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无论蓝文宣因为什么原因被带走,都和萧猊脱不了干系。灵稚无法心安理得地见到这对师徒,如果不是他把萧猊捡回洞府,师徒二人就不会碰上这种事情了。他望着蓝文宣清瘦的面容傻傻一笑:“你们平安真好。”
蓝文宣被他的笑意感染,说道:“你也平安真好。”
两人对视,灵稚依旧是少年模样,却不若最初下山时单纯懵懂,曾经的他什么都不知道。
彼此庆幸都安全地回到此地,却也同时生出几分物是人非之感。
蓝文宣转移话题,目光落在灵稚怀里的药筐,打趣道:“又做起贩卖药材的生意了?”
灵稚窘迫,点头承认。
他身无分文,说道:“想换些钱买书。”
蓝文宣说道:“不如把药草卖给我们,我与师父回来不过半月,农舍荒废多日,以前积攒落下的药物全都泡水发了霉。”
灵稚轻声称好,他把药筐交给蓝文宣,与他当面清点。
蓝文宣大致梳理一遍,叹道:“你送来的药草都是及时雨,有些我还没来得及到深山采集,先坐着等等,容我进屋给你取钱。”
灵稚忽然叫他:“我能进去探望大夫吗?”
蓝文宣走了几步回头,亭下的少年身子端正,浑身裹着棉绒的农衣,像只灰白蓬松的兔子。
他一阵心软,声音柔和,说道:“师父寒症严重,待他病好些才适合探望,若寒症传染给你,师父亦会良心难安。”
灵稚乖乖应了一声好,蓝文宣回屋不久,农舍门外走进一位猎户。
灵稚好奇地看着猎户踏入院子,猎户瞧见他,挤进亭子遮风。
“是你啊,好长时间没见你送药下山哩!”
灵稚含糊地告诉对方自己回了躺老家,猎户本还想兴致勃勃地与他再说几句,身体一动,粗糙的面孔立刻挤成一团,疼得龇牙咧嘴。
猎户咧咧嘴,说道:“前些时日进山里狩猎想屯些肉过冬,谁料踩到捕兽夹差点去了一条腿,这伤养了几乎一个月,前日碰到水,伤口居然开始化脓了嘶———”
猎户极痛,灵稚目不转睛看着对方揭开裤子,露出腿脚受伤的部位。
他在猎户面前蹲下,像只温顺漂亮的兔子,因农衣绵绒,蓬松得异常可爱。
漏进亭子的风一吹,灵稚脑袋上毛绒绒的兜帽跟着晃了晃。
猎户抽着气笑道:“你这衣和兜帽真暖和……”
灵稚面色赧红:“可以让我替你看看吗?”
猎户大咧咧地挥了挥手:“看吧看吧。”
也没指望灵稚能看出啥名堂。
于是灵稚仔细端详猎户的伤口,轻声询问对方身体近日的症状。
他话音轻小,眼神宁静乖顺,连猎户这等大老粗此刻与他说话都下意识的自觉放轻了声音,怕嗓门一大吼着灵稚了。
还别说,莫看少年小,这一轮看诊的步骤下来,有模有样的。
猎户惊道:“学医啦?”
灵稚在心里罗列了两副药方,一副外敷,一副内服。
背后的风有人挡住,灵稚扭头,仰视来人低垂的视线,唇角不自在的抿起。
蓝文宣颇感兴趣,问道:“可瞧出什么来了?”
于是灵稚把自己检查出来的问题以及药方子告诉蓝文宣。
蓝文宣诧异:“你的方子没有开错,有两味药材药性与我所想的药方相当,但在价钱上更便宜。”
猎户听了会儿听明白了,望着灵稚呵呵笑道:“娃娃出息了!”
