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但是他忘了,比起动嘴他的冷血亲哥显然更擅长动爪!不多时,苔原的上空就响起斯洛克撕心裂肺的惨叫:
“嗷——,我错了,别打!”
片刻后,在前面带路的变成凯撒,挨了一顿胖揍的斯洛克委委屈屈跟在后面,暗戳戳地用控诉险恶的眼神偷瞄凯撒。
“我希望果宓永远都不要理你!”斯洛克碎碎念。
“你说什么?”凯撒停住脚步,目光危险地望着他。
斯洛克被吓得蹦起来,连连后退:
“没有,我什么都没说!”
凯撒呲了呲牙,使唤他:
“没事的话就去找吃的,去狩猎,老在原地等着我给你找吃的,你还是未成年的熊崽子吗?”
斯洛克当然不愿意,就想着偷懒。
刚准备往地上滚,凯撒往前踏了一步,藏在毛发里的利爪磕在泥土中裸露的石头上,发出一声脆响。
躺倒的动作瞬间停住了,怕挨打的蠢熊默默收回自己歪了一半的身体,敢怒不敢言地悄悄瞪了凯撒一眼,灰溜溜地离开了。
凯撒趴在原地休息,鼻尖轻轻颤动着,空气里果宓留下的气味丝丝缕缕钻入鼻腔。
现在是顺风,等方向改变能闻到的味道就会少许多,追踪难度上升。
所以凯撒一刻都不曾停止捕捉果宓留下来的气味。
原本想着斯洛克带回猎物迟早也要四五个小时,谁知道半个小时没有,他就屁颠屁颠回来了。
“凯撒——”
斯洛克一摇一摆地朝他跑,两个耳朵上下颠动着。
凯撒掀起一只眼的眼睑抬眼去看他,确认自己既没有看到猎物的踪影也没有闻到任何猎物的味道又重新闭上眼。
藏在毛发中的爪子不动声色地露了出来,只等着斯洛克靠近。
斯洛克貌似没有察觉到危险,兴冲冲道:
“我发现了有意思的东西!”
他在离凯撒还有两米远的地方就颇有预见地堪堪停下了脚步,前爪向旁边迈了一步,提前做好拔腿狂奔的准备:
“真的,我绝对不是偷懒!”
凯撒看着他小动作一堆,看似毫无变化实则已经紧绷时刻准备暴起的肌肉蓦地一松,心里“啧”了一声。
胆子不大,小动作不少,有这点心思全用来防备他了。
打消了教训斯洛克的念头,凯撒在地上打了个滚,在斯洛克“快问我,快问我”的目光中,悠悠道:
“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斯洛克很乐呵:
“人类的方块,就是人类的洞!”
他以前一直把人类搭起来的东西叫“人类的方块”,是遇见果宓以后才改口叫“人类的洞”。
凯撒稍微提起来的兴致瞬间消失,嗤笑一声:
“这有什么意思?斯洛克,你要是想偷懒就饿肚子,这次我绝对不可能去给你找吃的。”
斯洛克连忙道:
“一个当然没意思了,可是我看到了很多,密密麻麻的挤在一起!”
他们生活的雪山偶尔也能看到人类搭建的方块,只不过数量很少,大多数都只有一两个,并且人类并不会长时间待在那些方块里。
那些方块一年中大部分时间都是空的。
凯撒在听到“密密麻麻”“很多”的字眼时,突然睁开了眼睛。
在斯洛克说“我带你去看”的时候没有拒绝,沉默地跟在了身后。
日头正当空,是空气潮湿度最低的时候,没有了雾气的阻挠,视野很清晰。
很多方块聚集在一起,其中一两个房顶还有淡淡的烟雾飘出来直指天空,然后和云融合在一起。
方块周围圈了一条“银带子”,几艘货轮停在岸边。
眼前的画面和记忆里的画面又重合在了一起,凯撒都快要分不清到底是现在还是过去。
斯洛克兴致高昂,在旁边一刻不停地说着:
“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多人类的洞,这些洞和我们以前见到的好像有些不一样。”
“那些货轮我倒是见过……”
他说的兴起,丝毫没有注意到身边凯撒越来越凉的眼神。
凯撒的眼睛凶性毕露,露出的獠牙愈发狰狞,却在下一秒又突然消失得干净,静静地听着斯洛克在旁边说个不停。
直到他说够了,才淡声道:
“斯洛克,好奇归好奇,其他的不用我提醒你,你自己明白吧?”
斯洛克愣了愣,随后笑了起来:
“明白明白,我就远远地看看,绝对不会靠近的!”
