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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还有另外两个坐得里面些,也不说话。其中一个相貌平平,瞧着不怎么出众的叫陆峻,是三弟子。

    至于旁边那个衣着尤其朴素,低着头一声不吭,烤着火还冻得哆哆嗦嗦的……

    钟隐月不自禁地皱起眉来,多打量了他几眼。

    这小孩头埋得死低,抱着自己瑟瑟发抖,手藏在袖子里,但露出来的几根手指上已经被冻得青紫,皮肤干裂,瞧着是已经冻伤,烤着火也不管用。

    这就是主角——白忍冬了。

    这会儿还没觉醒他那异灵根,还是个没开化的肉.体凡胎。

    灵泽去年把他带回山上来塞给玉鸾,玉鸾虽是给了面子,收了他做弟子,其实也就是当个杂役呼来唤去,这么大的风雪也叫他出去跟着扫。

    其他三人都已上道,体内有灵气运转能御寒,这小子又什么都没有,一身单衣地出去跟着扫,没被冻死都是命硬。

    这玉鸾道长还真不是个东西。

    钟隐月暗暗腹诽。

    原文里描述,玉鸾长老平日最爱干的就是跟别的长老厮混在一起溜须对方。

    在自己之上的他追着对方阿谀奉承,不如自己的他就逮着劲儿欺辱压榨。

    钟隐月瞧着白忍冬手上的冻伤可怜,心里又想起那段好悬没给他气死的剧情。

    沈怅雪死了,这小混蛋可是觉得理所当然的。

    钟隐月一时又气又可怜。

    无语纠结片刻,他还是回过头,走到墙边摆着的紫木药柜前,抽开其中一匣,从里头拿了个东西,回来吆喝了声,抬手扔了过去。

    白忍冬一抬头,有个什么东西划着弧线就飞了过来。他抬手一接,一瓶子药恰好落进手心里。

    “冻药。”

    白忍冬移开目光,看向钟隐月。

    对方一脸淡漠,居高临下的目光凉薄极了。

    “自己上,不想死以后就别出去跟着扫雪。”

    白忍冬愣住了,半晌才点了点冻僵的脖子。

    钟隐月又拿了个陶炉壶来。他走上榻,抬手将陶炉架于炉火之上。

    亲师来了,四个弟子纷纷调整坐姿,老老实实地跪坐在他跟前。

    钟隐月坐到他们跟前,一抬手。

    法力运作,远处书案上的茶具接二连三井井有序地飞了过来。

    温寒问:“师尊是要煎茶?”

    “嗯。”

    温寒点了点头,又说:“师尊,门外的雪何时去扫?”

    “停了再说。你那么在乎它干什么,今日又不出山去。”

    “是师尊说的……必须要扫干净,扫不干净就一直扫。”

    钟隐月沉默了。

    别说,这还真是他说的。

    这是原主说的……后头其实还有半句,那便是“若真扫不了的话那便去仓房过夜吧”。

    众所周知,这话一出,就是他要体罚学生了。

    体罚手段极其吓人。

    苏玉萤低声嘟囔着提醒:“再说,山宫前的雪各自扫净,也是掌门立的规矩。”

    所以原主才有理让他这些徒弟一下雪就在外面当扫雪机器,一扫就一整天。

    这雪扫了又下的,根本干净不了。

    拿着鸡毛当令箭的东西。

    钟隐月说:“他掌门怕没人扫,随手立的规矩而已,又不是时时刻刻都盘查,也压根就没盘查过。待雪停了,一块儿扫了就是,别总挂心那点儿雪了。”

    “再说掌门又不是不知道咱家人少,若是真查到头上来了,我也能解释,小孩就别操心了。大冬天的,就应该窝在屋子里面。别惦记了,我煎茶给你们喝。”

    几个弟子顿时神色各异起来,或惊恐或震惊或难以置信的——这几句话出来,估计他们这会儿心下骇得不行。

    这哪儿是玉鸾长老的台词!

