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诺克斯突然问。“……魔术回路是什么？”
杰森和迪克都露出有些茫然的表情。
“要从这种程度开始科普吗……”
诺克斯叹气，“看来韦恩先生对你们一点都没有透露。”
总而言之，人类是不擅长接纳魔力的生物，想要顺利行使神秘，就必须要在体内构造出能够行使魔力的通道——而在魔术协会，魔术师们会称其为“回路（Circuit）”。
魔术回路的数量和质量基本上都会伴随着出生而被提前决定，无法通过人为的手段增加或是提升质量，也就是说，能够成为魔术师的那部分人，从一出生就会被判定天赋水平。
“……你的意思是，我有能力去当一个魔术师？”
杰森看了一眼自己泛红的手指，表情显然很惊喜：“我以后也能像你一样施法？”
“纠正一下，你拥有「成为一个魔术师的基础素质」，不代表你确实能在这条路上有所进展。”
诺克斯给出了相对保守的回应：“而又或许你能行使一部分魔术，但很难做到我的程度——魔女的很多力量也是天生的，而且有别于人类，通过学习或许能做到类似的水准，但过程会艰难许多。”
……就像是运动员通过运动可以跑得很快，但很难跑得像羚羊或者猎豹一样快，杰森左手握拳敲右手手掌，感觉自己完全理解了这一切。
“那还等什么！”
他兴致勃勃地说：“你教我怎样使用魔术吧！”
“……”
这一次，诺克斯却没有立即答应。
看着突然沉默下来的魔女先生，杰森也开始有些紧张，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否提出了一个令人为难的要求：魔女可以教导普通人类学习魔术吗？成为魔术师的学费会很贵吗？他现在已经欠下了对方一大笔代价，口袋里又一分钱都没有，还需要源源不断地从魔女这里交换药物……耗费时间和精力来教导他，似乎怎么想都是一个亏本买卖。
“等我成为了不起的魔术师以后，能够帮到你的忙就变得更多了！”
杰森的头脑飞速运转，拼命搜索着理由：“我很勤快，也能干许多活，如果学会了配制魔药，从别人那儿说来的代价也都可以归你……”
总之他很聪明又足够勤劳，收下自己这样一位弟子绝对不亏！
然而诺克斯却摇摇头：“我在思考的不是这些。”
“那是什么？”
“取决于你为什么想要寻求魔力。”
诺克斯说：“如果你只是想获得更强的力量，那算不上什么魔术师；而如果你想要和更多人一道探寻根源，以我为老师的话，又很难学到有价值的东西。”
这句话说得太深奥，杰森眨了眨眼睛，想表示自己其实没听懂。然而他现在又不敢让自己表现得太过愚蠢，生怕魔女觉得他的脑袋“不是块好料”，消耗时间和精力来教导他会亏本。
“我只是觉得，如果能变得像你一样，我肯定能做出许多魔药，帮助更多人戒除毒瘾……”
犹豫了一下之后，他最终还是选择坦白自己的想法——即便这在一个非人生物眼里或许显得无足轻重。
“最初的理由很重要，这决定了你将踏上怎样一条路。”
诺克斯拍了拍他的头顶：“拥有回路是一种幸运，虽然没办法教你太复杂的东西，但入个门还是没问题的。”
“太好了……哎哟！”
杰森几乎要跳起来，再度拉伤了自己的脚踝。
第77章
关于魔术师的教育自然是闲杂人等免进，一想到自己未来有朝一日能施法，杰森的学习欲望就空前高涨，即便现在是在圣杯战争期间，他也表示希望能立刻去学点东西。
反正圣杯战争现在已经进入了相持阶段，明面上的敌人只剩下了Berserker一位，如果不算上Saber的话，最终的获胜者就将在他们三方当中角逐而出。Lancer和Archer毫无疑问是盟友关系，那么，唯一可能的结果就是由两方合作共同对抗Berserker。
在这种明牌局面之下，杰森作为一个未成年儿童能做的事情就很有限了——空闲的这段时间正好能让他抓紧机会学学施法。
于是他被诺克斯带到了魔女店铺的内庭，据说那儿拥有一个规模相当庞大的植物园。迪克作为不通晓神秘的“闲杂人等”被礼貌地请到了外面，待客区域内准备了水果饮料矿泉水，花生瓜子以及一些罐头食品，以供他在这里消磨时间。
迪克：“……”
他拧开一瓶矿泉水，喝了一口，随后看了看瓶身上的包装，发现保质期至少在七年以前。
“…………”
