了。”

    燕度记得很清楚,因为推行这条律令的便是燕皇后,为的就是杜绝一些‘私刑’。

    “此女拦路找上你,可是有冤屈?”

    三七神色怪异:“她的确是与人跑了……”

    燕度眨了眨眼。

    三七:“但我觉得她没错,错的是那些害死她的人。”

    燕度:“……嗯,我不知全貌……”就不发表意见了。

    三七见他局促的样子,示意他附耳过来,燕度靠近,三七小声与他说完自己从那拦路鬼身上看到的记忆。

    燕度脸色变幻不定,一时脸涨的通红,一时又咬牙切齿,一时又眉头紧皱被恶心到不行。

    他也缓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开口道:“如此说来,的确怪不得此女,她不是私通,她只是替自己求一条生路罢了……”

    三七点头,燕度看向她:“此事你要插手吗?”

    “嗯。”三七摊开另一只手,燕度看到她手心握着一个小木雕,燕度辨认了下,试探道:“这木雕是……小猪?”

    “是小猫啦!”三七瞪他一眼:“哪里像猪了!”

    燕度:“……嗯,小……猪猫。”

    三七:你这话让大王听到了,它得跳起来挠花你的脸。

    三七将木雕收好,抛下一句让燕度震惊的话。

    “这是刚刚那个拦路鬼给我的,燕度,这是我小时候亲手雕的木雕。”

    燕度眸色一凛。

    三七:“这个木雕过去一直挂在大王,就是村里养的那只大肥猫的脖子上,要搞清楚木雕怎么到她手里的,只有帮她解了心里的‘执念’才行。”

    “所以,这回我不帮也得帮。”

    第85章

    燕度:想我温柔点,还是你自觉点?

    燕度心里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三七原计划就是等薛县的事彻底落幕后,带他回一趟黄全村。

    现在薛县的事才刚刚告一段落,就出来了拿着猪猫木雕的拦路女鬼,就像是……刻意拖缓他们回黄全村的步调似的。

    “三七,你觉不觉得,这个女鬼出现的太凑巧了?”

    “燕度,我觉得今儿这事儿太凑巧了。”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四目相对间,两人齐齐笑了。

    “就是因为太凑巧,太不对劲,所以我才要看看这背后究竟是谁在捣鬼。”三七道:“你不知道,大王可凶了,这木雕挂它脖子上,除非它自愿,没人能摘下来。”

    燕度是知道那只叫大王的大肥猫的,儿时三七就和他提过。

    号称黄全村一霸,村中男女老少狗没人敢招惹的存在。

    就连三七小时候都挨过大王的毒打。

    “先说说看那女鬼找你办的事吧,她既不是要伸冤报仇,那是要做什么?”

    “她让我救她儿子。”三七看向燕度:“她儿子你也认识。”

    燕度挑眉:“谁?”

    “卫灼。”

    燕度微怔,很快他眉头又压了下去。

    见到他眉心的刻痕,三七没忍住,抬手弹了下:“燕小老头,又皱眉。”

    燕度被她弹得一个后仰,没忍住嘶了声,瞳孔都放大了,这个脑瓜崩是真没留手啊!

    三七默默缩回爪爪,背在身后抠了抠,脸上露出了一个无辜又讨好的笑,嘿嘿,下手重了点哈~对不起咯~

    燕度又好气又好笑,他揉着眉心,叹气道:“若是卫灼的话,这事恐怕麻烦了。”

    来找三七的拦路女鬼名叫周雪莹,正是卫灼的母亲。

    想到周雪莹袒露的那些有关武国公府的真相,三七又回忆了一下与卫灼匆匆一面时,观察到的面相。

    三七叹气:“的确麻烦。”

    以卫灼的性子,如果知道了真相,只怕武国公府将无人生还……

    武国公府那群垃圾死不足惜,但卫灼不值当为那些人赔上性命!

    所以周雪莹才那么急着找她救儿子吧?是卫灼那边快查到真相了?

