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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直到陈侧柏又叫了她一声,她才回过神来,下定决心般拿起平板,对准自己。

    陈侧柏用的也是平板。

    他似乎刚从实验室出来,正在换衣服,随手将平板搁在了最近的桌上。

    镜头自下而上,以一种死亡角度照向他。

    他的下颚却在这样的角度下显得更加利落分明,理袖口的手指也因此显得格外修长。

    理完袖口,他拿起机械表,扣在手腕上,结合微微凸起的腕骨关节、手背上淡青色的静脉血管,有一种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凌厉美感。

    陈侧柏侧着身体,没有看她,平静而耐心地问道:

    “秋瑜,找我有事吗?”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静、沉稳,与之产生强烈对比的是,窥视者危险而黏稠的目光。

    “他”似乎认为她接陈侧柏的视频是一种挑衅,投向她的视线变得更加激烈而疯狂,牢牢地钉在她的身上。

    秋瑜怕陈侧柏挂断视频,不敢再磨蹭下去,心一横,硬着头皮问道:

    “……老公,你可以来接我下班吗?”

    第46章

    Chapter

    9

    秋瑜从来没有这么感激过陈侧柏的高智商。

    他只静默了一秒钟,

    就领会了她的意思,点头说道:“好。”

    秋瑜松了一口气。

    她真的很怕陈侧柏在镜头前问她,为什么突然叫他老公。

    这样不就在窥视者面前露馅了么。

    她故意发嗲叫他老公,

    就是为了让窥视者知道,

    陈侧柏是她的丈夫,

    以他的能力,随时能查出“他”的身份。

    秋瑜提醒他:“还有半个小时,

    我就下班了。到时候,

    我在办公室……嗯,

    我在负一楼等你。”

    陈侧柏的声音还是那么冷静、沉稳:“没事,我去办公室接你吧。”

    秋瑜一下子安全感拉满,

    呼出一口气,

    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甜美笑容:“那你忙吧,我不打扰你啦。”

    陈侧柏垂眼瞥她一眼:“我不是很忙。你需要的话,

    可以把视频挂着。”

    他也太懂了。

    要是平时,秋瑜指定对陈侧柏送上一连串“谢谢”,但为了维持发嗲的人设,

    只好捏着鼻子撒娇说:“那你不要挂断,我想一直看着你。”

    其实这些话算不上多么娇嗲,

    可秋瑜只要一想到,

    是陈侧柏在听她撒娇,就忍不住一阵羞耻。

    可能因为撒娇这种话,对会回应的人说才有意思。

    陈侧柏的气质太清冷孤峻了,如同山巅上一抹鲜烈的残雪。

    她对着他撒娇,就像站在山巅呼喊一样,

    不管说什么,都只能听见自己的回音。

    怎么能不感到羞耻。

    秋瑜把平板搁在一起,

    喝了一大口咖啡,总算把滚烫的耻意稍稍压下去一些。

    让她失望的是,窥视者的目光并没有因陈侧柏而消失,自始至终都直勾勾地盯着她。

    好在她一抬头,就能看到陈侧柏的侧影。

    他换上了正装,领带袖扣齐全,一只手横在镜头前,腕骨崚嶒,黑色鳄鱼皮表带,骨节分明的手指不时敲两下虚拟键盘,赏心悦目的同时,令人异常安心。

    秋瑜莫名不再紧张,也全身心投入了工作。

    有一些工作,需要她用芯片。她知道偶尔用一下芯片,不会出什么问题,却还是没话找话地问了一句:“……我用芯片发一下文件,应该没事吧?”

    陈侧柏却没有像她想象的那样回答“没事”。

    他停下打字的动作,转头瞥向她。

    他的目光在镜头之外。她只能看到他下半张脸以及一点眼镜框架。

    结合窥视者犹如实质的目光,秋瑜恍惚一下,有那么一瞬间,竟觉得是陈侧柏在窥视她。

    这种荒谬至极的联想,令她头皮一炸。与此同时,陈侧柏淡淡开口:

    “你这周启动过四次芯片。分别是周一早晨8:35,周三下午6:40,周四上午11:25,周五中午12:31。能不能用芯片,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秋瑜噎住,悻悻地说:“星期一是因为睡蒙了,下意识用芯片看消息……另外三次,我只是想在吃饭的时候看两眼电视剧罢了。”

    说着说着,她忍不住暴露出娇纵的本性,有点恼羞成怒:“我就是想跟你说两句话,不用这么拆我的台吧!”