现在想吐出来你已经来不及了，他只能寄希望于对方储备物资的虚数空间真的像是魔女一开始所宣称的那样，内部时间流速极慢，可以让食品和一些关键储存物品长时间保鲜。
犹豫片刻之后，他往蝙蝠洞拨了通电话。
接电话的是阿尔弗雷德。
“迪克少爷。”
对方语气平稳地寒暄：“很高兴您这么快就又能打电话过来——有什么事吗？”
“我是想说，呃。”
迪克直接跳过了布鲁斯的名字：“他之前不是有想要收养杰森的打算？”
“是这样，出了什么新问题吗？”
“……如果他想收养的孩子拥有施法天赋，并且已经打算拜魔女先生为师，那他打算怎么办？”
电话对面沉默了一小会儿。
“你的意思是说。”
阿尔弗雷德斟酌着语气：“托德先生他很有可能会成为一位魔术师？”
“目前的情况来看是这样。”
迪克回答：“至少我看诺克斯没有拒绝他的打算。”
阿尔弗雷德感谢了迪克能够在第一时间内告知他这个“重要的消息”，随后表示要和布鲁斯商量一下，挂断了电话。
*
等到布鲁斯韦·恩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到了第二天。
他猛然从床上坐起来，表情有些呆愣地看向窗外，发现自己身上已经被换上了睡衣，周围是熟悉的房间——昏睡之前的记忆停留在詹姆斯·戈登的车里，他似乎在某一个精神松懈下来的瞬间就突然陷入了深睡眠，竟然连被搬运的过程都没有醒，与其说是沉睡倒不如说更接近昏迷。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被对方的招式放倒了……以后一定要严格界定魔女的施法范围，布鲁斯有些头痛地想，否则那个人总会在各种地方钻空子。
他睡得不错，虽然在舞会上喝了许多酒，但没有宿醉的迹象，甚至连梦都没有做，如果在睡觉的时候接入睡眠监控装置，布鲁斯猜想自己的深睡眠时长一定会长得可怕，超越了人类通常能够达到的数值。
很难说这是否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不太健康。
阿尔弗雷德在早餐的时候通知了这个令人震惊的新消息——布鲁斯将面包两口吞下去，难得停顿了一下：“你的意思是说，他却被称为一个施法者的才能？”
“从魔女先生的鉴定结果而言。”
阿尔弗雷德说：“是这样，Sir.”
通常来说，一个大城市里有那么几个魔术师是很正常的比例，抛开神秘学世界中最为出名的伦敦不谈，大部分天然形成的人类城市都兴建在灵脉丰富的地区，而这样的地方自然会有魔术师盘踞。哥谭是一座拥有千万级别人口的城市，生活在这里的人当中会诞生出几个拥有魔术师天赋的人……也很正常。
“他自己是什么想法？”
布鲁斯问。
“听说对于学习魔术的热情十分高涨，迫不及待地就想让魔女先生开始授课了。”
阿尔弗雷德说：“想必用不了多久，就会以一名魔术师的身份行动吧。”
“……这样吗。”
麻烦的异常事件增加了。
不过那孩子的本性不坏，许多行动的初衷也只是为了帮助别人，想必就算获得了新的力量也……布鲁斯不由得想起了自己曾经被卸下过车轮子的蝙蝠车——看来还是需要由他来再去接触一下。
但。
这意味着，他需要在短时间内再去联络诺克斯。
蝙蝠侠自然无惧一切困难，他现在的状态与其说是要面对困难，倒不如说是有点心虚。
——他在回去的车上睡着了。
即便自己陷入了沉睡，佩戴在袖口上的录音器也很清晰地记录了车内所发生的一切，包括诺克斯对于詹姆斯·戈登的解释，以及他之后把自己搬运回韦恩老宅的全过程。
临走的时候，诺克斯甚至在他的身上施加了一个调整重力的漂浮魔术，让他的自重变得像是登上月球的宇航员一样——因此他几乎像是个轻飘飘的枕头一般被挪进了自己的房间里。
而在整个过程当中，布鲁斯都一直没醒，甚至差点被粗手粗脚的詹姆斯把脑袋磕到门框上。
虽然詹姆斯和阿尔弗雷德对此的理解是“他中了强效的催眠术因此睡得沉很正常”，但实际上，布鲁斯很清楚，以他自己平时的精神状态，抵抗这种水准的催眠并不算太困难——因此诺克斯自己也没想过要特意屏蔽他，毕竟精细的魔力操作更费心力。
他只是单纯在精神意识到“这一切结束了”之后就放松了警惕，而车厢内部又是足够秘密的安全空间，“这是回家的路”更带来了种种精神暗示……总之，基于一切的偶然和巧合，他在一个理应危险的非人生物身边睡得无知无觉。
