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季烆在他眼中,不过比其他人多一分熟悉而已。他的存在,于他而言,也可有可无。除了尽师尊之责,再无其他。
而今,却是只觉碍眼。
只要一想到此人是乘袅心悦之人,是与她相知相许,几番生死与共,并定下婚约的未来道侣,心头竟陡然生起了一股妒嫉和敌意。
至此,再难把他当成一个无关紧要的弟子。
以他之能,若想不被季烆察觉,自是轻而易举。
可——
蔺霜羿手指微微攥紧,收回视线,声音淡淡:“起来吧,不过是拔个剑而已,本君还不会放在心上。还是你以为,你能伤到本说罢,不等季烆回答,他已不由蹙眉。
季烆顿了顿,抬首,回道:“弟子如今不过元婴,当然不是师尊的对手,不敢以卵击石。”
现在不是对手,但不代表以后。
蔺霜羿听懂了他的意思,抬眸看了他一眼,片刻,属于大乘期的威压骤然释放。
季烆下颌绷紧,面色微微有些发白,额头汗水沁出,明显感受到了这份恐怖威压,但他眉目沉然平静,背脊挺直,身姿如松挺拔而立,不躲不避,任由他打量。纵观天下,光是这份胆识便已令人刮目相看。
师徒二人,相对而立,谁也没有退让避开。
时间一点点过去,季烆额间汗水大滴大滴朝下掉,身上的衣衫几乎都被汗水侵湿了。饶是如此,他也没有吭一声,更未求饶,仍然笔直的站在蔺霜羿面前。
心性毅力皆远超常人。
得此佳徒,于师者而言,该是幸事。
蔺霜羿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他猛然收回了威压,面色冷淡道:“既知识以卵击石,那便更该努力。”
季烆喘了口气,声音微哑:“请师尊放心,弟子定会加倍努力,绝不辜负师尊教导。”
话落,微顿片刻,他又道:“这般时候,师尊怎独自站在院里?”
两人之间似乎又恢复了平常相处,虽不甚亲近,但与寻常师徒也无多大不同。
蔺霜羿平静地说:“闲来无事,随便看看。”
可在季烆记忆中,他这位师尊是从不会浪费修行时间。以蔺霜羿的习惯,此刻该在屋中清修才是。
那种违和感越发深了。
“原是如此。”季烆眸光渐深,眼前闪过了乘袅与师尊相处的一幅幅画面,脱口问道,“师尊教导了袅袅多日,您觉得她如何?”
不等蔺霜羿回答,季烆忽然单膝跪在地上:“弟子看得出袅袅很是崇拜敬仰师尊,此前便羡慕弟子能拜在您门下。她天资不在我之下,悟性极佳,心性善良坚毅,所以弟子斗胆恳请师尊,可否把袅袅也收入门下?”
此话一出,气息骤凝。
院中落针可闻。
季烆叩首继续道:“弟子知师尊说过不再收徒,所以愿把自己的名额让与袅袅。”
话音落下,院中更是安静得吓人,除了呼吸声,便只剩冷驰而过的风声。许久,蔺霜羿才忽然笑了一声。
他很少笑,何况还是发出笑声。
这声笑听不出多少暖意,反倒有一种令人心惊肉跳之感。
“你不想做本君的弟子了?”
季烆撑在地上的手指不由缩了缩,他垂首道:“能成为师尊的弟子,是季烆一生之幸。但袅袅乃我心中挚爱,我也想成全她的愿望。”
“她的愿望?”蔺霜羿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你以为她想要做本君的弟子?”
