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姬赤野是知道这串佛珠是用来辅助蔺霜羿修炼无情道的法器。如今佛珠碎了,难道是蔺霜羿的修炼出了问题?
蔺霜羿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凝眉垂头,便看见手腕上那串佛珠手串不知何时竟颗颗崩裂。一股如岩浆般的炽烫四散溢开,冷白的肌肤上不知何时已是一片灼红。
第42章
双更合一
被佛珠灼红的那片肌肤,
仿佛被放进了滚水中,滚烫灼疼无法忽视。蔺霜羿下意识伸手按住那串裂开的佛珠手串,岂料指尖刚碰到,
就又是一阵灼烧滚痛。
正如在听到姬赤野说寻到了卫九幽的一处洞府,
有可能寻到解开情人咒的方法时,
心脏有一刹那的停顿。
白玉般的指尖霎时一滞。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佛珠怎么好好的,
竟裂开了?”姬赤野已经快步冲了过来,看着裂开的佛珠,眉头紧皱,
“无暇,
你修行出了问题?”
自古今来,蔺霜羿并非第一个修炼无情道之人。
期间,有人成功,当然也有人失败。其中失败的更多一些。这也是正常之事,
无情道乃是上上之道,一旦炼成,威力极强。与之相对,想要炼成也更困难。
但姬赤野与蔺霜羿自幼相识,百年相交,知道好友向来情绪寡淡,
性情淡漠,少有明显的喜怒哀乐,又心性坚定稳固,
按理,
乃是最适合修炼无情道的一类人。
“无碍。”蔺霜羿已经回过神来,
取下了那串仍然滚烫的佛珠,随后揣进了储物袋里,
垂眸沉声道,“是炼制出了问题。”
他的面色实在太平淡了一些,看上去似乎真的没有出现任何问题,不像是修行出了岔子。
“没有影响修行便好。”姬赤野听了,瞧他除了手腕上那小片被灼红的肌肤,的确无任何不妥,这才大松了口气,“不过,你这佛珠头也太脆了一些。我记得上次便出了问题,你又重新炼制了一回。”
姬赤野问:“是不是材质问题?”
虽这般问,但之前蔺霜羿收集炼制佛珠的材料时,姬赤野也时有陪同。据他所知,那些材料都是顶级的好东西。
所以问完后,不等蔺霜羿回答,他自己就否定了这个猜测。
“如果不是材质问题,难道是炼制方法不妥?”
蔺霜羿嗯了一声:“待探过卫九幽的洞府回来,我会重新炼制。”
说着,他起身抬步朝外走,淡声说:“走吧。”
姬赤野愣了一下,才忙跟了上去:“现在就去?”
蔺霜羿唇角抿直,面无表情点头。
见他如此,姬赤野也不觉奇怪。以蔺霜羿的性子,得知有可能寻到解开情人咒的法子,自是不会耽误。
不过。
“咦,怎得没看见那小帝女?”出了静室,姬赤野朝周围扫了一圈,疑惑,“那丫头今日没黏着你?不该啊,她不是恨不得时时刻刻粘在你身上吗?”
“她去哪里了?”
蔺霜羿唇角拉了拉,想去抚佛珠,却只触到了还灼疼的皮肤。他凝了凝眉,冷眼看向姬赤野,问:“你想见她?”
不等姬赤野回答,他已经自顾自道:“她与季烆出去了。”
“原来如此。”姬赤野恍然大悟,又不由唏嘘感叹,“看来这情人咒虽厉害,但也不能完全左右一个人的感情。到底是两情相悦,便是中了咒,心里也难免对真正的心爱之人有所惦念。”
“想来这也正常,毕竟他们在问情台上……”
“废话那么多作甚?他们有多相爱,与你有何关系?”不等他说完,蔺霜羿已经冷冷打断他的话,“走了。”
话音未落,无暇剑已经出鞘,蔺霜羿身形一动,便已到了无暇剑上。霎时,剑如闪电一般冲了出去。
速度之快,姬赤野甚至都没来得及看清。
只觉一道白影疾速从眼前掠过,蔺霜羿就上了天。
姬赤野顿时顾不上想东想西,也忙祭出了法器追了上去。
两道灵光如疾风朝山下掠去。
“咦,那不是乘袅和季烆吗?”姬赤野眼尖,从昆仑外门上方飞过时,低头,便看见了站在一起的乘袅和季烆,顺口问,“无暇,正好瞧见了,要不要叫上小帝女一起?”
