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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不,不可能。

    他想,沈怅雪怎么可能是重生的。

    真荒唐,重生的人哪儿会那样软软糯糯跟个团子似的受人欺负。

    钟隐月心中盛着心事,边绞尽脑汁地思考着,边脚步沉重地缓步走到宫门前。

    “哟。”

    旁边突然有道声音打招呼。

    钟隐月没多想,嘴比脑子快地来了句:“哟。”

    “哟”完,又抬脚往前走了两三步,钟隐月才从思考里缓出神来。

    他突然发觉不对,于是当场倒车,倒着脚步回来几步,往宫门前一看。

    乌苍正靠在他宫门上。

    他一脚踩在门前地上,一脚踩着他宫门门槛,懒洋洋得跟没长骨头似的。

    瞧见钟隐月终于倒回来发现他了,乌苍朝他一乐,抬手挥了挥,又道了声:“哟。”

    钟隐月眼睛都瞪大了。

    他声嘶力竭地崩溃了:“你怎么又来了!?”

    “过来看看你呗。”乌苍一侧身,一抬脚就迈过门槛,进了他宫中,大大咧咧地跟进了自己家似的,“我也是操心你,别总这么跟我大声嚷嚷,咱俩好歹算是有着缘分。”

    “我跟你有什么缘分啊!”

    “我是魔尊,我说有缘就是有缘。”

    乌苍张开双臂挥了挥,又一转身,背对着椅子,就往他宫里的躺椅上直直一倒,仰面朝天就开始晃荡。钟隐月的躺椅十分得劲,他这么一躺下去,嘴里就舒舒服服地长叹一声,那声音更是酥麻得没边了。

    “你这人,果真没让我失望……”乌苍叹着,又乐起来,“我想过你会和耿明机干起来,但没想到能干成那样。没想到你竟是能召天雷的仙修,我真是对你刮目相看了。”

    钟隐月无语:“你不是也能召吗。”

    “是啊,可这世上没几个我这等水准的。”乌苍说,“言归正传,我……”

    话刚到一半,门口忽然传来脚步声。

    钟隐月心头一紧。

    魔尊可是禁止踏入仙门重地的。被人看到他在玉鸾宫跟个大爷似的这般躺着,后果可是十分严重!

    他回头一看,却见来的是沈怅雪。

    钟隐月松了口气。

    听见脚步声,魔尊也兴奋了,缩起瞳孔抬头望来。

    一见是这位玉鸾长老的心头肉,他又立马没劲了,瞳孔立刻恢复正常,脑袋也一下子又砸回到躺椅上。

    钟隐月拍拍胸脯。

    刚到门前来的沈怅雪见到此情此景,立时惊疑不定。

    他迈过门槛,把手放在剑柄上,谨慎道:“师尊,这是怎么回事?”

    “他来找我好几次了,没事,别在意。”钟隐月淡淡道,“你过来这边。别怕,魔尊殿下好像挺中意我,不知道是不是瞎了眼。”

    躺在躺椅上的魔尊哈哈乐出了声。

    “别这么说,阿鸾,”他抬起手挥了挥,“我眼光可是毒辣得很,快几百年没这般看重过谁了。”

    沈怅雪本正听话地朝着钟隐月过去。一听魔尊这话,他突然脚步一顿,十分不自然地僵了一瞬。

    第093章

    玖拾贰

    沈怅雪很不自然地僵了一瞬。

    钟隐月背对着他,

    乌苍也躺在躺椅上晃呀晃的,愣是没人注意到他僵住的这一下。

    钟隐月没有回头去看,他眉头一皱:“什么东西,

    难不成我还要谢谢你厚爱不成?不需要,拿着你的‘看重’回去。”

    “真薄情啊,我好伤心。”

    他嘴上这么说,

    声音却是笑着的,“别这么同我说话,

    我来找你也是一片好心。”

    “好心个屁,若被人发现你来找我,

    我便是包庇魔修,有里通外敌之嫌。”钟隐月语气十分不耐烦,“你真当我分不清好赖不成?没事别来登我这三宝殿。你之前说的同盟的事,我也不会答应的,

    仙魔同盟这等做梦说梦话都不敢说的事,我怎么可能答应。”

    “真令人伤心,

    你之前可不是这样说的。”

    “之前是之前,

    现在是现在。”