没等季烆回答,他已经先道:“季烆,你莫忘了,乘袅如今种了情人咒。想来,现在的她也不想做本君的弟子。”
当然不是。
在季烆之前,乘袅便已经提过想要做他的弟子。
不愧是两情相悦的青梅竹马,果真了解对方。他倒是成了棒打鸳鸯的坏人。
才刚压下的妒嫉又如烈火般生起,蔺霜羿握紧了拢在袖袍中的手掌,面色冷沉:“只要你能说服她,再解除情人咒,本君成全你。”
季烆抬首,直视着他,沉声应道:“多谢师尊成全,弟子定会竭尽全力。”
温凉夜色如水,夜风轻扬,明明风平浪静,却莫名有一种风雨欲来的紧绷隐隐生起。
院里院外,皆是如此。
翌日一早,乘袅便起了身。昨夜,她并未修炼,而是难得睡了一觉,而今精神和心情都极好。
出发去斗战台之前,她先拿出传音石联系了蔺霜羿。喝了杯水,又轻了轻嗓子,才软着声音道:“剑君,您起了吗?”
“嗯。”
蔺霜羿一夜未休,也未曾修炼,而是睁眼过了一夜。当然,于大乘修士而言,这不算什么。没人知道,这一夜,他经历了什么。
闭眼睁眼,都是那一人。
心里的火身体的火,汇聚在一起,烈火焚身。
他没想到乘袅这么早便给他传音,在听到那声清甜温软的声音时,心跳有一刹那的停滞。
“找我何事?”
他尽量用冷淡的语气回应。
但乘袅似乎没听出他的冷淡,声音依然欢快:“当然是提醒您,今天不要忘了来我看比试。”
不等蔺霜羿开口,乘袅便快速道:“您昨晚应了我的,可不能反悔。剑君,我想您了,我好想见您。”
明明听了好几次了,但仍然心乱如麻。
急跳的心脏便如手腕上不断发烫的佛珠一般,提醒着他,另一头的人于他的特殊。一切都在告诉他一个事实,他对乘袅动了情。
只是一丝心动而已,便当是修行路上的一道坎坷,当做修炼无情道的一次考验,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反而会让情况变得更糟糕。
蔺霜羿这般告诉自己。
恰时,外面传来了开门声。
应是季烆出来了。
蔺霜羿唇角轻抿:“以后不要再说这些话了。”
顿了顿,他又说了一句:“我来接你。”
一刻钟后,蔺霜羿出现在了宫门口。乘袅恰好与乘宿等人出来,一眼便瞧见了站在那里的男人,她眼睛一亮,立刻迎了过去,开心地道:“剑蔺霜羿垂首便对上了女子满是喜悦的清亮眼睛,他的目光在她翘起的红唇上停顿了几息。
许是太开心了,她伸手便要如在无暇峰时拉住他的衣袖。
他其实不喜欢太粘人的人,但乘袅不一样,她的靠近并不让他反感。他的视线下移,落在了她纤白柔软的手上。
有一刹那,对美丑无感的他竟觉得那灵动玉白的手指尤为漂亮。
蔺霜羿还记得那双手的触感,像是雪蚕织成的最好的雪绸,他喉结动了动,手臂反射性动了一下。
他任她抓住了自己的衣袖。
乘宿等人也瞧见了他,忙上前见礼,蔺霜羿维持着平常的神情朝他点了点头,淡声道:“时辰不早了,走吧。”
说着,他率先带着乘袅朝前走。
身后乘宿等人看着这一幕,都忍不住惊讶。
耀火长老向来口快,脱口道:“剑君竟亲自来接袅袅,这……不是我的错觉吧?”实在是蔺霜羿不食人间烟火的形象深入人心,所以才让他们难以置信。
瞧着那一高一矮的两道身影,他低声咕哝:“还别说,这从后面看去,袅袅和剑君还挺般配。”
乘宿瞪了他一眼,忙低声斥道:“阿火,休要胡言!莫要坏了剑君声誉。”
耀火长老也意识到自己失言,忙道:“是我说错话了。”
虽则他们刻意压低了声音,但修士耳力极好,走在前方的乘袅和蔺霜羿自是听了个清楚。
“剑君,耀火长老不是故意失言,还请您不要怪罪他。”乘袅瞧了身旁沉默的男人一眼,眸光流转道,“要不我还是与您分开走吧?免得人误会,影响您的声誉。”
蔺霜羿没看她,只声音低低道:“无碍,本君不在意这些。”
“真的?”乘袅眨了眨眼,抓住他衣袖的手忽然松开,并朝下移,“那我现在牵您的手,您也不在意吗?”
