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但她就能从他没话中找出话来说,毕竟逼迫哑巴严张嘴是她的乐趣和使命。一闪一闪亮晶晶:[你怎么还不问啊?]
一闪一闪亮晶晶:[问问呗]
严宵又是半天没有回应。
就在陈星夏要发语音催促的时候,群里有了消息。
严宵:[明天你从哪里去西图澜娅餐厅?]
过一会儿,盛昊回复:[学校]
“……”
好吧。
陈星夏倒在一堆衣服的床上,望着天花板叹了口气,给严宵发条消息:[谢啦]
收到消息的严宵同样也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
他的头发还没完全干透,湿濡凌乱地落在枕头上,也有几缕贴在额间,与冷白的皮肤行程鲜明对比。
他知道,她很期待明天一起吃饭。
但是,不行。
*
转天,陈星夏起了个大早。
她又是洗头又是吹头的,鼓捣了一个多小时才做好准备工作。
谢正要去医院复查手腕,正好医院离吃饭的地方不远,苏雨萌就跟他二合一,看完病直接去西图澜娅餐厅,不折腾再回东棠里了。
陈星夏收拾好下楼。
夏澜正在客厅扫除,见到女儿,稍稍一愣。
“怎么穿这身衣服?”夏澜问,“你不是说你不喜欢鹅黄色吗?”
陈星夏揪了揪裙带,说:“偶尔换个风格。好看吗?”
夏澜又打量了女儿一番。
不是她有亲妈滤镜,她的小满结合了她和陈慕桢的所有优点,长相真是没得挑,一双漂亮的小鹿眼,又亮又灵。
而且,都说养女随父,养子随母,在这个家里,陈星夏是最有何筱桢年轻时影子的人。
何筱桢当年可是上流社会最受人追捧的名媛。
“好看。”夏澜难得笑了笑,“不过,我认为你穿蓝色更好看。”
陈星夏过去抱住夏女士手臂撒娇:“那母后过两天带我去买衣服吧,好久没逛商场了。”
闻言,夏女士翻脸如翻书:“你现在这件最好看。”
“……”
我一定是抱错了才来到这家。
陈星夏松开人,哼了一声,夏女士也不哄,憋着笑叫她等等,去厨房拿来了自己做的蛋卷。
“阿正那孩子不是爱吃这个?”夏澜说,“你给他带些。还有给萌萌和小宵的。”
陈星夏哦了声,一拿又觉得哪儿不对:“怎么没有慧婷阿姨儿子的?”
夏澜还真忘了这茬儿:“你和小宵说一下,分一点儿给那个孩子就是。”
“那行啊。”陈星夏挑眉,“只要你别觉得委屈了你亲儿子就行。”
“……”
夏女士作势要揍人,陈星夏麻溜跑了。
听到院子里传来的关门声,夏澜笑着摇摇头,继续做扫除。
提及梁慧婷的儿子,昨晚她听陈慕桢含糊着提了句,说是严宵他爸严歧似乎还不知道梁慧婷让人周末来东棠里的事。
这么一看,往后且有的闹呢。
*
陈星夏在骑士铜像等严宵。
其实从骑士铜像到他们的家还有一段重合的路,但这么多年,只要是约了见面,都是直接在这里见。
陈星夏一边等,一边在四人小群里发消息。,尽在晋江文学城
一闪一闪亮晶晶:[我妈做了蛋卷给你们]
笑对人生:[替我谢谢澜姨爱心玫瑰流泪]
二萌:[待会儿快给他吃点儿,堵住嘴]
二萌:[刚才在医院,医生碰了碰他手腕,他嗷嗷的护士都看不下去]
笑对人生:[姐,那是真疼啊!]
陈星夏笑笑,问苏雨萌录视频了么?
