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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我不知道。我只是来屿城出差的。贵公司的人……死在了我的房间旁边,我真的百口莫辩……听说,你是屿城最好的警察,作风清廉公正,我希望你能帮我伸张正义。”

    谢黎嘴角微抽。

    这小日本真会装。她义眼连着警局的数据库,上面显示伊藤浅子是日裔美国人,在这儿跟她装老外呢。

    谢黎转移话题:“死者身份调查到了吗?”

    “调查到了。”摩尔说,“生物科技技术部门的主管,负责研发超级人工智能。这个项目不是秘密,联邦那边一直在讨论要不要通过《人工智能人格法》。”

    “尸检报告呢?”谢黎问道。

    “发你了。”

    谢黎一看,眉头微皱。

    尸检报告显示,死者身上存在多处致命外伤,分别位于头部、喉部和腹部。

    初步勘察后,基本可以确认,死者是死后才被移动至浴缸内,并通过淋浴设备混淆死亡时间。

    最让人无语的是,凶手临走前打开了扫地机器人,高档公寓的扫地机器人拖洗功能强劲,不到半小时便已清理完血迹,用鲁米诺试剂一看,机器人居然把血迹抹得极其匀称,整个屋子都变成了荧蓝色,根本看不出哪里是第一现场。

    这么看,伊藤浅子的确是最有嫌疑的人。

    她有犯罪动机,也有犯罪时间。

    但伊藤浅子都是奥米集团的高管了,有必要搞得这么难看吗?

    一个技术主管,又不是核心研发人员,死了就死了,很快就会有人顶上去。

    谢黎不信,伊藤浅子不明白这么简单的道理。

    想到这里,她对伊藤浅子点点头,转头对摩尔说道:“我去现场看看。”

    摩尔做了个OK的手势。

    谢黎换上防护服,走进公寓的浴室。

    死者已经被转移,现场被扫地机器人打扫得一尘不染,但再完美的现场也不能掩埋真相。

    很多时候,警察破案靠的并不是凶手遗留的线索,而是死者的社会关系。

    多处致命伤,说明凶手行凶时情绪激动、愤怒。

    光是这一点,就可以从社会关系入手了,查一查死者生前跟谁有利益纠葛,跟谁发生过争吵,又邀请过谁到家里来做客。

    现在满大街都是摄像头,随便一个软件都有摄像、录音的权限,找到凶手只是时间问题。

    谢黎想,这么“简单”的案子,有必要让她来主持正义吗?

    她直觉这事还没完。

    谢黎脱下防护服,扔掉一次性口罩和手套,站在公寓走廊的尽头,等待直觉应验。

    果然,九点半,一条未知消息跳了出来:

    “凶手在这里。”

    附件是定位信息。

    谢黎立刻插上配枪,骑摩托赶了过去。

    一路上,她听见自己的心脏在怦怦狂跳,全身血液都簌簌冲向头脑。

    这是危险的。

    他给她发消息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研究她,折磨她,冒犯她。

    这是不合常理的。

    不管他说什么,她都不该相信。

    她应该停下来。

    现在,她在烂尾楼最边缘的一幢小楼里,四面漆黑,荒无人烟。

    谢黎拔出后腰的配枪,咔嚓上膛,一步步往前。

    就在这时,她脚上一滑,传来一种古怪的黏腻感,如同踩到了某种水栖动物。

    谢黎不由得打了个寒战,打开战术手电往下一看。

    是菌丝。

    黏湿的、柔软的、脆弱的菌丝。

    她每走一步,就有菌丝黏过来。

    很快,她的腿上、脚上都是这种白色丝状物。

    谢黎强忍住不适,抬眼望向四周:“修?”

    几秒钟后,一个声音在前方响起:“我在这里。”

    修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他似乎已经忘记电梯里那场不愉快的谈话,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两手插在裤兜里,姿态从容而优雅。

    他五官清峻,气质温和,看向她的眼神友好极了,完全无法想象不久前才对她作出了一番冷漠刻薄的评判。

    因此,她放弃寒暄,开门见山道:“凶手呢?”