蔺霜羿心跳一乱,视线下移,眼见着那只嫩白的手要覆上了他的手背,瞳眸幽深,手指动了动。
“你——”
“剑君放心吧,我才不会这般不懂规矩呢。”乘袅轻笑一声,“我不会越矩。”
女子温软的指尖从他手背上一滑而过,犹如蚂蚁侵蚀,带起了一阵细微的痒意和酥麻,又在瞬间消失。
蔺霜羿的心空了一下。
有些莫名的难受。
他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不等他开口,耳边便传来了女孩轻快的声音:“剑君,我们到了。”
蔺霜羿蓦然抬眸,这才发现,他们已经到了斗战台。
此时,台上台下已经来了不少人。见到他与乘袅并肩而来,几乎所有人都看了过来,带着惊讶和狐疑。虽则都知道情人咒一事,但在外,蔺霜羿与乘袅其实保持了距离,并未有甚亲密之举。
如今陡然瞧见,两人并肩行来,自然令人讶异。
众人神色各异。
在众人看过来的瞬间,乘袅便道:“剑君,我不打扰您了,我先离开。您放心,我不会让人误会您。”说着,她便要朝旁边退走。
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和气息在远离。
蔺霜羿骤然伸手,抓住了那只纤细的手腕,掌心的细腻令他不不自觉收紧手掌。神色平静,语气轻淡地说:“误会便罢,我也说了,我不在意。”
第65章
谁才是陪衬?
手腕被另一只大手抓住的刹那,
乘袅差一点没控制好自己的表情,笑出来。幸而在最后一刻,生生忍住了。
好不容易成功了一步,
可不能搞砸了。
她故作惊讶地看向蔺霜羿,
一双清澈的眼睛微微睁圆:“剑君……大家都看着在,
这样对您不好。”她说着,
便要抽回自己的手。
蔺霜羿没放。
到底是对他不好,还是她很介意被人误会,被季烆看到?
他们两人本就是万众瞩目之人,
这一番动作自是被其他人看在了眼里,
已经有人忍不住低声议论。
“……想不到剑君与帝女的关系这般亲近。”
“剑君是不是要收帝女为徒?”
“我瞧着应该是。”
又是收徒!
为何这些人都只这般想?
但碍于他,那些议论颇为克制。或许心中也有疑虑,但此时此刻,暂时无人会光明正大的怀疑他对乘袅起了心思。
蔺霜羿心中滞闷,
视线一扫,却没再任何人身上停留。
“有什么不好?”蔺霜羿唇角紧抿,“我说了不在意。”他的确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他,于他而言,别人会不会误会、外人的评价并不重要。从始至终,在意的人都是她。
如果没了情人咒,
她怕是恨不得离他远远的。
思及此,他不由加重了力道,越发攥紧了掌心的手腕。方才是一时冲动,
可此刻冷静下来,
却也不想放手。
蔺霜羿声音微哑道:“我们上去吧。”
话音未落,
他手上微微一用力,便带着乘袅直接飞身上了观战台的最上首。
他的动作太快,
待乘袅回神,已然与他一起站在了最上方。这个世界本质上终究还是奉行弱肉强食。
所以即便蔺霜羿没有高贵优越的家世,但只要他足够强大厉害,仍然能够站在万万人之上,傲视所有人。
正如万年前的元祖。
这个位置,不是属于身份高贵的帝君的,而是属于至强者。
乘袅站在上方,俯视而下,看着下方众人意味不明的神色和目光,缓缓翘起了唇角。
那些人会羡慕、嫉妒、崇拜,甚至恐惧,唯独不敢表现出不服。
