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我莫名其妙,说:「没怎么呀。」大少爷挑眉:「浇花用的水壶,重到你一只手都提不起来吗?」
纱布层层展开,撒了药粉,一圈又一圈缠绕上来。离得太近,甚至能看清大少爷睫下的小痣,只见他白衣若雪,仿佛仙人一般。哎,世界上怎会有大少爷这样好看又温柔的人,我都看痴了。
「你在看什么?」
我撑着下巴道:「大少爷,你人真好。也不知什么样的姑娘,能配做你的妻子,想来也只有仙女配得上了,只是不知仙女要去哪里找。」
大少爷眉心跳了两跳。
「你还操这份心。说吧,好端端的,怎会把手摔了?」
我笑嘻嘻道:「左脚绊右脚。」
「……胡扯。」
作为对我胡扯的惩罚,他在我手上重重打了个结,疼得我一缩。
「既还知道疼,下回小心些。」
12
夫人回来后,和二少爷大吵了一架。
因为二少爷想去参军。
像夫人那样贤惠温雅的人,竟气得摔了茶盏,叫剑如去寻藤鞭,要给二少爷行家法。
二少爷也是个有种的,袍子一掀,就直挺挺在地砖上跪下,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样子。
于是夫人一边打,一边抹眼泪。
「你可知那北方战乱四起,那些突厥人,都是能生吃血肉的,你去了做什么?」
二少爷道:「既起战乱,便要人才,我挣军功去。」
「魏家生你养你,短你吃喝了吗?需要你卖命去挣军功?如今家里是个什么光景?你父亲大病一场,身体大不如前,你大哥至今没好全,要是你再出什么事,我只怕是一头碰死算了。家里给你安排的路,十年寒窗苦读,你说放弃就放弃,不就是没考上吗,下次再考就是了,魏凌,你这个懦夫。母亲瞧不起你!」
二少爷淡淡道:「若是再考不上呢?若是一辈子都考不上呢?难道我靠父亲和大哥养我一辈子?母亲,儿子自小就静不下心念书,从小到大,不知道挨了多少顿打。事到如今,母亲还不明白凌儿的心?」
夫人手下一顿,旋即打得更狠,直打得二少爷肩背上一块好肉都没有。
最后是大少爷拦住了夫人。
他站在二少爷面前,垂眸问:「你可都想好了?」
二少爷道:「我意已决。」
「那好,」大少爷转过身,行了个礼,「母亲,让他去吧。二弟已经长大,该叫他自己做主了。」
夫人哭道:「不许去,说什么都不许去!」
「那母亲不如同儿子一块打吧。」
说罢,大少爷便撩袍在二少爷身边跪下。
我心跟着一揪——他哪受得了这个?
「你……你们……好啊,好得很……你们兄弟俩都是来气我的。」
夫人左看看右看看,最后扔了鞭子,哭得直喘不上气。
二少爷养伤养了十多天,夫人便哭了十多天。
府里气氛低迷,我也跟着难受。有一回我偷偷靠在老槐树下吹叶笛,大少爷路过,驻足听了好久。
二少爷到底还是走了,他留下一封书信,不告而别。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走前一天,夫人曾来灶房,给他做了好些糕点,偷偷放在他收拾好的包袱内。
到底是亲手养大的孩子,怎会不知道他预备偷偷走呢?
这次陪夫人回来的,是管家吴叔和一个叫翠儿的丫头。
至于崔九——我这才得知,当年出事时,他选择留下,根本就不是魏家对他有恩。
魏真正家有恩的,是珠儿姐姐。崔九是因为喜欢珠儿姐姐才留下来。
他们一同去巴陵,崔九一路上诸多照拂,终于抱得美人归。老爷和夫人感念于他们的忠心,给他们消了奴籍,还为他们办了酒席。
如今珠儿姐姐已有身孕,快要生产了。
二少爷去了北地参军,自他走后,夫人便开始礼佛,日日替二少爷念平安经。
夫人住了一段时日,便同大少爷商量,要把上京城的宅子卖了,一起回巴陵去,毕竟老爷在那呢,一家人总要团圆。
也不知大少爷和夫人是怎么说的,最后大少爷没有走,宅子也没有卖。
夫人又回了巴陵。
我是真的很佩服她,本该是颐养天年的年纪,却这么天南地北一趟趟地跑,吃尽舟车劳顿的苦。
赶在夫人走前,我给她做了两双轻便的鞋。
马上就要入夏,她到了巴陵,正好可以穿。
夫人握着我的手道:「十六,好姑娘,你这份心我收下了,你如今也算昭儿院里的人,我走以后,还劳烦你照顾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