    钟隐月装作看不见,手上忙着实践记忆里的煎茶步骤。

    他想了想,自己变化这么巨大,还是得给这些小孩一个能接受的理由。

    毕竟沈怅雪那边想要脱身不容易,这山门里都是想害死他的,钟隐月日后说不定得靠长老身份去帮他。

    在此之前,必须站稳脚跟,不能出差错。

    所以他现在得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想到这儿,钟隐月就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给自己铺垫了一下:“为师前些日子读了些书,发觉做人这块儿,自身有些大问题。”

    “人呢,得需要时常自省才是。日后,若是为师何处不对,无需顾虑,直说便是。”

    这话一出,他这几个弟子当即都感动得眼含热泪。

    “师尊言重了!”

    “师尊怎会有不对的地方,师尊今日待我们真是极好!”

    “师尊,徒儿今日竟敢妄言师尊不是!请师尊责罚!”

    怎么连请自罚的都出来了!

    这几个小孩反应太大,围着他激动得叽叽喳喳个不停,钟隐月一个头两个大。

    连主角白忍冬都通红了一张脸,攥着他给的药说:“师尊!您是天底下最好的师尊,徒儿感激不尽!”

    你就算了!!

    钟隐月这会儿看他就烦。

    正当此时,突然宫窗那头传来咚的一声。

    钟隐月回头一看,没在窗户上看见什么。

    几个小孩都安静下来。

    寂静雪日里的这样一道声响,令人心生不安。

    正当他们疑惑不安时,窗外传来一声虚弱的鸟叫。

    “哎我操!”

    钟隐月下意识地惊呼一声,赶紧连滚带爬地爬起来,跑出去打开窗户,低头一瞧,掌门用来传信的信鹰正脸朝下扎在窗下雪地里,扑棱着一对儿大翅膀子挣扎着。

    “你从哈利波特来的吧你!送信你能撞窗户上!?”

    钟隐月低声骂骂咧咧了句,伸手把它从雪地里捞起来。

    这是只身形纤长,浑身漆黑的大鹰。它雄壮极了,瞪着的两颗眼珠却让它瞧着跟个弱智一般。

    钟隐月把它抱进屋子里,关上窗户,给它拍干净身上的雪。

    这只玄鹰是天决门掌门——上玄长老的信鹰。

    信鹰名叫浮日。

    平日里,有什么要向其余六大长老告知的事,都是这只浮日代为跑腿。

    钟隐月把它拍干净,就近放在桌柜上,将它腿上绑着的一纸书信拆了下来。

    展开一看,上头就一句话。

    【天决大典在即。寒月十五,诸位长老请移步上玄山宫。】

    钟隐月心头一跳。

    他想起了书里的内容。

    他未发一言,看过之后就将纸卷成长条,搁到一旁的灯烛上,将它烧了。

    他又打开窗户,放走了浮日。

    关上窗户,回过头,炉火边上的四双眼睛都在眨巴眨巴地盯着他。

    “师尊,”苏玉萤低声询问,“掌门寻你是何事?”

    “不是寻我,是寻所有长老。”

    钟隐月回到炉火前,继续煎他自己的茶,面上无波无澜道,“等出了寒月,下个十五就要门内大典了,很多事儿都得开始商议。”

    “对哦,日子快到了。”

    钟隐月没应声。

    温寒跟苏玉萤开始嘀咕起来往年的门内大典。

    所谓的天决大典,也是天决门的门内大典。

    每年在出了寒月之后的正月十五,和着凡世的元宵佳节,山门里也有一场宴会大典。

    但这不仅仅是一场宴会大典。

    钟隐月的目光飘到一声不吭地给自己涂着冻药的白忍冬身上。

    就是在这场大典上,白忍冬觉醒了异灵根。

    钟隐月脸色微沉,抹了下脸。

    算了。

    钟隐月暂时放弃思考,拿起茶碗来,把煎好的茶分了:“别聊天了,喝茶。”

    接过他递来的茶,苏玉萤奇怪道:“师尊,‘聊天’是为何物?”

    “……交谈,交谈。”

    “哦哦。”

    钟隐月抹了一把汗。

    望着苏玉萤抿了口茶,钟隐月问:“好喝吗?”

    苏玉萤又喝了第二口。她这次喝下去了不少,鼓着腮帮子点点头。

    钟隐月笑出了声。

    他门下这几个弟子都是好的。沈怅雪被按住时,他们是为数不多几个站出来说这样不好的。

    苏玉萤更是站出来冲着乾曜喊,最后却被对方的弟子架住打了一顿,扔了出去。

    原主见此,不但不觉脸上无光,还为对面叫好,说她就是欠教育。

    思及至此,钟隐月开口说:“以后若还有人因为你们是我门下的就出言不逊,打回去就是。”

    “哎?”