那一刻,乘袅忽然明白了元祖设立九胥大比的意义。纵使那时的元祖已站在了至高之位上,完全可以用自己手中的权力赋予后代权力地位财富以及数不清的资源,但也仅此而已。
因为元祖终有一日会离去,而待她离开,她的后人能得到什么,凭借的不是祖上荣光荫庇,而是自己的力量。
没有绝对的力量,便是勉强坐在了这个位置上,也不会令人心服口服,甚至会引来更多的魑魅魍魉。
便如此刻。
下方那些人无论心中如何想,面上绝不敢对无暇剑君有丝毫不敬不服,可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便没有那么多顾忌了。
烈日缓缓升起,炽烈的风扫过,吹得她乌发飞扬,乘袅仰头看了天空一眼,唇角的弧度更深了几许,最顶端的风更烈了一些,但——她喜欢。
她吸了口气,转头看向旁边的男人,面上笑容灿烂:“剑君,比试马上要开始了,我先下去了。”
终有一日,她会凭借自己的力量,名正言顺的坐在这个位置上。
她抽出了自己的手腕。
蔺霜羿掌心空空,却没有理由留她。
接下来是为期十日的守擂。这期间,但凡有人挑战,都不得拒绝。挑战之人赢了,那便成为新的擂主。
待到十日后,还留在擂台上的才是真正的擂主,才能进入最后的决赛。决赛时,十个擂主互相挑战,赢了将得到对方的擂旗。
决赛一共持续三日,三日后,以得到的擂旗数量排名。
比起抢擂旗,自然是守擂更加艰难。
因着要持续十日,消耗甚多,所以通常情况下,除了散修,凡有底蕴的各方势力都不会立刻派出最厉害的弟子。
当然,为了守住擂旗,也不会滥竽充数。
如今日,守擂的第一日,乘风、夜路白、容玉珺、花不期等人都不会上场。
但乘袅既要出这风头,大鱼也还没钓出来,当然不能半途而废。话音落下,她便一跃而下,碧青色的裙摆在空中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度。
自她与蔺霜羿一同过来,便是人群焦点,此刻,更是惹来无数目光。
待看到乘袅落至擂台上时,下方传来一阵惊呼。
“帝女这是要守擂?”
“可今天才是第一日。现在便上场,未免太着急了一些。倘若失误,那便太亏了。”
“帝女虽厉害,但其他人也不差。”
虽然此前乘袅已经证明了自己实力不俗,但第一日便上台,在不少人眼中还是太轻狂了一些。
只不过不等众人再议,忽地又是一阵惊呼传来。
“季少主也上场了!”
十个擂台并排,间距不算太大。乘袅与季烆恰好排在一起。听得下方惊呼,她偏头,便看到了站在旁边擂台上的季烆。
热风呼烈吹来,写着‘乘’和‘季’的两面擂旗随风舞动,仿若两股熊熊燃烧的烈火。
季烆也朝她看了过来,对上乘袅的目光,他说了一声:“抱歉。袅袅,我不得不上。”
他看着她,眉眼间带着几分歉意和紧张,似是唯恐她生气。
因着季烆的上场,乘袅的风头立时被抢走了大半,所以他才说了一声抱歉。倘若她比不过他,那么接下来的数日,便只能成为季烆的陪衬。
乘袅看着他,温柔地笑了笑:“无需道歉,我不介意。斗战台上,本就只有敌人。”相反,这正和她意,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她和季烆早晚会有一战。
不到最后,谁知道谁才是陪衬?
两面同样大小同样颜色的旗帜舞动的越发厉害,乘袅忽而抽出白灵鞭朝写着‘乘’字的擂旗挥去。
刷——!