蔺霜羿修为比姬赤野更高。
早在姬赤野之前,他已经先一步看到了下方相对而立的两人。
自上向下看,那一对年轻男女靠得极近,两人之间只隔了半步不到的距离。蔺霜羿只扫了一眼,心中莫名生了一股子烦闷。
许是佛珠碎裂,七情六欲重回的原因,情绪波动不易控制,比之平常强烈了几分。
少女清甜熟悉的声音顺着风传了过来。
他听见她柔声轻唤:“阿烆。”
阿烆。
便是中了情人咒,仍然亲密如初。
“不用,我们先去探明情况。若属实,”蔺霜羿收回视线,脚下无暇剑忽然加速,极快离开了昆仑,“再带她一起过去便是。”
姬赤野说:“那洞府位于东海,此去至少也需要一天才能回来,那小帝女这般长时间见不到你,怕是要哭。”
少女眸含水光的模样忽而浮现在眼前。
蔺霜羿喉结动了动,说:“若此次能寻到解开情人咒的法子,她不会哭。”到那时,没了对他生出的迫不得已的‘爱意’,能毫无顾忌的与心爱之人双宿双栖,她只会高兴才是。
手腕上那块灼红又疼了一下,刺得蔺霜羿微蹙眉心。但他没有为伤处治疗,只垂眸看了一眼那块刺眼的红,便若无其事的移开了视线。
一点小疼罢了,他当然能够忍耐。
……
如姬赤野所说,别了季烆,回到无暇峰的乘袅,在遍寻蔺霜羿不得时,眼眶果真红了。
若是以往,瞧见她红了眼睛,蔺霜羿必会及时出现。
但这一次乘袅眼中的泪都快掉下来了,那人也没有现身。她去了佛堂,又去了静室,甚至还进了蔺霜羿的卧室,却都没见到想见的那个人。
寻了小童来问,得到的回答也是不知道。
剑君的行踪,他们哪里敢过问?当然,蔺霜羿行事,也不会与童子交代。
“剑君当真没有留话?”
乘袅不死心又问了一次。
倒不是她自视甚高,而是这些日来,因着情人咒的原因,她白日里喜欢粘着蔺霜羿,一旦与他分开,便忍不住难过。
所以蔺霜羿但凡要去哪里,只要超过半个时辰,定然会告知她一声。
小童摇头:“殿下,我们真的不知道。剑君也未曾留下任何话。想来,他是临时有事出门了吧。”
另一个童子也点头道:“这是常事。剑君行事随心所欲,以往也常是如此。”
“殿下不用担心,以剑君的修为,无人能伤得到他。”
两小童也知道乘袅中了情人咒,对剑君生了痴狂爱意,这些日来,他们更是日日见证,所以便都宽慰她。
乘袅扯了扯唇角,轻声道:“我明白的。”
她伸手擦去了眼角的泪,看上去似乎被劝慰好了。两小童见此,也便放了心,又安慰了她两句,便离开了。
乘袅没有再哭。
蔺霜羿不在,她没必要哭。只心里烦躁得很,甚至心里发着狠,想着等她修到了大乘期,一定要把人捆在身边,没有她的命令,哪里也不能去。
可等到到了大乘期,蔺霜羿都已经陨落了。
一想到此,乘袅心情更糟糕了。
本来方才做好了一件正事,她心情还不错,而今,却是被破坏得干干净净。即便理智上知道这只是情人咒的影响,但感情上,她竟一时控制不了。
乘袅独自去了静室。
她盘腿坐在独属于她的那个蒲团上,深吸口气,准备闭眼修炼。可屋里少了一个人,她一时难以静心。
半晌,乘袅泄气的睁开眼睛。
强行修炼,只会适得其反。想了想,她干脆处理起了正事。
乘袅拿出传音石,联系了乘进,询问调查进度。其实才过了一日,便是速度再快,能得到的线索怕是也有限。
事实也如她所想。
乘进道:“曾祖已经着手调查近百年来天灾之事,资料已经全都收集好,不过要全部清查,恐需要几日。”
意料之中。
乘袅问:“少君那边如何?”
