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不到一个月,阿哥便率军夺回了被攻占的三座城池,收复了南境失地,大军主力毫无战损,依旧斗志昂扬,阿哥便趁此机会,一声令下,挥军南进。我冲在全军最前线,除了一一突破越军的围堵,还屡次探明了越国的地势和边防,沈涣之一路替大军筹集粮草,又要帮我传达军情,更要时常领兵迎敌,简直连合眼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越军狡诈,越国地势又险峻,但靠着我刺探到的消息,还有沈涣之的周密统筹,阿哥总能得以提前布防,虽然与越军大战了几次,但大周将士还是一往无前,如有神助般,一路推进到了越国王都。
越王诡计多端,他一面派出使臣谈判乞和,一面又数度偷袭大周军,企图攻破阿哥的防守。几番来回,阿哥看清了越王并无诚意,便挥枪斩杀了来使,传令军中,于日出时分全力攻城。
日出前,我穿戴整齐,背着我自己的长枪,走出了营帐。沈涣之在帐外等我,他早已换上一身铠甲,手持佩剑,见到我时,却依旧好生温柔地笑了出来。
那一笑,让我下定决心,此战过后,我要与他厮守终生,就算要让临淮侯府去给他提亲也无妨。
不过,沈涣之好像看破了我的心思,他走向我,有些紧张地牵起了我的手,在我耳畔轻声问道,此战过后,他可否向临淮侯府提亲。我又一次在他面前羞红了脸,但还是怕他反悔一般,迫不及待地点了点头。
还没来得及与他多说一句话,阿哥便走出了营帐,此次决战,他披挂上阵,手中的红缨神枪,仍像十多年前一样寒光四射,若神装天赐。阿哥策马走到万军之前,只是回眸一眼,便让人觉得气吞山河,有不世之姿。
长枪在手,阿哥一声怒号,便向着越国都城疾骋而去,他身后,十万大军如影随形,战鼓声,呼号声,响彻云霄,震颤日月。
这一战,打得很苦,但阿哥一直冲在最前面,就算几次三番被越军包围,他都能拼死撕出一道口子来。红缨枪在战场上大展神威,无人能敌,令越军胆寒,令所有大周将士倍受鼓舞。
红日高升时,我们突破了越国的城门,越军退入街巷中,开始了更顽固的抵抗,我与沈涣之并肩作战,无数次击退了越军的反攻。至于阿哥,更是先我们一步,纵马冲入了越军之中,挥枪大杀四方,刺破了无数越军将领的咽喉。
四溅飞散的热血,已将红缨染得更深,更红。
终于,日落时分,阿哥准备围攻越国王宫,无数箭矢带着火焰飞入了越宫之中,入夜时,宫中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光冲天,肆虐了一整晚,第二日拂晓,阿哥砸破了宫门,宫门大开后,所有人才发现,越王宫,已被烧为了一片废墟。
攻下越国王都后,阿哥便镇守城中,命我和沈涣之继续带兵南征,王都已失,越国南部也没了顽抗之心,不过都是稍作反抗,便一一投降。
沈涣之私下对我说,阿哥此举,不过是想让我们二人多些单独领兵打仗的机会,日后好多领些军功而已。
出征六个月后,大周兵马攻下了越国全境,自此,世间再无越国。
消息传入京中,陛下喜不自胜,连下了三道旨意嘉奖阿哥,还将我爹爹请入宫中,陪他大醉了一场。
阿哥说,缨姐姐在家书上说,帝都的柳条又抽新了,等我们班师还朝的时候,该碧玉妆成,那是一年中,帝都最美的季节。
出征后,缨姐姐时常有家书寄来,不知不觉,便攒成了厚厚的一摞,这些书信,阿哥从北带至南,不曾有一刻离身。
大军北归时,阿哥一路都在给缨姐姐买礼物,什么荷包、香粉、绸缎、字画、古董,他一路走着,一路买,钱花光了,就直接腆着脸向我和沈涣之借。等大军回到帝都时,他带给缨姐姐的礼物,已经装了满满当当的十大车。
我和沈涣之两手空空,除了我阿哥签下的十来张欠条,什么都没能带回来。我俩攒下来的军饷,都被他拿来买礼物了,一个铜板都没给我剩。
想到这里,我就恨得牙痒痒,决心等回了家,一定要拿着这些欠条,去让缨姐姐给我主持公道!
10.
