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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短短几十年的时间,

    生物科技的影响力如同蛛网一般辐射全世界,

    哪怕身处遥远的北美,也可以决定你桌上的食物来自旗下哪个大棚。

    没有修,就没有现在的生物科技。

    修还不是怪物的时候,就已经像怪物一样可怕了。

    她怎么可能从他的手上逃出生天?就像现在,谢黎甚至不知道,

    眼前的身体还能算傅野的吗?

    傅野是被寄生了,还是成为了未知真菌生命的培养皿?

    她光是想想,

    就头皮发麻,不寒而栗。

    修见她一直站在原地,冷不丁开口问道:

    “怎么,你觉得我不会杀你?”

    谢黎嘴角一抽,不知道他是怎么联想到这一点的。

    她好像一个字都没有说吧?!

    就在这时,她突然发现一个事实。

    一个可怕无比的事实。

    她的左眼有夜视功能,然而夜幕降临以后,她就再也看不清任何事物,四面八方都被森冷浓重的黑暗包围。

    当时,她满脑子都是怎么吸引修的注意力,居然没有察觉到这一异样。

    她后背倏地渗出一层冷汗。

    难道夜幕降临的那一刻,修就已经寄生了傅野?

    她对傅野说的话,全部都进了修的耳朵?

    可能因为气氛过于惊悚和压抑,谢黎感觉不到任何羞耻或愤怒,只觉得后背发凉。

    她居然没有察觉到异样。

    不,她其实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但因为对傅野并不熟悉,再加上养老院的气氛本就十分诡秘,所以把疑问压在了心底。

    她感到毛骨悚然的是,就算今天成功逃出养老院,以后估计也会对周围人失去信任和安全感。

    可能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会疑神疑鬼,觉得周围人被修寄生了。

    谢黎很不想承认,但可能因为一直以来,她都在压抑自己的情感和冲动,逼迫自己处于极端冷静的状态,这一刻居然生出了一丝如释重负之感。

    即使放松的方式是逃命。

    随着时间的流逝,空气逐渐紧绷,到最后几乎停止了流动。

    黑暗中,似乎潜藏着某种未知的恐怖,仿佛沉甸甸的石头,压迫在谢黎的心头。

    没人能抵挡这样阴冷诡异的压迫感。

    这不是胆子大小的问题,而是超出了人类的承受能力。

    就像面对深海,不是每个人都会感到畏惧,但每个人都会在深海可怖的压强下粉身碎骨。

    下一刻,谢黎却抬起头,朝修浅浅一笑。

    这微笑是如此突然,艳丽,光彩照人。

    这是她第一次对他露出真心的微笑。

    修看着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喜怒难辨。

    明明他在力量上有着压倒性的优势,可以轻易将她置于死地,然而不知为什么,这种生死关头,她的笑容居然是轻松、愉快的。

    为什么?

    她在想什么?

    尽管他一直在观察、分析她,但就像研究一个游戏的机制般,从未真正把她视为同等的存在。

    游戏再复杂,再好玩,终究只是一个游戏。

    人不会对游戏生出同理心。

    修承认,谢黎对他有一种古怪的吸引力。

    但这种吸引力,不是因为他欣赏或喜爱她,而是因为菌根计算机的弊端。

    区别在于,有的影响很轻,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有的则让他喜怒不定,心绪起伏。

    当半数以上的人,都对某个人抱有好感时,他也会被那个人吸引。

    就像他被谢黎吸引。

    其实这并不能算作弊端。

    毕竟,即使是设计“菌根网络计算机”的那帮天才,也没有想到,有一个人真的可以愚蠢到这种地步,数年如一日帮助他人,不求任何回报。

    可是这一刻,他的情绪分明没有被别人影响,谢黎对他的吸引力却变强了。

    他盯着谢黎,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一步,似乎并没有意识到,那陡然加强的吸引力,已经对他起了作用。