他大叹一口气:
“毕竟这些洞里看起来一年四季无时无刻都有人待在里面呢,我当然不会不识相了。”
凯撒瞥了他一眼。
这头蠢熊总是趁雪山下面那些房子里没人带着其他熊破门而入,在里面睡觉找吃的,然后在人类回来以前离开。
他好几次看见人类看着面目全非的房子,站在房前疯狂怪叫。
虽然叫得什么他听不懂,不过看那些毛少的家伙气得秃毛的地方都涨红了,想必也不是什么好话。
和这个小镇的人类唯一不同的就是雪山下面那些人类看起来更加无害,他们总是会在愤怒之后重新修理那些房子,却不会扛着枪到处找罪魁祸首。
否则这头蠢熊现在估计已经变成一张皮了。
【第118章
中暑了】
果宓睡得昏昏沉沉,厚重的鼻息喷洒出来,吹得脸边一朵无名小花朝旁歪斜,没来得及直起来,又一口鼻息接踵而至。
稀少的花瓣遗憾凋零在地,余下的花盘垂头丧气地低垂着。
摧残它的熊翻了个身,耳朵抖动了两下,转而又去摧残另一朵花了。
果宓没有做梦,大脑却没有休息的感觉,甚至有那个余力去思考一些事情,跟她的眼皮一样,重的很。
潜意识知道自己是时候该清醒过来,却无论如何都睁不开眼睛,身体迫使她待在原地沉睡。
这段时间她很少进食,吃的大多是一些野果,饿到极致甚至薅了草来吃,偶尔抓到一两只猎物也体型小得可怜。
果宓吃两口尝尝味道就给了小熊。
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些,生活在寒冷地区的熊会因为缺少食物想要节省能量消耗而冬眠。
可是现在秋季过了一半,顶多算是深秋,还远远不到果宓认为自己该冬眠的时候。
果宓混乱地想着,清明的思绪只坚持了一会儿又开始混沌起来。
果然,睡觉就是大脑休眠,自以为的清醒也坚持不了多久。
她都要向自己妥协了,想着就这么顺势睡下去,过一两个小时该醒也醒了,一阵慌张的叫声传入耳朵:
“果宓,果宓,醒醒,快醒醒!”
鲑鱼焦急地凑到果宓耳朵边叫她,却只看见她一动不动,紧闭的眼皮下面微微鼓动着,应该是眼珠子在乱转。
她也顾不上其他,直接上爪子用力推果宓!
一番动作过后,果宓终于犹如受惊一般睁开了眼睛,呆呆地望着前方,一两秒后才像是思绪回笼,用力甩着脑袋!
鲑鱼见她醒了,心中一喜,很快又想起该做的事,连忙道:
“果宓,鱼骨出事了!”
果宓脑子才清醒就听到这惊雷一样的消息,连忙拖着刚睡醒沉重的身体跟在鲑鱼后面,急着问:
“怎么了?”
鲑鱼张了张嘴,却猛然想到了什么,眼里有些心虚,目光闪烁,在果宓问第二遍的时候才回答:
“他,他好像太热了,生病了!”
果宓脑子里“轰”的一声,热生病了,那不就是中暑了?!
现在也不是问她“一直不觉得热,为什么只是睡一觉的时间,好端端的就热中暑了”的时候。
她只知道中暑并不像听起来那么稀松平常,处理不当是会送命的!
世上每年死于热射病的人不在少数,中暑而死的猫狗动更是数都数不清,这里可是没有医院的荒郊野外!
果宓脚步加快,跟在鲑鱼身边走了好一段都没看见鱼骨的影子,匆匆问:
“你们待在浆果丛旁边吃果子,为什么走这么远?”
小熊平时一向乖巧,在这种陌生的地方更是懂得自己待在果宓一睁眼就能看到的地方,今天却一反常态。
鲑鱼在前面狂奔,听到果宓的话目光闪了闪。
他们最开始确实是老老实实待在果宓身边的,可是太热了他们总是忍不住大喘气,离得太近怕果宓听到,所以就往远的地方走了几步。
后来实在热的受不了了,空气里总传来那种水源所特有的潮湿带着淡淡的腥气的味道。
虽然前几次他们找到的都是潮湿的泥土,但是这次经不过高温煎熬又去找了。
原本想着就算找到的是湿润的土,用力压两下看看能不能挤出水来,实在不行躺在上面靠水气降降温,就算能吃两口土也行。
结果越走越远,没来得及找到鱼骨突然就倒在地上了!
鲑鱼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小家伙虽然平时性格比起同龄幼熊成熟一些,面对弟弟这么痛苦地模样还是慌了神。
她第一时间能想到的只有果宓,所以用尽全身力气跑了回来。
果宓听着她断断续续说口渴,想找水,目光落在她紧绷的小耳朵上。
直觉她好像少说了很多东西。
终于看到眼前一棵在北地较少见的“巨树”,鲑鱼心中一喜:
“在那里!”