    钟隐月对魔尊十分不耐烦,沈怅雪脸上垮着的神色这才好转了一些。

    他往钟隐月身边走去,站到了他身后。

    魔尊一个鲤鱼打挺,嘿咻一声坐了起来。

    “你出尔反尔啊。”他朝着钟隐月笑,“之前说考虑,

    一直拖着我,

    如今便说出这么冷漠的话?我的心都被你伤碎了。”

    “那愣着干什么,去想点儿法术粘起来啊。”钟隐月面无表情,

    “我之前拖着你,也只是想看看你到底想弄出什么幺蛾子来而已。”

    “嚯,

    我说要跟你同盟,对你还真是没有一点儿坏处。”魔尊说,“不跟你扯皮了,我是真的带着一片好心来找你的。阿鸾,别净说让我伤心的事。”

    ——阿鸾,别净说让我伤心的事。

    魔尊这话话音一落,钟隐月突然感到身后一冷,后背如坠冰窖似的。

    他吓了一跳,肩膀一抖,回头一看,却见沈怅雪两手负在身后,一如既往地乖乖巧巧的,脸上笑意吟吟,眼睛都弯得眯了起来。

    钟隐月看了过来,沈怅雪便又歪歪脑袋,好似在询问他怎么了。

    沈怅雪瞧着没有丝毫不对,和往常一样。

    钟隐月便迷茫地眨眨眼,以为刚刚感受到的背后的森凉杀意是错觉。

    钟隐月便又把头扭回来,问魔尊:“别说什么伤心不伤心的,我与你无亲无故的,伤了你的心又如何。你到底要说什么?”

    “真是无情,我更伤心了。”魔尊说,“行,我便开门见山了。白忏已来找过我了,两个月里来了六七回呢。”

    钟隐月一怔:“鬼王白忏吗?”

    “除了他,这世上还有谁叫白忏?”魔尊笑,“他是鬼王,如今世上也无人敢再叫这个名字了。”

    “他找你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你就算没见过他,也知道他的丰功伟绩吧?”魔尊摊摊手,“他来找我,当然是为了杀了你们了。”

    “……你还真是直接。”

    “我一向不喜欢拐弯抹角。”魔尊笑着,“白忏心中有恨,对你们这些仙修那可真是魂牵梦绕,日夜挂念,比我用心多了。因着这个,他知道的也比我多一些。”

    “他计划缜密,原本我是不能说出来的。此事事关重大,如今连我手下副席都不知道呢。”

    “不过,若是他能实施这计划,只怕你们天决门马上就会横尸遍野了,定然是没一个能反击的。我呢,喜欢打架,也喜欢热闹,若是就这么踩蚂蚁一样把你们都踩死,那就太没意思了。”魔尊笑着,“阿鸾,你可得做点儿让我觉得有趣儿的事儿啊。”

    话说得跟斗蛐蛐儿似的。

    钟隐月心中忍不住腹诽,实在是觉得魔尊脑子是真不太正常。

    “我尽力。”钟隐月只说,“所以,白忏究竟要做什么?你让我做点儿有趣儿的事,总得提前给我透个底吧?”

    魔尊往前一倾身,托住腮,细长的食指抬起又落下,在脸上好不悠闲地点了几下:“我自然会告诉你,只是白忏同样是我盟友,我也不能说太多。”

    “我能告诉你的,便是他是在迎着妖后行动。若是他行动,鬼哭辛也一定会动起来了,到时候大战就会再度开始,仙修界又要鸡犬不宁了。”乌苍说,“要出手,自然是要挑一个良时吉日……最好众人齐聚一堂,又耗费了不少的精力法力。你觉不觉得,仙门大会可正是这等好时候?”

    白忏要在大会上出手了。

    并且还是和妖后一起……他果然和妖后有关系。

    钟隐月沉下脸色,心中思忖。

    那前些月,长老大会上的那些猜测,恐怕有可能是要成真了……

    “白忏没帮她重铸修为。”

    像是看透了钟隐月想了什么,乌苍立即开了口。

    心中刚有的猜想被立刻打断,钟隐月又一怔。

    乌苍直勾勾地盯着他,眼睛跟两把剑似的。见钟隐月迷茫地看过来,乌苍笑出了声。

    他伸手,把一旁的小桌子拉了过来。

    小桌子上头有套茶具。乌苍半点儿不见外,拿起茶壶就给自己倒起了茶。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也知道你们天决门都猜测了什么。”他说,“白忏的确修为高深,但鬼哭辛用不着他那个病秧子帮着重铸。”

    “你们并不知道,但鬼哭辛实际上比你们想的还要疯癫。这里面的事,也远没有你们想的那么简单。”

    钟隐月问他:“你究竟想说什么?”