这实在不应该。
种种意外指向一个惊人的答案，就在他举起手机犹豫不定的时候，反倒是诺克斯的电话先打了过来。
布鲁斯等待铃声响了几秒，才按下接听键。
“什么事？”
他还以为对方应该不会主动选择这种很“人类”的沟通方式。
“确实有点事情想要你帮忙。”
诺克斯在电话里说：“我教育人类的小孩有点障碍，听说你领养过孩子，就想咨询一下。”
“…………”
实在想象不到他自己有朝一日会有机会指点一个魔女育儿（在大多数人眼里他自己这方面也差强人意，全靠阿尔弗雷德劳心劳力），但既然对方都已经特地打电话来咨询，他当然不能说自己也缺乏经验：“具体是什么问题？”
“拉丁文看不懂，单词也经常有拼写错误，比起魔术师的常识，首先该补充的应该是现代人类的知识。”
诺克斯叹了口气：“总而言之……你有合适的学校体鄙视链当中的最底层了。”
……他才不稀罕这种面都没见过的神秘老师！
杰森将头一扭，挣扎道：“也没必要非得这种人来教我，等我学会了拉丁语以后，你来教我不是也一样？”
“我和你们人类不一样，很多东西天生就会，但你需要系统的学习。”
而且他也没有给别人讲课的耐心……诺克斯说：“不过这都是以后的事——你先把学上明白再说。”
想要一步到位成为高手的愿望破碎了。
在漫画故事里，“有朝一日突然获得魔法力量”似乎是件顺理成章的事，只需要一个幸运的契机，主人公就能成为法师与各种邪恶力量作斗争，从来没人说过想要成为法师还需要上学。
而且这个过程一点也不轻松，甚至还会伴随痛苦。
不过这一点反倒让杰森觉得更加真实——不支付任何代价突然获得了馈赠，反而会令他觉得有种轻飘飘的、没有落到实处的感觉。
“那么，现在最关键的问题就是学校了。”
布鲁斯掏出自己临出发之前紧急收集来的资料，摊开摆放在桌面上：“可以先看看这些，如果都不太好，就在新盖一所学校。”
杰森：好的……啊？
第78章
“重新盖一所学校”这个建议对现在的杰森来说还是有点太超前了。
诺克斯倒不很意外——他早就听说过对方有类似的想法，只不过如今正是圣杯战争期间，除了蝙蝠侠原本的工作以外，他还需要额外多花许多精力来监控圣杯战争的宣传，暂时还没有时间和恰到好处的契机。
而现在，杰森恰好需要一所学校，他就趁机将这个计划提上了日程。
“就盖在你们那里。”
他说：“你和你的朋友们都可以免费入学。”
“你的意思是……”
“古恩太太的学校如今已经被取缔，但那片区域里仍旧有入学需求，与其让这种心怀不轨的人去借着兴办学校的机会敛财，不如把这个机会抓在手里，盖个货真价实的学校。”
布鲁斯说：“你恰好可以成为这所学校的第一届学生。”
听起来是个很令人心动的策略，但杰森·托德并没有完全被说服，从小到大的生活经历让他很会抓到别人谈话的破绽：“那儿本来就该是我们的地盘！现在有许多孩子都住在那里，你要是改了学校，他们说不定就会无处可去……”
“不会的。”
布鲁斯抛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答案：“学生时代可以住校，等到毕业以后，从学校里学到的知识会支持他们找到一份足够养活自己的工作。”
杰森·托瘪了瘪嘴，不说话了。
他其实很少畅想将来——原本他所在的这个年龄理应时常期待“自己长大了以后会是什么样子”，但，受限制的想象力和童年经历令他确实想不出什么值得期待的将来。
长大，找到一份工作，拥有属于自己的生活，这种想象似乎比成为一名魔术师更加遥远。
只要生活还勉强过得下去，他的朋友拥有恢复健康的可能，他还可以源源不断地为魔女搜罗有价值的东西，并且从对方手里兑换出能够倒卖的商品。
这样的生活比起以前似乎就称得上不错。
赢得圣杯战争获取一个许愿的机会也很好，能够拥有施法的力量成为一个魔术师或许会更好，他所能想到的全部途径与神秘学牢牢绑定，至于那些“普通人类能够做到的手段”，从来没有人试图告诉过他应该怎么做，于是杰森也开始习惯性地不往这个方向思考。
“不管你是不是一个魔术师，人类终究是要生活在人类的社会里。”
布鲁斯看着他。
这句话说服了杰森——他无端联想起了莴苣姑娘的故事，衣食无忧地生活在高塔之上或许确实很安全，但莴苣最终还是选择了与王子共度的人生。
