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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说其他,江枝或许还有底气回应两句。

    但是说衣着、发型、风格、她的心忽然就像被针刺了一下,有种忽然被揭穿真相的挫败感。

    自尊让她不能低头,挺直脊背,她想开口试图说些什么,哪怕只是笑笑都好。

    但是周淮律一个举动,让她瞬间溃败。

    在听完这句话后,他扭头看了眼她,也看了眼裴子舒。

    她不懂他到底想表达什么,看这一眼的意义又是什么?

    他和初恋情人在私宅见面,和她的这群姐妹聚会,就已经让她心乱如麻,以至于到现在都还没能从今天的局面缓过神来,她心里千百个疑问,想知道他们究竟是不是还有联系?

    可他身为丈夫,没有歉意,没有先解释为什么初恋情人会在私宅,别人取笑她时,他说茶好喝。还要在别人说她风格和裴子舒相似时,充当观众扫她一眼。

    平静的眼眸里,是刀剑乱舞,是刀刀入心。

    他不应该,他是丈夫,不是看客。

    所有人都在看她,她像个小丑。

    江枝捏着茶杯的手收紧,指尖都在泛白。

    可——江枝没有权利去反驳,因为有道声音在呐喊,对,她江枝就是学裴子舒的,在去美国的那个晚上,她把卷发拉直,这么些年来,她从没剪短过她的发。

    她在这么多年里,充当着裴子舒的角色,垂长的头发,满衣柜的白色连衣裙,她靠模仿着裴子舒,趁虚而入和周淮律在一起。

    她就像是个取代将军的士兵,在成功之前,被揭穿了。

    她恐惧裴子舒的出现。当得知她回来后开始,她就患得患失,只是没想到来的那么快,她到现在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裴子舒一回来,周淮律就会和她出现在一起。

    她的脑子很乱,很乱。

    恐慌的感觉涌上心头,她在想是不是只要裴子舒勾勾手,周淮律就会和她再续前缘?

    想到这,江枝的手忽然抖了下,滚烫的茶水就这样洒在了她的裙摆处,烫到她的皮肤,她几乎是瞬间站起来,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她慌乱抽了张纸巾道:“我去趟洗手间。”

    她像是小偷落荒而逃,绕过后院,侍应生跟上来,她挥挥手,自己去了卫生间。

    卫生间里有面大镜子,像是提醒她看过去。江枝就这样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垂长的头发,白色连衣裙,除了五官不像,穿搭简直就是一个摸样刻出来的。

    她不懂为什么这么多年了她在裴子舒面前,还是那副软弱的样子,还是连硬气的话都说不出口。

    她害怕她。是的,她承认,自己害怕裴子舒。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现在害怕她的出现,夺走周淮律。所以她想在她面前,彰显自己和周淮律的亲近,她想做些什么,让她看见她的婚后生活幸福甜蜜。

    至于以前为什么害怕?

    她们是情敌,可江枝觉得,她的学生时代是漫长且难熬的霸凌时光。

    她们会在体育课挤兑她,在慢跑时,当她好不容易跑到周淮律的身边,就会故意撞上来,把她从周淮律身边挤走,也会偷偷把要送给周淮律的东西“不小心”砸坏弄丢。

    更会把她写给周淮律的情书,当众读出来。

    全班都打趣她,嘲笑她,连老师都忍不住训斥她早恋。

    在周淮律说了喜欢之后,裴子舒高高在上的嘲笑诋毁她,不仅问她,“江枝,你拿什么和我争?又拿什么和我比?”

    还有前半句,前半句是什么?

    是她拉着现在这群姐妹们,口口声声的高傲的讽刺

    ——“江枝,你是个没妈的孩子。”

    ——“是上不得台面江家人都不敢承认的戏子女儿。”

    所以,你拿什么和我争,又拿什么和我比?

    所以有时候她讨厌自己。

    讨厌自己模仿着曾经霸凌她的人,伤害她的人。

    可是,她又喜欢周淮律。

    是不可自拔、极度迷恋。

    她偶尔荒唐时,会觉得她是里的女配,模仿着女主裴子舒的一切,夺走了属于裴子舒的男主角。可是里的女配向来没有好下场,那她呢?

    可是她明明从未做过任何坏事,唯独和周淮律结婚——

    “江枝,你还好吗?”

    思绪被打断,江枝从镜子里看去。

    裴子舒从身后靠近,随后双手搭在江枝双肩,扫了眼镜子莞尔笑笑道:“我们还真像双胞胎呢。”

    江枝指甲嵌入掌心,看着镜子里的裴子舒,道:“在我结婚前回来,你是故意的,对吗?”

    没有周淮律在,裴子舒撕下了伪善面具。

    而江枝也直言不讳,刚才在外面,她怕周淮律认为她没规矩、莫名其妙。所以今天和裴子舒讲话时,她处处拿捏分寸,偶尔的玩笑话,也怕惹周淮律生气。

    但是现在,无人比她更清楚,裴子舒是个什么样的人。

    果然,裴子舒把手从她的双肩拿下,耸耸肩,轻蔑笑笑,道:“你说呢?”

    第8章

    第八章

    佛说,一切有因果。

    “你说呢?”