    此言一出,四个弟子又讶住了。

    毕竟原主从前日日都在说“外头的都是师兄师姐,说了什么你们都要乖乖受着,这是礼数”。

    做不到,那就滚出玉鸾宫,滚出天决山。

    让他们逆来顺受惯了,这句背道而驰的话一出来,几人都反应不过来。

    “别人不尊重,你们也没必要继续守那些辈分的礼数。”钟隐月说,“打了人被传唤了,为师替你们收拾。喝吧,记住我刚刚的话就行。”

    四名弟子讪讪点头,低头喝茶。

    “这门内大典要来,之后就得忙了。”钟隐月叹气,“叫我们都去上玄宫,就是要开长老大会……到时候都得有个端茶倒水的弟子在后边伺候着。照我这个地位,十五那天免不得又得被奚落。萤儿就别去了,温寒,你跟我去。”

    温寒赶紧端起喝到一半的茶碗,脑袋在后面深深埋下,跪在地上弯身行礼:“弟子遵命。”

    钟隐月挥挥手,让他起身。

    他也单手端起茶碗,一边饮下一边挡住自己的半张脸,心下终于松了口气。

    好他妈累啊,演这种戏。

    怪不得演员工资都那么高。

    第005章

    肆

    肆

    天决山的雪近几日越发凶了,没有要停的意思。

    每次都是待到黄昏,玉鸾宫的弟子才出门去,把山宫前积了一天的雪清扫干净。

    寒月十五时,大雪仍是鹅毛一样飘飘。

    一大清早,钟隐月就哈欠连天地带着温寒上了上玄山。

    上玄山是天决门七座高山里最高的一座,也是地处中央的一座。

    其余六座高山都或远或近地围着这座掌门坐镇的上玄山。

    山上云雾缭绕。待上到山顶,高度也已经穿破了云层。

    高处不胜寒,上玄山的雪更大。走在通往山宫的廊内,随处可见扫雪的弟子。

    “其他山头的弟子就是多,压根就不用愁扫雪的事。”

    钟隐月低声嘟囔着,领着温寒往上走。

    “毕竟是上玄掌门,门下弟子是最多的。”温寒跟着小声说,“像这等地方,扫雪的弟子都是轮班来的……”

    钟隐月叹了口气:“跟着为师,辛苦你们了。”

    温寒闻言色变:“师尊这是什么话!没有的事!”

    钟隐月干笑两声,被自己的演技弄得都有点心虚。

    不到穿越这一步,他还真不知道自己演技能这么好。

    早知如此,当年就不报编导了。

    正往上走着,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呼唤:“玉鸾。”

    钟隐月回头,有一仙风道骨的白衣仙人正身披白狐裘,手握拂尘,向他走来。

    仙人一头灰发,面容略显苍老。深凹下去的眼窝里,一双眼睛坚定高傲而炯炯有神,一身傲骨的威严正气。

    他身后还跟着一人。

    那人正是沈怅雪。

    见到钟隐月,原本只是面带微微笑意的沈怅雪立刻笑得眯起眼来。

    钟隐月大脑宕机三秒,才把眼前这个一出场就满脸写着“老子strong”的男子在记忆里找到了号码牌。

    这是乾曜长老,耿明机。

    我操!就是你!!

    杀了沈怅雪的元凶就是他!!

    钟隐月简直想立刻冲上去掐他的脖子。

    他忍住了。

    主要原因是他这具身体打不过对方。

    钟隐月用极其虚假的干笑声压下自己想剁人的欲望,假笑着行了一礼:“乾曜师兄。”

    “嗯。”耿明机说,“真是凑巧,能在掌门宫前遇到你。”

    “哈哈哈您这话说的,不是掌门叫都要来的吗?”钟隐月笑意吟吟,“乾曜师兄真是没话找话。”

    耿明机瞪大了眼。

    沈怅雪也睁开眯起来的眼睛,呆呆地望了过来。

    温寒吓得直拉他袖子:“师尊!”