……这样一想，被留在高塔当中的魔女就有点像孤寡老人了。
“我放学之后也会过来给你打工的。”
杰森突然看向诺克斯：“不会突然丢下你去很远的地方。”
“你在说什么胡话？”
诺克斯诧异道：“不可能有人欠着我的债还要想办法赖掉。”
杰森：“……”
那一点点本就微弱的柔软情绪瞬间消失了。
结束了对于学校选择的商讨之后，之后需要做的就是联络装修队、教师、教学用具等一系列杂活。这些内容全部都可以靠氪金来完成，布鲁斯几条短信就能够让韦恩集团的下属工程部忙得人仰马翻——建立这座魔术工房的时候，诺克斯就已经见识过一次对方的钞能力。
唯有一点需要注意——那儿目前还是迪克他们筹备圣杯战争的基地，具体动工肯定要在一切结束之后，现在他只能掏钱做些前期工作。
成年人的考量和孩子无关，杰森在口头拍板入学之后就重新被放生了出去，即便他临走之前一再强调“想要从诺克斯这儿再学两手”，至少要让他能在小伙伴面前安全地表演几下——这个诉求得到了诺克斯屈起手指狠狠弹的一个脑瓜崩。
“随意做出魔术回路这个行为对于你们人类来说就已经算很危险了，在你得到正确的指导之前，别想对自己的身体使用那些乱七八糟的强化。”
诺克斯注视着对方捂住额头：“除非你想要随便断掉几根骨头，或者支付更加严重的代价。”
“难道我拥有魔力，却什么都不能做吗？”
杰森·托德大声抗议：“这实在不讲道理！”
“……嗯，应该可以从最基础的开始？”
诺克斯回忆了一下自己认识的魔术师们——其中大部分都不是省油的灯，他们当中的一小部分确实偶尔提及过童年时期的教导方式。
于是他随手拂过自己的货物柜，将一面圆镜子摔碎在地上，指着那些碎屑对杰森说：“你试试看想办法将这些镜子碎片复原，能做到这一步的话，再说学别的东西。”
“啊？？”
杰森的脸上写满了惊愕：“你至少应该先告诉我怎么做？”
“大概就是先这样……”
连这都要教吗？诺克斯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拾起那些玻璃碎片当中比较大的一块，稍稍比对了一下之后，又捡起碎在旁边的另一块：“再这样——”
魔力的光辉转瞬即逝，杰森甚至觉得自己还没眨眼睛，两片碎玻璃片就合拢得完好无损。
这就算教学吗？他愤愤不平地将剩下的玻璃碎片全部都捡进了纸袋子里，心想他的教育质量甚至还不如古恩太太——虽然是为了一些糟糕的目的，但对方至少算得上用心教导过他们这些人辨识各种不同枪械和使用方法。
但诺克斯摊了摊手，表示他的教学演示到此结束，剩下的部分需要学生自己领悟，他才不是那种会一勺一勺给别人喂饭的耐心类型。
于是，送走了气鼓鼓的未成年之后，魔女先生的店里就只剩下了两个人。
他今天其实就是想来谈谈关于盖学校的事，布鲁斯想，现在学校的方案已经初步敲定，第一批学生中最关键的杰森·托德也同意了这个提案，诺克斯作为土地在神秘学意义上的所有并无异议，他今天来的这一趟所有目标都已经完成。
然而诺克斯却没有送客的打算。
对方很自然地给他端了杯红茶，就开始旁若无人地忙碌起自己手头的事，用一个石头制作的药臼在研磨某些叫不出名字的东西，应该是在筹备魔药材料——人类魔术师在举行类似活动的时候往往会选择避嫌，但诺克斯并没有遮掩的打算，很自然的任由他随意乱看。
“……这种东西不需要保密吗？”
布鲁斯忍不住问。
“反正你又看不懂。”
诺克斯说：“而且就算我把你赶走，你也会想知道这些魔药究竟是怎样做出来的，想方设法用你的渠道来了解这些事——与其这么麻烦，不如现在就直接看个清楚。”
“……”
虽然，对方对他的预判没有错，但这话听起来总有几分古怪。
布鲁斯干脆站了过去，从侧后方看着诺克斯手中的药臼，那里面的干枯药草被一点点碾成粉末，石臼研磨发出不轻不重的沙沙响声，听起来如同某种还算招人喜欢的白噪音。
在一些东方的传说故事里，人们相信在月亮上会有捣药的兔子，那大概就是类似的画面，布鲁斯突然想。
原本他以为对方就会像是现在这样不理睬自己直到手头的工作结束，可诺克斯却突然问道：“你刚刚说，人类终究要生活在人类的社会里。”
“……我是这么说过。”
但不是刚刚，距离杰森离开店铺已经有段时间了。
“那你呢？”