火红色的擂旗上骤然生了一把火,那火并不会烧毁擂旗,反而带着一股冷幽之气,生生不息,在烈风鼓动之下,燃得越来越旺。
那个‘乘’字像是蓦然活了,仿若一条威势赫赫的金龙。
霎时间,从十面相似的擂旗中脱颖而出,成了最耀眼的存在。
季烆怔了怔,转头,入眼的是女子笑意盈盈的面庞,熟悉却又似乎带着两分陌生。
他凝视着旁边的女子,一时竟是失了神。
乘袅忽然转头,白皙的面颊上浅浅梨涡闪动,保持着客气有礼的笑容道:“阿烆,专心比试哦。”
依然是亲昵的唤着他的名字,带着笑,语气柔和,似在提醒他,季烆却感到了更多的陌生。
敌人二字不住的在耳边回旋。
最上首,蔺霜羿只瞧见两人互相看了几眼,相视而笑,还互相称呼对方的小名,只觉刺眼刺耳,唇角越发平直。
幸而在他发作之前,耀火长老率先哈哈大笑:“小孩子的把戏,让诸君见笑了。”乘宿不如他外放,但唇角也微微勾起。
与他们相反,其他抢到了擂旗的势力没人笑得出来。
夜重光忍不住冷哼一声:“花里胡哨,擂台之上,还是要看实力。”
季家人的脸色也不怎么好。
毕竟乘袅与季烆的擂台离得近,那面乘字旗几乎是压住了季家的擂旗,虽这不是正式的比试,也不意味着胜负,但关系脸面。
然不管是不是小孩子的把戏,不管是否花里胡哨,至少这一刻,所有人都只看到了那面‘乘’字旗。
而且珠玉在前,他们便是跟着做了,也不过是拾人牙慧。
再加上季家和皇室的微妙关系,碍于婚约,他们更无法如夜重光一般直白的表现出不满。
除此之外,众人不由朝上首看去,却见端坐在上位的男人没管他们的机锋,目光直直落在擂台之上,不加任何掩饰,近似专注。
更准确的说是落在了乘袅的身上。
他甚至没有看自己的弟子一眼。
注意到这一幕的人不少,其他人怎么想不知,季家人心中却是难言复杂,也生了不满。
然再是不满,也不能说出来。
梅望雪没说话,只维持着面上温和的笑,一边饮着茶,似乎对此毫不在意。
都已经出了一场风头,乘宿心态平和,笑着回道:“夜长老说的是,最后看得还是实力。要开始了,我们还是看小辈们比试吧。”
话音刚落下,咚咚咚激烈的战鼓声起,守擂比试正式开始。
*
前来挑战季烆的修士最多。
毕竟机会难得,若是平常,他们根本没有机会与季烆比试,而且与强者对战,虽然多半是输,但能锻炼自己,也能学到不少。除此之外,也有一部分人也是想要消耗季烆的实力。
他既然要出这个风头,那便要做好准备。
季家发展蒸蒸日上,眼见着要成世家之首,有想要追随其的人,当然也有看不得的人。
因此,季烆才一上场,挑战者便源源不断。才第一日,竟就比了不下十场。当然,他逢战必赢,而且赢得非常漂亮,皆是五招之内便解决了对手。
与他相比,乘袅虽然厉害,但风头暂时比不过他。
她到底不是剑修,倘若不动用噬魂藤,只用白灵鞭,杀伤力自是比不过剑修,所以前期,自也不如季烆出彩。
这风头被抢走了不少。
“不愧是未婚夫妻,果真同样厉害。”
“哪里是同样厉害?这话夸张了一些,帝女虽不错,但比之季少主,还是差了些许。”
“已是极好了,毕竟帝女才将将进阶,能有这番表现,已是少有。”
“待过一些时日,帝女定然不会比季少主差。”
因着抢擂旗时的表现,有不少人看好乘袅,但更多的人还是认为她虽不错,但到底稚嫩了一些,过于冒进。
才将进阶,竟然就这般大胆,自信虽好,却不能自负。便是勉强守住了擂旗,在决赛时,怕是也要因消耗过多,最终得不到什么好名次。
“本来是有望前三,如今怕是连前十也不一定能守住了。”
这些议论,乘袅自然都听到了,也早在她意料之中,并未放在心上。她既已下了决定,便不会后悔。
况且,也无需后悔。
不过她也不差什么。
虽则不像季烆那般赢得快速激烈,却也足够精彩。连续五人挑战,她全都在十招之内赢了。
十个擂主皆是精英,即便比不得季烆,但也是同级之中令无数人仰望的佼佼者,比试精彩程度比之金丹精彩数倍。
因此,前来观摩的人比之前还要多。
元婴之上的高手和大能们基本端坐于观战台,但元婴及其之下的修士为看得更清楚,大多围在斗战台周围。
文喜亦是如此。
其实她伤势未愈,心魔未消,本不该出来。何况,因着之前之事,她还深受排挤。
今日出发前,师尊梅望雪曾劝她:“你伤势未愈,不如便留在府中养伤吧。”
文喜明白师尊的意思。
自她败在帝女手下,沉寂了几日的流言蜚语又多了起来,不至于动手,但奚落嘲笑她的人不断。每次她出去,都会引来异样的目光。
这般情况下,其实留在府中静修才好,但文喜不想如此。
她的确败给了殿下,但一时的成败不代表一世,倘若她躲在屋中不出,岂不是当真成了缩头乌龟?