那必然是录了的。
陈星夏点开视频等待缓冲,忽而发现严宵好像迟到了。
她看看时间,还真迟到了,比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分钟。
这可是少见。
陈星夏给严宵发私信,没回,她又在小群里问严宵有和他们联系么,答案也是没有。
陈星夏觉得不对劲儿,往严家走去。
她照例在门口先喊了几声,没人应,她才输密码进去。
打开门,屋子里凉飕飕的,仿佛股阴气在飘荡。
“严宵?”陈星夏喊道,“严宵你在家吗?”
声音在房里有一点儿回声的效果,配合着这些复古风的深色家具,莫名瘆人。
陈星夏心想家里该不会是招贼了吧?
她没敢再进去,打算回去和夏澜说,刚转身,又隐隐听到有个沙哑的声音在叫小满。
陈星夏心下一紧。
她冲进严宵房间,就见他人倒在地上,浑身是汗,整个人跟煮熟的虾子一样,通体泛红。
还有他的脸,长了很多疹子。
“你怎么了?”陈星夏连忙蹲下查看,“你这是……”
她看到桌上放着的还剩下半瓶的葡萄汁,就是苏雨萌昨天给的那个,一下子明白过来。
“你疯了么!”陈星夏扶起人,“快!我带你去医院!”
*
饭是又吃不成了。
陈星夏这段时间就没有被人请的命。
不过好在这趟医院来的及时,再告诉医生过敏原是什么,严宵很快输上了液,症状有所缓解,疹子也消下去了。
苏雨萌他们已经到西图澜娅餐厅,给陈星夏发微信问到哪儿了?也得不到回信。
陈星夏哪里顾得上回消息?吓都吓死了。
这会儿坐在输液室的椅子上,她才喘口气,开始说明缘由。
她是在四人小群里说的,苏雨萌那意思这饭还吃吗?
人家都到了,没有因为个别人去不了就取消的道理,陈星夏让他们该吃吃,以后大家再一起聚。
放下手机,陈星夏长叹口气。
看着自己挑了一晚上的裙子,她心里发闷……还以为能借这次吃饭和盛昊拉近些关系呢。
陈星夏耷着嘴角,无精打采。
她今天梳的低马尾,用的发圈有一点蕾丝元素,一直扎得她脖子疼,现在索性就摘了。
反正也没人看。
严宵输着液,人刚缓过来些。
朦胧视线中,他看到披散着长发的陈星夏。
窗外融融的阳光洒在她身上,严宵不懂那些形容女孩子的词,只觉得小时候看到的那些童话电影里的公主,要是放到现实,该是这样。
严宵手指微动,陈星夏察觉到,问:“怎么了?不舒服吗?”
严宵摇头。
陈星夏正坐那儿伤心呢,看着这个“罪魁祸首”是要恢复了,气不打一处来。
“你没事吃什么葡萄?”陈星夏问,“你葡萄过敏不知道吗?还是说你活腻味了,不打算在地球上过了?”
她着急的时候,眉心会皱起一个小鼓包。
严宵抿抿干涩的嘴唇,声音像是黏在了一起又撕扯开,说:“对不起。”
谁用他说对不起?
她就是想出去吃这顿饭!
陈星夏气沉丹田,非要把这股火发出去不可,话到嘴边,她看着严宵此刻的模样,又怎么都说不来。
他个子高,腿长,虽然瘦,但不是那种干瘦,有着属于介于男人和少年之间的肌肉轮廓,很结实。
就这么一个挺大的人,蜷缩在小小的输液沙发里,腿没地方放,脑袋也软趴趴地靠在椅背上,苍白的皮肤一点儿血色没有,好像整个人快要碎掉。
都这样了,陈星夏哪里还忍心说出埋怨的话?
她又叹了口气,但有个事儿还是得问:“你能跟我说你为什么要喝葡萄汁吗?”
严宵有严重的葡萄过敏。
只要食用,轻则起疹子抽搐,重则会引发哮喘,直接窒息休克。
严宵又抿唇,看得陈星夏这个难受,找护士要来棉签,蘸着水帮他涂了涂嘴唇,好润一润。
严宵目不转睛看着女孩着急中又带着认真的样子,有些动摇。
可也仅仅只是动摇了一下。
他说:“忘了。”
忘了?