诺克斯问：“你认为杰森应该与人类为伍，正常的长大，最终融入人群，或许会拥有一份工作，就像是戈登先生一样……但你却似乎并非如此。”
布鲁斯看着他，隐约明白对方所想要表达的含义。
“看得出来，你并不享受自己的社会身份，那对你而言更多时候只不过是一种必要的伪装，就像是那些魔术师们各自的社会化伪装一样。但同时，你的另一个身份又极少和人类接触——我的意思是指，社交层面而非物理的接触。”
时钟塔里也有一些在表测世界当中混得风生水起的家伙，有些人甚至成为了知名评论家或者网络博主，但他们的主要心力还集中在魔术师的圈子里，在神秘学上的进益比表侧的成就更加值得关注。
但蝙蝠侠不同。
这并不是一个“能与许多人自成小圈子”的身份，他的大多数行为在诺克斯眼里仅代表着揍人和挨揍——阿尔弗雷德曾经讲述过一部分蝙蝠侠高强度夜巡的故事，这份工作既没有回报又很少被人理解，最糟的是似乎永远没有尽头。
另一部分的他自己，也很难说是“身为人类而站在人群之中”。
“你只是「存在」在那里。”
最终，诺克斯作出结论：“而不是和他们生活在一起。”
存在在人群当中的知性生物有许多种，诺克斯自己就有恶魔朋友，相比布鲁斯而言，甚至亚茨拉菲尔这个天堂驻地球伦敦天使代表都显得更懂生活一些。
那么——
既不接受自己作为人类的身份，也极少寻求同类的理解和支持。
“你想要的是什么？”
他问：“你在向这片土地寻求什么？”
这是个太泛泛的问题，虽然许多人问过类似的，但布鲁斯觉得就算说了对方也听不懂。
许多年前支撑着他环游世界再回到哥谭的原动力或许是仇恨，再之后，又变成对这座城市的责任感。由于最近发生圣杯战争，他也调查过韦恩老宅选址相关的事，毕竟这里占据一处灵脉，他却从来没有从父母的口中听说过——那些调查资料证明，或许他们家族的祖先就曾经做过与自己现在类似的事。
他们在彻底变得污浊的灵脉当中以魔术工房的形式留下了自己的老宅，于是许多年后的如今，在他窥见这座城市深处秘密的时刻，才能有机会从神秘学的角度展开反击。
最终他说：“我希望能让这座城市发生一些更好的变化。”
“那太好了。”
诺克斯立即回答：“我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样让这座城市变得更烂呢。”
“…………”
他们所想的应该不是同一件事。
不过这种说法，确实让他的心情变得轻松了一点。
*
回到蝙蝠洞之后，布鲁斯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袖扣上的录音设备取下来，把整段的音频记录录入电脑当中，和之前的那些语音文字记录保存在一起。
标注着诺克斯的那个文件夹如今已经积攒了不少内容，从个人性格到发生过的对话，能力特性到一些细枝末节的偏好——他对于大多数可能会带来威胁的人都是如此，尽管诺克斯没有表现出对于人类的恶意，但他毕竟是需要被警惕的异类。
毕竟他的标准拉得很高，在地球上生活过几十年的氪星人都要惨遭同等规格的针对。
根据习惯，他会在整理资料的过程当中将音频记录再听一遍，确认对话内容当中没有他当时忽略掉的信息量和隐喻。今天的工作流程也一样，于是他给自己套上头戴式耳机，魔女先生很清晰的声音从耳边再度传来。
“除非你想要再断掉几根骨头……”
这是威胁，但包含对于杰森的善意，看来他对那孩子确实很有好感。魔女对于人类儿童的喜好（此处需要注明，不是那种糟糕概念上的）似乎来自于对纯粹灵魂的喜好，孩子往往会比成年人简单好懂，而一旦一个人在成年之后却保持着童年时期的认知和心性，却很容易被判定精神存在一定问题。
“魔术回路是你们人类体内，能够用于流通魔力的通道……”
照本宣科，布鲁斯在心里评价道，就连康斯坦丁的介绍和比喻都比他所说的要生动一些，看来他对于人类魔术师的教学内容确实了解不多，且对这个方向兴致不高。
就在这时，阿尔弗雷德倒了杯茶，装在小碟子里摆放在他的面前。
“您这是在听……噢，塔兰特先生的通信记录。”
录音分类的下面其实还有一个子文件夹，专门用来记录通话内容，但对方电话实在打得不多，因此文件夹还很空：“你们今天下午聊得还不错？”
“建学校的事基本上要敲定了，圣杯战争结束之后就可以动工。”
