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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又是织造局来的贡品,还是千里迢迢从?江南运过?来的,一句不要陛下非得?逼着给...寥寥数字彰显皇帝对陆栩生的宠爱。

    换做楚家?,皇帝能提一提公爹的名讳,楚家?上?下还要高?兴好几天。

    人比人气死?人。

    得?了,她就不要杵在这里碍眼了。

    程亦晴冲陆栩生欠了欠身,

    又与程亦安一笑,

    “安安,你们忙,

    我?先走了,

    赶明?一起回府看?望祖母。”

    虽说被狠狠打了脸,但程亦晴对那桩婚事忽然释然了,

    带着程亦安那番话,含笑朝丈夫走去?。

    程亦安目送她走远,方?转身过?来看?着陆栩生。

    身旁的丫鬟们都抿嘴笑出声。

    陆栩生狐疑道,“怎么了?”

    “没什么?”她指了指那花灯,“真是陛下赏你的?”

    陆栩生失笑,“方?才在御书房议事,宁王瞧见陛下跟前换了一盏花灯,想与陛下讨来送给郑姑娘,被我?截了胡。”

    程亦安眼眸瞪得?大大的,“你敢截未来宁王妃的灯?”

    陆栩生不以为意,“过?去?外头进贡的好东西,陛下从?来让我?先挑,他也抢过?我?不少,我?今日就抢了他一盏花灯而已。”

    言罢往不远处的摘星楼一指,

    “陪你去?走走?”

    程亦安原打算回府,既然陆栩生来了,自然就不急着回去?,她狐疑盯着丈夫,

    “你有这等闲情逸致?”他最近忙到什么地步她是清楚的。

    “明?日便要走了,怎么着都得?陪陪你。”

    他这几日太忙,若非宁王提醒,他确实忘了今日是元宵,成婚时承诺过?只要是旁人有的就不能亏了她,于?是跟着宁王一道往这边来,幸在来得?及时,没让她失了面子。

    程亦安一点都不怪他,所?谓位高?权重,实则是身上?担子重,他背负着亿万黎民的安危。

    于?是她主动牵起他衣角,“走。”

    这一牵,仿佛牵动他心弦,陆栩生垂手将她整个柔荑捞在掌心。

    摘星楼这边一放焰火,三山河南岸的百姓越聚越多,陆栩生牵着她漫步在人群中?,虽有侍卫和婆子开道,在摩肩接踵的人海里,依旧拥挤得?很,陆栩生从?未逛过?街,对这片喧嚣还不大适应。

    程亦安偏头看?了一眼陆栩生,男人侧脸线条冷硬,神色坚毅,好像世间没有什么艰难险阻能难得?倒他,所?以,被他握着,好像什么都不怕。

    “陆栩生,咱们俩还是第一次逛街呢。”沿途的光芒投在她眼底,映得?她双眸里似有星星。

    陆栩生顿生惭愧,这里的第一次包括前世今生。

    他忍不住想,范玉林应该时常陪她逛街吧。

    他重重握了握她手背,“往后只要你喜欢,我?都陪你。”

    从?南岸商肆里头有一林荫小?道通往梁园,皇城司的侍卫认识陆栩生,无需请帖,就把人放进去?了。

    看?烟火自然是去?顶楼最好,陆栩生便牵着她上?楼,可惜程亦安走到第二层便累得?气喘吁吁,“就在二楼吧。”她可不想艰难走上?去?,回头还要下楼,累得?慌。

    陆栩生回眸看?着她,“想看?烟花吗?”