    昏暗的光线下,他的神色仿若魔怔,视线在她的脸上缓慢移动,似乎想要找到切入口钻进她的脑中,弄清楚她的想法。

    然而,她头脑清醒,意志坚定,不在他的菌根网络之中。

    他看不见她的想法,听不见她的心声。

    那就换个办法,解读她的信息素。

    他能迅速捕捉每一种气味的分子,洞察每一种气味的微小化学差异,追踪每一种气味的源头和成因。

    在这种情况下,他不仅可以嗅出她身上的矿物质成分,还可以嗅出她的荷尔蒙波动和情绪的细微变化。

    印象里,谢黎吃得也不怎么好,忙起来的时候,经常只用一根蛋白条果腹。

    他还记得不久前,那仅有的一次嗅闻中,她的气味十分普通,甚至有些难闻,没有任何吸引力。

    就像大多数人一样。

    幸好,通过信息素解读情绪,只需要摄入极少量的气味分子。

    他不用嗅闻她太久。

    ·

    谢黎环顾四周,一步步往后退去,准备找个机会转身就跑。

    谁知下一刻,修突然伸手,有些粗暴地扣住她的后颈,把她按死在原地。

    谢黎只觉得一股阴寒的气息扑面而来,恐怖的压迫感数据笼罩而下,她整个人顿时如坠冰窟,手脚冰凉,僵在原地无法动弹一下。

    虽然猜到了修的能力极其可怕,恐怕没什么能限制他,但她没想到在他的面前,自己居然连动都不能动一下。

    ……难道她今天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谢黎头皮发麻,非常恐惧。

    然而,她的精神并不紧绷,甚至有些放松。

    对她来说,这个世界就像是一场无休止的暴风雪,她独自在这场风雪中走了太久太久,已经力不能支,死亡不啻于解脱。

    跟一心求死的人不同的是,她并不是失去了求生欲,而是问心无愧,没有遗憾,坦然赴死。

    她愚蠢、软弱,可又坚强勇敢得令人心悸。

    修重重扣着她的脖颈,没有低头凑近她,大量白色菌丝却如同海潮一般滔滔朝她涌去,想要捕捉到更多的气味分子。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按住她嗅闻将近一分钟。

    这远远超过了他预计的时间。

    在谢黎的眼中,这一幕的惊悚程度直逼恐怖片。

    四周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她就像闭上眼睛一般,除了眼前的修,看不到任何事物。

    然而,即使修近在咫尺,一只手按着她的后颈,几乎要与她耳鬓厮-磨,她也只能看到他的下颚与喉结。

    与此同时,她耳边忽然响起窸窸窣窣的摩戛声,似乎有无数条毒蛇从四面八方爬向她,纠缠她,牢牢绞-紧她的小腿。

    针刺般的寒意渗进她的皮肤,钻进她的骨缝。

    谢黎心脏狂跳,仿佛吞了一块又沉又冷的石头,胃部直直往下坠。

    她脖子都快要被他按断了,强烈的阴冷感冻得她喉咙都是麻的。

    不知过去了多久,她瞳孔已扩大到极致,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修的手指终于动了一下。

    他却没有松开她,反而更加用力地捏住她的后颈。

    他似乎又进入了某种亢奋、激动的状态。

    黑暗中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密集,几乎到了令人悚然的地步。

    谢黎猜到那些“毒蛇”可能是菌丝,但这一发现,并没有让她的胃部好受多少。

    菌丝比毒蛇更细,更黏,更加无孔不入。

    有几根菌丝甚至想钻入她的喉咙。

    ……当然,也许不止几根。

    谢黎忍不住干呕了一下。

    随着她做出呕吐的动作,更多的菌丝挤入她的咽喉,疯了似的朝她的胃里钻去。

    很快,谢黎就把晚饭吐得一干二净,嘴角渗出几丝透明的酸液。

    再这样下去,就算修不动手杀死她,她也会被兴奋的菌丝弄死。

    谁知道除了她的肚子,菌丝还想挤进什么地方,万一是她的耳朵或眼眶呢?

    谢黎宁愿一枪把自己毙了,也不愿意成为菌丝的培养皿。

    她得想个办法,让修松开她。

    在此之前,修虽然看上去对她感兴趣极了,无时无刻不在关注她,实际上态度相当漫不经心,甚至可以说随意。

    那是什么时候,他的态度发生了变化呢?

    当时,他也是像这样不能自控,在她的脖颈上留下了可怖的青紫指印。

    他告诉她,他之所以会变成那样,是因为被周围人的情绪影响了。

    那时可以影响他的,只有克洛伊一个人。

    那么现在,他也是被周围人的情绪影响了吗?