布鲁斯喝了一口茶水：“还看了一些魔药的制作过程，材料都是些叫不上名字的植物，如果是专业的植物学家，应该感受会更加深刻……”
似乎意识到自己讲得太多，他突然不说话了。
阿尔弗雷德仍旧笑眯眯地：“看来你们确实聊得还不错。”
或许是吧，布鲁斯自己也觉得，他最近和诺克斯的接触似乎有些过多了。当然，这其中存在圣杯战争的缘故，对方作为圣杯战争的参赛者兼调停者，不可避免地会与诸多master产生交集，而蝙蝠侠也自然不可能放任这种危险的竞赛不受控制地发展下去。
但除此之外……
最近阿尔弗雷德用他的点心换回来了一种新气味的香露，据说拥有违反物理常识的“离开建筑物之后不会沾在衣服上”的特性，很方便他这种需要频繁切换两种身份的人。
他的生活当中确实在逐渐增加对方的存在感。
“Sir，我有一个问题。”
阿尔弗雷德犹豫了一下，突然开口：“我小时候也曾经听过一些有关魔女的传说，据说他们会选择自己喜欢的地方定居下来，其中的一部分，甚至会决定以人类的身份生活……”
“阿尔弗，以后不要再提这件事了。”
布鲁斯立刻说：“情况没有你想象的那样简单。”
“——对于他们来说，那就是最坏的结果。”
第79章
布鲁斯摘下耳机，直接将自己和诺克斯的聊天记录开了外放。
他拖动鼠标，将对话直接截取到了对方和杰森讨论时钟塔的那一段。
“……那可是现代魔术科的君主，就算有心想要把你体鄙视链当中的最底层了！……”
短短的一小段话，放映结束之后，布鲁斯就再度按了暂停键。
“容我提出疑惑，Sir，可这句话有什么问题？”
阿尔弗雷德问：“这听上去似乎只是在说，学术人才比起纯粹的应用领域要更加受人尊崇……”
“不是那么回事。”
布鲁斯点开了另一个文件夹，很快从其中找到了一份扫描版本的pdf，十几秒钟之后，不远处的打印机缓缓吐出一份还带着热度的资料。
阿尔弗雷德接了过来，却发现资料当中的那个人并不是他预想当中的诺克斯，而是另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
“从落款上来看，这似乎是康斯坦丁先生发来的资料，唔……贝利尔·迦特，英国人……魔女的孩子？”
他顿时将这份资料拿得距离自己的脸近了一些，这位贝利尔先生的个人品行显然不容恭维，让他越看越皱眉头，不过这个时候特意打印出这份资料来，肯定不是为了看对方多喜欢无意义的杀戮……阿尔弗雷德一边一目十行地扫过那些不关键的信息一边迅速向后翻页，随后突然一顿。
“刚刚那段音频所体现出来的信息是，除了「对于探寻根源没有任何兴趣，仅仅为了获取力量而使用魔术」的这一类人之外，在魔术师圈子的鄙视链当中，还存在比这更为下级的群体。”
未等阿尔弗雷德提问出声，布鲁斯就直接揭晓了答案：“那大概就应该是，「以魔女的身份选择成为人类的个体」。”
“……”
阿尔弗雷德轻轻吸了口气。
康斯坦丁原本就对魔术协会这种官方性质的组织深恶痛绝，扎坦娜的法术体系也与主流的学派不相符合，一直从他们这类群体当中接受信息，导致布鲁斯一开始对于魔女这个群体的认知也和“主流魔术师”存在偏差。
从对方刚刚来到哥谭不久的时候，布鲁斯就已经从他们的口中听说过，有关于魔女结局的一句传言——“或归于大地，或投奔往昔，有的归于第一，有的堕为人类”。
最后这点让人听上去就有些隐隐约约的不舒服，感觉像是“把人类视作为某种更加低等的生物”一般，让布鲁斯这个彻头彻尾的纯粹人类感到有些冒犯。
但后来诺克斯所表现出来的态度却并没有对于人类的轻蔑，恰恰相反，虽然根本不理解大部分人类的所思所想，但他完全承认人类作为这颗星球上唯一灵长的位置，认可人类这一整体族群的灵魂、创造力、情感和社群特性。
那么再回头去分析这句话，就会觉察出一些异常。
“人们会将从天使转化为恶魔的过程称之为堕天（The
Falling），甚至直接称呼这种由天使转化而来的恶魔为‘堕天使’，但实际上，并不会有哪个恶魔会发自内心地认为自己比天使更加劣等，而单纯从作战能力上来看，他们二者之间应该也处在差不多的水准。”
虽然没怎么遇到过货真价实的天使和恶魔，但这不影响布鲁斯从诺克斯曾经透露出来的只言片语当中展开推断。
“‘堕天’这个词汇当中的负面含义是人类定义的，或者说，由早期人类与天使的合作所产生的共同价值观当中产生的。”
