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唾弃沈怅雪的灵修身份。到了头来,反倒是他真正的身份最上不来台面。
一只一心向道的兔子,和一个魔尊造出来的怨念与欲望的杀器载体,
那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儿。
钟隐月真的想看他得知自己是这种身份时的表情,最好再配上当场被种下魔种——反正这次有钟隐月在,
如何都不会是沈怅雪去秘境给他冒险了。
钟隐月默默将目光飘到一旁的系统面板上。
上面还漂浮着这次任务的名字:【阻止魔尊为白忍冬种下魔种】。
钟隐月无声地问系统:【在吗?】
那一行任务目标立刻消失,系统冷冰冰的机械音响起,
对话框里也出现了字幕文字。
系统说:【竭诚为您服务。】
【非要拦他不可吗?】钟隐月说,【我觉得让他过去种了也不错,正好让乾曜知道知道自己养了个什么东西,我觉得他会被气吐血。】
【……】
系统无语片刻,
【宿主,魔种一旦种下,
白忍冬将会变为杀器。】
【我知道啊。】
【到那时,
连您都很难拦住他。】系统说,【我方之前也告知过您。一旦魔种种下,对魔尊、妖后及鬼王来说,之后的大战将获得巨大的增益。对于剧情发展来说,极其不利。】
钟隐月不吭声了。
他微微皱起眉来——他毕竟是曾经和魔尊打了个平手的人,
况且那时两人五五开。若不是魔尊兴致到了,
突然收了手,钟隐月觉得自己再打下去是可以赢的。
系统却说他拦不住白忍冬的。
那这就麻烦了。
虽然钟隐月很想看到白忍冬知道真相的表情,
可也不能因为这点儿私心误了大局。
仙修界与这些歪门邪路的血战,可是会牵扯进来很多人。
钟隐月望着魔尊。
嘴上说着让他让开,
魔尊脸上的笑意却一如往常,十分随意,一点儿没有威胁的意思,仿佛钟隐月让不让开都行。
魔尊在等他的反应。
钟隐月端详片刻他的神色,说:“你这个表情,好像并不是非得我让开啊。”
“有吗?”魔尊笑笑,“我可没有那个意思,你还是让开比较好,这毕竟是件大事。”
“我当然知道是件大事儿,我又不傻。”钟隐月说,“可正因为是大事儿,我才不能让开。这大会开到现在,已经过了许多安生日子了。你既然已经出现在了这里,就说明鬼王也差不多要来了。”
“明日便是弟子比武的最后一日,而后便是为期十四日的长老比武。”
“待到长老比武将近结束时,想必鬼王就会出现了。”钟隐月说,“那时,他必定会掀起血战。”
“日后血战,定当死伤无数。你造出来的这位杀器天分如此厉害,若是被唤醒了,肯定能杀穿半边天。为了能少死几个人,我可不能从这儿让开。”
魔尊缓缓睁大瞳孔:“那你要怎么做?”
钟隐月敏锐地感知到一股恐怖的杀气,源头正是站在他面前的这位魔尊。
魔尊的血色瞳孔缩小了。
他又想打架了。
钟隐月无可奈何,心中倒没多意外。
魔尊这个人设,要想让他放弃魔种,听一听别人的话,估计也只有打架这一个方式了。
“为了魔种,跟你打一架倒也无妨。”钟隐月说,“不过你先听我把话说完。”
“说。”
“你既然这个时候赶来种魔种,原因就是你在大战时需要这个杀器。”钟隐月说,“可你明明与鬼王同盟,妖后也与你二人有同样的目标。”
“虽说可能是你们三人认为,如果再次开战,仅凭你们的力量有些不够,所以才造了这个杀器。”
“但是,我觉得还有另一种可能性。”钟隐月说,“你信不过那两人。”
“这个杀器,是你给自己的保障。”
“需要的时候,你想要利用他,手刃鬼王和妖后。”
魔尊眼角一抽,笑意更甚,嘴角都要咧到耳朵根去了。
他笑着叹了声,语气无奈几分:“我有时候还挺讨厌你这股聪明劲儿的。”
“同盟无非便是这些事。越往上走,越喜欢往盟友背后捅刀。”钟隐月淡然说,“既然我说对了,那我便有个提议。”
“说。”
“我跟你同盟。”
魔尊一怔。
“你之前不是要与我同盟么?”钟隐月说,“我虽回绝过,但现在我撤回当时那番话。如今,我愿意与你同盟。”
魔尊稀奇道:“怎么,你要背叛上玄?”