她没再唤乘风哥哥。
她现在心情不好,没心情演戏。
乘进回:“少君被曾祖关入了思过堂,并派了人坚守,暂时没有什么动静。他身边跟随的宫人和侍卫也一并被关进了灵牢,由耀火长老亲自审问,暂无消息。”
乘风身份特殊,自然也是特殊对待。审问他身边亲随,不是小事,事关重大,未免消息泄露,引来麻烦和恐慌,保守极严。
乘进的身份在族中不低,但也没资格进去。因此,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又是意料之中。
乘风既然敢承认,要么他的确没有‘动手’,要么早已扫好了尾巴。
乘袅又嘱咐了几句,便意兴阑珊的结束了这场传音。结束后,她看着空旷静谧的静室怔了一会儿,随即烦躁的呼了口气,又联系了多宝楼明面上的楼主万长然。
自那场拍卖会后,多宝楼名声大震,前来投效的人多了数倍,短短时日规模便扩大了不少。
如今九胥五十四城,都已有了多宝楼分店。虽暂时还比不得花家商行等,但已不容小觑。
比起族里的牵一发而动全身,多宝楼的行动便顺畅方便多了。
万长然甚至已经查到了盘龙教的两处分部。只不过未免打草惊蛇,又想要放长线钓大鱼,所以暂时还未行动。
“殿下,接下来如何打算?”
乘袅眸光狠戾一闪而过,冷声道:“不用等了,直接把这两处分部销毁。能捉到活口最好,捉不到,一个不留!”
“不过,”乘袅冷冷勾动唇角,眸如寒冰,“记住了,要把这份功劳送给昆仑。最好是记在昆仑掌门所在的混元峰下。”
时至如今,即便没寻到证据,乘袅仍然对梅望雪保留怀疑。
她今日特地引季烆去外门,故意选在文喜平日常待的地方,最终目的便是意在此人。
背后之人似乎特别想拆散她和季烆,或者说是撮合文喜与季烆?为什么?是为了季家之势,削弱皇族之力,还是文喜有何特殊之处?
也或者,是两者皆有?
而今,她中了情人咒一事传出,那些人暂时杀不了她,想来会有别的手段。如此,她不如顺水推舟。
“殿下英明!”
万长然立时明白了乘袅的意思,笑了一声,干脆应是。
乘袅翘起唇角,继续吩咐:“继续深查文喜的生平,包括与她有关的所有亲人朋友。”
十年前,文喜是为给生病的母亲采药,才上了山,闯进了兽潮。结果,不仅自己险象环生,待回去后,生病的母亲也已故去。
文母及笄后嫁于青梅竹马的丈夫,夫妻恩爱,日子算是美满。但好景不长,文父在一次打猎时,不幸遇到一只筑基妖兽,最终死于兽口。
彼时,文母已怀了身孕,气怒伤心之下,早产生下了女儿,多年来与女儿相依为命。因辛苦操劳,又郁结于心,终积成恶疾。
她的出身和早逝丈夫都能查到,从资料上看,没有任何不对劲。她的一生如许许多多的村妇一般,无甚出奇。
唯一的不同,便是生了一个天赋卓绝的女儿。
两个凡人结合,生下的孩子有灵根不算太出奇。但怪就怪在,文喜那般好天赋,怎得在及笄后才被发现?