    修却凝视着她,缓缓说道:“你是高兴的。”

    “什么?”谢黎没听懂。

    “谢警官,正义得到伸张,你高兴吗?”他一动不动地盯着她,微微笑着,模仿之前的语气一字一顿地说道,“你是高兴的,谢警官。”

    第194章

    Chapter

    8

    最后一个字落地,

    谢黎浑身不适已达到顶点。

    不是因为修又在冒犯她,而是因为那些菌丝……还在向上蔓延!

    菌丝密密麻麻,蠕行的时候,

    会渗出湿冷的黏液。

    黏液积淀在一起,

    谢黎抬脚往前走时,

    就像在泥泞里行走一般,甚至感到了轻微的阻滞感。

    不是说,

    只有他情绪激动的时候,

    才会分泌这些菌丝吗?

    为什么从她踏入这里开始,

    菌丝的生长就没有停过!

    谢黎深吸一口气,努力忽视脚上的菌丝:“凶手呢?”

    修却不肯放过她,

    眼睛如同一对高精度的摄像头,

    牢牢锁定在她身上:“回答我的问题,谢警官。”

    谢黎沉默片刻:“是,

    我是高兴的,但那又怎样?直到十九世纪,人们都会因罪犯被当众绞死而振奋欢呼。希望罪犯被处以极刑是人之常情,

    没什么好羞耻的。”

    修笑了笑:“我好像没说,这是一件值得羞耻的事情吧。”

    ……很好,

    她又掉进他的陷阱了。

    谢黎算是发现了,

    修每次开口都会掌握对话的主导权。

    每一次都是如此,没有例外。

    下一次,她绝对不会如此轻易地回答他的问题。

    “所以,凶手呢?”谢黎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

    “她在这里,”他微微侧了一下头,

    望向烂尾楼的顶层,“但带你见她之前,

    谢警官,我想请你回答几个问题。”

    又来了。

    谢黎不知道修对她的兴趣是从哪里来的,每次见她都会问一大堆问题,跟来做调查问卷似的。

    她到底有什么特别的?

    谢黎谨慎地问道:“凶手还在活着吗?”

    “活着。”

    “行,”她只能妥协,“你问吧。”

    修看着她,却问了一个出乎她意料的问题:“你觉得公司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谢黎皱皱眉:“我不接触公司。”

    “你接触的。”修温和地说,“屿城警局的赞助商是生物科技公司,你们的武器、装备、汽车,都是由生物科技统一发放。某种程度上,你们跟公司的安保人员没什么区别。你的上司艾丽斯·摩尔,更是同时跟好几家公司都有勾结,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这一点。”

    谢黎没作声。

    她确实不知道。

    修见状,眉头一点一点皱起,神色逐渐变得错愕:“你居然真的不知道。”

    谢黎觉得他这句话的羞辱意味比之前更重,难得有些恼怒:“我不爱八卦,有什么问题吗?”

    “请原谅,哈哈哈……”修忍俊不禁,摇头笑了起来,随即笑声越来越大,几乎是纵声大笑。

    他似乎真的心情极好,眼里带着笑意,声音听上去也愉悦极了:“警官,你不知道,我在研究所那几年,总能听见夸赞你的声音。很多。从很远的地方传到我这儿来。我一直很好奇你是一个怎样的人。在我的想象里,你要么是一个能说会道的骗子,要么是一个无坚不摧的战士。”

    “见到你本人后……”他说这句话时,仍然带着微许笑意,“老实说,我很失望。”

    谢黎心想你谁啊,我管你失不失望。

    她也来了点儿火气:“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做?穿一身黑衣服戴个面罩,半夜在街上巡逻,谁跟公司有勾结,就一枪毙了他?”

    “不,谢警官,”他笑意未尽地说,“你完全误解了我的意思。我说的两种人,都有自保的能力,而你没有,一点都没有。你甚至不知道上司效忠于谁。你就像一条误入大海的小鱼,以为只要把周围想象成鱼缸,就不会被吃掉。”

    “但在我看来,”他似乎觉得她是一个挺有意思的笑话,又笑了起来,“你已经离死不远了。你想听听,周围人是怎么看你的吗?”

    “你想说就说吧。”谢黎说。

    修看了她片刻,却摇了摇头,改变了主意:“算了,你不会想听的。太肮脏了。”

    不管怎么说,他总算问完了,她终于可以去见凶手了:“所以,能带我去见凶手了吗?”