    魔尊端起茶来:“你知道鬼哭辛做了多少年妖后吗?”

    这个原文没写,原主的记忆里也没有。

    钟隐月摇了摇头。

    “三千年。”魔尊说,“那是只千年的狐狸啊,阿鸾。”

    “稀奇吗?我师姑还是只万年的狐狸呢。”钟隐月嗤之以鼻。

    “这不一样,阿鸾。”魔尊说,“青隐是生于秘境内的灵狐。她是秘境之主,不受外界仙修所制衡。可鬼哭辛不同,若要行走于世间,便不得不被世道天道是是非非黑黑白白天道纲常裹挟着走。”

    “说得明白些,便是青隐守护秘境,秘境也会守护她。鲜少有人会去秘境中诛她……秘境之中,也算桃源乡。”

    “但鬼哭辛不一样。”魔尊说,“仙修总热衷于除些什么来卫道,可千年来,鬼哭辛却能一直安然无事。”

    魔尊的意思,听着并不是因为她修为本就高深。

    钟隐月有了猜测:“你是想说,鬼哭辛体质特殊?”

    “悟性不错。”乌苍饮了口茶,慢悠悠道,“你知道吗,鬼哭辛死过许多次了。”

    钟隐月一怔。

    “现在的妖后,早已不是妖后了。不论人还是妖,执念都是个很可怕的东西啊。”

    语毕,魔尊站了起来。

    “再多说就不行了,要被白忏算出来了。”他笑吟吟着,“我就说这么多,剩下的你自己悟去吧。”

    魔尊抬脚,与他擦肩而过时还顺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走了,阿鸾!”他突发恶疾似的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可别让我失望啊!”

    钟隐月:“……”

    魔尊走了,一出门就化成黑气儿乘风飞走了。

    他无语极了,方才魔尊说的话又十分云里雾里。

    全是谜语人。

    钟隐月揉揉太阳穴,隐隐头痛。还没来得及深想魔尊的话,沈怅雪便又在他身后唤了声:“师尊。”

    钟隐月没来由地浑身一抖。

    明明声音与平时别无二致,钟隐月却总觉得沈怅雪这道声音阴森森的。

    他回过头,沈怅雪在他身后笑着。

    他那笑容瞧着莫名讳莫如深,钟隐月头一次看他的笑如此心里没底。

    钟隐月都有点磕巴了:“怎、怎么了?”

    “魔尊来寻过您几次?”

    “没几次……吧。”钟隐月说,“也就两三次……”

    “次次都这般唤您么?”

    “唤什么?”

    钟隐月一时迷茫,话说完,自己又反应了过来,“喔,‘阿鸾’。也就是从前次开始的罢了,他那人不正经,随他去吧。”

    沈怅雪点点头。

    他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了。

    沈怅雪没有回答,点了会儿头后,他抿了抿嘴,又笑着转过头:“我知道了。午后还有课业,就先告辞了。”

    “啊,哦。”

    他有课业,钟隐月也就没有多留。

    沈怅雪向他点了点头,离开了。

    一转身,沈怅雪立刻垮下了笑脸。他松开了一直负在身后的手,拿到眼前,摊开手掌一看,右手的手腕已经被自己握得出了一圈青紫的痕儿,这会儿已经抖个不停。

    是他刚刚站在钟隐月身后,跟他一起面对魔尊时,在背后气得暗暗用力的“杰作”。

    “阿鸾”。

    沈怅雪仿佛还能听到魔尊那调笑的语气。

    沈怅雪心中杀意未消。他深吸了一口气,却怎么都挥不去耳边魔尊那放松极了,十分稀疏平常的唤声。

    “阿鸾”。

    ……阿鸾。

    钟隐月就让他那么叫?