思及此,文喜便道:“师尊不用担心,弟子无碍。一些小话奚落而已,弟子还能承受。”
“修行之路千难万险,倘若我连这点挫折都经受不起,有何脸面做您的弟子?又何谈前程?”
起初,文喜的确难以面对同门和旧友等的目光,几次三番想要放弃。但她好不容易才走到今日,从一个普通农女到令人羡慕仰望的昆仑弟子,不知经历了多少生死险阻,若就这般轻言放弃,如何甘心?
“此前是弟子走得太顺,以至于心高气傲,不知天高地厚,如今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她向梅望雪躬身一拜,郑重道,“大比机会难得,弟子不想错过这个观摩学习的好机会。”
闻言,梅望雪深深看了她一眼,片刻,便笑道:“好!你能这般想,为师便放心了。”
她没有与昆仑同门站在一起,而是独自寻了一个角落站定,认真观看台上比试。
十座擂台同时启动,每场斗法都精彩至极,看得人眼花缭乱。但其中,季烆与乘袅最引人瞩目,关注他们的人也更多。
文喜的目光也不由自主地落在两人身上,先是季烆,最后停在了乘袅身上。
自进阶元婴后,她瞧着年岁大了一点,属于少女的青涩稚嫩已完全消失,气势越盛,整个人越发光彩照人。
因参加比试,她打扮得比平常简洁利落,三千青丝挽成高鬓,露出纤长白皙的脖颈,一袭束腰碧青色衣裙,衬得她身姿灵妙,雪肌玉肤,毓秀灵动。
哪怕是如此简单的装束,也无损其丽色花容,反倒越发突显她本身的灵秀。
文喜看得出神。
恰此时,耳边忽然响起了其他人的声音,有人问她:“文师妹,你觉得季师兄和帝女殿下谁更厉害?”
文喜虽做好了承受那些奚落嘲讽的准备,但真的面对,并不如她想得那般轻松。她曾经得到过多少荣光,如今便受到多少恶意。便如此刻,问话的人是同门师兄,旁边还站着其他同门,此刻都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这个问题,充满了恶意。
相似的问题,在观战台上也被人提起。
低阶修士只看得见胜负,但同级或者以上的高手大能却能看得出其中差别。
管站台上,季家老祖终是忍不住道:“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帝女实在是进步神速。这般瞧着,不比烆儿差。”
说着,他看向蔺霜羿,忽而问:“剑君眼力好,您瞧着如何?烆儿与帝女都受过您的教导,您以为他们谁能得胜?”
听得这话,在场所有人都精神一震。
第一日,乘袅接受了二十人挑战,全胜。
第66章
(补更)想要她只看着他一人
季烆当然也无一败绩,
截止目前,他在擂台之上的表现更突出。剑修勇往直前,锐不可当,
后面几场,
他甚至只用了三招便击败了对手。
连续比了一日,
依旧神采飞扬,
毫无疲倦之色。
总之,两人对比,皆极为出彩。
但因两人还未正式对上,
所以暂时不好下结论。
一个是弟子,
一个也是由他亲自教导,所以剑君更看好谁?