    玉鸾哪儿能说这个话。

    乾曜长老位居高位,玉鸾平时都是看见他就跟个狗腿子一样凑上去东夸一句西赞一声的,今天贴脸就开大!

    耿明机人都吓呆了,一脸难以置信地望着钟隐月。

    钟隐月依然保持着职业假笑。那和他一如既往的谄媚的笑似乎没什么不同,又似乎完全不同。

    耿明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了什么:“你说什么?”

    钟隐月突然又哈哈大笑起来。

    “我开玩笑的嘛,师兄!”

    他走过去猛拍几下耿明机的肩膀,“今日你我都是掌门叫来的,在这儿遇见那不是肯定的事情?师兄说了凑巧的玩笑话,我便也拿师兄打趣儿嘛!师兄还是如此转不过弯来,倒真不愧是大乘的剑修!”

    “师兄这般将剑用得猛如神助之人,性子直来直去的,自然是听不出玩笑话,是师弟失言了——”

    钟隐月拉着耿明机,一边碎碎念着有的没的,一边拉着他往上玄宫里去。

    耿明机被他拉着往上走,却越听钟隐月的话越觉得不对,可又说不出到底是哪儿不对。

    他玉鸾吃错药了?

    两位长老已经走出去了一截,把两个弟子丢在了身后。

    沈怅雪把手负在身后,跟了上去。

    温寒却压根反应不过来。正望着那两人背影呆愣着,沈怅雪就走到了他身侧。

    温寒侧头,沈怅雪也停了一下。两人四目相对,沈怅雪眯起眼,对他露出一个讳莫如深的笑来,离开了。

    “哎不是,”温寒莫名其妙,也赶紧跟了上去,“沈师兄你笑什么?啊?”

    -

    上玄宫内,清香飘粱。

    掌门人上玄长老坐于前方主座,背后是一座巨大的木头镂空屏风。

    他手边上,香炉里的香从镂空花纹的缝隙间飘出一缕细长的烟来,使得整个宫内都飘着一股香味儿。

    上玄长老是位仙风道骨的白眉老道。

    他说话老成稳重,声音很慢,做什么都慢腾腾的。

    端着大弟子递来的茶慢腾腾地抿下去半杯,他才慢腾腾地开口:“今日叫诸位来,便是为了……正月十五的,天决,大典。”

    这老头断句的地方好怪。

    钟隐月端着手里的茶杯,心不在焉地听着。

    老头慢腾腾地说着废话,趁着间隙,钟隐月扫视了一圈所有人。

    其余五位长老身后都跟着弟子。扫过一眼他们的脸,钟隐月就都在记忆里对上了号。

    长老们分成两排面对面坐着,前后都是照着排名排的。乾曜长老坐在最前面,沈怅雪乖乖站在他后面垂眸候着。

    多漂亮一个人,活活让这群披着人皮的畜生给糟践没了。

    钟隐月喝了口杯子里的茶。

    他坐在最末位的地方。

    “虽说,修道之人,自当远离凡世喧嚣,但一年到头,总归是要,有个……能好好玩一玩的时候。”上玄长老说,“这……天决大典,便是如此而来。往年,也是年年都办,倒不陌生,也好办……”

    “是,自然好办。”灵泽长老接下话来,“不论体内灵气多高,始终都是血肉之躯,是该腾出一天来好生玩耍歇息。既如此,就同往年一般,学着凡世的庙会,做些玩的,做些吃食,学着山下猜猜灯谜,找些乐意表演的弟子,热闹热闹即是。”

    此话一出,有几名长老下意识地瞥向钟隐月的方向。

    每逢掌门大会,玉鸾长老必定会在每位长老发言之后出声附和。

    这会儿,他肯定要舔着一脸谄媚的笑说“对对对”“是是是”“真不愧是灵泽长老说话就如容貌一般秀丽”这等都不过脑子就从嘴里跑出来的话。

    然而,众目睽睽之下——

    钟隐月抬着茶杯在干,豪爽如饮酒。

    灵泽:“……?”