“说什么胡话,我不会做背叛修界与仙门之事。”钟隐月白了他一眼,“我与你的同盟,是在大战终焉。”
“若你与鬼王妖后能胜,我便助你杀了那两人;若仙修界能胜,我便为你说话,助你逃走,或其他你想要的。只要我能做,我都会帮你。”
“原是这么个意思。”魔尊笑了声,“你的条件,便是我不种下魔种?”
“当然了。”
“我凭什么要答应你?”魔尊说,“有了杀器,连你都不过是我动动手指头的事儿。”
“你会答应我的。”
钟隐月一甩手,灭掉了手中的雷火符。
他眼神平静坚定,仿佛有一座永远都屹立不倒的山正立于那双眼睛里。
忽然,四周风声四起,冷了几分。
竹叶不安骤响,身边骤然变暗。
乌苍敏锐地感知到了什么。他抬起头,天上情形让他瞪大了瞳孔。
乌云蔽月,雷声撕裂。
轰隆隆的惊雷撕破云团,落下的一瞬让四面八方亮如白昼。
“因为我会用这个跟你打一架。”
钟隐月在隆隆的雷声里对他说。
乌苍又低下头。四周开始狂风大作,竹枝左摇右摆,落叶胡乱飞舞之中,他看见钟隐月一袭白衣在黑暗的雷风里被吹得猎猎,一头乌发随风飞着。
雷声滋滋作响,他的剑被雷灵法操纵着,发着嗡嗡剑鸣,缓缓落在他身旁,与他齐平。
剑尖对准了魔尊,尖端雷响不断。
魔尊兴奋得要疯了,他控制不住地从喉咙里挤出了咯咯的笑声来。
“你太懂我了,”魔尊瞳孔颤抖,“我答应你!”
雷声轰然落下,魔尊扬起握着魔种的手。
他将这只攥着拳的手一用力,只听拳中几声惨叫,和一阵碎裂声响。
魔尊松开手。
血红的碎屑碎片从他手中掉落,落了一地。
碎屑划破他的手,魔尊手上的血也掉下去了几滴。
钟隐月脸上的平静碎裂了,他目瞪口呆。
他傻愣愣望着掉到地上的那一片碎末。
就这么捏碎了!?
突然,一道惊雷轰隆劈在身后。
“玉鸾!”
一阵杀气杀近,钟隐月警惕抬头。
魔尊已神色疯狂地杀了过来,钟隐月心中一惊,立刻抬手,以雷击出。
轰的一声,一片竹林猛地一抖,当即倒塌。
-
小半个时辰后,钟隐月一身白衣破的破脏的脏,满脸血污,顶着一脑袋打得炸了毛的头发,坐在他院舍的卧房里。
沈怅雪担心得要命,拿着毛巾轻轻地给他擦着脸上的脏污。
青隐坐在桌案对面,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苦笑着打哈哈,说着没事不疼。
“师尊也真是,今晚说的明明是去见魔尊,说两句话,很快就回来……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说上头了……没控制住,就打起来了。”钟隐月讪讪地说,“魔尊嘛,见面哪儿有平平安安的,很正常。我也没断胳膊断腿儿的,别担心我。”
沈怅雪不高兴地皱皱眉,刚要继续说什么,青隐便抢下了话头道:“打赢了没?”