说了这事后,万长然又交代了一下多宝楼的情况。说起正事,乘袅倒是没再想着蔺霜羿,不知不觉便是两个时辰过去了。
直到万长然问:“殿下,您今日不修炼吗?”
这些时日,乘袅都是晚上处理这些事。万长然也都习惯了。他是知道殿下入了无暇峰,正专心跟着无暇剑君修炼。
这般好机会,无人会浪费。
再加上情人咒的影响,殿下与剑君白日里堪称形影不离。
所以白日里收到乘袅的消息,万长然颇有些疑惑。眼瞧着时间过去了这么久,万长然便忍不住问了。
乘袅倏然一顿。
眼前又浮现出了那道颀长挺拔的身影,顿时一阵心烦意乱。但她不欲让人察觉自己的心事,即便是下属和心腹也不成。
“无碍,正好有些空闲时间。”她没有多解释,自然的换了话题,“对了,万叔,你派人查一查各地近年来发生的天灾数量、地方和情况,包括死于天灾的人,统计一下数据。”
“说起此事,”万长然似乎想起什么,立刻说,“三日前,有一个凡人来投效,他家乡正是遭了风灾。”
按理,便是修士来投效,除非修为在元婴以上,否则也是见不到‘楼主’的。何况还是凡人。
这一回万长然之所以知道这个凡人,是因此人极为聪明,虽是凡人,但学识渊博,足智多谋,而且体质特殊。
虽无灵根,不能修炼,却拥有‘不死之身’。他的自愈能力极佳,甚至不下大乘,只要还有一口气,无论受多么重的伤,他都可以自愈。
也因此,他才从天灾中活了下来。
万长然道:“此人名唤凤长青,刚及弱冠,他说他觉得那场风灾不是意外,而是人为。但他没有证据,去报了官,也没有查出所以然。他想要查明真相,为乡亲讨一个公道,但势单力薄,所以便来投效了多宝楼。”
因那场‘知恩图报’,多宝楼在外名声极好,尤其受中下层修士和凡人的追捧喜欢。
凤长青的体质实在稀罕,而凤长青表示,只要多宝楼能帮他查明灾祸的真相,他愿意割肉放血任他们研究取用。
倒是一个线索。
乘袅心情好了一点,说:“务必保护好此人,从他入手,或许能有线索。”
凤长青的家乡在北州凤霞城辖下的一个小县城,地处偏僻,此地年年都有风灾,每年都有不少人死于风灾。
所以官衙才认为凤长青是接受不了亲人朋友的死亡,在无理取闹。
但正因如此,才更好动手脚不是吗?
以及,那些人又是否知道凤长青的特殊体质?知道有人逃脱?
