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那是下意识的回答,一套经过成百上千次练习得到的标准答案,很完美,但徐运墨想听的不是这个。他扶正夏天梁,让他面对自己。
“不对,我问的是你,你的愿望,夏天梁的愿望。”
第63章
腌笃鲜
夏天梁安静下来,他垂眼,反问徐运墨:“你知道我为什么叫天梁吗?”
名字是一个人初始的意义,虽然徐运墨一度相当排斥过自己的名字,但他明白那是父母为他设下的愿景,本意总归是好的。
“不是天生栋梁的意思吗?”
他问,对方听后,摇头,“不是,是顶天的梁,如果天塌下来,我要挡在前面。”
两个字顿时变得沉重,为什么要这么辛苦,逼迫自己接受这些定义?徐运墨下意识想继续提问,却无法问出口。夏天梁与他的经历完全不同,对方身上绑住的那份家庭责任与他距离太远,即便他比夏天梁年长几岁,却是次子,哪怕成长中充满不如意,他仍旧保有任性的能力,就像当初,他可以抛弃一切,走上逃亡道路,无所谓撇下谁或什么。
然而夏天梁不同。沉寂半晌,徐运墨出声:“天塌了难道靠一个人就能撑住?没人有那么大的本事,也不应该有。你一次都没想过吗?不是别人想要你做什么,而是这里。”
他指到夏天梁胸口,“这里到底想要什么。”
这实际是一个举世无双的难题,能给出清晰答案者寥寥无几,夏天梁当然也是其中一个,对方神色有些茫然,“我……不知道,以前我一门心思工作,就是希望存笔钱,开一家自己的饭店。后来天天开成了,我又想,一定要把店开好,长长久久地开下去,所以我一直觉得,工作、开店、赚钱养家,就是我想做的。
他眼神暗下来,“但有时候,真的很累。你知道吗,天天刚开的半年,我经常晚上关门也不走,坐在店里看账算钱,越算越看,越觉得自己撑不到第二天。有好几个瞬间,我会想,要不就去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再也不回来,这样一定轻松很多,可是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让我很害怕。我怎么能这么想?我有店,有员工,还有天培和天笑要照顾,我不可以那么自私,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夏天梁停下,鼻子堵住了,等通完气,他眼睛通红,看向徐运墨,“你不一样,徐老师,你不会管别人怎么想,就算一意孤行,大家都说你错了,你也不会回头,所以我喜欢你。”
自己这块性格缺陷在对方眼中却是闪光点,徐运墨默然。他无法苛责夏天梁,对方一路走来承担得太多,他不想指摘夏天梁的处事方式,那个问题的答案今天想不出,没关系,慢慢想,徐运墨愿意陪他一起想。
他重新抱住夏天梁,“我知道了,你肯讲出来就好。今后也是,不要再假装没事人,不开心或者不明白,不管哪种,都可以告诉我,只要你讲,我都会听。”
对方闷在他怀里,低声问:“那如果我以后做了什么事情,让你不高兴,你会不会原谅我?”
听着很熟悉,这问题夏天梁以前问过一次。当时徐运墨觉得,没发生过的事情是团空气,如何回答,但他现在知道,夏天梁实在缺乏安全感,他试图通过这个问题寻找一个虚无缥缈的保障。
这种东西,徐运墨给不来。他掰正夏天梁的脸,表情严厉,沉声道:“以后发生的事情谁讲得清楚,我不做这种保证,你也不要预设你会犯错。你没错,是,你以前错过,但你也承担了后果,那些已经过去了,也没法再去改变,所以不要拿现在,更不要拿以后的日子去赎罪,去惩罚你自己,明白吗?”