“没,打了小半个时辰,不分上下。”钟隐月说,“卸了他一条胳膊。他跟个疯狗似的,还要打。后来又打半晌,他便收了手,说再打下去耽误日后大战,此次便到此为止……噢哟我!”
沈怅雪碰到了他的伤口,钟隐月惊呼一声,差点儿没从座位上蹦起来。
沈怅雪吓了一跳,把他按住安抚了几声,又柔声叫他忍忍,再次捏着毛巾角角,给他擦净脸上血污。
沈怅雪柔声细语来真是要人命。
更要命的是,他还一边擦一边自言自语地轻声哄:“师尊最好了,师尊别动……放着不管,伤会严重的,师尊就听一次我的话……”
他低声低语的,钟隐月越听脸上越难绷,最后贱兮兮地把脸探出去给他,随他擦。
青隐抽抽嘴角,干脆装看不出来,只问:“魔尊如何说的?”
反正青隐全都知晓,沈怅雪也全都知道,钟隐月干脆不藏着掖着,直说道:“我与他有了同盟之约。他与我一战后,便毁了魔种,答应我不会再种下了。”
沈怅雪一怔:“师尊与魔尊立下了同盟之约?”
“放心,我不是答应他要助他大战。他之所以用了杀器,是因为放心不下那些同盟。他是想用那杀器杀鬼王的,我只说若他最后胜了,鬼王我帮他杀。”钟隐月说,“在那之前,我们各自为营,互不碍事。”
有了这话,沈怅雪放下心来:“如此便好。”
“魔尊此事,便是告一段落了。”钟隐月说,“乾曜的事,我也在安排。明日是你与焚云派大弟子的决战,赢了的人便是此次大会的桂冠。”
“你明日先上去,将这一战打下来。乾曜的事,我会安排好。”
“你想要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死去,我会帮你实现。但是在这之前,他不能脏了你去拿桂冠的路。”钟隐月说,“明日且就安心去打。不论日后有没有一场血战,这次的桂冠都该是你的。”
沈怅雪听得怔怔,眼眸轻动。
他轻笑了声,低敛眉眼,点头应下:“好。”
-
乾曜门的宫院之中,弟子们惨叫连连。
屋舍里,灯烛未点。
耿明机又被心魔魇中了。
一片黑暗里,只听他一会儿笑一会儿骂,声音忽高忽低,嘶哑如吼血。
窦娴抱着头,缩着身子,瑟缩在角落里。她拼命地捂着耳朵,同门的惨叫声与亲师疯了一般的叫喊却透过指缝,钻进耳朵里。
她把自己越缩越紧,后背上的伤如钻痛一般痛。
-
次日一早,仙门大会的弟子比武迎来了最终决战。
观席上座无虚席,除了乾曜门。
乾曜门再次一个人都没来。
钟隐月一到地方,就见掌门神色有些阴沉。
他盯着钟隐月领着一群弟子落座。
掌门脸色漆黑地死盯着他,钟隐月一脸无辜地回瞧过去。
片刻,掌门向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
钟隐月便拍拍身边弟子,低声嘱咐了句,走了过去。
掌门拉着他的胳膊,将他拉到身前,钟隐月也顺从地蹲了下来。
他眨巴着一双无辜的眼睛:“掌门寻我何事?”
“还能何事?”掌门语气不好,难得地语速都快了起来,“乾曜这两日已近魔化,院中弟子伤了无数,连院与院之间的门都砍了!你为何还不管一管?!”
“啊?掌门也没要我管呀。”钟隐月说,“掌门不是说,要我此后与师兄相处时随意就好,也没说让我去管一管师兄呀。”
上玄掌门脸色一绿。
这小老头抽了抽嘴角,几根胡须跟着气得哆嗦了两下。
上玄掌门深吸了一口气。
“玉鸾,”他平静着声音,语气里却忍不住地愠怒,“如今全修界风言风语,天决门名声败坏,自当立刻清理门户,保全严谨门风!”
“你从来不是个傻子,为何我话里的话,此次就是听不出来!?”