    陈侧柏轻笑一声:“但我想听你这么说话。”

    秋瑜一愣,居然听懂了他这句没头没尾的话。

    因为窥视者的存在,她表现得有些紧绷,说话也不如平时自然,直到他刚才三言两语逗她发飙,才令她彻底放松下来。

    秋瑜看了平板一眼。

    陈侧柏已经转回头,只留给她一个侧影。

    她看过去时,他刚好拿起白瓷杯,喝了一口咖啡,喉结滑动了一下。

    可能因为,她盯着陈侧柏的喉结多看了几秒,窥视者的目光一霎变得粗暴而凶狠,如钩似箭,像是要毫不留情地刺入她的皮肤。

    秋瑜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心想,幸好陈侧柏愿意跟她视频,不然她一个人待在办公室,估计得吓死。

    半小时转瞬即逝,很快到了下班时间。

    秋瑜如坐针毡,又喝了两口咖啡,已经冷掉了,一股酸涩味,刺得她喉咙发紧。

    她倒不是因为窥视者这样紧张,而是因为这是陈侧柏第一次来她公司接她。

    她入职以来,只有裴析来接过她下班。

    有同事因此传过一些很难听的话,要么说陈侧柏这样智商奇高的人,果然看不上她这种脑袋空空的大小姐;要么说陈侧柏智商再高又有什么用,哪怕成为了生物科技首屈一指的研究员,资本家的女儿还是看不上他。

    两种说法,秋瑜都很不喜欢。

    即使她间接或直接地澄清过好几回,还是有人在私底下嘀嘀咕咕。

    不知出于什么动机,秋瑜想让这些人知道,她和陈侧柏并不是互相看不上。

    ……只是不合适而已。

    秋瑜紧张地喝完了咖啡。

    她知道陈侧柏一定会卡点来,这是他的习惯,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习惯分秒不差。

    谁知,她刚站起身,就对上了陈侧柏镜片后的眼睛。

    他居然早到了两分钟。

    秋瑜不由怔住。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不守时的陈侧柏。

    可能是她的心理作用,他看向她的目光幽深难辨,似乎带了一丝与他清冷气质格格不入的急切情绪。

    像是非常着急见到她。

    秋瑜心脏一紧,呼吸轻颤了两下。

    她不免自作多情地想,他这么快赶到她的身边,是不是因为知道她有危险。

    秋瑜的动作比想法快一步。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大步走过去,紧紧地抱住了陈侧柏的腰。

    她几乎没有在外面这样抱过他,抱上去的一瞬间,才发现,原来他比她高那么多。

    他们之间只剩咫尺,她却堪堪才到他的肩膀。

    腰上一紧,陈侧柏伸手揽住她。

    秋瑜下意识抬头看他,却只看到他在灯光下泛着白光的镜片。

    像是察觉到她的视线,陈侧柏抬手摸了一下她的头发:“秋瑜,别怕。”

    他果然了解她的紧张和恐惧。

    秋瑜不禁把头深深埋进他的怀里,闷声闷气地说:“……你听懂我想说什么了。”

    陈侧柏顿了顿,用喉音“嗯”了一声,声音听上去无比平静:

    “不难理解。”

    他的声线低沉,身上气息冷冽清寒,夹杂着一丝苦涩而干爽的消毒水味,刚好冲淡了窥视者偏执而癫狂的目光。

    秋瑜闭上眼,用力蹭了蹭他的胸口,却还是能感到那种怪异可怖的窥视感。

    似乎就在面前盯着她。

    秋瑜一悚,倏地抓紧了陈侧柏的衣摆。

    陈侧柏低下头,用两根手指捏住她的下颔,向上一抬,与她对视。

    说来也古怪,他们视线相触的一霎,被近距离窥视的感觉就消失了。

    陈侧柏松开她的下巴,轻拍了拍她的头顶:“冷静了吗?下楼,我们回家吧。”

