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走回房内,奇楠香悄然侵入鼻腔。她忽然觉得难闻。
楼上楼下全部捻灭。
新风作用太慢,她又开了窗。
冷风吹进来,她也清醒一些。
永远不要抱不切实际的幻想。
第11章
11.识好歹
第二天一大早,贺京桐的车畅通无阻驶入郁金堂,八栋的大门没关,他刚推开,缪蓝正好从屋内出来。
明明是约好的时间点,视线接收到对方的身影时,脚步皆顿住,倒像是意外遇见,一时忘了反应。
深秋清晨,霜风凄紧,呼出的温热水汽在空中扩散,很快又消散无影。
隔着长长的庭院,他们朦朦胧胧地望向对方。
估计都惦记着今天领证的事情,仪式感作祟,在穿着上默契地选用了同一种红。
贺京桐的领带正好和缪蓝的大衣颜色重合,偏深的绛红,衬得肤白人也精神。
旁人看到,该诚心赞一句般配。
贺京桐回到车旁站定,没有再进门的打算,等着她走到自己身边。
视线无遮无拦地落在她身上。
她怎样都是美的。长发温柔地卷着,被冷风拂起的发丝也只是在渲染另一种动人。
不作表情时,眉目鲜见一种清清泠泠的疏离感。
不太像她以往给人的印象。
贺京桐品出来。
她在走向他的同时,保持着心理上与他的距离。
高跟鞋踩在庭院的石板路面,哒哒声有固定的频率,直到他面前停下。
相向而立,位置和他们昨晚分别时相同,缪蓝产生错觉,好像漫长的夜晚倏忽过去,贺京桐一直都在。
自然不好接上昨晚的话题,他看着也不太有开口的意愿,给她开车门仿佛只是顺手,或者遵守刻板的教养而下意识的动作。
他到底是好心陪她去医院,缪蓝率先打破沉默,关心一句:“你吃早饭了吗?”
“没有。”
他的声线很符合深秋的调性,简单两个字带着硬邦邦的寒意。
“怎么没吃?”
缪蓝听出他的不悦。
这大概算他的一个优点,有情绪从来不藏着,生气也不让人猜。
至少在她面前是这样。
缪蓝不想跟他无意义地针锋相对,选择化解。
她搭上他拉住车门的右手,轻轻按了一下,“家里还有些吃的,你吃完再去医院也来得及。”
从温暖的室内刚出来,她的手自然是热的,贺京桐感受到来自她的柔软触碰,坚冰一样的态度顷刻之间被融去棱角。
他自己都没料到,竟然会吃这一套。
但是积攒了一夜的情绪不会一下疏散,不能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不吃,气饱了。”
缪蓝抿了抿唇,问:“是不是今天太早了?”
他从洞天府开车过来,大概要半个小时。
这样的理由可以粉饰太平。
可是贺京桐不接受。
他是个直给的人,宁愿她直白地再跟他争一争。
“缪蓝,我从没有起床气,答应来接你,我会规划时间。”刚刚松动的态度被打回原形,“我因为什么气饱了你不知道吗?”
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肤持续变凉。
缪蓝收回了手,为自己打抱不平:“你有什么好生气的?是你拒绝了我。”
“你不知道吗?那你刚才摸我手干什么?”
……什么叫摸他?
她主动示好他又不接受。
也不是多紧密的关系,她犯得着吗。
“贺京桐,你不吃就饿着吧,反正我也饿着,你有什么不能饿的。”
缪蓝说完,利索地坐进了副驾驶,把车门拉上的时候,门外的贺京桐手在门把上没反应得及,差点被她带了个趔趄。
……没吃饭劲儿还不小。
敢情刚才的温柔小意都是演的。
她的脾气又好到哪里去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去医院的路上,车内的气氛陷入沉默。
缪蓝在手机上搜索各种做胃镜的体验,又想到自己胃不好有一部分是不吃早饭引起的。
早高峰初具规模,驾驶座的贺京桐专心开车,或者说刻意回避跟她交流。
是个好司机来着。
再怎么说,她该管他饭的,尤其是那么重要的早饭。
路过常去的一家咖啡厅,她原本打算让贺京桐停车,她买点吃的给他垫一下,结果被他用话堵回来:“不吃。我有什么不能饿的。”鼠词
“……”
她明白了,有的人就是不识好歹。
到了医院,消化内科在五楼,贺京桐陪缪蓝上去,胃镜室外已经有人在排队。
医生出来,集中交代一些注意事项。
坐在缪蓝旁边的小姑娘似乎是自己一个人来的,紧张地问了好多问题,医生进去后,又四处求安慰。
问到缪蓝这儿,指了指站在走廊尽头打电话的贺京桐,“你男朋友陪你一起的?你们一进来我就看到了。”
外形太亮眼的两个人。
“……嗯。”反正都差不多,跟外人没必要解释。
缪蓝多关心一句:“你怎么没找个家属陪同?”