于是按灵稚配的两副药方子从蓝文宣的药舍拿了几包药离开。
蓝文宣把钱分给灵稚一半,灵稚推拒。
蓝文宣道:“他的病是你看的,我只收药钱,看诊收来的钱该你拿的,再推就是与我客气了。”
话说到这般地步,灵稚只好双手收下蓝文宣递给的钱,从腰上解开空荡荡的钱袋,铜板碰响,他不由抿唇,眼底溢出笑意。
第一次看诊挣了钱,心跳都是快的,脸色润了淡淡的脂红。
蓝文宣把药草钱交给灵稚,两人坐在亭下你一句我一句又说了会儿话,门外传来李夫郎的声音。
蓝文宣道:“应是许冲从城里买货回来了,我出去看看。”
蓝文宣师徒二人回到八云村后,因药舍荒置将近一年,需重新置办东西。
他要照顾老大夫,还得收整药舍,抽不出身,只能委托李夫郎的男人许冲进城时给他稍一些东西回来。
灵稚跟在后头,蓝文宣正将剩下的钱交给李夫郎。
收钱的李夫郎和卸货许冲目光齐齐落在出来的少年身上,李夫郎惊道:“你回来了?”
八云村很小,人口拢共几十。
家家户户虽然都不挨着,可灵稚往村里送药草送久了,自村民去年没见过他后,起初还会惦念几句,有人想去城里报官寻人。后来此事被压下,日子一久,大伙儿才逐渐淡忘灵稚这么一号人。
灵稚对李夫郎搬出自己回老家的那一套话含糊过去,李夫郎合掌一拍,笑道:“真好啊,大夫回了村里,你也回来了,大伙儿都惦记你的药草,比城里拿的不知便宜多少!”
蓝文宣笑而不语,村里人的心思他都知晓,但灵稚好心归好心,这药草总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他愿意出市价向灵稚收购药草,合理获取,也存有私心想让灵稚多拿点钱。
许冲将货全部卸下搬进药舍后就带着李夫郎离开,蓝文宣留在院子整理货物,灵稚坐在亭下吹了会儿风,不久便凑过去帮蓝文宣收拾。
忙碌半日,蓝文宣晌午杀了一只鸡,留灵稚一起用饭。
午后灵稚离开药舍,他沿田边一直走,遇到在树下休息的农户,以及从县城回来的几名货郎。
一伙儿人聚在树下饮米酒闲聊,每每货郎出城出来,都会与村民吹嘘一番城中见闻。
比如城中某某商户的千金跟某富家子弟不愿联姻,又比如官老爷新纳了几门妾室。
最后货郎话停在嘴边,朝四周张望,声音小了,说道:“听闻咱们大燕朝的萧太师,自上月迦山剿匪时中了刀子,那把刀刺穿肺部,这还不得了,刀上说是有毒,太师受伤中毒至今,前几日才醒呢。”
山高皇帝远,村民们仗着官差管不到这座小村庄才围绕萧太师剿匪中刀中毒一事唠扯许久。
这群一辈子都没去过什么地方的乡里村民,说起燕朝那些权臣贵胄的秘闻皆唾沫齐飞,比话本上还会编故事。
不久,一群粗老汉发现他们人群当中蹲着一道格格不入的身影。
少年像一只毛绒绒的兔子抱膝蹲坐在空余的石块上,似乎受了谁欺负,眼角红抽抽的。
村民认出他,说道:“娃娃也好听这一口啊!”
灵稚认真问:“萧……萧太师中刀后那把刀真的有毒吗,他一直昏迷不醒?”