    在座长老瞪直了眼。

    就连上玄长老也瞪大了浑圆的眼睛,眨巴了两下。

    乾曜长老——耿明机咳嗽了声。

    几名长老的目光又移向他。

    耿明机道:“话虽如此,可若每年都是一样的,倒也没什么意思。虽说都是大典,但总归是要有些新意才行,不能只是热闹热闹就算了。既然要热闹,那就玩些新的,也能热闹得更痛快些。”

    几名长老又下意识看向钟隐月。

    玉鸾长老可是出了名的乾曜长老的狗腿子。

    这舔狗选择舔谁时,也是看此人实力的。

    乾曜长老实力仅次于掌门,玉鸾天天都贴着他走道儿。

    时间一长,狗腿子和他的主人都有默契了。往往是这边一说话,那边就立刻能捧上臭脚,立刻跟着美言。

    乾曜这可刚给大典提新议,玉鸾该开口了!

    然而。

    钟隐月把空杯子放到手边,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一个器具,抬起手来就开始磨指甲了。

    “……”

    乾曜脸色黑了。

    沈怅雪捂住嘴,好险没笑出声。

    幸好,在座长老和弟子们都在看钟隐月,没人瞧见他。

    灵泽见状不好,赶紧说:“那依师兄所见,此次大典该如何安排?”

    有人接茬,乾曜脸色好转了些。

    “若依我所见,不如这次便不要过凡世的元宵,错开一两日,到时将其他习俗一起加进大典中即可。多加些习俗,多上些香火,又非十五之日的话,便不是对任一佳节不敬了。不然,若是在元宵节如此做,怕是会有弟子心生不满。”

    上玄长老眼睛一亮,点点头:“不错,不错。”

    话说完,一众长老又看向钟隐月。

    温寒已经重新给他满上了茶,钟隐月刚端起茶杯来,准备送到嘴里。

    他这次终于对上满座投来的视线了。

    钟隐月身形一顿,准备送到嘴的茶停在了半空。

    “都看我做什么?”他问。

    乾曜被他活活气笑了。

    “玉鸾,你遭人夺舍了?”他没好气道,“为何今日一言不发?”

    “我为何要说话?诸位师兄师姐都比我实力强劲,我一个末尾的,听着学习一二就是了。大典这么重要的事情,我怎么敢插手?”

    钟隐月放下茶杯,一脸真诚地望着乾曜,“乾曜师兄此等地位,难不成还想借我的嘴表现什么?”

    乾曜脸都青了。

    因为他平日里还真就很享受钟隐月的吹捧。钟隐月话碎,好说歹说也是个长老,一开始吹他,旁人就算再不爽,也只能跟着点头称是。

    在座长老都没忍住,纷纷捂嘴偷笑一番。

    乾曜脸上挂不住,铁青着脸道:“既然玉鸾师弟想学习一二,不如这次大典便安排给你布置!”

    钟隐月脸上的笑一下子僵了。

    “这不好吧?”广寒长老皱眉道。

    “何处不好?”乾曜还是没好气。

    “何人不知,玉鸾师弟名下人丁稀少?”广寒长老说,“他不似我们,师弟的修道路上阻碍重重,又不精于剑法,无甚扬名机会,至今门下也只有四人,如何布置这盛大的天决大典?”

    乾曜闻言,站起身来,向广寒拱手行了一礼:“师弟不必忧心,既然本仙说由他来,那自然是会教他的。”

    你教我?

    鬼信啊,你肯定是看在我刚下了你的面子的事儿上想让我难堪啊!

    钟隐月心中哀嚎,面上也只能佯装平静地又喝了口茶,顺便给自己压压惊。

    “他做长老也有二十余年了,至今还未让他主持过大典,也是时候了。”乾曜说罢,侧了侧头,“掌门觉得如何?”

    上玄长老抚了抚花白的胡须,点头应:“也好。你说的,在理。也是时候……让玉鸾做些事了。”

    乾曜行礼:“谢掌门成全。”

    喂,成全什么啊?

    钟隐月心中悲凉,却也无法辩驳了。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乾曜转头:“沈怅雪。”

    沈怅雪被点了名,立即弯身拱手:“弟子在。”

    “今日起,你携同门几人,去玉鸾宫暂住。”乾曜道,“助玉鸾长老办妥大典事宜。”

    钟隐月:“?”