夏天梁嘴唇颤颤,他想说什么,却找不到合适语言。
过往他觉得,自己的人生像一场用无私奉献积累而起的游戏,只有不断散发光和热,才能让他的时间继续下去,不会突然在某天回到起点,所以没有办法,无论主观还是被动,只能强迫自己往下走。
他又何尝不是一种寄居在别人身上的生物,通过他人的正反馈,证明自己没有再度堕落。持续发光发热,是为了巩固重回正轨的人生,那些慷慨的付出说到底是他照的一面镜子,以衡量自我价值,同时映射出心底最渴望得到的那句话
他想被原谅。
过去他曾经孜孜不倦地追求这份宽恕,以为爱也是如此,是在不停的试探中获取让步,无论做什么,对方都可以容忍他,说一句,好,我原谅你。
只有徐运墨。他说,为什么?你没错。
后者的冲击力强大如斯,让他恍然发现,自己真正需要的东西如此简单。
夏天梁再忍不住,眼泪又掉下来。今晚泪腺疯狂运作,将过往数年克扣下来的工时一并偿还,这项功能的主动权终于回到他的手中,无需再靠外界的力量催发。
徐运墨不阻止,他没有叫他不哭,而是帮夏天梁不停抽纸,任由他决堤,变回爱哭的小孩,只在夏天梁哭得直抽抽的时候帮他拍后背顺气。
这场成年后的发泄酣畅淋漓。到最后,夏天梁只觉眼睛酸,疲惫感蜂拥而至,他再也哭不动了,眼一闭,伏在徐运墨怀里睡过去。
再醒在床上,徐运墨不知道什么时候完成了搬运,也没走,躺在旁边拉着他的手。
一觉恍若隔世,夏天梁头脑发懵,无数金星环绕,有些眩晕。他不确定自己是在现实还是梦境,直到看清眼前一抹闪光。
徐运墨的耳桥还在。
心口隐隐发烫,他轻轻扯一下手,徐运墨立时醒了,估计本来也没睡着,只是合着眼,扭头问怎么了。
说话时没注意,徐运墨头一动,耳朵勾到头发,登时疼得他倒吸气。
夏天梁赶紧爬起来,捧住徐运墨的脸说别动别动。检查过无甚大碍,他稍稍放下心,仔细将徐运墨耳边的发丝拨开,以免再勾到杆子。
钛合金材质,适合刚穿完的时候佩戴,夏天梁动作小心,生怕把人弄痛了。近看那座耳桥,两个洞开完,周围红成一片,夏天梁心疼,对徐运墨说等养段时间,伤口稳定一点,最好换个软杆的。
“我给你买,那种戴着舒服很多,也不容易勾到头发。”
徐运墨嗯一声,静静看他,抬手摸到夏天梁的脸,指腹揉过他眼角,“哭得好肿。”
“但也舒服多了。”
夏天梁低声说,他凑到徐运墨面前。徐运墨有一双乌黑的眼睛,平时端正、严肃,现在却极为幽邃,看得他跌进去,化成一汪水或是流淌的什么,整个人软融融的。
吻很快落到徐运墨嘴上。
不是拉锯,也不是斗争,只是两瓣嘴唇在寻找磁石般的另一半。找到后,他们欣喜若狂相贴,却忘记了小小的相斥反应,幸而在腾转挪移之间,还是发现了契合最好的方式。
吻得深入一些,气氛发生变化,夏天梁却先停下了。他别过脸,深呼吸两次,问徐运墨现在几点。
三点。徐运墨答。
这么晚了?这觉睡得比想象中还久,夏天梁想起他那边的社区年夜饭结束是八点多,对上徐运墨,“你是不是还没吃晚饭?”
“没,但还好,不饿。”
“你是徐运墨吗?”
夏天梁睁大眼睛,让徐运墨有点不乐意。什么意思,当他饭桶,一天到晚就想着吃?
幸好马上得到弥补,夏天梁小声嘀咕你可能是饿过头了,唉,本来可以一起吃年夜饭的。
语气里透着遗憾,原来在意这个,徐运墨心情转多云,说没关系,挪到初一吃也可以,反正重要的是两个人一起。
提到初一,夏天梁按太阳穴,看着有点头疼。他抱住徐运墨,脑袋在他胸口蹭来蹭去,半天吐出一句:“好累,不想去开店。”
不得了,勤劳小夏居然犯懒,要给辛爱路居民听见,估计要大喊出奇。
徐运墨还是头一次听见他坦然地讲出这种话,换作以前,夏天梁肯定会说没事,睡一会就好,今天却说真的累了。
他完全可以,或者说应该这么讲,这句真心话让徐运墨心中踏实不少,他帮忙想办法,说那就不去,谁大年初一上班。
“不行,有个老客人跟我定了几道年菜,我材料都准备好了,而且现在厨房没人手,就我一个人,只能自己做了。”
餐饮人休息难,徐运墨想起之前出差,泾县纸坊那个负责人时常去给老婆的土菜馆打下手,觉得自己和夏天梁的情况与这对夫妻基本相似,于是问:“做菜难不难?我能学吗?”