    沈怅雪迈过门槛,往外走去。

    想着想着,他又笑了起来。

    钟隐月居然,就让他……那么叫。

    他二人如今这般亲近,钟隐月叫他沈怅雪时都是直呼全名,魔尊却能叫他一声阿鸾……魔尊邀他同盟这么些日子了,拖到今天,他才一口回绝了这件同盟之事……

    那命锁的事也拖了这么长时间了,钟隐月是不是也根本就没打算答应他?!

    沈怅雪一时怒气攻心,便一把抓住了门旁的花树。

    他猛地一用力,拽下来了一根枝头和一片花叶。

    枝头猛颤,花叶震落。

    沈怅雪手里握着强拽下来的花枝,手中渐渐用力。

    树枝在他手中惨叫,花叶在他手中被碾碎。片刻,沈怅雪松开手,烂枝败花从他手中落下。

    被蹂躏折磨得萎靡不振的花叶可怜地躺落在地,被春日的微风吹得阵阵颤抖。

    沈怅雪终于睁开了笑眯起来的眼睛。

    他不愿锁。

    那也别想跑。

    第094章

    玖拾叁

    两三个时辰后,

    钟隐月的玉镜传来了消息,是有长老使用玉镜传信了。

    他拿起来一看,见是乾曜长老传了消息来。

    玉镜里的传信说,

    乾曜山的事变已经得到控制,请各大山门的长老不必再忧心。白忍冬已经被乾曜长老带回了乾曜别宫,后事乾曜宫会自行处置,

    请各位不必再多忧虑。

    短短几行字,让各个长老别再操心的话却一连说了两遍,

    可见他自尊心确实挺强,很不愿意被人在背后说是非。

    瞭了一眼,

    钟隐月就收起了玉镜。

    他回想了番。

    原文里,白忍冬中了那把剑的法术后,的确就如今日一样到处乱砍,重伤同门。

    也很不巧,

    那日乾曜长老下山去了,不在宫中。所以也没像今日这样,

    立马就让事情得到了控制。

    那日,

    是沈怅雪听闻消息,急忙从别山的课业中脱身出来,匆匆忙忙回到了乾曜山。

    他回山时,白忍冬已经砍了数十人,浑身都是血,

    手里的剑正嗡嗡作响,

    还在持续发疯。

    沈怅雪本不想伤他,可白忍冬那时已经到了化神期。若是不打不伤,

    实在难以阻止。

    话虽如此,但书里的沈怅雪那时还是个太心慈手软的,

    一开始是没动手的,但后果是被白忍冬在胸前狠狠砍了一剑。

    可除了他,那时的乾曜门没任何人能阻止白忍冬。

    最终,是沈怅雪咬着牙,顶着身上的伤,不得已拔剑出手,一剑捅伤了白忍冬持剑的手臂,又一剑挑飞了他手里的剑,再用法术了锁住他,才总算是阻止了他。

    所以原本来说,这件事,原本也该是沈怅雪来受罪的。

    他那时虽阻止了白忍冬,但自己身上也受了重伤,事后也休养了很长一段时间。

    幸好,现在和他没关系了。这事儿如今落了幕,沈怅雪没灾没病也没伤。

    想着,钟隐月又想起了系统的话。

    按系统的意思,事情还是沈怅雪做的。

    钟隐月仔细思量了番,还是觉得不太可能。

    原文里的沈怅雪的确脾气很好,人又非常心善。可即使如此,那也不能重生之后还会这么受尽委屈的,这世上没任何一篇重生文是这样写的。

    谁重生不是“再次醒来我要让所有人付出代价”“这次你们谁都别想再欺负了我”“所有人都要给我陪葬”的?

    哪儿有重生还被打进小黑屋好几次的。

    肯定不是他。

    钟隐月坚信。

    想着,他又重新拿起先前搁下的毛笔,重新开始忙活。

    今日午后,温寒和苏玉萤还有陆峻这三个的课业是在玉鸾宫里,随钟隐月习书上咒法。

    符修以咒为主,到了钟隐月这地步是可以不用画咒就秒速出招了,但这几个刚入金丹期的小孩在出招时,还是需要在半空中画咒。

    下午的课业,便是修习这些咒文的画法。

    左右是让他们照着书册上所记载的咒印描画,自行记忆,钟隐月没什么事,就坐在最前面翻着经书,有一行没一行地看着。

    他有心事,脑子里还是在想上午白忍冬的事。

    他是不信系统的,但是若此事与玉鸾宫无关,便是有其他人在暗中行事。

    系统说的没错,这次的事若想行之,便必须要先知道会有这件事才行。

    换言之,做这件事的,一定是重生的人。

    此人不在玉鸾山中,很有可能是在乾曜山中……不然,也不好对白忍冬下手。

    钟隐月又细想了想。

    他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让白忍冬被剑吞噬入魔的事提前,能有什么好处?