    秋瑜点头。

    等电梯时,秋瑜看到几个经常起哄的同事朝这边走来。

    虚荣心和报复欲开始作祟,她偷偷觑了一眼旁边的陈侧柏。

    他神情平静,穿着跟以往没什么区别,一件垂至膝盖的深色调大衣,里面是白衣黑裤,从领带、袖扣到腕表,无一不显示出清冷禁欲之感。

    人怎么可能不对这种气质的人,生出亵-渎-欲与独占欲。

    等那几个同事走近,她没忍住踮起脚,一把勾住陈侧柏的脖子,亲了一下他冰凉的唇。

    果然,那几个人停下脚步,阴阳怪气地“哦”了一声。

    他们没有看到陈侧柏的正脸,只看到他高大而挺拔的身材。

    此刻,站在秋瑜身边的男人,无论是气质还是衣着,都显得清贵而典雅。

    怎么看都不像,刻板印象里的“陈侧柏”。

    有人笑了一声:“你终于把姓陈的踹了?”

    马上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接嘴道:

    “这不是迟早的事情吗?一个是智商两百多的科学家,另一个是每周工作不足84个小时也能升职的大小姐,怎么看也凑不到一块儿呀。”

    秋瑜忍笑,朝陈侧柏眨了眨眼睫毛,刚要给这些人介绍陈侧柏,然后欣赏他们脚趾扣地的表情。

    陈侧柏却侧过头,冷冷地说道:

    “说够了么。”

    周围顷刻间变得落针可闻。

    不是因为认出了陈侧柏,而是因为他身上那种森寒可怖的气场,似乎随时会从深色大衣里拔出一把上膛的枪。

    刚好这时,电梯到了。

    陈侧柏一手揽着秋瑜,走进银白色的电梯轿厢,语气仍然冰冷瘆人:“智商不到60的人都知道不能当面诋毁别人。再对我的妻子出言不逊,我会考虑停止向贵司提供神经阻断药。”

    话音一落,所有人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知道陈侧柏的身份,只是让他们有些尴尬而已。

    神经阻断药断供,却关乎所有高级员工的生死。

    出于尊严,他们不愿向陈侧柏道歉,只支支吾吾地对秋瑜说“对不起”。

    秋瑜没有搭理他们。

    眼看电梯门就要关闭,其中一个人突然颤声说道:“……你没有权利给神经阻断药断供,你在吓唬我们。”

    陈侧柏瞥那人一眼,冷漠地笑了一声:

    “我是不是吓唬你们,明天就知道了。”

    与此同时,电梯门关闭。

    秋瑜仰起头,朝陈侧柏甜美一笑:“你刚才那个语气……”

    她有点想说,戳我性-癖了,但感觉他肯定听不懂,只好自己嘻嘻笑了两声,笑靥颇为狡黠,不见丝毫阴霾。

    陈侧柏的神色却没有舒展开来。

    他掐住她的下颔,轻捏了一下她的酒窝,镜片后的眼神冰冷:“他们经常这么说你?”

    她从来都是人们视线的中心,在喜爱、追捧和欢声笑语中长大,却因他而饱受诋毁。

    “也没有经常,”秋瑜耸耸肩,“我都习惯了。你放心,我不会把这种事放在心上。今天就是想让他们看看,我们并没有感情不和。”

    说这话时,她完全忘了之前自己正打算提出离婚。“没有经常”和“我都习惯了”,是两句前后矛盾的话。

    陈侧柏用大拇指缓缓摩-挲她的唇角:“没有感情不和?”

    秋瑜忽然露出郑重的表情:“我今天本来打算向你提出离婚……”

    陈侧柏不语,手指却倏地收紧,几乎在她的腮颊上留下青紫指印。

    秋瑜吃痛地“啊”了一声,蹙起眉毛:“是打算,是打算!我现在打消这个念头了!”