夏天梁愣两秒,随即笑了,说你拉倒吧,跟着语气变得认真,“不是嫌你做不好,刀刀铲铲的,我是怕你伤到手。”
他又道:“我把你养这么好,不可以受伤的。”
什么啊,还真当他公主了,“养好了不就要拿来用的吗。”
徐运墨用力捏夏天梁,以示自己并不柔弱,对方眯起眼,唔一声。
“是拿来吃的。”
说完,他靠过去亲徐运墨脖子,亲完移到嘴唇,接连又是好几下。直到他们都张嘴,吻到有点热了,夏天梁忽然撤回去,闷声说不亲了,再亲我会想做的。
今晚坦白的、交换的、互相理解的东西太多,情绪起伏所消耗的能量也极大,眼下确实没什么多余力气,但两人前段时间关系紧张,空白了一个月,唯一那次擦枪走火……徐运墨想到那天,身体感觉上来,他忍耐住,说我知道,我也会想。
真的假的?夏天梁像听见特大新闻,声音响两分,他看着徐运墨,“平时都是我缠着你,你一副半推半就的样子,有时候会感觉自己在强迫你。”
“谁说的,我哪次——”
意识到夏天梁是在开他玩笑,徐运墨没继续,他叹气,呵到夏天梁唇上,“没强迫,都是我自愿的。”
对方哼哼笑两声,一双手摸进他的衣服,掌心温热,“所以你很喜欢和我做,对吧。”
又开始了,本性还是那么狡猾。徐运墨暂时让他乱摸,回忆夏天梁讲话的习惯,答:“不是很喜欢,是超级喜欢。”
那双手不再调皮,受到感动一般,温顺地贴到他后背。
夏天梁眼睛湿润,眨两下眼,“今天和好不做,太可惜了。”
徐运墨何尝不想,不过他们都明白,这把火一旦开始烧了,绝不会轻易结束,必定是干到昏天暗地。这都几点了,夏天梁明天还有事,他不想他太过操劳,遂提议明天没办法,后天就别开店了,休息一天,不会有食客饿死的。
“一天啊?一天好久的。”
夏天梁挪两下,趴到徐运墨耳朵边,压低声音:“你想和我做那么久?”
服了这个小鬼,一秒一想法,根本太平不下来。徐运墨没打耳桥的那只耳朵似乎也开始热了,他按住夏天梁的腰,不再让他乱说乱动,“就这样决定了,初二休一天,我们一起过节,顺便补元旦那次。”
夏天梁听完,埋进徐运墨怀里,徐运墨当他想和自己再温存一番,刚想回应,冷不防受到一记报复:夏天梁突然一拳砸到他胸口。
“你做什么?”徐运墨连连咳嗽。
夏天梁从他怀中抬头,眉毛压低,带点凶相,“你好意思说的,元旦那天我真的很生气。”
嘴上这么讲,实际还是不舍得,夏天梁打完又安抚似的摸一摸。
他轻声说:“下次不可以这样了,就算你回不来,也不能忘记我,至少打个电话,我也不是不讲道理。”
徐运墨心脏收紧,为夏天梁这番迟来的抱怨。明确不满,提出要求,自己想要的就是这个。他顿觉身心舒畅,搂住夏天梁,一下一下揉他头发。
“你也能不讲道理,我看其他人谈恋爱,都很作的,要求这个要求那个,你也可以这样。”
胸前发震,大概是夏天梁贴着他在闷笑。
对方笑完,静了片刻后,开口:“那我提个要求。”
“讲。”
“抱抱我。”
徐运墨往下看,不解,“不已经抱着了?”