    程亦安认真想了想,点头。

    陆栩生便在她面前蹲了下来,“我?背你。”

    程亦安一愣,下意识先看?向四周,丫鬟们均退在楼下没上?来,有陆栩生在,也无需侍卫,空空荡荡的楼梯口就他们夫妻二人。

    程亦安乐滋滋提着裙摆往他背上?一扑。

    这一扑上?去?,那软哒哒的身子栽在他背脊,免不了让他心猿意马。

    陆栩生背着她极快掠上?六楼,顶楼风大,六楼还有不少雅间,屋子里烧了炭火,立在窗边看?烟火一点都不冷。

    陆栩生选的位置极好,左面是三山河,能一眼揽尽铜锣街的灯市,右面是梁园,那焰火正?在梁园东南面的山坡上?绽放,不少远归的商船停靠在两岸,画舫接二连三来到铜锣街夫子庙前表演,远远的,婉转腔调隔山涉水传来,别有一番韵味。

    程亦安迫不及待环顾一周,满街的星河铺在脚下,浩瀚无边,有一种极目楚天舒的畅快。

    她在对面的揽月阁处发现了熟悉的面孔。

    “咦,那是殿下和郑颖呢。”

    宁王包了揽月阁顶层,正?陪着郑颖在楼顶的阁楼烧篝火,隔得?有些远,看?不太真切,确倒是看?得?出来郑颖似乎还有些拘谨,抱着膝盖腼腆坐在火堆前,身侧的杌子上?搁着一盏与陆栩生这差不多的花灯。

    可见都是从?皇宫顺来的。

    而宁王手执银钳似乎在,“烤肉?”

    程亦安没看?出来宁王也是个极有情调的人物。

    大冷天的带着未婚妻在揽月阁顶烤肉,保不准还备了一壶小?酒。

    大晋不禁未婚男女出行,有些人家?甚至鼓励婚前多多来往,若发现不合适还有后悔的余地。

    视线往下至铜锣街南岸,煌煌灯火下,人海如霞光流淌,她竟然精准地在人群中?看?到了二姐和孟如川,那孟如川正?在一个小?摊前买到一个烤红薯,双手捧着热乎乎的红薯,左手换右手费劲拨开,分了一半给程亦乔,程亦乔显然有些嫌弃那玩意儿,不敢吃,孟如川扬眸一笑,递到她嘴边,她闻着那肉香忍不住小?咬一口,烫的嗷嗷直叫,把孟如川逗得?大笑,手忙脚乱寻水给她。

    陆栩生见程亦安笑得?合不拢嘴,“笑什么?”

    程亦安往底下一指,“瞧,我?二姐和孟公子在夫子庙的内街吃烤红薯呢。”

    陆栩生对别人的事不敢兴趣,“你要吃吗?”

    “我?不喜欢吃,夜里吃了粘牙。”

    陆栩生就没说话。

    他不喜欢往人多的地方?瞧,反而是林子里的异动更容易引起这位边关主帅的注意,陆栩生忽然发现楼下一处林荫道里,有一对野鸳鸯搂着彼此正?亲的如痴如醉,虽说一眼就撇开,恰恰灯芒打在二人面颊,那女人挂在对方?身上?,好似站不稳,神情无比陶醉享受。

    陆栩生皱着眉移开视线,脑海忍不住回想起程亦安上?回亲吻他。

    那事真的那么招人稀罕?

    侧过?眸,正?迎上?程亦安尴尬的视线。

    看?来夫妻俩都发现了。

    程亦安嘿笑一声,摆摆手,

    “没关系,我?们老夫老妻嘛....”

    加上?前世,这会儿夫妻俩也处了一年有半,对彼此所?有好与不好知根知底,没了年轻人的激情是能理解的。

    陆栩生脸一黑,“什么老夫老妻,咱们成婚才半年,上?一辈子不能算。”

    行,你说不算就不算。

    程亦安很大气地顺着他,“时辰不早,你明?日还要远行,咱早些回去??”