两人又围绕此事讨论了许久,直到所有事都说完了,才结束了这场交谈。乘袅抬头朝窗外看去,已是未时了。
蔺霜羿还未回来。
……
与此同时,蔺霜羿与姬赤野已经顺利到了东海。
卫九幽留下的那个洞府正在东海的一处无人小岛之上,两人敛去声息,飞至于此。在此之前,姬赤野便加了一道结界,未免有其他人闯入。
姬赤野道:“便是这里了。”
打眼望去,平平无奇。
这座小岛不算大,以蔺霜羿的神识能够轻松覆盖。入目的是一片青翠竹林,竹林深处,是一座简陋的木屋。
清幽宜人,颇有些野趣。
看上去与凡人的住所差不多。
但蔺霜羿清楚不是凡人之地,因为方一落地,他便察觉到了一股隐隐的仙灵波动。尤其是木屋里,仙灵之气越发浓郁。
“这岛上有一种果子,味道极佳。”姬赤野道,“我旗下鸟儿们都喜欢吃。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前日一只贪嘴小雀来偷吃,却迟迟未归。待我过来查看,才发现此处竟有一座迷阵。”
这迷阵不难,姬赤野也能解开。
解开之后,便看到竹林外竟立了一面旗帜,上面写了一个幽字。这正是卫九幽的标识。
他曾是卫国大将,此旗是他的军旗。
能让他插下军旗的地方,定是他非常重视之地。而且此处插下的那张幽字旗,上面的幽字甚至隐隐有着仙气。
这便说明,此字极有可能是卫九幽亲手所写。如此重视,对于卫九幽俩说,这里或许比之前的秘境还要重要。
所以姬赤野猜测里面说不定就有卫九幽最重要的传承——功法和咒术。
两人进了竹林,朝木屋走去,却发现在距离木屋百步远时,再也无法前进半步。这是又被阵法挡住了。
蔺霜羿在阵法上的造诣比姬赤野深,但也花了大概一个时辰才终于解开。
两人终于成功到了木屋门前。
但在开门前,蔺霜羿忽然停住了脚步。
姬赤野疑惑:“停下作甚,不进去吗?”
蔺霜羿抬头看了一眼天色。
太阳早已西落,黑云遮住了大半个天空,天上零星散落着几颗星辰,已是亥时了。他又抚了抚手腕上那块红肿还未消褪的皮肤,说:“倘若真是传承之地,那必不可能任我们这般轻易闯进去。”
姬赤野点头,问:“那你的意思是?”
仙人秘境都有卫九幽的残念,说不定此处也有。
蔺霜羿垂眸道:“先回昆仑,未免意外,待明日带乘袅一起来。乘袅在秘境中曾得了卫九幽的一部分传承。”
说罢,不等姬赤野反应,他已经转身干脆离开了。
“诶诶诶,你慢一点,那么急着作甚?”他速度比来时还要快,姬赤野好不容易才追上,累得气喘吁吁,忍不住抱怨,“我觉得你今天有些奇怪。”
虽说蔺霜羿平常也是个雷厉风行之人,但除了大道,他几乎无欲无求,所以不管是何急事,都表现得不疾不徐,很是从容淡定。
两人相交多年,不说十分了解,至少也有七八分。
姬赤野皱眉:“无暇,你修炼真的没出问题吗?我怎么觉得,你今天有些急躁。”
无暇剑微不可察的滞了滞。
蔺霜羿又下意识去摸左手腕上的佛珠,直到碰到皮肤,才恍然想起,佛珠已裂,暂时无用了。
“没有什么问题,只不过是佛珠碎裂,七情六欲回了本体。”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一时有些不习惯罢了。”
的确很不习惯。
他总是不自禁的去抚那块被烫红的皮肤,脑海里也不时闪过一张熟悉的娇美笑靥。他当然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
是这样吗?
可姬赤野看过蔺霜羿未修无情道时的样子,便是那时,情绪也极少外露。
但不等他详问,无暇剑已经飞速而去。
姬赤野没有与他一同回昆仑。他看了一眼前方那道似全身被冰雪的气息笼罩的身影,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
待到无暇峰时,已是子夜。
月亮高悬,繁星闪闪,月光混着星光洒落下来,恰好照在了坐在门口的少女面庞上。
她的头靠在门板上,闭着眼,纤长乌黑的睫毛偶尔颤动,呼吸均匀,明显是睡着了。
睡着的她,很安静,显得越发乖巧,眉目间还有几分纯挚和青涩。
美好的像是一幅美丽的画卷。
蔺霜羿无意识收敛了声息,朝着沉睡的女子靠近。
近距离之下,他不仅越发看清那张漂亮娇丽的脸庞,还能感受到她清浅的呼吸。一阵幽风拂过,吹乱了她的额发。
一缕发丝被吹到中间,发尖恰好落到了那小巧的鼻尖上。
许是不舒服,她皱了皱眉,抽了抽鼻子。
蔺霜羿弯下腰,伸出手本要为她拂开那缕乌发,然而刚要触到,他又忽然反应过来不对——他现在该做的不是为她撩起那缕发,而是应该唤醒她,让她别挡着他的门。
正这时,女子浓密的长睫急速颤动了两下,恰好擦过了蔺霜羿的指尖。像是羽毛或是轻风,拂过时,带起了一阵酥麻的痒意。
蔺霜羿的心尖似乎也跟着颤动了一下。
“剑君?”