以天堂的立场，自然会厌恶从群体当中脱离的个体，而在遥远的、需要信奉众神来谋求生存的人类们眼中，明明拥有力量却背弃天堂（既然他们已经被雅威和天使所批判）自然也不是值得夸赞的行为。
“很抱歉，但您似乎讲得有点远……”
“魔女的转变也一样。”
布鲁斯说出了自己的推断：“从魔女变化成人类，应该就是从人类的视角判定，最为恶劣的一种选择。”
这种推论不难做出，而从他所收集而来的资料当中，也确实很清晰地显出这种趋势——妖精一类的幻想种大部分不具备有性繁殖的能力，作为星球自然诞生的产物，它们甚至很少具备“繁殖”的概念，取而代之的是“换代”，也就是上一代死亡之后，自然地形成具备上一代全部神秘特性的、特征高度近似的子代。
……像是一种母体会迅速消亡的克隆。
过于漫长的寿命让他们无惧死亡，可童话故事当中，小美人鱼拥有了双腿，她的姐姐们发现她没有获得王子之爱以后，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撺掇她杀死王子，以换取重新回到大海当中的机会。
左右分屏的三屏显示器当中，同时呈现出四份资料——诺克斯的语音、《小美人鱼》、贝利尔·迦特的个人信息和扎坦娜对于魔女的描述。
这位魔女的儿子据说杀死了自己的亲生母亲，从此以杀戮取乐，而死去的魔女似乎是由于灵魂的分割而陷入疯狂——因为爱情化身为人类的魔女繁育出了子代，那份转瞬即逝的人类之爱没能支持她成功换代，却让自己获得了格外悲惨的结局。
除了迦特先生以外，康斯坦丁还提供了一些有关于当代魔女的生存境况，从无数碎片一般的故事和传说当中，布鲁斯拼凑出了这种生物的特性——魔女爱上人类的结局极为惨淡，其中最好的结果，不过是更新换代一般重新生下拥有同等魔力特性的“新的自己”。
阿尔弗犹豫了一下：“可是您……”
他几乎看着布鲁斯长大，和对方的关系胜似血脉相连的亲人，自然能够看出来他对塔兰特先生报以标准值以上的好感——如果对方真是个人类的话，这或许会成为一个顺其自然又水到渠成的好故事。
然而布鲁斯摇摇头，语气格外坚决：“不要再提这件事了。”
“……好的，谨遵您的安排。”
阿尔弗雷德说：“但我记得魔女能够捕捉到人类的情绪——”
“那没有关系，他不会去仔细分辨这些情绪的内容，只要不特地读取思考内容，这种生物只能从感官上粗略判定情绪的指向。”
布鲁斯显然对这个问题有所准备，迅速完成了对自己的剖析：“这些情绪可以成为他们的食粮，也仅仅只是食粮，而对我们而言，仅仅只支付一些情绪就能够收取代价，反而更方便以后的交易。”
一些地精会选择和人类家庭共同生活，以做家务的形式回馈投射在自己身上的、家人的关爱。在漫长的生命当中，有一部分地精愿意巡回往复地进行这种过家家的游戏，或是守护一个家庭好几代人，或是辗转于不同的人类家庭之间，只为了啜饮这种情感酿造而成的美酒。
诺克斯应该也一样。
他既然愿意从阿尔弗雷德那里收取代价，那么自己指向对方的情绪，应该也可以成为一种能够被精准计量的筹码。
而最好的情况下，他可以利用这些筹码来交换情报或者换取对方的合作与援助，既然诺克斯曾经承认过自己会成为“哥谭的魔女”，那么乐观预期的话，他可以期待对方有很长一段时间都留在这座城市里，足够成为一股可以反抗本土魔术师势力的力量。
他没有将自己的想法告诉阿尔弗雷德，毕竟这种打算绝不会得到称赞——而就算什么都没说，阿尔弗雷德投来的目光也足够复杂又遗憾。
“……就这样吧。”
他关闭了和诺克斯有关的资料，重新打开了哥谭的夜巡记录。
一个令人遗憾的事实是，圣杯战争期间，哥谭的反派们并不会碍于这是“特殊时段”而选择停工。甚至由于罗宾缺席、蝙蝠侠和戈登又要将精力分给圣杯战争的缘故，一部分帮派的行动甚至变得更加激进了起来。
小丑虽然没有越狱，但上次见面所表现出来的精神状态很让人警惕；双面人再度被警察控制，考虑到阿卡姆疯人院的选址对精神病患们来说只有负优化，蝙蝠侠还要争取让他保外就医，找个对病人更健康（同时也具备一定反重型犯越狱能力）的地方让他暂时住下。