    陆栩生看?着她没心没肺哄他的样子,掉头就走。

    程亦安嘿了一声,这人真是的,她都不在意他不肯亲吻的事了,他这是生得?哪门子气。

    以为他真的要丢下自己,走到楼梯口发现他蹲下来等着背她。

    程亦安甜甜一笑,这回慢腾腾挪上?去?,跟八爪鱼似的双手双脚缠上?他,陆栩生闻着扑面而来的体香,看?着交叠在他眼前搂得?极紧的纤肢,忽然之间就不气了。

    余光往后一瞥,没瞧见她的脸颊,一眼就看?到那片红彤彤的唇,覆满光泽,饱满又红艳,喉结忍不住滚了滚,移开视线下楼而去?。

    回程的马车上?,程亦安觉得?陆栩生有些怪,时不时盯她,盯了她又什么都不说。

    这男人难得?有遮遮掩掩的时候。

    回到府上?已亥时初刻,陆栩生去?了一趟二太太的院子,跟母亲回禀南行的事宜,程亦安帮着他把行李又检查一遍,确认无误,让李嬷嬷帮着徐毅搬去?马车,随后洗漱更衣上?塌。

    二太太这边对着儿子抹了好半晌泪。

    “家?里你不必担心,我?看?你媳妇不错,底下人都服她管教,就是一桩,如今成婚也半年了,肚子一点动静也没有,娘替你急。”

    陆栩生温声宽慰她,

    “我?们的事您就不要管了,孩子要看?缘分,况且,我?这要离开,她怀了孩子反而不好,身旁没人照看?她,儿子不放心,会在外头牵肠挂肚。”

    二太太心想,她当初几次怀孕,陆昶都没怎么陪过?,还不照旧好好生下孩子了。

    可惜这话也不过?发发牢骚,于?事无补,毕竟程亦安还没怀上?。

    “那你路上?注意,闲来记得?写信,好叫人知道你安危。”

    陆栩生应是,又陪了她一会儿方?回宁济堂。

    不见里屋有动静,只当程亦安已睡着,便径直去?了浴室。

    沐浴更衣回来,却见程亦安还没睡。

    屋子里炭火未绝,温暖如春,她斜躺在床中?,身上?只穿了一件桃红的旧褙子,水红的长裤一直裹到脚踝,露出雪白脚趾。

    身段起起伏伏,如春风下的柳条,凹翘的山峦。

    陆栩生刚从?浴室出来,系带还握在手中?,正?要系上?,见她柔情似水望着他,手便顿住了,过?去?她在内寝甚少穿得?这样娇艳,今日是几个意思?

    程亦安托腮望着他,轻轻拍了拍床榻,

    “过?来。”

    陆栩生觉着有那么点招寝的架势,舌尖抵着齿关,深深笑了笑,慢腾腾上?了塌,

    “何事?”

    二人这事从?来都是他主动,今日莫非程亦安看?在他即将远行的份上?要犒劳他?

    程亦安想起大姐的困境,目光忍不住在陆栩生身上?逡巡一番。

    陆栩生干脆没系腰封,半敞着胸膛坐在她跟前,块垒分明?的腹肌在胸下投下阴影,宛若冰窖里的寒石,坚硬而结实,一旦春暖雪融,便能爆发无穷无尽的力量,是很健康的体魄。

    男人行不行看?眼神就对了,自信而带侵略性。

    陆栩生看?她就是这个眼神。

    “打量完了吗?”

    “嗯,打量完了。”程亦安用眼神巡视完领地,决定办正?事,从?腰下的被褥里掏出一个匣子,推至陆栩生跟前。

    陆栩生见此举动,便知自己误会了,哂笑一声,目光掉落在匣子,

    “这是什么?”

    “你打开瞧瞧?”