钟隐月噙着笑:“哎呀,那是玉鸾愚笨,掌门息怒。”
上玄掌门消了些气:“你能明白就好。总之,快快清理了门户。眼下,我在门内唯一能托付的便是你了。”
“玉鸾知道。”
掌门挥挥手,让他回去了。
钟隐月便乖乖地回去了。
回到座位上,沈怅雪问他:“掌门说了什么?”
“催你前师尊早死。”钟隐月如实回答。
沈怅雪愣了愣,转而失笑:“大庭广众的,师尊别乱说话。”
钟隐月哼哼了两声。
忘生宗弟子上了两仪台。
他吹响了号角,而后高声地简短说了一段场面话后,便宣告了今日比武的开始。
八面玲珑灯灯身旋转,很快给出了双方的名字。
忘生宗弟子回身一敲身后大鼓:“天决门,玉鸾山弟子,沈怅雪,对,焚云派,日照谷弟子,李行洲!”
这是弟子比武的最后一场,是为决战。
场上响起了些欢呼叫喊,沈怅雪负剑起身,走向台上。
玉鸾山的几个弟子都为他捏了把汗。
小孩儿都没经历过几次这种事儿,玉鸾山这还是第一次有弟子闯进“决赛圈”。
温寒等人内心热血澎湃,没忍住,纷纷站起身来,朝他喊:“师兄!一定要赢他!”
“沈师兄,你是最厉害的!!”
“我等你回来啊师兄!!”
沈怅雪没回头,只扬起手挥了挥,以示自己听到了。
他上了台,见台子对面也走上来了一人。
那便是李行洲。
沈怅雪与他是点头之交。
虽没说过几句话,但算是识得。两人时不时地就会在大会上碰一下。这百年里,大约是碰了□□次。
李行洲是阵修。
焚云派是天下四大仙门之一,在上玄掌门修为尽废后,焚云派的陆灼陆宗主便成为了天下第一的阵修——他从前是天下第二。
李行洲是陆灼门下的首席大弟子,百年前便是了。
仙修界人尽皆知,李行洲颇受陆灼看重。
待陆灼羽化飞升,他便会是下一个焚云派的掌门人,下一位“宗主”。
李行洲很强。
他在现今天下的修者里,与沈怅雪同样,能排得上名号。
他一步一步缓步走上来,那一双眉眼紧蹙,眼睛里一片坚毅,挺直的脊背如剑一般。
果真是未来的掌门人,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强大。
沈怅雪深知对方功力深厚,深吸了一口气,心中不禁打鼓。
这百年里,他遇上过□□次李行洲。
双方有输有赢,平分秋色,沈怅雪不敢保证这次定能赢下。
双方走至台前,作揖行礼。
沈怅雪不打算多说,正欲转身离去,李行洲却在身后叫了他一声:“沈兄。”
沈怅雪讶异回头。
沈怅雪比他低一些辈分,李行洲本应能叫他一声师弟。但李行洲又佩服他的剑法,硬说他这等功力并不在自己之下,便不唤师弟,往日里便以“沈兄”来相称。
沈怅雪知道此事,倒不是意外这个。而是李行洲出了名的话少,他没想到会被对方叫住。
李行洲站在原地,沉默了片刻,突然没头没脑地冒出来了一句:“玉鸾长老,待你不错。”
沈怅雪又愣了。
片刻,他明白了。
耿明机曾经带着他,与焚云派的人品茶论道过。
有过好几次。
耿明机带的是他,焚云派的陆宗主带的就是李行洲。
陆宗主夸沈怅雪剑法过人时,便是耿明机频频笑着压下,贬低,拐着弯地说沈怅雪什么都不是。
数十年前,李行洲便在出门后,刻意拍了下沈怅雪,对他说,你剑法很不错。
【你有天赋。】李行洲那时对他说,【下次见,沈兄。】
说完李行洲就走了。
沈怅雪忽然明白,虽说只是点头之交,但李行洲对他惺惺相惜。