带着浓浓睡意的声音软乎乎的响起。
在那双眼睛完全睁开前,蔺霜羿倏然站直身体,并收回了自己的手。
“醒了,便回自己的房间。”
他面色冷淡。
乘袅揉了揉眼睛,即便情人咒已失效,看到他,她还是扬起了笑:“剑君,您什么时候回来的?我等了你好久啊。”
她的问题多得很。
蔺霜羿还没回答,便又听她问:“对了,剑君,您今天去哪里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乘袅代入白日里的自己,声音委屈:“我找了你好久都找不到,我以为你不回来了。”
“我查到了卫九幽留下的一处洞府,应是他极为重视之地。若无意外,里面定有极重要的东西。或许便有解开情人咒的法子。”蔺霜羿看着少女的眼睛说,“准备一下,明日我带你一起过去。”
话出口的瞬间,蔺霜羿便见乘袅瞪大了眼睛,失声问:“剑君说的是真的?”
她看上去似有些激动。
当然,能够解开情人咒,不再受此咒影响,能与真正心爱的人在一起,激动开心也属正常。
“你觉得本君在骗你?”蔺霜羿伸手推开了卧室的门,手背上青筋微露,“明日卯时,即刻出发。”
月光洒落,照亮了手腕上的那块红肿。若是之前,看到这块伤,少女定已经紧张的上前查看,仔细询问。
她会心疼着急,会因此红了眼。
便如之前在长灵山一般,甚至还会凶狠的放狠话。
可这一回,许是被巨大的喜悦砸中,她只匆匆应了一声好,竟就毫不犹豫地转身走了。
她走得很急,脚步匆匆,没有半点依依不舍,更没如平常那般缠着他不愿离开。
她似乎根本未曾注意到。
他受伤了。
第43章
能解开情人咒,她便那般开心吗?
乘袅没想到蔺霜羿竟这般快就有了线索,
一时哪里还有心思再演戏,她现在只想回去想对策。
情人咒虽然让她多了不少麻烦,但也给她提供了不少方便。
何况,
于她而言,
这咒又不是不能解。
如果现在解开了情人咒,
那她还有什么合理理由留在无暇峰?即便她得到了仙力,
但短期内,也不可能快速晋级合体,甚至大乘。
外面群狼环饲。
背后之人不惜派出大乘期来杀她,
已然说明了决心。她此时若没了蔺霜羿这张大旗,
那些人定会毫不犹豫卷土重来。
而今没了大乘期的皇室,根本护不住她。
所以在她拥有足够的实力之前,这情人咒留着,比解开更有用。但蔺霜羿已经寻到了线索,
她便是不愿意,也没有理由和法子阻止。
思及此,乘袅难得有些着急。
今天白日没瞧见蔺霜羿,她心情本就不好。好不容易熬到了晚间,结果却得知了这样一个坏消息。
一夜无眠。
*
不远处,另一间屋子里。
蔺霜羿也难得没有入定修行,
而是睁开眼,坐在了榻上。他看了一眼自己还未褪去红肿的手腕,又从储物袋里拿出了那串裂开的佛珠,
目光暗沉。
佛珠已经恢复了常有的微凉平和。
一个法器而已,
坏了便坏了,
重新炼制便是。虽说麻烦了一些,但于他而言,
不是难事。
可蔺霜羿心里却莫名生着烦躁。
这是很罕见的事。
便是未转修无情道时,他也很少生出这种情绪。或者说,这世间人事很难调动他的心绪。
当初他转修无情道,便是预感到了一股杀机。若他不转修,飞升必败。只有修炼无情道,才有一线希望。
大道无情,他也不该对任何人生出多余的情绪。
在房间里独自坐了好一会儿,蔺霜羿也没能再次静下心来。他望了望窗外,良久,忽然起身,出了房间。
乘袅的房间与他离得不远不近,蔺霜羿一眼便能望见。
已近鸡鸣时分,乘袅的屋里却还亮着灯。透过窗纸,能看到那道不时在房间里走动的身影。
她没睡,也没修炼。
这是少有之事。
自入无暇峰,蔺霜羿便发现乘袅虽爱哭,但其实也很能吃苦,对于修炼更是刻苦,从不会有半分懈怠。
夜里,她也从无浪费。
可今夜,未曾修炼,她在做什么?