    陆栩生应言打开,里面装着白花花一大沓银票,他顿时皱眉,

    “我?不需要你的银子,我?这趟南下,所?耗经费均由陛下的私库贴补。”

    程亦安没好气将他手拍开,

    “谁给你?做梦。”说着将匣子合上?塞他怀里,

    “你去?金陵,给我?创办一个钱庄。”

    这是爹爹给她的十五万两本钱,放眼整个大晋都是一笔极其不菲的财富,留在手上?实在可惜,记得?前世后来肃清海禁后,南洋和东洋有不少商人来大晋经商,落地就是金陵一带,外商银币与大晋不同,每每来大晋做生意,他们必定携金银珠宝来大晋换银子,这个时候钱庄如雨后春笋,许多富商借此机会在金陵创建钱庄,借贷给商人获利巨甚。

    她也要像爹爹那般,闯下一片江山,让自己衣食无忧,还能给子孙后代留下不菲的资产。

    陆栩生给大晋百姓打江山,程亦安给他们夫妻俩打江山。

    陆栩生没有理由不答应。

    “行。”

    “我?安排好了,明?嫂子的丈夫明?大哥带着两个小?厮跟你南下。”

    陆栩生将匣子搁在一旁,程亦安看?着他随意的模样,顿时皱眉,

    “这可是我?的家?当,你可千万不能丢了。”

    陆栩生握住她的手,将人往被褥里一裹,跟着躺进去?,

    “十五万银子带出去?,一定给你带一百万回来,岳父给你多少,我?只会比他更多。”

    贺青云算什么,孟如川算什么,他的目标是超越岳丈程明?昱。

    可不能让程亦彦有机会在他跟前嘚瑟。

    程亦安眼风扫向他,“你可记得?你说过?的话!”

    陆栩生忽然将她揉进怀里,“再给你立个军令状?”

    “好啊...”

    陆栩生已经觊觎那张樱桃小?嘴许久了,得?了她的准许,便倾身而下。

    程亦安被他猝不及防推倒,双拳抵着他胸膛,脸错开他的唇,喘气道,

    “你说好立军令状,别耽搁,快去?写!”

    “敢跟朝廷立军令状,在我?这就想糊弄,门都没有。”

    陆栩生搂着她的肩骨,一手掐住她纤腰,膝盖往下摁住她双腿,完全是居高?临下的架势,而她呢也早已是柔若无骨,连眼神也黏黏答答的,勾丝一般。

    陆栩生轻轻一笑,俯身贴近她唇瓣,唇齿微微咬着她的嘴,舌尖有意无意在她齿关逗弄。

    “这不就是在立军令状么?”

    最怕冷情冷性的男人突然开窍。

    谁能招架得?住?

    程亦安险些被他勾出魂,原来他说军令状是这个意思。

    “你之前不是信誓旦旦说没门么,脸疼不疼?”

    陆栩生咬牙,“我?后悔了成吗?”

    “不...”她用力推开。

    “若今日叫你得?逞,接下来半年我?还不得?惦记着?”

    没尝到也不惦记,一旦尝了滋味,男人不在身边,可不是为难自己。

    “别碰我?。”

    陆栩生一听这话还了得?,“那我?更得?盖这个章,写这个状子了,不叫你惦记着,回头你在京城山高?水远,哪还记得?我?是谁?”

    程亦安被他逗笑,扭身从?他怀里拱出去?,

    “我?没兴致!”

    陆栩生是什么人,能依她?

    说好了床第间他说了算。

    抬手掐住那玲珑有致的腰身,将人给拖回来,俯身将人裹在身下,掰过?她半张脸便吻下去?,比起上?回程亦安的浅尝辄止循序渐进,陆栩生从?一开始便长驱直入,粗粝的掌心从?衣摆探入,隔着小?衣摆弄她,程亦安压根抵挡不住他凌厉的攻势,躬着窈窕肌骨去?躲。

    粉红衣兜早已被他单手撑开,舌尖滑入她唇腔内肆意扫荡,如果说她爱游猎嬉戏,他便像是北齐铁骑进村,风卷残云般将意识一扫而空,让人任凭他俘虏,察觉到她身子越来越软,连着舌尖都在打哆嗦,陆栩生放缓节奏,慢慢含着她吸吮,他真是一点就通,从?不会到游刃有余,搅一搅,逗一逗,引着她主动来追逐。