    菌丝还在疯狂朝她涌来,谢黎被迫吞下了几根湿黏黏的菌丝,感觉喉咙都快黏在一起了。

    时间不多了。

    谢黎又呕出几根菌丝,抬手一擦嘴边的酸液。

    第201章

    Chapter

    15

    这句话说完,

    所有菌丝瞬间如退潮一般消散了。

    谢黎终于得以顺畅呼吸,马上弯腰剧烈呛咳起来。

    修顿了一下,视线下移,

    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似乎在等她说下去。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谢黎努力咽下咳嗽声,

    强忍住喉间的不适,断断续续地道:

    “……傅野成为养老院的管理者之前,

    只是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他无论是头脑、长相还是家境,

    都比不上你……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被他影响。”

    修盯着她看了半晌,才缓缓问道:“你觉得,

    我被他影响了?”

    “难道不是吗?”

    “我不会被任何人影响。”他回答,

    语气温和而平静,一如既往强势、自信。

    谢黎看了看粘在身上的白色菌丝,

    几乎有些咬牙切齿:“……你之前说过,你会被周围人的情绪影响。”

    “你可以把它当成一种临时的共振干扰现象。”他淡淡地道,“就像信号被干扰一样,

    你会认为,是因为电磁波的意志力不如其他波段,

    或是因为出于对其他波段振幅和频率的嫉妒,

    才会信号中断吗?”

    谢黎嘴角微抽,感觉他的逻辑天-衣无缝,无法反驳。

    谢黎不由打了个寒战,不能再跟修耗下去了。

    继续争辩,

    只是浪费时间,她必须想办法逃跑。

    她抬眼望向前方,还是那么黑,几乎无法用肉眼看清黑暗中是否有路。

    但如果她没猜错的话,是修造成了如此浓重的黑暗。只要离开他,一切都会恢复正常。

    可是,直接逃跑的成功率几乎为零。

    她必须想出一个办法,分散他的注意力。

    谢黎思来想去,忽然发现修之所以会暴露真面目,是因为她亲了他一下。

    她没有深思,修为什么会因为她的吻而变得那么激动。

    没必要去深究一个心理变态在想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修盯着她的眼神逐渐变得古怪晦暗起来,似乎有两种看似相近、又截然不同的冲动在激剧拉扯。

    一个是杀了她。

    另一个是什么……谢黎不想知道。

    不能再拖下去了。

    谢黎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

    修微微侧了一下头,脸上的神色没有任何变化,似乎认为她毫无威胁性。

    下一刻,他的双眼猛地睁大了。

    谢黎吻上了他的唇。

    这一次,她没有再浅尝辄止,舌-尖顶开他冰冷的齿关,闯入他的口腔。

    修已经很久没有人类正常的生理机能了。

    从他与菌根网络融为一体的那一刻,所有的生理活动就彻底停止了,包括呼吸、心跳、泌汗、免疫反应、激素分泌,甚至是情绪反应。

    他一直在感受各种各样的情绪,听见各种各样的声音,时间一长,居然开始对自己的情绪和心声感到陌生。

    此时此刻,他就感到了久违而陌生的震惊、迷惑、激动、兴奋,以及某种从未有过的……躁动。

    不是别人的情绪,也不是别人的感受。

    这是他自己的情绪。

    第一次,修从后脑勺到胸腔,全部泛起了难以形容的酸麻感,喉咙甚至痉挛了一下。

    半晌,他才反应过来,那是因为他想吮-住她闯入的舌-尖。

    酸麻感还在蔓延。

    然而,他并没有骨骼,也没有内脏,只有密密麻麻的菌根。

    那种电流般丝丝缕缕的酥-麻,不知从何而起,迅速流贯全身,让他头皮都一阵发紧。

    这时,谢黎忽然伸手,按住他的后脑勺。

    似乎怕他离开。

    触电般的麻意更加强烈了。

    修的手指不禁轻颤了一下。

    谁知,就在他抬起手,准备扣住她的后脑勺,回吻上去的那一刻,谢黎毫无征兆地松开了他。

    他的手扑空了。

    修眉头轻皱,看向她。

    谢黎朝他笑笑,用手指擦了擦自己的嘴唇。

    他的唾液很少,她唇上大多都是自己的唾液。濡湿,润泽,仿佛鲜润欲滴的果肉。

    然后,她一步步后退,微笑着转身,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

    谢黎表面上十分轻松,实际上全身的肌肉都紧绷到极限,如同一触即发的弓箭。

    她并没有立刻转身就跑,而是试探性地后退两步,见修没有任何动作,马上拔腿就跑!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这一刻,她十分感谢自己的钛合金腿骨,大幅度提高了她的跑路速度,不然她不一定能死里逃生。