货郎点头,又往他从城内听到的传闻添了几把火,灵稚听到萧猊命已经没了时,农衣包裹的身子一晃,险些从石块上一脑袋朝泥里栽倒。
***
远离八云村的燕都城,茶楼酒馆时下都在热议太师迦山剿匪一事。
两千余名恶匪被太师带人悉数肃清,百姓称颂太师的英武威仪,又对太师受伤卧床深感关怀。
太师府,静思院。
不似燕城热闹,素雅古典的院子冷清,满园秋瑟,花池枯败。
刘总管带着奴才从后厨端着药膳,他们步履匆忙,神色忧虑。
刘总管进屋后静息屏气,生怕惊扰了主子的休息。
“太师,药汤煎好了。”
刘总管心里伤怀。
如城内所传,他们主子刀伤中毒后毒性入肺,的确在前几日才醒,过去昏迷的一个月全靠梅大夫到府上为主子吊了一口气。
他看着主子苍白修长的手指探出银绡帘幔,接过瓷白汤碗,浓稠的苦味散开。
起初刘总管不明白太师为何会受伤,时至今日,他瞧见主子清减病白的面容,虽然虚弱,但眉眼深邃晦暗,眸子似乎在酝酿着什么,又或在等待什么。
萧猊饮完汤药,声音嘶哑道:“叫贺柒进来。”
第65章
记得他
静思院秋色满园,
贺柒急匆匆地赶进院中,肩膀带去一片枯落之叶。
主子病容憔悴,他抬头只看一眼很快低头,
不敢直视。
萧猊虽面带虚病之色,却瞳如墨点,深邃逼人,丝毫无损他的气场。
贺柒只觉周身空气都压迫着自己,
冷漠的面孔绷紧如木。
自从那位小公子留居府上,
他很少见过主子这般。
如今小公子回了雾清山,
主子仍旧是原来的主子,贺柒倒没有心觉不适,只是……
在见过主子柔和的一面后,
多多少少会滋生些许幻觉。
毕竟常年为主子办事,
若主子时刻都让人惧怕,对他们这群下属是件考验心志的事情。
萧猊目光攫在贺柒脸上:“他如何了。”
贺柒道:“小公子一切安好,约莫刚回山上不太适应,在洞里睡了数日,如今已经出洞觅食裹腹,”贺柒话音停顿,
“……成日吃了睡睡了吃,不久前下了一趟山。”
贺柒等小公子彻底安顿好才回来复命,他听从主子的吩咐,若非小公子遇险,
绝不出现在对方面前打扰他的生活。
话到此处,
贺柒不明白。
主子分明不想放开小公子,
却又为何让人回了山里?
主子叫他暗中保护小公子,
但事事不能插手,
如今等小公子安顿下来,似乎又冷了那份情绪,把安插的人叫了回来。
他猜不出主子真要放手还是假放手,假放手为何要布置,要顺着迦山匪徒算计了那么多,还将自己算计进去。
要知道主子算尽别人,但从来都置身事外。暗卫是主子的影子,主子去哪,影子就在哪,若暗卫出手,那群山匪早就被拿下。
可主子却顺着匪徒的刺杀阴谋,规划了后续的的发展,刀伤是真的,刀上的毒亦是真的,如若不是他们遵照主子的命令忍耐不动,真要以为主子会丧命在匪头手里。
若主子连命悬一线都算在心里……
贺柒背后一身冷汗。不知晓究竟有什么赌注值得主子走如此惊险的招数。
萧猊汲取床榻的气息。
灵稚离开一个月,榻上的味道已经散得差不多了。
他如一个宽和包容的长者,灵稚要做什么他都成全对方,然而又像一个阴骘顽固的疯子,他就算要死,都不允许灵稚忘记他,要灵稚记得自己“死”在他手里的模样。
萧猊道:“撤走所有人,无需跟着他。”
再等等吧。
萧猊苍白的手指敲了敲,忽然问:“他刚出洞时,面上神色如何?”