瞧那走来走去的身影,似带着焦躁和迫切。因为有了解咒的希望,所以激动开心的无法自持吗?堂堂修士,怎能如此轻易便被影响?
蔺霜羿唇角无意识拉平。
*
今夜注定又是一个不眠夜。
不止乘袅心烦意乱,文喜也无法再如往常一般安心修炼。白日里,她如常去老地方练剑,结果却无意中听到了殿下和季师兄的谈话。
她不是有意的。
但在那样的情况下,她也不好突然出现。文喜知道,殿下和季师兄都不愿见到她。
想到听到的那一番话,文喜便心绪难平。或者该说在知道了殿下中了情人咒,移情剑君后,她便再也静不下心来了。
那日问情台,她也偷偷去看了,亲眼见证了殿下与季师兄的感情。她本以为……没了她,他们会安稳幸福的走下去。
没有想到,不过数日,情况陡变。
殿下竟中了情人咒母咒,爱上了季师兄的师尊无暇剑阿烆,在情人咒没有解开之前,若无必要,我们便不要再见了。”
“或者,我们不如解除婚约,如此,对你我都好。”
“……阿烆,不要来找我了。”
文喜闭着眼,但白日里,听到的字字句句仍然不住在脑海里回旋,让她心潮难平。殿下的声音那般清晰,每个字都清楚的入了她的耳里。
“文师姐,情人咒无解。”
李韶曾说过的话猝不及防的在耳间响起,文喜蓦然睁开了眼睛。
窗外悬月高挂,月朗风清,一片平和美好。文喜的体内却忽然气血翻涌,眼前闪过的是季师兄望着殿下离去的冷漠背影时苍白难过的模样。
被殿下那般抗拒伤害,季师兄定然很难过吧?
在她的记忆中,即便是濒临绝境,季师兄也来淡然处之,她从未看过他那般失魂落魄的样子。
“文师姐。”
恰此时,敲门声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是混元峰的小弟子。
文喜慌忙咽下喉间的腥甜,声音微哑的应了一声:“何事?”她吸了口气,站起身,去开了门。
“掌门师尊唤你去混元峰。”
小弟子公事公办的传了话,没有任何寒暄,转身便走了。态度冷漠,再无曾经的热情温和。
文喜已经习惯了。
自她对季师兄的心思通过留影石暴露后,宗门上下,几乎都避她如蛇蝎。态度冷淡已是极好,还有人曾毫不留情的当面羞辱过她。
她平复了一下呼吸,这才朝混元峰而去。
因已入夜,宗门上下比白日安静了许多,走在路上,除了风声虫鸣声,仿佛便只剩下了她的脚步声。
在这寂宁的黑夜里,显得冷清又寂寥。
梅望雪正在殿中等着她。
“弟子拜见师尊。”文喜恭敬行了一礼,“不止师尊唤弟子前来何事?”
这些日子来,梅望雪并不常唤她。他毕竟是一宗掌门,除了自己的修炼,平日里需要操心处理的杂事极多。
而且他座下也不止她一个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