“要很紧的那种。”
这样?徐运墨收紧手臂,夏天梁也顺势勾住他脖子,两人紧密相贴,之间几乎没有缝隙。夏天梁表情转为满意,换来徐运墨一头雾水,这哪里作了。
下一秒,夏天梁咬住他嘴唇,“说你喜欢我。”
仿佛回到交往第一天,一切生动又新鲜,徐运墨心跳加速,但喜欢两个字还没送出,夏天梁先吻住他,把这句未挑明的话堵了回去。
还是一样,要逗他,有意惹一惹他,不过自己也吃这套,当扯平了。
吻完,夏天梁回到徐运墨胸口,侧耳听他心跳声,隔了一阵,他说:“徐老师,你真的很好。”
徐运墨沉默两秒,“你也很好。”
又说:“偶尔不好,但没关系,无论哪样我都会喜欢的。”
夏天梁没再说话。
胸膛处传来很轻的呜咽,那里淌过涓涓细流。徐运墨不打扰,低头亲吻夏天梁的发旋。鬈发散乱,抵住他下巴与脖颈,痒兮兮的,让人前所未有的满足。
还好刚才制了点冰块,徐运墨想,等夏天梁哭完可以给他消肿。这小子眼泪太多了。
第65章
扁尖老鸭汤
大年初一,夏天梁带着两只肿眼泡开工,值班的小谢进来打饭,说完新年快乐,瞧见他,噢哟一声,问你眼睛怎么回事。
坐在边上的徐运墨正换冷敷袋里的冰块,代替夏天梁回答,哭了一晚上。
小谢满头问号,徐运墨将袋子扎紧,补充:“通宵看苦情片。”
这过年的方式蛮特别的。小谢总结,随后一瞥,发出更响的一声噢哟,指着徐运墨大喊,“徐老师你耳朵上什么东西!”
徐运墨不躲不闪,稳稳答:“耳桥,昨天打的。”
小谢不敢置信,一张嘴长得老大,差点下巴贴地——徐运墨这种个性,居然搞起穿刺艺术,离奇程度堪比王伯伯给大家表演街舞。
以为自己起得太早,出现幻觉,小谢用力拧一把自己大腿,立即痛得龇牙咧嘴。
乖乖隆地洞,你这个年过得更厉害。小谢啧啧称奇,等夏天梁帮他打包完,还是未能完全消化,左右打量徐运墨,怀疑他的身体是不是被哪个外星人寄生了。
夏天梁听过他的猜想,乐得不行,把冷敷袋贴到眼皮上,说有可能,津津有味和小谢大聊异形剧情。
故事编到徐运墨驾驶太空船开展一场宇宙大逃亡,被制止。拿到饭好走了,徐运墨挥手,赶小谢回居委。
是、是,舰长。小谢还沉浸在剧情里,走前向徐运墨敬礼。
夏天梁忍不住又笑。
编得开心吗?徐运墨有点无语,不过看夏天梁笑容不减,知道他心情好,也就跟着熄火了。他再次拿回变温的冷敷袋,昨晚夏天梁哭得忘乎所以,加急冰敷也没用,早上两只眼睛还是肿得像烂桃子一样。
本人倒是不在意,照镜子说,哇,我好久没这样过了。
还给徐运墨看,问丑不丑。
阴霾散去,雨过天晴,总归好现象。徐运墨亲他眼睛,说确实有点。
新年第一天,夏天梁依旧用工作开头。他的老客人约好时间来拿年菜,徐运墨本想进厨房帮忙,结果被夏天梁一掌推出去,说你干嘛啦。
做不了菜,给你打打下手也可以,两个人一起速度不是更快点?
不要。夏天梁挡住他,说你进来我要开小差的。
开什么小差?
夏天梁看他一眼,挤出一句:我已经忍得很辛苦了。
徐运墨反应过来。今早两个人在床上腻了半天,到最后一个闹铃,夏天梁才舍得放开他,深呼吸好几次,说不行,一定要起来做事了。
他不再抗议,说自己回家等,不过回去也是心神不定。徐运墨原先预备做大扫除,可吸尘器吸了五分钟就没心向了,他坐到沙发上,想给夏天梁发信息,又觉得这样做会影响对方干活,纠结好一会,手机扔到旁边,决定耐着心思等。
坐到六点多,太阳落山,家里暗下去,终于听见钥匙开门声。
夏天梁进屋,徐运墨就站在他面前,将人一把捞进去关上门。
在厨房一整天与油烟为伴,夏天梁浑身都是饭菜味道。徐运墨低头吻他,被躲开,对方挣脱他怀抱,居然有点不好意思,说身上一股油镬气,要先去冲澡。
这种突如其来的矜持让徐运墨饥饿感倍增,他不愿意等了,把夏天梁推到沙发上,说我又不嫌弃,别去了,反正等会也要搞得一身汗,到时候再洗。