“就是实在找不到嘛,我爸妈不管我,朋友……我也不想麻烦人家。”小姑娘自嘲笑一下,“谁说一个人不能做胃镜。”
缪蓝道:“有什么事我可以帮忙。”
“谢谢你。”女孩叹了口气,“原来有人能陪着一起看病就是件很幸福的事。”
缪蓝心想不一定。
贺京桐是陪她来的,但工作时间翘了班翘不了排到眼前的事务,他的电话只要通着就有人打过来请示意见。
到医院以来就没消停过。
劳烦大少爷跑这一趟了。
只是领证的话,单独抽两个小时也就够了。今天一上午都交代在医院了。
顾俊语周三早上没有门诊,得了闲专门过来看缪蓝。
他不厌其烦,说她以前抗拒做胃镜,到头来还是没躲掉,“麻醉就当睡了一觉,醒来就好了。你气色一直不错,胃不会有大问题,查出来有个放心的结果多好。”
缪蓝点点头,有他的担保减轻了不少的焦虑。
“顾医生这么说我就放心了,等我的好结果吧。”
顾俊语视线转向不远处的贺京桐,“你跟他吵架了?”
虽然上次听到他说会陪缪蓝一起过来,真见着了还是有些意外。
他来了又好像没来。
这么长时间没见他跟缪蓝有什么交流,反倒一直在打电话。
缪蓝简单地回答:“没有。”
他们之间还不是能吵架的关系。
“做完胃镜就去领证?你要不要缓两天?”
“你不说就跟睡一觉一样嘛?”缪蓝笑笑,让他别担心,“已经定好的日子,没什么再改的必要了。”
顾俊语扶了下眼镜,视线未落在实处,“你想好就行,我是前车之鉴。”
顾俊语之前有过一段婚姻,和女方也是家里安排相亲在一起的,但是仅仅条件的合适不足以支撑一段婚姻,很快就离了。
现在家里也不再催了。
走廊尽头,贺京桐一直盯着缪蓝那边,正在打的这通电话是他弟弟霍嘉树的。
霍嘉树昨晚给他发了消息,他们的母亲霍清歌下个月在北宁的音乐剧院开演奏会,问他要不要去看。
他没回,霍嘉树便打电话来问了,“哥,我好久没见你了,妈也说想你了。”
“少糊弄我。”贺京桐压根儿不信,“霍老师巡演的时候惦记过谁。”
“现在不一样,你要结婚了呀!奶奶都告诉我了,揉纹清水文追更价君羊爻贰五仪思以思以二妈也知道了,你婚礼她给你空档期,随你点曲子,弹什么都行。”
贺京桐:“……”
还有个屁的婚礼。
缪蓝要罢他的工。
贺京桐朝她望过去一眼,那位一直在她身边转悠的顾医生,究竟是不是别的狗?
“我去演奏会听,位子给我留着。”
“你跟嫂子一起吗?”霍嘉树一鼓作气,“你们是不是今天领证?我能不能去见证一下?你要对阿蓝姐姐好。”
怎么跟他有关系的人全向着缪蓝?
“上你的课去!”贺京桐没好气,“再敢逃课,一分钱你都别想从我这儿拿。”
顾俊语没有时间一直逗留,一会儿就被电话叫回科室了。
缪蓝准备进胃镜室的时候,贺京桐挂断电话走了过去。
家属不能陪同进去,他牵住她的手腕,主动接过她的包。
这会儿像一个合格的陪同人员,声音放低,显出令人信赖的体贴:“别担心,我在外面等着你。”
缪蓝觉得这简直不像他,尤其经过昨晚和今早的事,他就算表达关心至少也该带着阴阳怪气。
“少用这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我。”贺京桐戳穿她的心理,“我保留着对病人基本的同情心,尤其病人是我即将成婚的妻子。”
“哦。”
那她真心地谢谢他:“结束了请你吃饭。”
“去吧。”
半个多小时后,缪蓝从胃镜室里出来。
麻醉药效刚过,她的力气没完全恢复,贺京桐连忙上去搀住她。
问她怎么样,她说好像在飘。
看她的眼神,还懵懵的,很好欺负的样子。
这要带到民政局登记,工作人员都得多盘问两句。
缪蓝靠着贺京桐休息了一会儿,客观地评价,他今天陪她来其实作用不小。
肩膀挺好靠,人……也是可靠的。
胃镜的报告很快出来,如顾医生预料,确实不是什么大毛病,慢性浅表性胃炎。
她松了口气,无痛胃镜虽然不疼,可她也不想做第二遍了。
医生连药都没给开,只叮嘱饮食要注意,“家属也要多盯着点。”
贺京桐上前一步,积极表态:“可不是吗?以前怎么说她都不听,有您这句话,我以后好好管着她。”
缪蓝:“……”
你还演上了。
从医院出来,已经十点多。
两人往停车场走,缪蓝兑现先前的承诺:“先找个地方吃饭吧。”
“吃什么饭?”贺京桐满脸不赞同,“医生不是说了,做完胃镜两个小时后才能进食,你要看着我吃?”