贺柒回忆,道:“小公子似乎神情惶惶,走路都不在状态。”
萧猊颔首:“下去吧。”
贺柒走后刘总管端着托盘进屋,主子苍白的病容上透着寥落,却又含着极浅的笑意,他心里无端一寒,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窗外起了一阵萧瑟寒冷的秋风。
**
风沿着山洞顶层的石缝灌进些许,冻得灵稚紧捂鼻子打了几个喷嚏。
他揉了揉又红又痒的鼻尖,裹紧被褥,偏头去看榻边底下的木炭。
柴炭从夜里烧至白天,小火熄了,还剩几块被灰覆盖着隐隐发亮的火炭。
山上四季与昼夜的温差十分大,灵稚又比从前畏冷。
他将穿着白袜的两只脚伸出被褥,适应被褥外的冷意后,方才慢吞吞下榻,蹲下身子翻了翻火炭,转去抱来一堆木柴,用还有热温火光的炭重新点燃一把火。
灵稚坐在榻边烤火,从床头摸出几枚果子擦了擦送进嘴里。
曾经最爱吃的果子如今似乎变了个滋味,灵稚吃了两个就不再吃,抱起膝盖,瞳孔倒映着两簇火焰出神。
他克制不住地去想村民说过的话,想萧猊想得魂不守舍。
他取出自己的心头血给了萧猊,按常理而言,萧猊应该可以避免许多毒药入侵身体。
可萧猊偏偏昏迷数十日,意味着他的伤的确严重,如今醒了,有没有恢复一点呢?
灵稚又想,如果那日土匪用刀子扎的是他,兴许自己抗毒比萧猊厉害。
他不着边际地想了许多,看着半熄的火,又下榻重新添一把柴。
灵稚在洞里闭门不出,又过几日,想起要看书了,才惊觉他没拿回下山时蓝文宣送给他的书。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灵稚用清水拍了拍脸,他裹紧厚衣走出洞口。
灵稚遥望碧蓝广阔的秋空,山谷犹如被一片苍黄的海水覆盖淹没,万物枯败萧瑟,秋天将过,冬天真的要来了。
这个冬季不如从前那样好过,光是秋季就让灵稚冷得不行。
柴火不耐烧,夜里烧空了得自己下榻添。
灵稚听说八云村的村民每年入冬都用煤炭烤火,他将自己收拾一遍,在腰间系好钱袋,准备下山和村民买些煤炭回来存放,顺便把蓝文宣送给他的书一并带回。
山风如干冷的刀子,灵稚兜紧帷帽,虽值秋末,但刮的风已经是北风,和入冬无异。
他走到八云村时,四周的田地几乎已经被农民收空,往时沿阡陌小道啄食吃虫的鸡鸭家畜不见踪影,田野周围的路上连只小虫子都没有。
灵稚裹紧厚衣,视野可见的农舍大门紧闭,烟囱白烟袅袅,偶见老人在门外洒米喂鸡,喂完又躲进屋子,天一冷,所有村民都不愿出门了。
灵稚抽了抽鼻子,他思忖着该向哪户人家买煤炭,一番考虑,最后停在药舍门外,摸着冰冷的铜锁扣了扣。
蓝文宣着了件绵衫,见到门外的人,面容露出柔和一笑,嘴边与灵稚一样呵出白茫茫的气来。
蓝文宣笑道:“前几日你落下来的书还没拿走,本想给你送去,却不知你……”
青年的话想说却没说完。
蓝文宣请灵稚进入屋内,拿出用布包好的书籍交给他。
“灵稚,你独自在山上居住多有不便,当真不考虑搬到村里住吗?”