不仅是季家老祖想知道,其他人也想知道。
蔺霜羿方才的目光和心神全都放在了乘袅身上,并未注意到季烆。但正如季家老祖所言,
季烆是他弟子,作为师尊,他当然了解弟子的实力。
同样,教导了乘袅数月,他也了解乘袅的能力。
他听出季家老祖话里的试探。
“季尊未免太心急了一些。”不过不等他开口,乘宿率先笑道,
“想要知道谁更厉害,左不过多等几日便可。现在问了剑君,得了答案,
岂不无趣?”
“不错,
太早知道答案,
便失了乐趣。”云霄宗宗门跟着笑道,“依我看,
不若等一等。十几日而已,眨眼便过了。”
蔺霜羿看了他两人一眼,没有开口。但沉默便意味着赞同。
见他这般态度,不少观望的人也纷纷附和道:“正是。反正早晚会有个结果,何须急于一时?”
“还是看比试吧。留点谜底,更有趣。”
季家老祖脸色微沉,还想再说什么,便听上方传来清冽如冰的声音:“时间到了。”
话落,钟声响。
第一日守擂结束了。
擂台上,乘袅收起了白灵鞭,笑着下了战台。蔺霜羿在观战台上等了一会儿,却见她看也没看他,径直回到了乘宿身边,竟像是把他忘了。
分明是她说想他,想要他来看她的比试,结果却把他忘了?
蔺霜羿莫名有些气怒。
不等多想,他飞身而下,准确的落在了乘袅身边,淡淡道:“回去吧。”
“剑君!”
直到此刻,她似乎才想起了他。
女孩欢快的唤他,抬头朝他笑得明媚,灿烂胜朝阳,漂亮清澈的眼睛里终于只有他一个人了。
“您要和我一起回吗?”
蔺霜羿心里的闷气散了两分,面色平淡的嗯了一声道:“既是我送你来的,当然送你回去。走吧。”
说着,不等乘袅回答,他目光淡淡扫向一旁欲言又止的乘宿等人道:“本君送她回去。”
他都主动这般说了,乘宿当然不能拒绝,便点头应了好:“那便劳烦剑君了。”
蔺霜羿朝他轻点下颌,没多停留,直接带着乘袅走了。他是要和她一起回,但仅限于她。
从始至终,都无视了季家老祖等人。
季烆皱眉,想要跟上去,却被季家老祖一把拉住:“季烆,站住。”说着,更直接给他下了禁制,暂时限制了他的行动。
最终,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前方那两道熟悉的身影并肩离他远去,他不自禁咬紧了牙关。
直至身影彻底消失,前方两人都未曾回过头。
相比季家人的沉凝冷闷,乘氏众人大都神情轻松愉悦。乘玉年纪最小,藏不住话,开心地道:“剑君对殿下真好,也不像是传说中的那么难以接近嘛。”
至少面对乘家人,剑君并未怎么摆架子,称得上是彬彬有礼,温和近人。
但事实上,面对其他人,蔺霜羿依旧是那个冰冷如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无暇剑这一点,季烆和季家人体会更深。
季家老祖也没了打探的心思,沉声道:“回府吧。”
随着众人离去,方才还热闹非凡的斗战台内外渐渐清空。季烆没有跟着回季府,选择回了昆仑府邸。
季家老祖没有拦他,只在他走时说了一句:“烆儿,我们季家如今还不能失去剑君的帮助。”
即便蔺霜羿从未主动出手为他们谋取利益,但只要季烆一日是无暇剑君的唯一亲传弟子,季家便能靠着这个名头,行事自来更加方便。
这一点,季烆当然也明白。
从他成了剑君弟子后,便得到了无数的好处。他如今能有今日的地位,有一半来自于他有一个天下第一的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