    想让他身败名裂……不,白忍冬在这次入魔之后受了重创,秘境之主的法术渗了金丹,让他的身体状况糟糕了很长一段时间。

    记得是花了四五个月才养好。

    仙门大会就在三月后了,这个时间点上受了重创,一定会对白忍冬在仙门大会上的表现有影响。

    原来如此,是怕他在仙门大会上坏事。

    而且,到时候他会相对虚弱些,若想下死手,也容易许多。

    钟隐月明白了一切。

    他又想起,系统先前也早就说过,另一位重生者很有可能是反派那边的高层人物。

    再照魔尊早些时候来时说过的话来推断——他说,妖后和鬼王其实没多大关系,鬼王是没有帮她的。

    那也就是说,秘境之中的事,妖后并没和鬼王串通,也不是听谁的命令来行动的。

    秘境之中的行动,是她自己的主意。

    那秘境之主伤的人,是乾曜门。

    但那条路上,还有白忍冬。

    钟隐月忽然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妖后该不会,根本就没打算袭击乾曜门吧。

    钟隐月把书放下了些,抬起眼睛,瞥向一侧的窗外。

    窗外鸟语花香,春风习习。

    钟隐月心中却有了令自己脊背发凉的猜测。

    或许,妖后是想让秘境之主袭击白忍冬。只是秘境之主不识白忍冬,妖后也没想到白忍冬会跑到别家的路上,所以她为秘境之主下的命令,是诛杀那一条洞路上的所有人。

    乾曜宫是命不好,所以成了这次的陪葬。

    那如此一来,如果妖后是一早就想杀白忍冬……

    她便是知道的。

    她知道白忍冬日后会是威胁,所以想先下手为强。

    不然,她没有这么早就对白忍冬下手的理由。白忍冬在这次秘境之中可还是个刚修道的愣头青。比起他,去杀门中长老才更划算。

    但秘境之主这次可没有袭击长老,它连袭击乾曜长老的意思都没有。

    秘境之主鼻子灵敏,靠气味儿就能分辨谁都在哪儿。

    若是妖后要秘境之主去杀乾曜长老,那秘境之主也是断然不会去乾曜宫那条路上的,他会来找钟隐月这条路。

    所以,妖后是冲着白忍冬去的可能性很大。

    所以她一定知道,她知道放白忍冬活着,她以后的路便会威胁重重。

    她就是那个重生者。

    钟隐月心中发寒,他藏于宽袖之下的手猛地握紧成拳了。

    脸上冷汗划过,他知道自己发现了个天大的秘密。

    那如果这次白忍冬入魔的事也是妖后做的,她又是怎么做的?

    做这事儿,可是必须得进天决门,上乾曜山才能做。

    她是怎么做到的?

    她能进乾曜山?

    不可能吧,虽然耿明机是个杀千刀的,但好歹是个长老。山中结界严密,一个老鼠进去耿明机都能知道,妖后这么大一只狐狸进去,他就是那时睡死了,都能被巨大的法力波动吓醒过来。

    是另一位重生者做的吧。

    那他应该就在天决门中,所以进入乾曜山时耿明机不得而知。或者说,是在造访乾曜山时,趁机对白忍冬的剑做了手脚,才没引起耿明机的怀疑……

    如果是天决门中的人做了这些,那他就也是帮着反派在害白忍冬……

    门中出反贼了?

    “玉鸾!!”

    正想着,门外突然遥遥传来一声暴吼。

    钟隐月吓了一跳,回过神来。

    午后正是犯困的时候,苏玉萤都在对着手底下的鬼画符捣蒜似的点头了。门外这一声暴喝响起,她吓得一个激灵:“怎么了!?”

    其余两人也吓得不轻,纷纷扭着脑袋望向宫门外。

    “玉鸾!钟隐月!!”

    “给我滚出来!!”