你怎么这样……夏天梁嘴上抱怨,实际吻到嘴里变成愉悦,他也忍得够久了,配合躺下,听话又自然地缠上徐运墨。
当夜时光飞逝。
年初二,遇缘邨无缘清净,迎来一大帮人走亲戚。
各式各样的声音挤进弄堂,喊大妈妈、小嬢嬢,连绵不绝。徐运墨被吵醒,睁眼,发觉怀里空的,夏天梁已经起了。
他吐出一口气,思维有些涣散,暂且躺床上放空。昨晚堪称世纪交战,上半场自己主动,夏天梁半点不曾还手,像个被俘虏的人质任由他审问——这里要不要,那里好不好,徐运墨问,他就答,前所未有的诚实。
长久不接触,两个人对彼此熟悉又陌生,投下一簇火星子,全世界开始燃烧,现在都觉得温度没下来,依旧烫得刺手。徐运墨中途一度怀疑自己发烧,随即意识到那是因为夏天梁在出汗,全部转移到自己身上。他们没有一刻保持干燥,理性几乎殆尽,饶是如此,夏天梁还是不说停。
消耗整夜,胃里空。不过有夏天梁在,决计不会让自己挨饿。厨房传来叮里咣啷的声音,应该是在烧早饭,徐运墨起身,探出卧室房门,果然见到某个忙碌的身影。
夏天梁套着他的家居服,只有上半截,站在灶台前面哼歌。
仔细听,燕燕做媒的调子。
空调打高了,室内不冷,自己那件衣服夏天梁穿着大,袖子也长,他挽起来一半。前段时间没怎么上门,徐运墨的冰箱存货见底,幸好夏天梁巧夫能为无米之炊,锅子一支,剩饭加水,升腾起一股米香气。
徐运墨靠着房门不动,直到夏天梁意识到身后有道目光,扭头,“醒啦?”
他看徐运墨表情,“你笑什么?”
徐运墨摸脸,发觉嘴角不知何时上扬。抓住他小动作的夏天梁明白了,眉眼弯弯,将泡饭调小火,开冰箱门,问他想吃什么小菜。
“没太多选择,咸蛋、萝卜干还是橄榄菜?”
边说边弯腰,衣服往上滑,夏天梁后腰全是自己留下的红印子。掐的时候,徐运墨很怕弄痛他,但夏天梁不接受这种留有分寸的行为。下半场,他爬到上面,依旧要求徐运墨付出所有。
人质转为索取者。徐运墨舌头有一块被夏天梁的虎牙尖尖刮破,伤口到现在都有感觉。
“到底吃哪个,你说呀。”
夏天梁又问他小菜的想法,徐运墨没答,走到夏天梁身后。对方刚站直,他就把人抵在冰箱上,张嘴,让夏天梁体会一下昨晚他干的好事情。
冰箱门没关,冷风吹到夏天梁的膝盖,他打颤,含糊说叫徐运墨名字,叫一下,碰到徐运墨的伤口,马上就被堵住,没声音了。
小火慢烧,米粒备受煎熬,水从冷到热,再到沸腾,直到合二为一,一锅泡饭煮得噗噗响。
夏天梁投降了,在徐运墨嘴里说好了,不能再弄了,泡饭要潽*出来了。
为免厨房爆炸,两人消停,头挨头,坐下吃早饭。
吃过两口,夏天梁拍脑门,说自己糊涂,好歹是过年坐下来的第一顿,不应该吃这个的。
徐运墨无所谓,剥完咸蛋放到夏天梁碗里,说这有什么,以后年初二,我们早上都吃泡饭好了,就当新传统。
以后啊。
夏天梁重复一遍,他喜欢这个说法。
胃里有东西,饱暖思那什么,反正年初二不开张,他们有很长时间探索对方。
之后两天,天天时开时关,搞得辛爱路居民也困惑了,觉得夏天梁这个春节有在偷懒,转念想,阿拉小夏从年头忙到年尾,过年偷偷懒怎么了,应该的呀。
夏天梁从99号失踪,不知道被谁关到哪里。借住他家的赵冬生过节没闲下来,还在跑兼职,然而连续两晚不见夏天梁,不免疑惑,到第三个夜里,夏天梁终于出现,打着呵欠收拾换洗衣服。
年轻人问,天梁哥,最近你都在哪里过夜呢。
夏天梁难得语塞,只说自己有点忙。
这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让赵冬生更加不解,然而没多久,有人上门答疑。初六,赵冬生正补觉,听见开门声,还以为夏天梁回来,定睛看,却是一张雪白面孔。
“徐老师?”