    那些周雪莹宁愿死,宁愿被打上‘与人私通’污名,也不愿袒露的残酷真相……

    “前段时间,有人在暗中帮咱们煽风点火,用薛县的事激起民愤,楚善仪的事能这么快了结,也有此人的功劳。”

    三七突然道:“燕度,我不喜欢欠人情。”

    燕度看着她,突然伸手,还击了一个充满力度的脑瓜崩,三七也被他弹得一个后仰,美目圆睁盯着他。

    好!痛!!

    “让你不长记性。”燕度点了点自己被弹红的额头,眼里是报复得逞的笑,声音却无比认真:“我说过的,你想做什么只管去做。”

    你保护其他人。

    我保护你。

    更何况……事关卫灼。

    燕度垂眸,幽幽道:“我欠卫灼一笔债。”

    ……

    薛县的事过后,南山行宫那边的宫人禁军都被换了一批,卫灼一行人自然也在其列。

    马车内,卫炎看着卫灼血呼哧啦的后背,叹气道:“我是真不懂你了,何苦要去开罪太后。”

    “太后没能保住楚善仪最后的名声,本就恼火,你还故意让她知道是你派人在京中煽风点火……”

    卫炎实在想不明白:“虽说太后现在没法罢了你的官,但她让你闭门思过半年,只怕陛下那边也不会说什么,半年时间,足够旁人将你取而代之了。”

    卫灼闭着眼:“那这半年时间,你努把力,早日取代我。”

    “卫灼!”卫炎怒了,“在你眼中我是这种人?”

    “人心隔肚皮,我又不是你腹中蛔虫,怎知你是哪种人?”卫灼闭着眼,语气讥诮。

    卫炎变了脸色,怒道:“卫灼!你——我就不该管你的死活!”他气的将手里的药瓶一丢,叫停马车,直接走人。

    卫灼面无表情的朝外吩咐:“走。”

    马车重新动了起来,卫灼捡起药瓶,咬开瓶塞,胡乱往背上乱洒,也不管有没有洒在伤口上,又随便包扎了两下后,他满头大汗的将外袍套上,马车就是这时候停下的。

    卫灼拧眉,他还以为是卫炎那个心软的又回来了,刚想继续‘恶语相向’把人逼走,刚睁眼,两道身影就窜上了马车。

    “你们——”卫灼脸色微变。

    三七:“他伤挺重的,人也在发烫。”

    燕度:“我给他上药,你别看。”

    三七:“哪那么多讲究,他伤在后背又不是屁股,你把他搂紧了。”

    三七直接一张定身符拍卫灼脑门上,然后把他面朝燕度一推,燕少将军面无表情锢着卫灼的双肩,姿势像是举着一个木桶。

    卫灼双目怒睁,“你们干什么唔——”

    三七又是一张符拍他后脑门,卫灼说不出话了。

    然后,卫灼只觉上身一凉,他上衣被扒了。

    卫统领那张浓艳的脸登时黑成了锅底,看燕度的眼神几乎要杀人。

    燕少将军的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

    两人一冷一热,寒雪对上烈火,都是一脸想捅死对方的神情。

    三七动作麻溜的同时也毫无‘怜香惜玉’之心,很是粗暴的用松柏雪水给卫灼冲洗了伤口,然后就和洒大料似的,药粉咵咵咵的往他后背倒。

    “燕度,这颗药丸你给他喂下去,别让他吐了啊,老贵的。”

    燕少将军接过药丸,卫灼的丹凤眼里充满杀意,仿佛在说:你挨老子一下试试?!

    燕度冷笑,捏住他的下巴,咔的一声,直接掰脱臼,药丸往他嘴里一塞,咔得一声又给卫灼复位,然后对着卫灼的咽喉处一掸。

    种种外力一股脑袭来,卫灼咕咚一下吞下了药丸又不受控的呛咳起来。

    三七在他后方哎呀哎呀个不停:“崩了崩了,又血崩了!燕度你温柔点啦!”

    “哦。”

    燕度盯着快被气死的卫灼,桃花眼压迫感十足,皮笑肉不笑的威胁:

    “卫统领是想我温柔点,还是你老实自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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