    她有点恼怒:“你能不能听完啊。但你来接我,又帮我反击那些闲言碎语……我又不想那么仓促地结束我们的关系了。”

    陈侧柏放下手,闭了闭眼,头偏到一边,没有说话,也没有看她。

    他的呼吸频率没有改变,脖颈却暴出一根狰狞粗壮的青筋。

    秋瑜安抚似的摸摸他的脖颈,却被他一把攥住手腕。

    她不觉用上那副娇嗲的语气,似是这样就能让他放松下来:“你不要生我的气,我只是不想要合作式婚姻了。”

    秋瑜抬起一双明媚清亮的眼睛,望向陈侧柏:“陈侧柏,我想跟你谈恋爱,可以吗?”

    这句话说完,陈侧柏仍然没有看她。

    窥视感再度袭来。

    比之前更加强烈,更加炙热,更加癫狂。

    既像是沸腾的沼泽,又像是蛇类湿滑的口腔。

    贪婪而扭曲。

    似乎不吞下她,绝不罢休。

    秋瑜却不再紧张,也不再起鸡皮疙瘩。

    她近乎轻松愉悦地想,还好她把这句话说出去了,以后可以大大方方求助陈侧柏了。

    有陈侧柏在,她一定能很快揪出窥视者。

    第47章

    Chapter

    10

    然而,

    直到电梯降至负一楼,陈侧柏都没有回答她。

    秋瑜不是很紧张。

    如果说陈侧柏的天赋,是远超于常人的智力;那她的天赋就是讨人喜欢。

    她能敏锐地感知到,

    别人对她的态度是喜欢还是厌恶,

    一句话说出去能否得到正向反馈。

    凭借这个天赋,

    她几乎没怎么被拒绝过。

    她很少跟陈侧柏坦露心事,就是因为感知不到他的态度。

    他在她的面前,

    态度一直显得模棱两可。

    似乎不管她说什么,

    他都无可无不可。

    但是今天,

    他居然打破了机器一样精准的时间观念,早到两分钟过来接她。

    可能对普通人来说,

    早到或迟到,

    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但对陈侧柏这样绝对理性的人来说,违背习以为常的时间观念,

    等于AI违背既定的算法,掠食者违背捕猎的天性。

    还有,他与她对视的一霎,

    眼中泄露出的急切情绪,以及帮她回击诋毁的举动……

    无一不显示出,

    他其实没有她想象的那么无所谓。

    不过,

    秋瑜只结过婚,没谈过恋爱,琢磨了一会儿,又不确定起来。

    不会是她的错觉吧?

    如果是别人,秋瑜不会这样胡思乱想。

    可她面对的是陈侧柏。

    天才、优等生、科学家这三种身份,

    总是自带光环。

    陈侧柏却在这三种身份里,都位居前列。

    随着时间的流逝,

    秋瑜越发怀疑自己的感觉,连窥视者的目光都没心思去留意了。

    在此之前,她一直嫌地下停车场太大,很容易迷路,此刻却觉得是那么小。

    在陈侧柏如精密地图般的记忆中,更是两三步就找到了停泊的车子。

    迟迟等不到回复,秋瑜有些挫败,又有些恼怒。

    她带了点儿情绪坐上副驾驶座,板着脸系安全带。

    还没系上,阴影突然笼罩下来。

    陈侧柏伸出一只手,帮她扣上安全带。

    秋瑜以为他打算在车里回答她的问题,转头望向他,却见他直视前方,并没有要看她的意思。

    挫败和恼怒的情绪达到顶峰,秋瑜忍不住赌气说:“……你不想跟我谈恋爱,可以直说,不用顾及我的脸面。”

    她从小到大都没怎么被拒绝过,却总在陈侧柏那里碰壁,声音不由带上了几分委屈和自暴自弃:“反正我在你那里丢脸丢得够多了。”

    陈侧柏终于开口:“什么丢脸?”