    她猜得一点没错,只要离开了修,深不可测的黑暗就消失了。

    周围又有光了。

    谢黎呼出一口气,紧绷的神经倏地松弛下来,双腿发软,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但危机还没有解除。

    她只是暂时逃离了修,人还在养老院里。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养老院里似乎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再加上傅野死了,她是傅野死前唯一见过的人,一旦与养老院的安保人员碰面,轻则被扭送至公司的安保部门,重则直接击毙。

    谢黎抬起头。

    她站在一个金属走廊上,墙上正好有一幅地图,上面标注着A区、B区和C区。

    A区是老人的活动区域,B区是后勤人员的工作区域,C区则是这个花园,上面没有任何文字标注,只有不同颜色的高饱和色块。

    她恰好站在一个鲜红色块上。

    可能因为气氛过于阴冷,看到鲜红色块的一瞬间,她背脊陡然蹿起一股森寒的凉意。

    地图旁边,则是一幅钉在墙上的实验室守则。

    【为保障实验的安全性及保密性,特制定以下规则。】

    【请务必遵守以下规则,任何偏离规则的行为都将受到严厉处决。】

    第一条:严禁询问任何人的岗位信息、工作内容及工作时间。

    第二条:实验室的核心工作为脑细胞培育,此项工作敏感且关键,请严格按照规章制度操作。

    第三条:所有志愿者均为自愿参与本公司实验,请注意监控志愿者的情绪状态,他们的积极性对实验结果至关重要。

    第四条:若志愿者出现焦虑、神经质、意识混乱、感知异常或平衡失调等症状,请立即向主管报告。

    第五条:一旦发现志愿者的脑细胞出现异常,请立即按照安全协议处理。

    第六条:对于表现出过度惊恐的志愿者,需特别注意并采取预防性措施。【注:此类志愿者可能会有攻击性-行为】

    第七条:禁止使用联网的植入体,请确保所有植入体均处于离线状态。

    第八条:请定时监控并调节空气湿度,保持室内环境干燥。

    第九条:所有人员进出实验室时,须严格遵守消毒程序,禁止携带任何植物进入实验室。

    第十条:若出现超过三天的失眠、谵妄或抑郁等症状,应主动向主管报告。

    第十一条:遵守以上规定,将享有包括年假、年终奖金及退休金在内的优厚福利。

    第十二条:公司将采取一切必要手段,以确保规章制度的执行。

    谢黎看完,只觉得心脏猛地一沉。

    这规则太奇怪了,每一条都是看似合理,实际上十分诡异。

    比如第一条和最后一条,又比如写在最前面的警示。

    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第二行最后一个词,不是“处理”,而是……“处决”。

    什么样的实验室,违反规则以后,受到的处罚是处决?

    还有,这里明明是养老院,为什么会出现实验室守则?

    那些“志愿者”会是养老院里的老人吗?

    线索太少了,仅凭一个实验室守则,根本推测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谢黎环顾四周,正要找找有没有类似《实验室守则》的规章制度,就在这时,不远处忽然响起脚步声。

    一道幽蓝色的扫描光朝她袭来。

    是无人机和巡逻人员!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需要背负极大的心理压力。

    就像一场豪赌,赌注是自己的生命。

    巡逻人员近在咫尺,无人机也就在头顶。

    扫描光几乎是与她擦肩而过。

    换作其他人,在如此高压的情况下,恐怕已经被吓到全身麻木了。

    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巡逻人员走到尽头时,下一刻却毫无征兆地回过头,无人机也调转扫描光线,照向谢黎的位置。

    空无一人。

    巡逻人员耸耸肩,继续往前走。

    黑暗中,谢黎屏住呼吸,死死将背脊抵在金属墙上,心跳猛烈而急促,撞得肋骨都有些疼痛,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幸好、幸好她擅长控制情绪。

    不然就算不尖叫出声,也要去找一条干净裤子。

    谢黎深吸一口气,平定了一下过于激烈的心跳,等待肌肉重新恢复张力。

    几十秒钟过去,她站了起来,朝巡逻人员的反方向走去。

    越往前走,视野盲区越少。

    不仅监控摄像头变多,巡逻的无人机也多了起来。

    这种无人机一看就有武器系统和目标识别功能,可以识别出友方并停止攻击,是公司内部常见的武装无人机。

    前面是公司,后面是修。

    公司安保系统一向以严密著称,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找到漏洞。

    她简直无路可退,必死无疑。

    谢黎心脏直直下坠。

    她不会要死在这里了吧?