    原来亲吻滋味这般美妙,能让她到得?更快。

    程亦安已经不知第几次从?窒息中?缓过?神,眼神迷离望着上?头挥汗如雨的男人。

    “陆栩生....”她嗓音还在沉沦,断断续续,“你可不能像别的男人那般,好那么两三年就不行了,平日没事多练练功夫,多扎扎马步,锻炼腰力。”

    陆栩生恨不得?弄死?她,“该锻炼体力的是谁?”

    程亦安装作没听见的,自说自话,“当然,也不能锻炼太过?,以防一身精力无处释放,便去?外头给我?沾花惹草。”

    “你若找女人,我?便休了你。”

    爹爹遣了十三密卫随他南下,陆栩生任何异动都会报至爹爹那里,只要陆栩生找女人,相信爹爹的和离书能扔他脸上?。

    陆栩生再度堵住了那张不安分的嘴。

    *

    天光大亮,春阳绵长地投进一束光柱,早春的朝阳无比温柔,绵绵密密洒落一地晨晖,帘帐被掀开许久了,程亦安裹在被褥里一动不动。

    昨夜一幕幕在脑海闪过?。

    他的温柔,他的强势,他一次又一次穿凿进她的心。

    每一下都能让人悸动。

    程亦安忽然恨死?这个男人,

    临走前非要招惹她,害她心里突突得?难受。

    临别的吻,无疑在她心里划下很深的痕迹。

    长吐一口气,程亦安唤如兰进来伺候,如兰带着丹儿和丁香端了水进来,伺候她梳洗。

    程亦安问她,“姑爷什么时候走的?”

    “天还没亮就走了。”

    这么说就睡了两个时辰?

    活该!

    骂归骂,也有些心疼他,“用过?早膳了吗?”

    “李嬷嬷半夜给备好了,说是带去?路上?吃。”

    程亦安眼睫轻轻颤动,没有再问。

    也不是第一次醒来身边不见人,偏偏今日心里巴巴的,少了什么似的。

    明?明?他惯穿的衣裳还搁在衣橱里,连那身绯袍也挂在屏风处,枕褥间还残存他清冽的气息。

    程亦安深吸一口气,打起精神迈出拔步床,来到窗前的桌案坐下,准备用膳,忽然发现长条案上?搁着一张宣纸。

    程亦安伸手够过?来,翻开对折的宣纸,上?头写着军令状三字。

    还真给写了。

    程亦安忍不住抿唇一笑,将之小?心收起来,搁在博古架上?最爱看?的那本《世说新语》里夹着。

    长公主五日后再出发,陆栩生今日先去?打前哨。

    一大早去?皇宫请出尚方?宝剑,随后出东便门打算从?通州坐船南下。

    东便门外有一片低矮的山坡名为长望坡,坡上?建着一亭为长望亭。

    陆栩生带着随行数十人,行至长望坡下,望见一道挺拔清隽的身影迎风立在亭内,他顿了片刻,勒停马缰跃上?山坡,下马来到厅中?,合袖朝程明?昱一揖,

    “岳丈何以等在此地?”

    程明?昱将手中?的一沓邸报递给他,

    “这是最新得?到的情报,沿途有人要暗杀你,这里头夹着一道密印,等你到金陵,去?上?头所?写铺子接应,往后江南情报会第一时间递到你手里,助你知己知彼。”

    “多谢岳丈。”陆栩生郑重接过?来,这时一抹熟悉的颜色从?他眼底一闪而过?,陆栩生定睛看?过?去?。

    程明?昱今日穿了一件暗青的长袍,身上?裹着清灰的氅衣,方?才氅衣被手臂撑开,腰间露出一湖蓝素面香囊。

    恍惚记得?除夕那日,程亦安还在愁送什么贺礼给程明?昱,敢情就把没舍得?给他的那个给了程明?昱?