    他立刻不困了,蹭地坐直身子。

    沈怅雪似乎也有些意外,一时都没有答话。

    隔了须臾,他才将头埋得更深了些:“弟子谨遵师尊之命。”

    第006章

    伍

    伍

    站在上玄山山宫外,吹着迎面而来的风雪,钟隐月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没笑出声来。

    耿明机居然把他钟隐月最爱的男人亲手送到了他屋子里。

    长老大会结束,各个长老前后接连离开。

    离去时,他们都各自和钟隐月说了几句话。

    其中有一两个幸灾乐祸的,但多的是同情他被耿明机为难的。

    “你平日总是跟在后面夸赞着,今日却突然下了他的面子。掌门还在前面,你便让他下不来台,他心中气结也是自然……”

    白榆长老唉声叹气,拍着他的手说着,“乾曜师兄爱着急,一时跟你过不去罢了。你且再莫惹他生气,先把这桩子事揽下来罢。大约再过几日,他就会跟你一同商议大典一事去了。”

    钟隐月都快憋不住笑了,他捂住嘴,努力装出一副有口难言委屈巴巴的样子。

    在上玄山宫门口应付完这一群长老,很礼貌地把他们都送了走,钟隐月才松了口气。

    “师尊,这可怎么办啊?”温寒在后面欲哭无泪,“咱山宫就这么几个人,要办天决大典……这也太为难人了!”

    “行了,推都被推过来了。再说他也说了,会借人过来。他若是给的不多,那就再去找相熟的借。”钟隐月说,“船到桥头自然直。”

    “玉鸾长老。”

    这边话音未落,那边又有人叫他。

    声音轻柔,似水如柳。

    钟隐月听得心里跟着猛地一荡,回头一看,果然是沈怅雪站在他身后。

    沈怅雪两手握在一起,笑意吟吟地向他请示:“那弟子现在便回乾曜山为长老寻些人,稍后再去玉鸾山。”

    “啊,好。”钟隐月有些磕磕巴巴的,“有劳你了。”

    沈怅雪向他一拱手,转身离开。

    他走后,钟隐月领着温寒回了玉鸾山。

    弟子们的吃住都在后山的别宫中。

    虽说人少,但玉鸾宫可没亏待任何人。它和其他人的地方一般大,别宫也不小。

    那偌大的宫院里就住了四个,空出来的别室多的是。

    只是总没人住,都落了灰。

    四个弟子进进出出,把别室清干净了好些个。

    这可是乾曜宫的人要来暂住,表面功夫必须做足。

    为了迎客,苏玉萤把宫院里的雪也扫了扫。

    扫到一半,她抱着扫帚走到钟隐月身边,道:“师尊,乾曜宫的沈师兄会领多少人来?乾曜长老有说清吗?”

    “没。”钟隐月说,“乾曜长老生着我的气,走得快,扔下沈怅雪就先回了。我估计等他回山后,还得听一会儿乾曜的唠叨。要带几个人来,应该也是乾曜长老安排。”

    苏玉萤点点头:“希望他多带几人来。要置办大典这么大的事,多带些人来才好办。”

    钟隐月苦笑,心说多半不会。

    看耿明机今天那沉不住气的死样子,估计小心眼得很。

    办这大典,他肯定会想方设法地让钟隐月吃苦头,不会让他好过。

    一炷香的时间后,玉鸾山上落下来几道剑影。

    沈怅雪来了。跟他一道来的,只有四个弟子。

    钟隐月就知道会这样,完全没意外,只是苏玉萤在他旁边苦了一张脸。

    沈怅雪几步向他走来,行礼道:“乾曜宫弟子沈怅雪,见过玉鸾长老。”

    钟隐月赶紧把他扶起来:“不必多礼。”

    沈怅雪直起身,又低了头:“长老,师尊有话要我代为传达。师尊说,大典准备前期,用不着多少人力,要长老先行拟案一纸,将大典置办的思路与场地如何布置都写好,交由掌门与诸长老过目。待一切落定,能实施后,师尊再将门下诸多弟子交予长老随意差遣。”

    钟隐月听懂了。

    意思就是让他先写策划案!

    草啊,怎么都穿越了还要写这种东西!

    钟隐月扶额,抠了抠脑门,很想再骂两句乾曜。

    但沈怅雪站在前面,钟隐月愣是生不起什么气火来。

    沈怅雪笑眼弯弯眉目温和的,钟隐月都不太敢正眼瞧他。

    “行了,我知道了。”钟隐月只好说,“我写就是。可我写这东西的时候,你们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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