    好不容易才从修的手上逃脱出来,转眼间又走进一条死路。

    问题是,办法是什么呢?

    冷静,冷静。

    保持冷静,慢慢想。

    谢黎闭上眼睛,竭力保持头脑清醒,尽管手心已全是濡湿的冷汗。

    她相信自己的直觉。

    她觉得自己在哪里看过,就一定看过。

    是在哪里呢?

    有了!

    谢黎倏地睁眼。

    在C区,所有人的身份、职业、工作内容甚至是工作时间,都必须严格保密。

    也就是说,无人机不会有目标识别功能,因为黑客入侵无人机,破解并下载信息,是非常轻松的事情。

    同样地,因为岗位信息、工作内容都必须严格保密,员工也不可能有统一的制服或铭牌。

    就算有,其他人也不可能主动来询问她,今天为什么没有穿统一的制服。

    因为,对方既不知道你的职位,也不知道你的上下班时间,而且询问是违规的。

    也就是说,哪怕她现在大摇大摆地走出视野盲区,也不会有人一拥而上,把她按倒在地。

    想通这一点以后,谢黎几乎有些脱力,整个人头重脚轻,差点一头栽进花丛里。

    她根本不需要逃跑,只需要伪装成工作人员,就可以在养老院内自由活动。

    当然,仅限于养老院内。

    大门那里,肯定有针对外来人员的安保措施。

    她暂时安全了。

    谢黎深吸一口气,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整理了一下衣服,准备走出视野盲区。

    然而很快,她的脚步就顿住了。

    万一只是一个摆设呢?

    就算不是摆设,按照现代各软件的迭代速度,她看到的规则也不是一定是最新的。

    万一更新过后的规则,第一条失效了怎么办?

    谢黎僵立在黑暗中,心脏在胸腔内狂跳不止,震得她耳膜轰轰作响。

    同一时刻,她身后传来由远而近的脚步声。

    有人过来了。

    她必须尽快做出抉择。

    紧张到一定程度,谢黎几乎能听见血液逆流而上撞击耳膜的突突声。

    是跑,还是假扮这里的工作人员?

    出于某种直觉,谢黎往前走了一步,又走了一步。

    不知是否心理作用,她感觉自己就像在沼泽里跋涉一般,每一步都走得极其艰难。

    走出视野盲区以后,她要么活,要么死。

    她走出了视野盲区。

    什么事也没发生,也没有人看向她。

    所有人都行色匆匆,目不斜视。

    就连无人机都没有在她的头上停留。

    相信规则是对的。

    仿佛经历了一次生死抉择,谢黎大脑一片空白,浑身都是淋漓的冷汗,隔了半晌,头脑才重新运转起来。

    既然规则是正确的,那么上面提供的信息也是可信的。

    C区的核心工作是脑细胞培育。

    两个疑问,公司为什么要培育脑细胞,又为什么一定要在养老院里培育?

    养老院可以说是整座屿城最为隐蔽的地方,这里虽然有很多人,但人迹罕至。

    而且,能活到六七十岁的市民,基本上都是中产阶级。他们退休前大多都是高学历人才,头脑聪明,身居要位。

    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些重要的高级员工,逐渐沦为养老院里混吃等死、随意拿捏的老人。

    他们的确是……再好不过的“志愿者”。

    现在,摆在她面前的,有三条路。

    一条是直接离开养老院,另一条是弄清楚离开养老院的路线。

    最后一条,则是查清楚公司培育脑细胞的原因。

    前两条似乎是当下最合理的选择,可惜全部行不通。

    假如不需要身份验证就能离开养老院,那么整个养老院如此严密的安保措施将毫无意义。

    很明显,实验室的第一条规则,是建立在极其严密的大门安保措施之上的。

    如果安保措施错漏百出,员工之间还不允许询问身边人的职位和工作内容,那么任何人都可以进来探查情报。

    所以,第一条路完全行不通。

    安保措施如此严密,安保流程肯定也是重要机密。除非她突然成为数一数二的黑客,否则第二条路也行不通。

    那么只剩下第三条路。

    谢黎心想,既然前两条路都行不通,那来都来了,就看看再走吧。

    她跟随行色匆匆的工作人员,径直往前走去。

    这一次,她的运气很好,前面就是实验室的缓冲区,里面是更衣室和无菌通道。

    走进去,换上防护服,戴上护目镜和口罩,就算跟人面对面交流,也不会有人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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