    刚才的对话,似乎极大地取悦了修,他终于不再卖关子,转过身,彬彬有礼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跟我来。”

    谢黎跟了上去。

    一路上,修不再谈论之前的对话,也没有继续问她问题,而是简单介绍了一下凶手的情况。

    他思维清晰,谈吐自然,声音低沉而平淡,娓娓将前因后果道来,几乎让她听入了神。

    但只要仔细听就会发现,他完全按照逻辑顺序叙述整件事情,不带一丝一毫的个人情感,态度冷漠至极,令人毛骨悚然。

    仿佛这个故事的主人公不是人类,而是一只鸟,一头鹿,畜牧场上随时会死去的牛他看待人类,如同在看另一个物种。

    这让谢黎不寒而栗。

    谢黎大概还原出了事情的起因经过。

    凶手名叫克洛伊·梅森,今年三十五岁,屿城本地人,有一个可爱的女儿。

    三十五岁一过,她的人生瞬间天翻地覆,先是发现自己在公司的“优化名单”上,接着女儿查出基因病,需要终身服用罕见药,一旦停药,便会出现抑郁、人格分裂、丛集性头痛等症状。

    克洛伊意识到,自己必须保住工作,不然会像十二点后的辛德瑞拉那样失去一切。

    然而就在这时,变故发生了,她发现上司窃取了超级人工智能的核心机密,准备把它卖给奥米集团的高层伊藤浅子。

    她可以跟上司的竞争对手告密,但是告密之后呢?

    对方拿到这一消息后,很可能会把她顺手“处理”了。

    公司就像是深不可测的海洋,一条鲨鱼受伤了,血腥味会引来周围数十条鲨鱼抢夺、分食。

    克洛伊作为一条年轻的鲨鱼,几乎没有可能在这场激烈的斗争中活下来。

    上司却让她滚,并扬言要弄死她的女儿。

    两人发生了一场恶斗。

    等克洛伊回过神来时,上司已经失血而亡。

    她入狱以后,不出三个月,女儿就会被迫停药,被基因病折磨一辈子。

    克洛伊的女儿还有救吗?

    有的。

    而伊藤浅子,也不会代替克洛伊坐牢。

    她是奥米集团的高管,如果她在屿城被羁押,奥米集团那边会立即派人过来保释她。

    “这是一个两全其美的结局,”修带着她走到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前,饶有兴趣地说道,“克洛伊保住了工作,伊藤浅子也并非无辜。问题是,负责审判她的并不是我,而是你,谢警官。”

    “你愿意放克洛伊一条生路吗?”他问。

    就像回到了那天晚上。

    谢黎破获一起案件时,意外发现父母在黑诊所的客户名单上,他们居然会定期从黑诊所购买二手义体。

    当时,她只觉得难以置信,浑身发冷。

    她每次去黑诊所,都会感到由衷的恶心,为了防止尸体腐烂,里面冷气开得很大,仿佛冰窖一般阴森寒冷,血腥味浓重刺鼻,到处都是乌压压的绿头苍蝇。

    她必须把他们逮捕归案,不然无法说服自己继续当警察。

    然而,时间一天天过去,失去了父母的庇佑,她一点一点看清了这座城市的全貌。

    这是一座罪恶之城。在这里,每个人都有可能犯下重罪。

    借-贷的全息广告五花八门,流光溢彩,比霓虹灯还要惹眼,只需扫一扫就能借到一笔巨款。

    没有门槛,没有审核,一秒钟到账,缺点是利率高达50%,还有膀大腰圆的拳手负责催收。

    很多人只是想借点儿钱快活一下,最后却要么被摘掉了腰子,要么昧着良心干起了来钱快的行当。

    克洛伊并不是这座城市里唯一一个走投无路的人。

    似乎察觉到她已下定决心,修微微俯身,动作优雅地为她推开铁门。

    谢黎左眼闪过一道银光,看了修一眼,走了进去。

    这里应该是附近流浪汉的聚集地,有床、桌子和旧衣服,窗户上甚至有挡风遮雨的塑料布。

    谢黎站住脚,望向她:“克洛伊·梅森?”