    陆栩生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一面将邸报收入胸口,一面指了指程明?昱腰间的香囊,直言不讳道,

    “岳父,这香囊与您的气质不搭。”

    程明?昱一顿,垂眸往香囊瞥了一眼,顿时明?白了底细。

    这是苹苹送给他的第一份生辰贺礼,程明?昱视若珍宝,第二日便戴上?了。

    难得?女儿一片心意,结果陆栩生这个臭小?子吃干醋。

    他明?智地不跟他理论,抬手往前路一指,“路上?小?心,快去?吧。”

    陆栩生不肯走,还眼巴巴瞅着那个香囊,“这样吧,岳丈,待我?得?胜还朝,您能把这个香囊给我?么?”

    程明?昱越过?他,翩然离开。

    第53章

    第

    53

    章

    元宵一过,

    年就过完了,程亦安闲下来,日日往长公主府跑,

    这几日她?帮着陈长史一道给长公主收拾行装,比起陆栩生的两个包袱,长公主出?门的阵仗称得上声势浩大,这还没?出?发,门前及两侧的巷子里已排了十几辆马车,未免长公主择床,连一张日用的长塌也?搬上了车,

    除了留下一名女官并一半管事,从陈长史到侍卫长等绝大部?分侍从均随驾江南。

    出?发那一日,

    程亦安看着望不?到尽头的车驾,

    鼻子都?酸了,

    “殿下,

    您这一去,不?会往后就在江南长住了吧?”

    都?说江南好风光,是?人间极乐之地?,她?怕长公主去了江南,不?愿回来了。

    长公主抬手将她?也?扯上凤车,吩咐侍卫起驾,

    偏首与程亦安道,

    “若江南真好,我长居也?不?是?不?可以,

    届时我给你在江南置办一个院子,

    你也?来陪我。”

    程亦安憋了几日的泪就这么滚滚而落,扑在她?怀里将她?拦腰抱住,

    “那我日日去香山寺上香,保佑殿下遇到一可心的美男子,长伴殿下左右。”

    自从长公主说放下,这段时日她?明显瘦了一圈,京城也?算长公主的伤心之地?,爹爹在京城一日,殿下就无法释怀,离开未必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长公主闻言放声一笑?,“那本宫就承你吉言了。”

    凤车绕至正阳门,百官在此地?相送,程亦安悄悄掀开帘帐往外瞟了一眼,没?看到爹爹,倒是?看到了二哥哥。

    长公主从她?神?色便知?是?怎么回事,她?表情也?无半分波动。

    礼部?官员并御林军将长公主送出?南城门,出?城视野便宽阔了,一望无际的矮丘山林,绵亘在远方,春草未生,依然是?一片萧肃之色,

    恰在这时,一排雀鸟忽从头顶盘桓而过,一路往南越去。

    礼部?官员瞧见?了,抚掌一笑?,

    “殿下,雀鸟相送,是?好兆头呀,殿下此行必定旗开得胜。”

    长公主也?很?高兴,随后温声与程亦安道,

    “孩子,回去吧,城外风大,别凉着了。”

    程亦安鼻头猛吸了吸,连着对陆栩生那一份思念也?宣泄出?来,哭着握住长公主的手腕,

    “殿下,您得了空记得给我写信,陆栩生,您也?帮我照看些,莫要让他轻身涉险。”

    长公主只用去金陵坐镇,陆栩生却得去外头奔波,爹爹那么有手腕的人物,前世都?心力交瘁,可见?平豪强并非易事。

    长公主知?道她?挂念丈夫,

    “放心,定全?须全?尾给你把他带回来。”