原来医生讲的注意事项他有在听。
明明当时在低头回信息。
还会一心二用呢。
“你先垫一下吧,没必要陪我饿着。”
“已经陪了,不在乎这两个小时。”贺京桐找到自己的车解锁,车灯闪了两下,“最近的民政局也就十分钟,先把正事办了。”
正事,他们领证。
“好。”缪蓝拉开车门,主动迎接十分钟后的尘埃落定。
第12章
12.民政局
车程很近,路上不堵,不到十分钟,贺京桐的黑色迈巴赫停到民政局外的空闲车位上。
道路两旁种着北宁标志性的梧桐树,叶子全部染金,正是最漂亮的时节。
被风吹落的树叶在地面铺了浅浅一层,暂时没被清扫。市政从人文的角度出发,允许秋日浪漫在这座城市多多蔓延,给广大市民保留一份秋的念想。
缪蓝和贺京桐带好各自的证件下车,梧桐叶踩在脚下发出脆脆的声响,亦不失为一段应景的配乐。
今日气温低,可是个难得的晴朗天气,碧空如洗,云也不见。
抬头望一眼,不觉被整片澄澈又静谧的蓝吸引。
两人并肩迈上台阶,贺京桐刚拉开民政局大厅的玻璃门,又想起什么,对缪蓝说:“你先进去等我。”
“……你不会要跑路吧?”
都这个关头了。
缪蓝是玩笑话,可隐隐又觉得他不是干不出这样的事儿。
贺京桐把自己手上的证件全部押给她,“跑不了。”
他三两步走回车旁,弯腰在副驾似是找什么东西,很快又回来。
“什么东西忘了?”
“一会儿你就知道。”
今天不是什么特殊日子,来登记的新人不多。
流程进展得很顺利,缪蓝和贺京桐只带了自己的证件,结婚照要现场拍。
镜头定格的瞬间,他们拥有了和对方的第一张合影。
回到大厅,两人坐下等待叫号。
贺京桐从外套的内侧口袋里掏出刚才去车上找到的东西。
小小的黑色丝绒方盒,缪蓝一看便知,是戒指。
他能想到这些,她还挺意外的。
“给我的?”
贺京桐把盒子打开,“结婚了总要有个见证。”
两枚对戒,样式简约,很显大气,女款点缀了一圈钻,男款是个素圈儿。
不知道他自己挑的,还是着秘书选的。
总之审美在线,缪蓝挺喜欢。
贺京桐取出属于她的那枚,“我来?”
也不差这点仪式感了,缪蓝把手伸过去。
戒指的尺寸卡准了她的指围,戴进去刚刚好。
他欣赏:“很漂亮,手,还有戒指。”
礼尚往来,缪蓝取出盒子里的另一枚戒指,示意贺京桐右手伸过来,“我也给你戴。”
戒指推到一半,意外发现他的中指和无名指指根处各有一道疤,看走势应该是连在一起同时受的伤,加起来有两三厘米那么长。
大概时间久远,痕迹已然淡化,不过在对着光仍能看出清晰的形状。
缪蓝的大拇指在上面摩挲两下,以前从没如此近距离观察,不免好奇:“这两道疤怎么来的?”
“很久了,不记得了。”
他声线平静,面目敛去表情,让人难以辨清,究竟是寻常地不记得,还是刻意地不愿提起。
“你昨晚在我脖子上抓的那下要是留疤了,我肯定一辈子记得原因。”
“……”
缪蓝不再多问。
戒指被推到无名指指根处,恰好遮住了那道疤。
不过中指上的疤没有遮挡仍然外露,戴两枚戒指又不像话。
她夸赞:“你也很漂亮,有疤也漂亮。”
他抽回手,“……换个词。”
叫号轮到他们,登记身份信息的时候,贺京桐写到一半,把自己的那张推过来,缪蓝以为他有什么疑问,结果他指着空白的出生日期栏,说让她来填。
还真搞抽查那套。
缪蓝无语下笔,提出合理质疑:“你真的到法定结婚年龄了吗?”
这么幼稚,且得理不饶人。
工作人员看到贺京桐身份.证上的照片,凑趣地搭话:“这位先生的证件照看起来真不像到了法定结婚年龄,很有少年气呢。”
缪蓝用手捂住他的身份.证半边,只露出人像,比照眼前真实的人:“你其实一直没长大吧,少年弟弟。”
“……别瞎叫。”
下次更新身份.证,他势必要把这张照片换了。
万事俱备,缪蓝注视工作人员压下钢印,在红本本上留下深刻的痕迹。
从此以后,她和贺京桐在彼此的人生里,也生成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结婚证一人一本拿到手,各自保管。
从民政局出来,贺京桐接到奶奶监督进度的电话,一听他说刚领完证,急得催他们赶紧回去。
他应下来,问缪蓝接下来有什么事,“奶奶想让我们回去一趟。”
“现在吗?”
“嗯。她知道我们今天领证,又担心我糊弄她,怕我弄个假的红本儿回去哄她。”
“你还有制假证的本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