    克洛伊是一个典型的公司女性,白种人,长相普通,穿着浅蓝色的西装。她似乎受了轻伤,手臂无力地垂在一边:

    “你是警察?见鬼,警察的效率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快……”

    她竭力坐起身,摆出谈判的架势:

    “听着,如果你放我一马,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一个天大的秘密。你上司知道这个秘密以后,绝对会给你升职加薪。从此以后,你每天都可以坐办公室,不必再出来跑外勤,怎么样,成交吗?

    谢黎摇了摇头:“我知道你的秘密是什么,你上司窃取了超级AI的核心机密,对么。”

    克洛伊似乎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突然伸手拿起枪上膛举起瞄准谢黎。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谢黎闪电般出手握住枪管,同时另一只手扣住她的手腕,两秒钟内完成了缴械。

    “急什么,我话还没说完。”谢黎皱眉说。

    克洛伊闭上眼:“一旦我被警方抓住,必死无疑……你说我急什么……”

    “谁说的?”谢黎不太理解这些公司员工的脑回路,“你可以在听证会上要求跟公司安全部门的负责人对话,告诉他们,你成功制止了一起危害公司财产安全的内部泄露。”

    谢黎顿了顿:“根据2057年5月生效的生物科技反间-谍条例第126条,你有权向公司申请相应的奖励和表彰。”

    克洛伊愣住了。

    她完全没听过这个条令。

    “有、有用吗?”

    “奥米集团一直想要赶超生物科技。”克洛伊说。

    “那就对了,如果他们想要奥米集团跟这件事撇清关系,就不会让我来查这个案子了。”谢黎回答。

    谢黎在浴室勘察时,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为什么是她来查这个案子?

    真的是伊藤浅子听说她是屿城最好的警察,才让她过去的吗?

    显然不是。

    除了她,换谁来调查这个案子,都会蜕一层皮。

    公司员工一向视法律为无物,公司也鼓励他们凌驾于法律之上。

    一旦事情败露,他们要么被同事灭口,要么被公司灭口。

    所以,谢黎并不惊讶克洛伊不知道这个条令。

    烂尾楼下,红蓝警灯交替闪烁,警笛声由远及近。

    克洛伊被拷上腕拷,坐进警车。

    如果她按照谢黎说的做,不出意外,她将在4时后的听证会上被无罪释放。

    临走前,她热泪盈眶,看了谢黎一眼又一眼,不停说谢谢。

    谢黎已经习惯了这种激烈的感激,对她挥挥手,找同事要了一杯热咖啡,坐在脚手架上,喝了一口,感觉神经彻底松弛了下来。

    对了,修呢?

    她能感觉到,修是故意带她去见克洛伊的。

    为什么?

    他以为,她会在克洛伊的身上看到自己父母的影子,然后精神崩溃?

    那她的精神也太脆弱了吧。

    谢黎喝完热咖啡,站了起来。

    “小谢?”摩尔叫她,“我们要走了。你要一起吗?”

    谢黎抬眼望去,试图找到修的身影,却只能看到一片漆黑。

    “小谢?”摩尔又叫了她一声。

    谢黎:“不用!我还有点儿事,你们先走吧。”

    她琢磨着,如果这是一场博弈的话,修费尽心思地设局,她毫不费力地破局,那应该是……她赢了吧?

    那修一定还在某个地方等她。

    想到这里,她按照记忆,原路返回。

    然而,直到她走到烂尾楼的顶层,也没有找到修的身影。

    谢黎耸耸肩,正要掉头往回走,就在这时,黑暗中突然伸出一只手,重重扣住她的手腕,近乎粗暴地把她拽了过去。

    谢黎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正好对上修的眼睛。

    昏暗的光线下,他的眼睛褪去了所有浮于表面的温和,变得异常冷漠,不带任何感情。

    她努力挣扎想要摆脱四面八方的菌丝,然而那些白色丝状物似乎具有某种可怕的粘性,挣扎的幅度越大粘得越紧。

    修没有说话,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大拇指移到她的喉咙上。

    他很少不笑,仿佛生下来就会彬彬有礼、温文尔雅的微笑,这时却眉眼森然,散发出几分戾气,似乎动了杀意。

    “菌根网络-生物计算机”是生物科技研究数十年的项目,目的是为了让藤原一家实现长生不死。

    这项技术,早在几十年前就已正式投入使用。

    这些年来,他与菌根网络的融合逐渐紧密,开始可以利用菌丝寄生、控制周围人。

    但不知是否江涟降临的缘故,屿城的磁场发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从近几年起,他开始可以听见周围人的心声,感受到周围人的情绪。