陈星夏差点翻白眼:你是忘了你过敏?还是忘了你得活着?
严宵说他就是肚子有些饿,去冰箱找吃的,只有这瓶葡萄汁。
加上当时他正在解道难题,脑子都在解题思路上,没注意就把饮料喝了,等发现时,已经喝下半瓶。
“肚子饿你喝东西?”陈星夏无语,“这跟水饱有什么区别?再说了,你家冰箱里就这么空虚?吃的呢?”
严宵没言语,垂着眼,长密的睫毛轻轻一颤。
陈星夏还想问,忽然又想到因为严歧在隔壁市驻扎,梁慧婷逢周末就会带着女儿去隔壁市团聚,一直到周日晚上才会回来。
所以,周六周日这两天,严宵是没人管饭的。
也因为这,夏澜时不时会叫她给严宵送点儿吃的,否则严宵要么外卖,要么方便面。
想到这儿,陈星夏也就想通了,但又觉得奇怪。
整个东棠里都知道梁慧婷是个尽职尽责的好后妈,可这么一个好后妈为什么出门前不给继子t准备些饭菜呢?
陈星夏不明白,但再看向严宵,是一句责备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不仅说不出来,她多少还有些同情。
算了,一顿饭而已,不吃就不吃。
陈星夏陪着严宵输液。
输液室里大多都是父母照顾孩子,哭闹声断断续续。
陈星夏烦得慌,光玩手机也无趣,就坐那儿发呆,发着发着,她问了个问题。
“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帮我送信?”
严宵说:“尽快。”
“尽快是什么时候?”陈星夏又问,“这都已经一周了。”
严宵顿了顿,反问:“只是送信的话,你有想过回信吗?”
还真没想过。
因为当年爷爷给奶奶送信时,就是抱着你不回信也没关系的心态。
“他会给我回吗?”陈星夏问,“他又不知道是谁写的。”
,尽在晋江文学城
严宵不置可否。
但心中又多了几分把握,起码的,不回信她也不会起疑。
陈星夏当然不会知道严宵这个问题背后的用意,倒是想起爷爷奶奶,这会儿待着也是无聊,有些想找人说说话。
“我爷爷奶奶的事,你听说过吗?”
严宵点头:“知道一些。”
据说,陈星夏的奶奶何筱桢以前是有钱人家的千金小姐,养尊处优。
直到后来,家里生意失败,欠了很多债,父母也因此垮了身体,她就肩负起养家和照顾父母的责任,先是打工还债,之后就开了一家甜品店,自力更生。
陈沛山也是在这个时候遇到的何筱桢,便开启了天天去甜品店吃点心的日子。
“我奶奶做的点心可好吃了。”陈星夏笑着说,“不过,我没吃过。是我爷爷说的。”
陈沛山爱吃莹芳斋的糕点,陈星夏也觉得很好吃,但陈沛山说好吃是好吃,不如何筱桢的一半。
“我看我爷爷就是吃着人家莹芳斋的点心,念着我奶奶。”陈星夏说,“他总能找出各种方法和我奶奶挂上钩。”
就比如结婚周年去旅游吧,那是何筱桢生前定下的规矩。
现在陈沛山一个人了,也还在遵守,风雨无阻。
听到这儿,严宵嘴角浅浅一扬:“爷爷还想着奶奶。”
“对啊。”陈星夏托着下巴,“我爷爷是我见过最好的男人,我爸只能排第二。”
严宵说:“爷爷是最好的,奶奶也是最好的。”
陈星夏一愣:“嗯?”
“因为奶奶好,所以爷爷一直不会忘。”严宵说,“这是相互的。”
相互的?