不过这人向来不怎么爱说话,俩人十年到头也碰不上几次,沈怅雪愣是到这个时候才明白。
他便笑了声,点着头说:“的确不错。”
李行洲点了头,没什么表情,毫无笑意地硬邦邦道:“这次大会事端频出,你也颇为不易。但你既然换了个好师尊,我也替你放心不少。今日,多指教。”
沈怅雪微笑点头:“多谢李兄为我担心了,今日多指教。”
两人再次行了一礼,转身离开,退至台边。
双方就位,忘生宗弟子便再次咚地敲响了大鼓。
鼓声落下。
台上瞬间剑风突起,台面上数个法阵陡升光芒。
地面突然塌陷,又有树根拔地而起,冲向沈怅雪。
然而一剑斩下。
树根死于剑下,被一分为二,纷纷落到地上。
我嘞个豆啊。
钟隐月抹了抹脑门边上的冷汗,心中发虚,越发不安,情不自禁地站起身来看。
李行洲有多强,他在书里看过。
这哥们土木双灵根,能秒发数个法阵。在这个大会篇里,险些没把白忍冬的脑袋按到地里。
书里看的文字和眼前看到的真实,冲击力还是不同。
台上石块泥土混作一团,枝丫树根又弯弯曲曲地缠绕着。那拔地而起的枝干大多都被沈怅雪一剑斩下,失去了攻击能力。
双方一个唤法阵召灵木,一个毫不留情地将灵木统统斩断,并在被法术不断翻腾的土地之上身法灵敏地跃上跃下,寻找目标。
眼花缭乱。
台上都快成热带雨林了。
俩人你来我往,有来有回,台上的树根越来越多,钟隐月眼睛都看不过来了。
半晌,他低声叨咕地吐槽了句:“怎么这李行洲越看越像小樱那张树牌了。”
“师尊,您说什么?”
“没什么。”钟隐月说,“这僵着住了呀。”
场上的确如此。
一人召灵,一人斩灵。
李行洲是聪明的,他深知不能与沈怅雪交剑,便召出这些树根,一边灵活躲避着对方的剑风,一边继续召出着阵法。
他想用树根先把沈怅雪锁上。让他动弹不得,无法用剑,之后便是他的胜利了。
沈怅雪与他交手过数次,不会不明白。
两人僵着不下,眼瞅着两炷香的时间都将要过去,可硬是谁都没碰到谁。
眼瞅着树木越来越多,越来越杂,砍也砍不净,沈怅雪便撤了身子,往后猛地一退。
温寒怔住:“师兄退后做什么?”
“不能退后的呀!”苏玉萤也急,“这位李师兄阵法用的厉害,一瞬便生众多灵树。若此时后退,给了机会——……”
她说不出话来了。
就见沈怅雪立于原地,两手握剑,闭上双眼,似是开始冥想了。
树根在他身前蠕动几下,全都向他一鼓作气袭来。
他身下也突然出现一道法阵。
在这一刻,沈怅雪手中突然灵光渐发。
那本就裹满水灵光的剑身上,登时溢起更耀眼的水光。
脚下土地碎裂,眼看着将要落下去,沈怅雪突然睁开眼,回身一剑狠狠劈出,剑光与剑风一同向前袭去。
这一剑惊天地泣鬼神,几乎砍遍面前整个两仪台,剑风都发出嘶吼般的风声。
登时,地上被劈砍出巨大的裂痕,灵木也一同被劈出一条大坑。
便听一阵巨响,众人脚下都地动山摇了几下。
台下一阵惊叫,台上漫起漫天风沙。
片刻,风沙散去。
沈怅雪站在台上,四周一片狼藉。
毁坏的台面,四碎的石块,凹凸不平坑坑洼洼的土地,被砍烂的树根,和倒在台边栏杆处,咳嗽不停,胸前有一道劈砍痕迹的李行洲。
李行洲靠在栏杆边上,咳嗽着。
他咳嗽半天,都没能站起来。
忘生宗弟子又去看了眼手持着听悲剑,站得笔直的沈怅雪。
他回身敲响了鼓。
“胜负已出!”