    这其实也符合菌根网络的特性。

    它本身就是一个获取信息的网络。

    时间一久,他发现,这座城市的人都很喜欢一个叫谢黎的人。

    这个女人愚蠢、善良又软弱,是这座城市为数不多的好警察,好到可以数年如一日去孤儿院帮忙;屿城政府下令驱逐流浪汉时,也是她逐一安置那些无家可归者。

    没人知道,她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的正义感。

    就像富贵贫穷天注定一样,她似乎注定就是一个善良的人。

    那段时间,他睁开眼睛,就能听见“谢黎”两个字。

    所有人都喜欢她。

    但并不是所有的喜欢,都是纯粹、干净的。

    大部分都是肮脏、污秽的喜欢。

    每天早上,她穿着那件旧夹克,经过贫民区藏污纳垢的街道时,四面八方的视线会像苍蝇一样死死叮在她的身上,贪婪而狂热地吸-吮她的背影。

    她全部视若无睹。

    修却将那些目光看得一清二楚。

    如果是其他人,可能会因此对谢黎生出好感,但他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对女性和男性都不感兴趣,唯一能引起他情绪波动的只有利益。

    想要成为统治者,就必须学会利用人性的弱点,让人们为了各自的利益,而甘愿为他工作。

    操纵布局,坐收渔利,是他的强项。

    他头脑冷静清醒,从不失控,一路搏杀到公司高层。

    老年藤原发现了他的才华,任命他为公司的核心高管,几乎把半个公司都交给了他。

    那段时间,也是生物科技发展最为迅速的时期之一,连欧洲和南美洲都笼罩在生物科技的阴云之下。

    然而一次意外,他发现,老年藤原提拔他的原因,是想让他成为藤原修的“养料”。

    藤原家族一直在秘密开发“菌根网络生物计算机”,利用菌根网络,可以跟血亲共享知识、思想甚至是记忆,也可以寄生周围人,操控他们的一举一动。

    菌根可以无限扩张范围,菌丝也可以无限向外延伸。

    到那时,统治全世界,只是时间问题。

    修得知这一点以后,毫不犹豫地夺取了菌根网络,反手寄生了藤原修。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慢慢与菌根网络融为一体。

    菌根无时无刻不在生长,无时无刻不在扩张,阴暗,潮湿,深入土壤。

    他每天都能从菌根网络中听见数不清的声音,感受到各种各样的情绪,逐渐学会与它们共处。

    屿城是一座包容性极强的移民城市,不同地区的人都会来这里寻找机遇。

    偶尔也会有谢黎这样的人,试图在屿城伸张正义,但很快就会变得穷困潦倒,成为流浪汉的一员。

    他冷眼旁观,人们越来“喜欢”谢黎。

    有人喜欢谢黎,是因为可以从她身上捞到好处;有人喜欢谢黎,则是因为她长得漂亮;还有人喜欢谢黎,是因为她曾慷慨赠予一块新鲜的面包。

    也有人跟踪谢黎半年,对她那只高级义眼垂涎欲滴,做梦都想把它从谢黎眼眶里抠出来,拿到黑市上卖钱。

    当然,针对谢黎的“喜欢”,远远不止这些,也有那种扭曲、滑腻的爱慕。

    不止一个人,阴暗地臆想过她身上的气味。

    随着时间的流逝,修知道了谢黎的长相、性格、衣着,甚至是她晨跑过后的汗味,她单手攥住衣领的力道,她发怒时拔枪的速度,却还没有跟她说过一句话。

    有一天,他突然很想见见谢黎本人。

    他想知道,谢黎知道周围人是怎么看她的吗?