    第二声明显近了许多。

    钟隐月一听,是耿明机。

    钟隐月一时莫名其妙。

    乾曜山宫今天刚出了大事,耿明机理应忙都忙不过来了,这会儿跑到玉鸾山来干什么?

    听着还动了这么大的火气。

    他钟隐月又哪儿惹着他了?

    钟隐月心中奇怪,又转念一想,就耿明机那个烂脾气破脑子,没事找事儿都有可能。

    不论如何,来都来了……

    人都跑门口来了,钟隐月也不能晾着不管。他只能放下手中书,站起身来。

    他淡定地抻抻身上的白衣外袍,都没来得及抬脚往外走两步,外头的喊声就变成了骂声。

    “你这道貌岸然,披着人皮的豺狼虎豹!长了张仙人皮囊,竟做出这等吃人不吐骨头的事儿!”

    “你长得仁慈心善的,还修着仙道,谁想得到你背地里竟是个杀人不留痕的妖魔!还真是你们玉鸾宫祖上烧高香,你竟如今还能好端端地坐在这假仙宫里修仙,竟然如今都没堕魔!?”

    “真是老天不开眼!!”

    钟隐月听得想笑,这话不全都是在骂他自己吗。

    他转头对弟子们说:“都坐着别动,我出去看看。”

    乾曜长老在外头歇斯底里,几个弟子本就不敢多动。

    钟隐月这样说,他们便一同捣蒜似的忙点头。

    钟隐月往外走去。

    正巧,他刚走到宫门前,乾曜长老就顶着一张脸红脖子粗,好像要把一双眼睛都活瞪出来的脸进来了。

    见到面目平静抱着双臂悠哉悠哉往外走,全然不慌不忙的钟隐月,耿明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一甩袖子,勃然大怒:“你还有脸在这儿站着!?”

    钟隐月笑出了声,两手一摊:“师兄,你说话真有意思,这是玉鸾宫啊,我不在这儿站着去哪儿站着?乾曜宫吗?”

    “你还有脸说乾曜宫!”耿明机喊,“你作为门中师弟,作为门中长老,把顶上师兄的山宫炸了的事儿,我还没找你算账!!我本都不想多问责你了!可没想到,你这次竟然,竟然……你欺人太甚!”

    “我欺你什么了?”

    “你还有脸问!?”耿明机回手一抬,指向乾曜宫的方向,气得说话都抖了,“白忍冬……白忍冬,那可是你门下弟子!!”

    “而你!你却不顾师徒情义,明知那剑里有秘境之主的法术,却隐瞒不报!”

    “你怕不是早就知道那剑会反噬,也早就想把他交给乾曜门……才隐瞒不报,将剑交给了他吧!”耿明机声音低了几分,“你这用心险恶的小人!”

    他话说到这儿,钟隐月才终于知道他是干嘛来的了。

    白忍冬被剑反噬入魔,砍伤无数同门,耿明机觉得是钟隐月干的。

    钟隐月笑出声来,又觉得这会儿笑实在不好,抹了抹脸,把笑压了回去。

    他说:“师兄,你被气得脑子不好使了吧?我若早有把他让给你,顺便害你的心思,旁的有多少更好用的法子呢?何必非要用这我自己心里都没底的法子?”

    耿明机一哽。

    钟隐月说得没错。

    诛生剑是万年秘境里的仙剑,剑中的反噬法术更是秘境之主所设。

    万年秘境的秘境之主,大乘期的长老也很难战胜,更别提他所下的法术。若用这把剑行“凶”,不可控的事实在太多太多。

    钟隐月都能召天雷了,还是个比剑修更精通法术的符修。旁的更好用的,也能达到如今这效果的法子,他手上只会多不会少。

    耿明机嘴唇哆嗦两下,又怒道:“你少来这套!不论如何,那白忍冬都是你门下的,他这把剑,是你看着他拿来的!”

    说着,耿明机往前来了两步。

    他凑近钟隐月,死盯着他的眼睛。两人距离立即变得极近,目光交集间,针锋对麦芒。

    耿明机眯起眼睛,低声道:“你这样的修为,我不信你看不出那剑里有法术。”

    “那还真不好意思。”钟隐月笑着歪歪脑袋,“一把万年的仙剑,不去刻意摸一摸,查探一番,我确实会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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