他高声走来,在沈怅雪这边高举起手臂,宣布道,“天决门,玉鸾山弟子,沈怅雪,胜!”
“天决门玉鸾山弟子,获本次大会桂冠!”
第114章
壹佰壹拾叁
沈怅雪赢了。
席上响起一片欢呼叫好,
钟隐月更是站起来大声欢呼叫喊。
方才的一击几乎是破釜沉舟,一下子便用了大半灵力。
这还是沈怅雪出关后第一次用这招。灵力一下子耗费过多,以至于现在脑子有些晕乎乎的。
他听见忘生宗的弟子说他赢了,
说他是桂冠。
但他却莫名觉得不真实。他的脑子里第一时间浮现的竟是前世白忍冬站在这里,受到万人欢呼追捧的模样。
万人欢呼,可沈怅雪竟然在这般风光万丈的景色下,
迷迷糊糊地看到了一段重影。
他看到自己站在台下角落,站在远处,
望着台上人举起剑挥手,少年模样,
意气风发。
片刻,沈怅雪一脸茫然地向旁看去。他见到台下大片大片叫好的人,见到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身上,见到有人惊异有人狐疑有人茫然有人满面红光地欢呼有人皱着眉疑惑不解——
目光各式各样,
都在他的身上。
“沈师兄。”
忘生宗的弟子在一旁出声。
沈怅雪回过头。
那弟子向他作揖行礼:“恭喜师兄,夺得桂冠。”
沈怅雪慌忙回礼:“杜师弟过誉。此次比武,
将两仪台斗得如此不像样子,
实在失礼。”
弟子摇摇头:“何谈失礼?如此精彩的比武,令天下修士大开眼界,不过是需要修缮一番罢了,门中宗主定会理解,师兄不必挂心。”
沈怅雪笑了笑,
将剑收入剑鞘。
说话间,
一旁也再次响起了脚步声。沈怅雪抬头望去,见焚云派有人上了台来,
扶起了李行洲,扛着他往这边走过来。
沈怅雪这一剑劈得有些生猛,
李行洲捂着心口走到台中央来,指缝间还在往下洇洇流血。
他靠在扶着他的小师弟身上,一张战得脏兮兮的脸上却有着压不下的赞许笑意。
“厉害。”他对沈怅雪说,“我心服口服。”
“过誉。”沈怅雪担忧地看向他捂着的心口,有点儿过意不去,“伤得这般重,真是对不住……”
“比武切磋,哪儿有不受伤的道理。”李行洲不以为意,“若是不愿受伤,便也就不必修道了。你无需太过在意。”
沈怅雪失笑,向他作揖:“多谢李兄。”
李行洲朝他摆了摆手。
“如何?”李行洲问他,“时隔三十年,再次拿到这桂冠,心中有何感想?”
三十年前的比武大会,沈怅雪拿过一次桂冠。
但只有那一次。后来,他对桂冠敬而远之了。
想到三十年前,沈怅雪面上的笑意有些淡了下去。
但他仍然带着浅笑回答:“实不相瞒,如今正有些茫茫然。此次又误打误撞得了第一,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何来误打误撞,你本就剑法高超。”李行洲说,“自打三十年前你赢了桂冠后,大会上就鲜少认真。理由,我多半猜得出来。”
沈怅雪苦笑着。
“这次你能全力以赴,我也知道,我猜中了。”
李行洲说:“人活在屋檐底下,若没个好靠山,身前身后无人可依的话,为着个好日子,谁又敢亮出獠牙来。”
“我还记得,三十年前,你夺了桂冠,众人前去向乾曜长老贺喜,可他却神色奇怪。后来有奇怪的传言说,他对你夺了桂冠之事非常不满。”
“门下弟子夺冠,长老怎会有不满……这流言甚是奇怪,无人信之,渐渐地也便消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