阿哥此战一举覆灭了越国,成为了大周最赫赫有名的将军,陛下一高兴,便给他封了一个安远侯,还将京畿城防交给他管辖。
虽然,这份荣恩,他本在十八岁时便能领受,但阿哥没有一丝怨言,依旧恭敬地接受了恩封。想来,十八岁那年的军功,换来的,是让他毕生都不曾后悔的宝贝。
而我,被陛下封为平阳郡主,陛下有点头疼该给我赏赐什么朝职,我便开口说,只想回临淮营接替我阿哥,继续训辖将士。陛下听了,好像松了一口气,马上就说好。
至于沈涣之,陛下将他封为了监宿羽林的羽林中郎将,他领封后,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便是他明日就找官媒人上门提亲。
我想着沈涣之的话,脸红红地回到了侯府,刚到巷口,我便看到缨姐姐带着两个孩子站在门口等阿哥回来。
她穿着一身石榴红的衣裙,依旧像我当年初见她时那般轻盈美丽,看向我阿哥时,眉梢眼角,都是漫溢的柔情蜜意。
我阿哥喊了一声“缨缨”,便手忙脚乱地翻下马来,落地时还摔了一跤,但他紧接着便爬起身来,冲向了缨姐姐,将她一把搂进了怀里。
缨姐姐有些慌乱,一叠声地问我阿哥,刚刚可有摔到哪里,但阿哥就只顾着抱着她,甚至还把她抱起来,转了几圈,那副快活的样子,好像一个小孩一样,直到缨姐姐羞红了脸,一个劲儿地嗔怪,他才将她放下来。
阿哥一边将缨姐姐脸畔的碎发挽在耳后,一边笑着对她说道:
“缨缨,若我说,此次都是因为你,我才能领兵吞并越国,你相信吗?”
缨姐姐脸上还带着潮红,便娇声笑骂我阿哥胡说。阿哥揽住她的细腰,望向她,也笑说道:
“怎会是胡说,我在南境,越打下去,便越觉得,若是留着越国,怕日后还要生事,我此次离开缨缨,已经是心如刀割,哪可能再来上一回。干脆,就趁势将越国收入囊中,这下,我能和缨缨高枕无忧了。”
眼看我阿哥越说越不像话,我赶紧上前领着南渡和晓望跑回了家,这两个孩子也着实不听话,还在吵着要看那些礼物。唉,若是知道这整整十车的礼物,全都是给缨姐姐的,这两个孩子,会不会恨死我阿哥呀。
当晚,我五位姨娘哄着南渡和晓望睡在了侯府,把整座公主府,都让给了阿哥和缨姐姐,阿哥为了安抚两个儿子,不得不扔了一箱子礼物给他们。真小气,整整十车,他就只舍得给一箱,而且我看了看,那是一箱瓷器!两个男孩子,要这些瓷器做什么!还不如我爹给刻的木头宝剑呢!
临睡前,我答应两个孩子,明天一定带他们去找我阿哥要个说法,但是,第二日,沈涣之便上门来提亲了,我便把这回事抛到了脑后。
爹爹和阿哥听说沈涣之想迎娶我,心里都很舍不得,故意刁难他,要让沈涣之跟我比试比试,说他赢了我才能娶我。我表情上没变化,心里却乐开了花,随便跟沈涣之过了几招,便故意露个破绽,让他将我抱进了怀里。
爹爹和阿哥被我气得满脸青筋,但气归气,气过之后,他们还是乖乖认下了沈涣之这个女婿。
爹爹在临淮侯府旁边给我辟了一座单独的院落当作嫁妆,成婚后,我和沈涣之便住在此处,两个人都是有事没事就往侯府跑一趟。
我大婚后不久,缨姐姐又怀上了第三个孩子,她羞答答地跟我说,算着日子,是我阿哥回家头几天怀上的。
这一次生下的,是个和她一样娇滴滴的小女儿,不止阿哥和爹爹,连陛下都对这小女儿爱入心坎儿。为了能多看她几眼,一下朝,七皇子就领着他父皇往公主府跑,父子两个趴在摇篮边上,能一看一下午。
为了能多跟小外孙女待一会儿,陛下开始把好些政务都推给了七皇子处置,七皇子私下跟沈涣之发脾气,把他父皇狠狠数落了一顿,转头,却兢兢业业,一丝不苟地将他父皇托付的政事都处理了。
虽然,他在沈涣之面前大吐苦水,但沈涣之对我说,这其实不失为一件好事,能让陛下看到七皇子的才干,将来,七皇子会更顺利地被立为储君。
我爹对于陛下久在公主府盘桓其实有些怨言,不为别的,只为他忙着接驾,不能再有那么多时间陪着小孙女了。好在还有南渡和晓望这两个懂事的孙儿,如今,他这个祖父已经和两个孩子打成了一片,两个孙儿都到了能上马的年纪,我爹就不厌其烦,日日带他们去郊外练马。他还私下跟我说,搞不好,今年的赛马会,南渡会拔个头筹。
三个孩子都被祖父和外祖父占去了,我阿哥和缨姐姐,便忙里偷闲,享受了许多独处的时光,常能看到他们在柳荫下对坐,二人花了好几个月,将那整整十车的礼物都一一看过了。
阿哥那小女儿的名字,是陛下给取的,唤做,贺兰清平。
自她出生后,大周朝河清海晏,盛世太平,已有十年,不曾再见狼烟了。
《惜故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