灵稚把书接到怀里,听完蓝文宣的话露出迟疑的神色。
他吞吞吐吐道:“我、我在山里住得还算不错。”
蓝文宣笑道:“恕我冒昧。”
灵稚摇头。
四目对视,两人皆有话想说。
蓝文宣道:“你先说。”
灵稚方才把自己的诉求交代清楚。
“我想和你买些煤炭,冬日山上冷,柴火不能彻夜烧着。”
蓝文宣道:“巧了,今日我欲进城买煤炭回来存放,此次回来匆忙,一切都置办得差不多了,待天一冷才想起还有炭没准备。”
于是灵稚与蓝文宣一起进城添置煤炭,煤行的老板嘴皮子功夫了得,买煤炭的人什么样的都有,因此不说半点便宜都不愿让人沾,还想抬升煤炭价钱,从中获利。
毕竟一方县城就这么大,煤行的商铺拢共只有几家,冬天需求的客户一多,物资在他们手里,只要官府不出声,价钱都由他们说了算。
商铺中你讨价我还价的声音此起彼伏,灵稚有些怯场,蓝文宣示意他别紧张,挡在他身前。
前头的客人离开,等到他们选购煤炭。别看蓝文宣文质彬彬的,对上嘴皮功夫麻溜的商铺老板,丝毫不落下风。
灵稚听得眼都瞪大了,攥紧袖口,第一次知道蓝文宣不光斯文有礼,唇枪舌战起来居然这么厉害。
最后两人买了足够冬日取暖的煤炭,没在价钱上吃多少亏。
灵稚看着蓝文宣与工人搬炭上车,他撩起袖子跃跃欲试,蓝文宣抬手阻拦,说道:“煤炭脏,你先别碰。”
灵稚道:“可是……”
蓝文宣指了指车上的位置:“上去坐好,等着即可。”
灵稚只好乖乖爬上车坐好。
车上大半位置都放了煤炭,留给人坐的空间不多。
一会儿蓝文宣也要上车,灵稚将自己坐的小板凳朝角落推了推,尽量待在角落里不占空间,好让蓝文宣坐进来舒服点。
他看着蓝文宣忙上忙下,而自己细胳膊细腿的,穿的衣物还异常厚实,动作笨拙,真要去帮他们搬东西,指不定还会拖后腿。
灵稚坐在板凳出了会儿神,蓝文宣把工钱结算给工人后,才翻身上了马车,坐在空余的位置。
蓝文宣好笑道:“怎么坐在角落里,不怕闷着?坐出来些,挤不到我的。”
灵稚慢慢把小板凳朝外一挪,不自在地笑道:“谢谢你哦。”
蓝文宣摇头:“举手之劳。”
许是知道此次回到八云村不易,灵稚不提他救回的人,蓝文宣也没提他被带走后发生的事情,对他们而言,似乎回到生长的地方,就像叶子生根落地那般自然安心。
马车徐行,石板路哒哒踏响。
街边有小贩正在炒栗子,糖炒栗子的香味钻进鼻腔,蓝文宣道:“出来有些时辰,回到村也要过了傍晚。”
于是蓝文宣停下马车买了一大包糖炒栗子,他将纸袋放进灵稚怀里。
“吃些填腹。”
灵稚摸着热手的纸袋,袋里一个个栗子被炒得油香四溢,恍惚中他记起他吃过这样的糖炒栗子。
夜里和萧猊出游庙会那会儿,萧猊同样买了一袋糖炒栗子给他。
灵稚剥开一颗放进嘴巴,咬着咬着忽然停下,想用沾了油渍的手指揉一揉酸涩的眼睛。
蓝文宣一边赶车一边看他,出了城,不得不把车停在小道旁,静静等灵稚落够了泪,从怀里递出一张充满药香的帕子。
“擦擦眼睛。”
灵稚哽咽,慌乱地点着头接过帕子。
他胡乱擦拭,胳膊发抖,始终没擦到边上。
灵稚咽了咽嗓子,盯着怀里的糖炒栗子,视线湿润模糊。
“蓝文宣,我、我心里有些难过……因为不知道他伤得那么重,他的伤……他的伤和我有关系的……”
若萧猊没有护他,若萧猊没有抓住他的手压下刀子。
灵稚捂紧发颤的胳膊,满手温热湿黏的血水从他手心沿腕子流淌,都是萧猊的血。
他口齿不清,言辞含糊,发髻落满了汗。
从迦山回来,他的心没有过一刻真正的安宁。
每当他好不容易不去想那些事,然而就像此刻,一包糖炒栗子就能轻而易举地唤醒脑子记住的画面。
他并没有因为回到雾清山就如从前那般自在的做一株快乐的小灵芝。
雾清山没有变化,山下的村民也没变,只有他,是他心境变了。
蓝文宣将整包糖炒栗子拿走,从袖中取出一个药囊置在灵稚鼻下让他嗅、
清凉的药味逐渐使得灵稚恢复平静,蓝文宣望着他,心中怜惜,目光幽幽。
他道:“皇权贵胄,那人与你、与我们并非一道的,无论曾经发生何事,既然平安回来,那便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