    秋瑜心想,反正他拒绝她以后,他们也当不成夫妻了。有什么话,都在今天一次性说开吧。

    这么一想,她板着脸,继续说道:“之前裴析来我们家……”

    陈侧柏突然出声:“然后?”

    秋瑜余光瞥见,他长长的手指敲了几下方向盘。

    他很少做这类小动作,看上去有些烦躁。

    秋瑜揣测陈侧柏的想法,已形成习惯,揣测完毕以后,才怒气冲冲地反应过来,为什么要揣测他在想什么?

    反正都要散了,她为什么不想说什么说什么?

    “他在厨房说的话那么过分,你却一个字也不反驳。”秋瑜硬邦邦地说,“你不觉得这种行为,跟今天那些当面议论我们的人,没什么区别吗?”

    陈侧柏仍然用手指敲打方向盘:“他在厨房说了什么话?”

    “我不信你不记得。”

    陈侧柏冷声命令:“我要你说。”

    有那么一霎那,他的声音竟显得粗暴而野蛮。

    秋瑜被他激得怒从心头起:“他说我做饭难吃,还让你别吃我做的饭。”

    “所以?”

    “正常来说,你不该反驳他,说就算我做得难吃也要吃吗?”秋瑜越说越生气,“而且,他那句话过界了!”

    “是么。”陈侧柏说,眼镜被前方一辆车的车灯照得微微反光,“我以为你允许他过界。”

    秋瑜骂了一句:“我允许个屁!”

    话音落下,陈侧柏冷不丁伸手,攥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手掌冷得骇人,扣在她的手腕上,简直像死人的手突然抓住了活人一样。

    她不禁打了个寒战,毛骨悚然。

    陈侧柏淡淡说道:“那天,他就这样握着你的手,你没有挣脱。难道不是你允许他过界么。”

    秋瑜怒道:“我那是没看路,他顺手扶了我一把!”

    “芯片的响应速度是微秒级。如果他想提醒你我来了,只需要出声就行。”陈侧柏冷冷地说,“况且,你是我的妻子,就算撞在我怀里又怎样。”

    秋瑜痛恨自己没有边界感的性-癖,居然在这种时候跳了出来,觉得他这句话很性感。

    这时,陈侧柏猛地一拽。

    她顺势倒向他。

    陈侧柏不开跑车,也不开轿车,他偏爱机械野兽一样的越野车,如同轻型坦克般牢固而硬朗,最高射速的冲锋枪都打不烂车窗。

    驾驶座的空间也比跑车更加宽敞,不用调整座椅,他就将她搁在了腿上。

    秋瑜微微一僵,更加恼怒:“你干什么。”

    “你问完了,该我问了。”

    “我根本没问……”

    陈侧柏一只手搂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掐着她的下巴,不允许她回头,声音冷静得可怕:

    “除了手,他还碰过你哪里。”

    这句话透出一丝阴冷的恶意,完全不像他会说出的话。

    秋瑜觉得他的情绪有些不稳定。

    这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她之前不敢跟陈侧柏谈情说爱,就是因为,像他这样聪明的人,极有可能比她先一步预测到他们感情的结局,然后理性地拒绝她。

    ……但现在,怎么跟她想象的截然相反。

    见她不答,陈侧柏的声音渗出一丝冷森的戾气:

    “说。”

    “我和他只是朋友。”

    “你真觉得,他拿你当朋友?”陈侧柏捏着她的下颔,微微往后一转,“他看你的眼神,像是要把你吃了,还是说,你就喜欢他那样看着你,所以才允许他一次次过界。甚至把他邀请到家里来,让我观赏他看你的眼神?”

    秋瑜听完,有些蒙了。

    因此,没有察觉到,随着陈侧柏每一个字落地,窥视者的目光也变得越来越阴暗,越来越扭曲,如同陷入发狂的征兆。

    不过,她发蒙,并不是因为感到羞辱,而是觉得奇怪。

    陈侧柏这一番话,毫无逻辑,简直像在胡言乱语。

    他怎么了?