    话虽这么说,长公主心里却一点?底都?没?有。

    程亦安年纪还小,不?知?朝局险恶,更不?知?江南盘根错节,怕是?比北齐铁骑还不?好对付。

    但她?舍不?得程亦安挂心,看不?见?摸不?着的担忧最耗精神?气。

    长公主和陆栩生并程明昱,默契地?朝她?撒了个谎。

    程亦安一向相信长公主的能耐,只要她?肯照拂,陆栩生便无后顾之忧。

    “那我就放心了。”她?破涕为笑?。

    长公主抬手帮着她?将面颊的泪拭干净,交待道,“给我吃好玩好,长胖一圈,好叫陆栩生知?道你不?是?没?了他不?成,省得他嚣张。”

    程亦安哈哈一笑?,“好嘞。”

    如兰和女官上前,搀着程亦安下车,程亦安候在一旁的草庐,目送长公主车驾远去,直到最后一辆马车绕进林子里,方回城。

    这一日夜里,怎么都?睡不?安生,身旁那个火炉子没?了,程亦安睡得凄凄凉凉,清醒地?望着帘帐,盘算陆栩生该到了何处,至凌晨方阖了下眼。

    程家那边果然担心程亦安,程亦彦亲自来接她?,让她?回程家住一阵,程亦安在前厅招待了他,摇了摇头,

    “祖母也?是?多虑了,我好得很?,他一走,我越发不?能离开陆家,防着有人借着主母主君不?在生事呢,二哥哥放心,陆栩生不?在,我过自在日子呢。”

    程亦彦看了一眼她?略青的眼底,没?有揭穿她?。

    接下来的日子平静地?没?有一丝波澜。

    正月二十这一日,程亦歆和贺青云借口去老家祭拜先母,出?了城前往太行山,孩子送来程家,交给老祖宗亲自看顾,程亦乔忙着带外甥,都?没?功夫出?门游玩。

    二月初二龙抬头这一日,是?宁王与郑颖大婚之喜。

    皇帝特意在这一日让宁王完婚,意思显而易见?。

    太子底下的谋士均气得吹鼻子瞪眼,太子倒是?神?色平平,安抚大家,

    “诸位莫要生气,不?过是?民间说法,无伤大雅。”

    其中一谋士愤道,

    “怎么能说无伤大雅呢,那些百姓最信这个,久而久之便以为他是正宗的龙脉,再过一段时日,底下人只知?宁王,不知殿下您了。”

    太子心里当然不好受,但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当主君的切忌心浮气躁,叫底下人看轻,他不疾不徐掰动了下拇指扳指,坐在上首笑?了笑?道,

    “放心,孤心中有数。”

    自古以来成王败寇,等他赢的那日,这些都?不?是?事。

    众臣便知?太子有成算,悬着的心稍稍回落。

    程亦安这一日被请去王府坐媒人席,那一日若非她?和陆栩生,郑颖还不?一定夺魁,所以两府均把她?当作媒人,郑夫人甚至亲自登门送过谢媒礼。

    太子借口不?适,不?曾亲自到场,东宫那一派遣了太子妃出?面贺喜,宁王是?皇后名义上的儿子,陈皇后也?是?大气之人,过去的事就不?计较了,今日亲自到场给养子助阵。

    这一场婚宴办得十分隆重。

    于宁王而言,唯一的遗憾就是?陆栩生不?曾出?席,他将一壶好酒埋在书房前的桂花树下,醉醺醺吩咐长史,

    “待慎之归来,本王执此酒,贺他还朝,如此也?算他喝过本王的喜酒了。”

    宁王与陆栩生少时一块长大,陆栩生比宁王要大上三岁,宁王五岁那年,皇帝就把宁王扔给陆昶管教,让陆昶教他习武,而陆昶呢,也?把长子陆栩生扔去御书房,让皇帝教他读书。

    宁王幼时就跟在哥哥身后转,闯了祸是?哥哥给他背,偷偷溜出?宫游玩,也?是?陆栩生给他打掩护,两个人关系好得能同穿一条裤子。

    朝官常戏称陆栩生是?皇帝亲儿子,在宁王心里陆栩生更是?他亲兄弟。

    宁王在书房难过时,程亦安陪着郑颖在喜房坐着,皇后留下的嬷嬷退去外头,让二人好说体己话。

    郑颖身子还绷得紧紧的,隔着红盖头问程亦安,

    “我很?慌怎么办?”