    她以真心待人,反而收获了由人性组成的最可怕和最肮脏的欲望。

    可能因为她拒绝加入公司,他听不见她的想法,但并不是没有解决办法,只需要寄生她就行了。

    但这样就没意思了。

    于是,他抛出食饵,像猎人一样耐心等她找到郊外的研究所,再一步步接近她。

    这是一次非常成功的狩猎。

    她跟他想象的一样愚蠢又软弱,唯一的优点是自我控制力很强,但用错了地方。

    她的痛处是父母,始终觉得当年的事情还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可惜没有,她想要秉公执法,就得那么做。

    他几乎是漫不经心地,等她做出抉择。

    谢黎却给出了一张近乎完美的答卷。

    她并不像表现的那样不谙世事,也没有受到过去的影响,冷静地权衡利弊,手把手教克洛伊如何全身而退。

    她赢了,赢得很精彩。

    修并不是输不起的人,谢黎赢下这一次,不会代表她以后都会赢。

    他正要转身离开,就在这时,克洛伊劫后余生,对谢黎爆发出强烈的感激之情,如同一枚重型炸弹在他的面前炸开。

    那一刻,炙热得可怕的感情钻进他的身体里,烫得他胸口剧烈收缩了一下。

    修有一个弱点。

    那就是当周围人的情绪过于强烈时,可能会影响到他。

    这取决于他的情绪是否有波动。

    刚好那一刻,他的确感到了被玩弄的愤怒。

    既然她什么都知道,深谙公司员工的生存之道,也知道公司和公司之间的暗流涌动,那为什么还要装出一副愚蠢软弱的模样?

    克洛伊的情绪在他的脑中发生了一场激烈的连环爆炸。

    他盯着谢黎,感到胸口在痉挛似的震颤,怒火在心中冰冷燃烧,手上力道逐渐加重,看她吃痛地皱起眉头。

    也许是克洛伊的情绪太过激烈,又也许是愤怒燃烧的时间太久,他内心的冲动渐渐变得古怪起来。

    谢黎不知道修在发什么疯,他冷漠看了她片刻,突然用大拇指摸了一下她的喉咙。

    他的手指带着森冷的黏性,仿佛沾血的刀锋。

    谢黎汗毛顿时竖了起来,感觉自己被他割喉了。

    “你出汗了。”他缓缓道。

    被他掐了半天脖子,不出汗才有鬼了!

    谢黎忍不住怒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不知道。”他说,声音很冷静,神色也逐渐恢复正常,不再像最初一样冰冷可怕。

    什么鬼?

    他最开始想杀她的时候,手上也没分泌菌丝啊,为什么他杀意平息之后,反而开始分泌这鬼东西了?

    修没有说话。

    菌根网络远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强大,仅仅是触碰汗液,就可以分析出她的身体状况,甚至分析出有什么曾在她的皮肤表面停留过。

    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到饥饿了。

    触碰她汗液时,居然感到了一丝难以形容的渴意。

    修不由得喉结一动,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

    四周安静得落针可闻,他吞咽唾液的声音,清晰无比地钻入谢黎的耳朵里。

    谢黎不敢置信地看向他。

    修却没有看她。

    他看着她的脖颈,微微垂下眼睫,遮住眼底不合常理的渴欲。

    不,不是“似乎”。

    他的视线从她脸上扫过时,谢黎明显感到了毛扎扎的触感,就像天花板的蛛网不小心掉在了脖子上一般。

    这人到底怎么了?就在这时,修不知想到了什么,喉结滚动,又做了一个明显的吞咽动作。

    他往前一俯身,凑近她的耳边,冷不丁出声问道:“请问,我可以闻你吗?”

    谢黎:“???”什么玩意儿?

    当然不可以!

    她刚要严词拒绝,就发现这人并不是在征询她的意见。

    只见他的头微垂下,把鼻子伸到她的颈间。

    直到这时,他还维持着表面的礼数,挺拔的鼻尖没有直接触及她的皮肤,而是隔着一张纸的距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谢黎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听见他的声音,低沉、平淡而又漫不经心:

    “……不过如此。”

    第195章

    Chapter

    9

    话音落下,

    修松开了谢黎。

    谢黎立刻扭头望向他,但晚了一步,修已彻底恢复平静,

    面上看不出任何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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