这个问题,陈星夏居然从没想过。
这么多年,她只看到陈沛山对何筱桢的深情,却忘了一个可以让另一个人变得如此深情的人,必定也是一个很好的人。
陈星夏心口一热,下意识去摸胸前的珠子。
那是颗星月菩提,奶奶留给她的。
夏澜曾告诉过她,何筱桢在知道夏澜怀孕后,拉着陈沛山去了庙里,想要给未见面的孙子孙女求平安。
两人烧完香后,何筱桢在一棵樟树下发现一颗星月菩提。
僧人说,上个月他们寺的主持去世,弟子在收拾遗物时,不小心弄断了主持的念珠,珠子掉落满地,其中有一颗怎么都找不到。
不想会被何筱桢捡到。
佛法讲究一切皆有缘,僧人说何筱桢既是有缘人,那这颗星月菩提就送给何筱桢,愿佛祖保佑她。
而何筱桢把这颗星月菩提送给了陈星夏。
陈沛山用红绳穿着菩提,陈星夏从出生戴到了现在,健康无忧。
那是佛祖保佑了她?还是奶奶保佑了她?
喉咙蓦地泛起哽咽,陈星夏揉揉眼,趴在了输液椅子的扶手上。
见状,严宵将手放在她脑袋上,轻轻抚着。
*
还剩下半袋液就大功告成时,苏雨萌和谢正来了。
谢正跟领导下基层慰问职工似的,张口就是严同学你受罪了、辛苦了、这回得好好养着……叭叭一通,就是没带个果篮。
苏雨萌问陈星夏严宵怎么样了?
陈星夏说:“死不了,输完液就可以回家了。”
三人围着严宵坐下,听谢正嘚啵。
苏雨萌烦躁,说怎么就是手腕骨折呢,该嘴骨折才对,也能清静清静。
谢正嘻嘻哈哈:“那哪儿能啊?我现在也就嘴厉害。”
“呵,你那是嘴欠。”苏雨萌拆台,“还是为我欠的,要不也……”
“打住。这事儿过去了,不提了。”
苏雨萌哪里过得去?
谢正的佛牌一天没回来,她就自责一天。
现在,他们已经确定这事就是岑璐表哥干的。
前两天放学,苏雨萌拍下岑璐和职高的人一起聊天的画面,给谢正看了,他也认出来抢他佛牌的是谁。
就是表哥。
他们什么都知道了,都清楚了,但佛牌就是回不来。
苏雨萌说:“我觉得咱们几个最近流年不顺,现在给严宵也整医院里来了。要不我找高人给破破?”
受谢大爷与传奇佛牌的影响,苏雨萌现在也热衷神奇力量。
陈星夏哎呀一声:“你别犯神经了。要是遇到困难找人算算就能破,那……”
“是该找人算算。”
严宵淡淡的一句话,给陈星夏他们三个都说愣了。
苏雨萌真诚发问:“你说真的啊?咱们真去算?”
“算什么算?”陈星夏反对,嗔了严宵一眼,“过个敏给你脑细胞都过死了是吗?”
严宵想解释一下,陈星夏发现他的输液线被别住了。
于是,她又握起严宵的手帮他解。
严宵手指收了收,贴了下陈星夏掌心,陈星夏打他手背,叫他别动。
等弄好了,她让严宵继续,严宵看了眼这么快就解开的输液线,慢了两拍,说:“明天,我们去小庙街。”
*
周日这天,风和日丽。
小庙街少有地迎来如此年轻的四个人。
站在牌楼前,主张请高人指点的苏雨萌反倒犯起怂。
不过这个怂不是怕里面的“牛鬼蛇神”,而是怕得罪“仙人”,还要继续走背字。
严宵拿出从柄柄那里得到的地址,在前面带路。
苏雨萌紧张的不行,抱着陈星夏手臂,小声问:“这招真管用啊?”
昨天在医院,严宵说了他的计划,一句话总结:用魔法打败魔法。
他们四个人,岁数也不算很小了,一些利害关系还是懂的。
岑璐这件事,他们不能硬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