    她想回头看他,他手上却倏地用力,命令道:“别动。”

    秋瑜原本做好了跟他吵架的准备,但他一番胡话,直接打消了她的怒气。

    她现在整个人介于好奇和迷茫之间:“我不是很懂……你说这些话的意思。”她想了想,按住他的手掌,低头亲了一下,“不太像你会说的话。”

    陈侧柏的手指一颤,掐住她下巴的力道也松了下来。

    秋瑜立刻想要挣开他的钳制。

    谁知,她挣脱的动作像是触发了什么一般,他极其迅速地捕捉到她的下巴,再度收紧手指。

    从他们走出电梯起,秋瑜就再也没有对上他的目光。

    她只能通过他的呼吸、心跳、体温来判断他的情绪。

    他擒住她下巴的一瞬间,呼吸似乎粗重了几秒。

    秋瑜决定先安抚他:“……我真的没有往那方面想过。我跟裴析一起长大,小学他当我同桌的时候,还剪烂过我的毛衣,把蜗牛放进我的抽屉里……骗我说,我身上全是蜗牛的尿味。”

    她眨眨眼睫毛,表情无辜至极:“我真的从来没有把他当成异性,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突然提到他……你要是不喜欢我和他来往那么密切,或者不喜欢他的某些行为,可以直接跟我说,我会注意的。”

    她并不知道,她的天真与坦诚,真挚清甜的语气,只会让他的捕猎欲更加强盛。

    从她问他,能不能谈恋爱起,他就感到无法形容的罪恶感。

    明明他一路上都没有看她,却能将她所有细微表情收入眼底。

    他看到她微笑,蹙眉,忐忑,不安,生闷气,一脸沮丧地系安全带。

    陈侧柏很想箍着她的下巴,与她面对面,眼睛对着眼睛,冷漠地告诉她,她看到的都是假象。

    他远没有看上去那么冷静理智。

    就像现在,他并不仅仅是想让她坐在腿上。

    更想用皮带把她拴住。

    他不过是说了几句粗鲁的话,她就认为不像是他会说的话。

    那她知道,他的嫉妒心有多强吗。

    裴析攥住她手腕的一瞬间,他其实并没有想那么多,只想拔枪,瞄准,扣下扳机。

    他不是一个情绪化的人,她却能轻易让他烦躁、激动、杀意暴涨。

    他并不重欲,却总想抱她,亲她。她接吻时,喜欢闭上眼睛。他却不喜欢她的视线躲在捉不到的地方,总想逼迫她睁开眼睛,看他是如何粗暴地吮她的舌-尖,吞她的口水。

    除此之外,他不止一次想用皮带或领带,把她两只手捆起来。

    似乎这样,才能捉住她,满足内心肮脏而恐怖的独占欲。

    还有更多、更荒谬、更无耻的幻想,他甚至无法当着她的面在脑中过一遍。

    她什么都不知道,对他一无所知。

    甚至不知道,他正在变成一头失控的野兽。

    这种情况下,谈恋爱?

    陈侧柏松开她,对副驾驶座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坐过去。

    秋瑜不明所以,却还是坐了回去,歪头望他。

    她的眼神太清澈了,他感到卑劣的捕猎欲在蠢蠢欲动。

    陈侧柏摘下眼镜,随手扔到一边,闭上眼睛,按了按眉心。

    没用。

    摘了眼镜,闭上眼睛,还是能看到她。

    简直像在她身上安装了一个全息监视器。

    陈侧柏不知道自己在变成什么,但隐约有了猜测。

    他身上每一个变化,似乎都在为捕猎她而做准备。

    强烈的狩猎欲,失控的独占欲,监视她的能力,增强几百倍的嗅觉,想将她生吞活剥的冲动。

    三年来,他静静地守在她的身边,没有任何妄念。

    于是,他的基因发生了定向变化,两条不相似的DNA序列进行了重组,生理上出现了完全悖逆自然的变化。

    它们在催促他,撺掇他。

    陈侧柏没有戴眼镜,就这样转头看向秋瑜。

    他的视力也增强了,如同换了两个精准度极高的义眼,能将她细微如毫厘的表情进行拆分、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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