果宓目光看了过去,终于在树下看到熟悉的白毛团子,快步走了过去察看。
鱼骨侧躺在树下,四肢轻微抽搐的,大张着嘴急促剧烈的喘息,口水流了一地,嘴边有一滩泛黄的水,还能看到其中掺杂着浆果的残渣。
这应该是呕吐物。
他张着的嘴中牙龈舌头上都有不同程度的紫斑,果宓目光一凝,这明显就是中暑的症状。
而且已经耽误了比较久的时间了。
鲑鱼急得团团转:
“怎么办,果宓,怎么办啊……”
即使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小熊也意识到和自己血脉相连相依为命的弟弟现在到了性命攸关的时刻。
哪怕面对比自己身体大数十倍的成年熊都能强忍住惧怕站出来保护弟弟的小熊,面对这一刻也终于心理防线崩溃,声音里都带着哭腔和呜咽。
她声音里的哀怆催促着果宓。
果宓看了看周围,这里只有树和草,其他的什么都没有,没有药,没有医疗器械,甚至连简单的急救药品都没有。
只有树,只有草,树……
她终于注意到眼前的这颗巨树,它大而宽的树叶,颜色苍翠,枝叶舒展,这不是寻常耐寒植物有的特征。
北极熊不耐热,能让北极熊中暑的温度其实对于植物来说也算不上温暖。
况且现在都秋天了,它竟然还有绿叶。
果宓目光快速在周围的环境上扫过,只有这一棵树很高,宽阔的树冠遮挡了大部分的阳光,导致周围植物大都低矮。
它独占了所有的阳光,但这还不够。
植物要长得好,肥料,阳光和水,缺一不可。
动物的粪便是很好的肥料,但是到底是什么吸引它们经常来这里呢。
果宓几乎一瞬间就已经笃定,周围一定有水源,还是不小的水源!
她立刻就去看树的根部。
这棵树已经很大了,大到有树根甚至顶破泥土裸露在空气中。
而这些裸露的根系,大多集中的朝一个方向延伸而去,只有零散的几根延伸向其他方向。
水源所在的方向就此不言而喻。
果宓当机立断,上去叼起鱼骨的后颈,费力朝着树根朝向的方向前进。
鱼骨已经是半大的小熊了,再也不是她之前轻易就能背在背上驮着他走的模样。
拖行鱼骨两步,果宓从牙齿根部到牙龈都在痛。
鲑鱼想帮忙,但发现自己反而碍事,只能毫无办法地跟在旁边。
果宓整张嘴都疼,尤其是咬住鱼骨的那几根牙齿,既要小心不能咬伤他,又不能让他脱口而出,只能用巧劲,很为难熊。
她只能望眼欲穿地盯着眼前,期盼早点看到水源。
毕竟那棵树如此庞大,谁也不知道它的根系到底延展出了多少。
【第119章
为什么不说】
短短一百多米却好像已经漫长地过完了整个秋天,潺潺流水声传入耳朵时,果宓心中一松,知道自己的判断没有失误。
鲑鱼怔怔听着耳边哗哗作响的水声,任她怎么想都不会想到原来一直汲汲而求的水源会离得这么近,但凡她和鱼骨多走几步而不是在原地兜圈,很快就能找到水源,也不会发生这么多事。
她扭头去看果宓艰难拖行鱼骨的背影,突然发现自己太过稚嫩和天真,比起果宓来说她差的太多了。
果宓甚至不需要站在原地嗅闻追踪气息就能找到水源的所在地!