    “你看你又来了,最初见?殿下慌,后来呢,大大方方跟着他去揽月阁吃烤肉。”

    “如今又说慌,等适应几日就不?慌了嘛。”

    “你呀,就是?个嘴里说着丧气话,实则行动比谁还上路子的人。”

    郑颖嘿嘿一笑?。

    程亦安坐了一会儿见?时辰不?早就要走了。

    郑颖非拉住她?,“你再等等嘛。”

    程亦安飞快地?将她?手掰开,“你个傻丫头,我杵在这,你是?让宁王进来呢还不?是?不?让他进来?”

    郑颖不?说话了。

    程亦安前脚离开,宁王后脚就进了喜房。

    郑颖听到脚步声,脊背绷直。

    一双绣蟒龙纹金线的黑靴慢慢进入视野,大红衣摆落在她?前端,那触角张牙舞爪好似朝她?扑来,吓得郑颖闭上了眼。

    下一瞬,身侧床榻一陷,他身上的龙涎香瞬间扑鼻而来。

    两个人衣角卷在一处,胳膊也?挨得极近,郑颖屏住呼吸不?敢出?声。

    宁王看到她?双手交叠在一处,纤细的手指隐隐在颤抖,可见?紧张。

    他忽的嗤一声。

    郑颖听得他笑?,鬼使神?差掀开红盖头,看着他,“殿下笑?什么?”

    两厢视线对了个正着,郑颖望着他明亮的黑眸,又吓得缩回去。

    宁王被她?逗乐,这回亲自掀开红盖头,温声问她?,“口渴么,要不?要本王给你斟一杯茶?”

    “不?不?不?,我不?能劳动殿下...”郑颖慌忙起身,去桌案给自己斟茶,喝完心口通畅,见?宁王望着她?不?动,立即又斟了一杯,“殿下您要喝吗?”

    宁王摇头,“本王刚喝了醒酒汤,不?宜饮茶。”

    郑颖看着斟好的茶盏,于是?倒入自己嘴里,这一下喝得太急,腹中发出?咕咕声,给郑颖闹了个大红脸。

    宁王哈哈大笑?,朝那笨姑娘招手,

    “过来。”

    接下来要做什么,已是?不?言而喻了,郑颖攒了一日的忐忑终于在此时达到顶点?,闭上眼视死如归朝他走去。

    宁王看着她?慷慨就义的模样?,哭笑?不?得,

    “本王能吃了你?”

    “啊?”郑颖睁开眼,见?他眼底蓄着一眶溶溶荡荡笑?意,受了蛊惑似的,将手搁在他掌心,“没?有....”她?害羞垂下眸。

    宁王将她?拉上塌,目光在她?周身扫了一圈。

    心想着他该从何处着手?

    别看宁王贵为亲王,却一直不?曾有通房。

    皇帝将目光瞄准几家大族,知?道这些大族挑女婿眼光极其苛刻,若是?宁王有了通房,保不?准被他们排除在外,是?以对儿子管教严格。

    郑颖顺着他视线看过去,她?身上穿着繁复的婚服,头上还带着笨重的凤冠,总不?能劳动宁王亲自动手,郑颖打小手脚快,于是?一通忙活就把自己脱得只剩下粉红的中单,再看宁王还坐着一动不?动,郑颖脸颊红得要滴血,想起嬷嬷的吩咐,王爷可不?比寻常丈夫,既要把他当丈夫,更要把他当主君,于是?郑颖目光落在他衣襟,哆哆嗦嗦伸手过去准备替他宽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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