这不太容易，就算以布鲁斯·韦恩的身份疏通关系，也有许多麻烦的人脉需要打点，并非纯粹的砸钱就能解决。好在这一次双面人的态度比过去几次都要配合，蝙蝠侠猜测是诺克斯的魔术暗示在起作用，但这种魔术的持续时间绝对不是永远，等到魔力的干涉消退，很难猜测双面人之后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被分成两半的磁铁，从此再无法恢复原状。
他按住额头，突然感到有种近乎于神经痛的疲惫。人类是会沿着时间不断发生变化的生物，或许只有魔女和妖精这种幻想种，才能在时间一轮接一轮的碾压当中保持形状不变。
大多数人的刻板印象里，韦恩阔佬自然不会亲自工作，他们这种有钱人永远有一万种办法让属下们忙得仿佛要长出八只手，而自己还可以在阳光沙滩上享受度假休闲的时光——又或许，辗转于各种极限运动之间，把自己摔得浑身是伤。
但想要对这座城市做出有价值的改变，仅凭借殴打反派并把他们送进阿卡姆显然还不太够。
“还要争取一下让阿卡姆精神病院搬个地址……”
他将杯子里已经凉掉的红茶一饮而尽：“这可不容易，把位置选在那里肯定是他们有意为之。”
“很显然。”
阿尔弗雷德赞同地点点头：“即便我不是一位魔术师，对神秘学的了解不深，也能想出好几种从那座精神病院里面汲取力量的方式……这可是货真价实能下金蛋的鹅。”
作为一个实际上由私人运营并掌控的精神病治疗机构，阿卡姆精神病院的前身可以追溯到阿卡姆医院，其创立者为阿玛迪乌斯·阿卡姆，这个名字让布鲁斯很容易联想到那位大音乐家莫扎特的本名——想要说服他让精神病院搬个地址估计会非常困难，就像是他绝不会让出韦恩老宅一样，这座精神病院的实际拥有者应该也不会将祖辈建立起来的异域轻易出让给别人。
“我记得阿卡姆精神病院的现任院长是……夏普先生？”
迅速梳理完自己的记忆之后，阿尔弗雷德点了点头：“没错，就是他，我记得夏普先生曾经还动过竞选哥谭市市长的念头，幸好他没能成功。”
“院长和实际控制者未必是同一个人。”
就像他虽然是韦恩集团的董事长，但并不负责具体业务，有专业的执行总裁来为他打工一样——如果将阿卡姆精神病院也视作是一个魔术工房，又将阿卡姆这个姓氏作为一个魔术师家系看待，许多原本显得古怪的问题就都迎刃而解。
阿玛迪乌斯自己在建立精神病院之后不久就陷入了疯狂，之后由他的侄子来替代他的位置，再后来侄子也精神失常，几经周折之后，院长才更换成为了现在的夏普。魔术师家系的传代并不依赖于血缘，更多数时候是来自于知识和刻印的传承，因此魔术师群体也是广泛喜欢收养子女的群体——这一点看起来和韦恩家目前的情况竟然诡异地相似。
“看来我需要和夏普先生谈一谈。”
布鲁斯很快作出决定。
“以蝙蝠侠的身份？”
阿尔弗雷德说：“我去给您准备战衣。”
布鲁斯却阻止了他。
“不用——我是打算以布鲁斯·韦恩的身份。”
“噢，那可真是……”
阿尔弗雷德露出有些惊讶的表情：“那会很危险，Sir，我不得不强调，这可能会带来比蝙蝠侠身份更多的风险。”
“看上去软弱的人”比“看上去强硬的人”更容易遭到针对，从这个判定标准来讲，往阿卡姆疯人院里送进去大半患者的蝙蝠侠显然比韦恩先生在谈判桌上占优势。
“如果他是个魔术师的话。”
布鲁斯却说：“以魔术师的身份，应该会比蝙蝠侠更方便沟通。”
同为魔术工房的继承者。
同为占据了哥谭一小片土地的人。
“如果对方判定我是个魔术师，被过度拔高的警惕心理会更容易使他露出破绽。”
“但……”
这话听起来很有道理，但最大的问题是，布鲁斯·韦恩是个普通人。
普通人在对上魔术师的时候，天然地就占据了劣势。
“没关系。”
布鲁斯似乎预想到对方会说什么：“我不会一个人过去。”
有些底线在被打破过第一次之后就会变得愈发容易滑坡，詹姆斯·戈登直到现在都认为“被可疑的非人生物短暂寄生”是一种坚决无法接受的恐怖行为，而他现在都甚至有些习惯脑子里突然冒出声音的感觉了。
阿尔弗雷德果然一下子就不担心了。
“噢，祝你们相处愉快，顺便帮我问一下塔兰特先生愿不愿意抽空来吃顿便饭。”
谈正事可以，频繁吃饭就显得有些过了——布鲁斯在消息里绝口没提这件事，而是拐了个弯委婉表示，他怀疑阿卡姆疯人院的院长有问题，或许也是本土魔术师当中的一位，因此打算找个机会邀请他去看看情况是否如自己所预料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