想起自己心中的决定,鲑鱼忍不住动摇,眼神晃动了两下,最后落在濒死的鱼骨身上,看见他那么难受,看了看果宓,一阵纠结后目光又重新坚定起来。
果宓费尽力气终于靠近岸边,想把鱼骨一整个拖进水里,但又觉得不是很妥当,怕他直接被呛死,最后选择把小熊下半个身体依靠水岸泡到水中。
她自己下了水,毛茸茸的爪子被水浸透就像吸水的海绵一样饱胀起来,连忙抬起爪子悬在鱼骨大张着的嘴的上方。
淅淅沥沥的水珠子顺着爪子流下来滴进了嘴里。
大大的爪子像一块储满了水的海绵,流出来的水不算小。
果宓等爪子上下流的水开始断断续续立马就又重新把爪子浸泡在了水里,然后抬着另一只爪子凑过去。
鲑鱼在旁边聚精会神的看着她的动作,把每一个细节都记在脑子里,企图学到些什么。
鱼骨都已经丧失基本的思考能力了,水滴到嘴巴里干燥的口舌久旱逢甘霖,只能凭着本能去吞咽。
但他是侧躺着的,果宓爪子上滴落的水能被喝进去的很少,大多数都洒在了地上最后隐没进泥土。
果宓只能去频繁地更换泡在水里的爪子,不断将爪子交替悬在鱼骨嘴巴上空,次数多了两只爪子又酸又累,只觉得很重。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鱼骨看起来好了很多,至少喘息不像之前那么剧烈。
果宓松了口气,庆幸没到物理降温没用的地步,还有机会。
宽大的爪子下面突然伸出了另外一只小爪子,同样湿漉漉的爪子上一条细细的水珠串滴进了鱼骨的嘴里。
转头一看还是鲑鱼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过来,学着她的样子送水给鱼骨。
果宓眸色一沉,心里堆积了很多问题现在总算有空问她,却发现小熊又在躲避她的眼神。
不知道怎么养成的毛病,她和鱼骨每次一做错事或者觉得自己做错事都是这个反应。
倒也不是逃避错误,因为道歉道的很快,而且从来不会选择性承认错误。
感觉就是害怕,害怕她生气,害怕被丢下,要么就是难为情。
鲑鱼垂着脑袋坐在那儿,嘴巴微张发出微小的“呼哧呼哧”的喘气声,腹部起伏的速度很快,就算极力控制自己的眼神,依旧数次直愣愣地看着自己正在滴水的爪子,目光里透露着渴求。
“呵,呵……”
喘息声越来越大,果宓心里暗道不好,连忙道:
“鲑鱼,去水里。”
鲑鱼迟缓地扭头看她,眼神有些涣散,眼珠子钝钝地转。
果宓猜她大概也没多少思考能力了,连忙跑过去一口叼住她的后脖颈,连拖带拽地把她拖进了水里。
刚一进水鲑鱼几乎是整张脸都埋进了水中,舌头卷起微微浑浊的水大口大口吞。
整个水源上方都是她吞咽的声音。
果宓看着她刚开始还在坚持,到最后彻底放弃整个身体都泡进了水里,心里不禁更加疑惑。
等鲑鱼状态终于看起来好些了,她才问:
“为什么不跟我说?”
说什么,彼此心知肚明。
果宓头一次对他们说话语气这么冷,声音里夹杂着怒气。
鲑鱼后知后觉感到害怕,紧紧缩着身子就是习惯性逃避,什么话都不说。
每次见他们这个样子果宓除了生气就是无奈。
不长嘴无论在什么时候带来的观感都不太好,因为这是一种拒绝沟通的表现。
凯撒有的时候也总这样。
不,他也不全是这样,偶尔一些时候也长嘴了,只不过长了还不如不长,吐出来话每一句听了都不想听第二次!
这难道是北极熊的通病吗?!
斯洛克怎么没有?!
果宓把晃晃脑袋,甩掉脑子里那些胡思乱想,专心把思绪放在眼前两只小熊上。
鲑鱼从始至终不吭声,自以为果宓看不见,眼睛滴溜溜地偷偷去看鱼骨。
她很担心他。
果宓低头看看鱼骨,呼吸趋近平缓,只不过仍旧断断续续,心想都忍不住惊叹不愧是野生北极熊的后代,世世代代生活在残酷的严寒世界,就算小时候身体差长大了基因的力量也会慢慢显现出来。
刚刚中暑到那种程度,果宓看一眼脑子里都觉得可能没救了。
拖到水池里已经是抱最后一丝希望了,没想到这么快就能缓过来。
只不过中暑对身体的一些伤害是不可逆的,果宓刚轻快了几分的心又沉了下去。
她现在暂时没心情再责怪鲑鱼。
说实话比起责怪两只小熊,她更想责怪自己。
她原本的年纪加上做熊的时间,都快抵得上一只短命熊的一辈子了。
要是肯花时间多考虑一下,或者多一些精力注意注意两只小熊,他们瞒不了她。
可是她偏偏不知道是怎么了,这段时间身体总是乏累,困顿之余她竟然也不像以前那样花时间思考。
忽略了很多东西。
至于两只小熊,果宓猜测他们隐瞒难挨高温的原因大概是怕被抛下吧。
怕自己嫌他们是累赘,所以一路上强忍着不舒服,尽全力隐藏自己,还要乖乖巧巧跟着她走这么远的路。
说到底他们也是没有成年的幼崽,她也不是他们亲生的熊妈妈,没办法像卡雅那样给他们完全不会被抛弃的安全感。
想到这里果宓最开始的生气突然消散了许多,心里剩下的只有无奈。
牙根又开始隐隐犯痛,她看了一眼鱼骨的后脖颈,毛发中隐隐渗透着一丝鲜红。
果宓又开始叹气,就算是小心了又小心,还是咬破了。
小家伙醒过来估计要疼得没精神好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