他惊讶不已,徐运墨嗯一声,没事人似的拖出角落行李箱,开始往里面塞东西。
事情都听说了。得知赵冬生借住的事情,徐运墨思忖,以夏天梁的性格,照顾员工肯定照顾到底,赵冬生年后要是找不到房子,夏天梁也不会赶他走,这场借住必然没有尽头。
让对象和别人挤一个房间,没这种道理,于是提议,让夏天梁住到自己这里。
说要同居的人换了,夏天梁并未立刻答应。
徐运墨以为他还记着元旦自己拒绝那桩事,夏天梁听后,摇头说不是的,我知道你的用意,现在是特殊情况,但我不想让你感觉是被迫做这种决定,如果你没准备好,也没关系。
谁逼我了,徐运墨理所当然说,这个事情我以前和别人试过,不喜欢,可你又不一样。之前犹豫,不是讨厌和你住一起,是我一个人习惯了,怕太快进到下个状态不好,但现在正巧有机会,我觉得可以试一试。
夏天梁心底软下来,笑,说这算什么,试同居啊。
差不多,你不想试试?
只要是他们一起,朝同个方向努力,夏天梁愿意。他站在徐运墨身后指挥,说这个这个,要带走的。
看两人突然上门收拾东西,赵冬生满脸疑问,“天梁哥,你要干嘛?出去旅游?”
夏天梁让徐运墨帮他够衣柜最上面的箱子,顺便答:“哦,这段时间我住到对面去。”
对面?赵冬生想半天,“对面不是徐老师家吗?”
“是啊。”
夏天梁答得很顺当,轮到赵冬生想不通了,忍不住问:“徐老师,为啥天梁哥要住你那里?”
徐运墨看他像看呆子,“这里就一张床,夏天梁又不能和你睡,他体恤你,自己睡地板,但睡着不舒服,不如来我这里睡床。
哈?赵冬生掐指算,“但你家不也就一张床吗?”
“我的床很大。”
啥玩意儿?赵冬生脑子转不过弯。徐运墨懒得再和他解释,在夏天梁吩咐下拿这取那,一通整理结束,他拉上行李箱,才道:“住男朋友家不很正常?”
讲完,丢下一脸傻样的赵冬生,开门出去。
夏天梁跟在徐运墨身后,走前对赵冬生做个嘘的动作。不过他知道以员工的大嘴巴,此事必定瞒不住,很快会传至整条辛爱路。
以前很怕这种情况。怕被不友好的眼光打量,怕遭遇非议,怕他人排斥与不接受,所以他宁可收起任性的愿望,不展露真实的自己。
现在不同,有徐运墨给他信心。传就传吧,夏天梁决定学习一下恋人的处世之道,别人怎么说是别人的事情,至少现在,他只想与他开开心心。
第66章
上海炒面
辛爱路过春节,有三桩值得关注的新闻。
一是涧松堂徐老师竟然赶起时髦,耳朵上多了一架银色桥。
二是天天饭店好几天营业不固定,想吃饭得给老板打电话确认时间。
三是年还没过完,王伯伯就从郊区赶回辛爱路,再度沉迷于收拾那帮马路边上的违章车主。
备选还有一条,情报提供者赵某言之凿凿:徐老师和天梁哥在谈恋爱!
大家听过算数,并不觉得有多稀奇。
赵冬生:他俩!男的!谈恋爱!
居民:自由恋爱时代,谈就谈了,又不是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
又略带责怪:爱情不论性别,你个小年轻,思想哪能这么落后,还不比我们这群老头老太开放。
赵冬生大喊冤枉,他不是歧视,最多有点惊讶。怎么看,徐运墨和夏天梁都是八杆子打不到一起的两个人,在一起这件事本身就很反常——我和小谢谈恋爱都比他俩看起来合理吧!
小谢哎一声:菜能乱切,话少乱讲,我有女朋友的。
啊啊啊啊!赵冬生气得隔空打拳,我现在切菜切得不要太好,兼职的店里人人都夸我呢!
众人笑,又听一声尖锐的噫呜噫呜。百米开外,王姓老爷叔举着喇叭,雄赳赳气昂昂向他们开炮:撒宁啊!不准在遇缘邨门口吃瓜子!那个谁,不准跑,留下给我扫干净!
喔唷,太上皇来了。八卦组织立即散开,徒留小谢被王伯伯按头去拿畚箕扫地。
度过寒冬的小小波折,年后,辛爱路重归平静。
徐运墨和于凤飞恢复联络。听说儿子与夏天梁和好,他妈比他还要开心,六十秒语音发过来,四十秒都在好呀真好呀那可太好了,剩余二十秒,试探问徐运墨自己回国能不能来天天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