    那语气是高傲,藐视的,不友好。

    学生时代也是这样,裴子舒喜欢靠墙说话,那时候她还会叼根烟,像极了混社会的女青年,但她从不在外人面前这样。

    所以人们对裴子舒的印象都很好,长辈们口中优秀的裴家大小姐,生的好看,性子温柔、学习成绩也好,在学校里各方面都优秀,总是名列前茅。

    就连江远修都对裴子舒的印象极好:“你看裴家那姑娘,知书达理,能说会道,去周家走走就能给裴家的股票拉动起来。同样都是只养个女儿,你要是有裴子舒一半口才,我就烧高香了。”

    可就是这么一个长辈夸赞的知书达理的女孩子,在学校却处处针对她。

    听见江远修的话,她张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因为江枝明白,没人给她撑腰。

    她是独女,但不被宠爱。

    裴家比江家势力大,江远修不会为了女儿去断送江家的家业。她只是幸运生在了不愁吃穿的富贵人家,但却又很不幸,母亲去世早,父亲并不疼爱她。唯一疼爱她的爷爷也已经离世。

    裴子舒拥有与生俱来的演戏天赋,和颠倒黑白的本事,她没有那么棒的口才,曾无数次想尝试诉说,可又怕说出来后,无人为她伸冤,还被裴子舒倒打一耙,所以在开口前,她就选择闭嘴。

    她害怕裴子舒,是因为她在长辈们面前的形象,也是因为她明白,江远修为了家业什么都可以放弃,包括她,所以她懦弱,害怕,活的不洒脱,也不快乐。

    她让自己恢复镇定,也不想让裴子舒看见她的懦弱,于是挺直脊背直视镜子,很平静的反问:“我怎么知道?”

    “我要做什么你过阵子就知道了,还是说你已经开始害怕,怕我抢走周淮律?”镜子里的女人轻笑了声,随后走到江枝身边打开水龙头漫不经心道:“东施效颦,再像也还是个仿品。”

    “我和淮律已经结婚三年感情非常稳定,只是因为周爷爷的去世没举办婚礼,但是在法律上我是他的妻。”江枝道:“至于你所谓的抢走,我给你普普法,破坏别人婚姻有违道德,不适合你苦心经营的乖乖女人设。”

    她几乎是用尽全力说这段话,也是这么多年来最勇敢的一次。

    可是却没有半点震慑力,裴子舒像是听见天大的玩笑话那样,大笑了几声:“感情稳定?既然你对这段感情那么自信,为什么刚刚看见我的时候那么害怕,为什么这么多年风格和我越来越像?”

    江枝不作回答,或许说她回答不了。

    因为她对这段感情的确没有任何自信。

    “真正被爱的人是自信的,而我在你身上,你知道我看见的是什么吗?是你苦心刻意营造出来的恩爱,貌合神离的不自信,你在自欺欺人。”裴子舒嘴角勾起,眼神里全是讽刺,随后直接击溃江枝的最后防线:“我当然知道你们是合法夫妻,所以我来谢谢你,不对,是谢谢你老公,谢谢他帮我照顾爷爷。”

    周淮律帮忙照顾裴老爷子?

    江枝眉头蹙起,看向裴子舒,怀疑是自己听错了,道:“什么?”

    裴子舒是什么人精?她简单扫眼江枝就知道自己猜得没错。

    她果然不知道。

    裴子舒掀起眼眸,状似很惊讶道:“淮律没告诉你吗?”

    -

    “江小姐,您在里面很久了,需要我帮忙吗?”

    洗手间门口响起侍应生的关切询问。

    引得江枝从思绪里抽身出来,她忙回答道:“不用。”

    话音刚落,她这才听见自己的声音已经嘶哑干涩很难听。

    脚步声渐行渐远,应是侍应生离开,卫生间里又只有她自己。

    明明是秋天,寒意却从脚底心往上钻,冷到她打颤。

    她抬眸看着镜子,镜子里的人红着眼眶,红着鼻尖,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残留的香水味代表着裴子舒刚离开不久。

    可她明明离开了,但她身后仿佛还有裴子舒的影子,她的那些话,像余音绕梁,在耳边反复循环。

    每循环一次就像是刀子扎进她的心里,越扎越深。

    “我爷爷前段时间住院了,是他安排人帮忙照顾的。”

    “还要谢谢他让我坐他的公务机回来,担心我出国那么多年不习惯,还特意去机场接我。”裴子舒笑着感慨道:“如果不是淮律安排那么妥当,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我以为你知道,”

    她笑着讽刺她:“你们的感情不是很稳定吗?”

    她笑:“怎么他连这些都不告诉你?”

    感情稳定,是她唯一一次想要勇敢点而找的借口。可还没有五分钟就被她揭穿,挺起的脊背被她压弯,还要踩上几脚。

    可是令她伤心的,令她心寒的,不是借口被揭穿。

    而是周淮律为什么会去照顾裴家的老爷子,为什么要把自己从不给任何人坐的公务机安排去接裴子舒?

    又为什么要去接机,替她安排好一切。

    为什么明明和她结婚了,却还要对初恋情人如此上心,对她的家庭那么在意?

    她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画面,那天从江家回来后,她看见他的车从繁山别墅驶出来,然后他提前结束出差回家,原来,原来是去照顾了裴老爷子,顺便还和初恋情人见面。

    那我算什么?

    她问自己,她算什么。

    说话的时候,齿冷唇颤,整个脸是泪水,沿着脸庞往下到下巴,最后掉落下来,如她的心般,无声坠落,空荡荡,却沉甸甸。

    她弓着腰,驼着背,蹲下来,像回到了学生时代无数次被裴子舒羞辱完后的感觉。她靠着干净的瓷砖,和当年缩在楼梯角落一样。

    穿着白色礼服缩在角落的学生和现在穿着白裙蜷缩在洗手间的女人重叠在一起。

    学生时代的她蹲下来枕着手臂,掉泪也没人知道,因为眼泪会掉在白色礼服,干了后,看不出任何痕迹。就如现在一样,她掉泪,会落在白色的连衣裙上,干了,依旧看不出任何的痕迹。

    裴子舒是笑着离开洗手间的,带着胜利者的姿态。临走时,还说:“结婚又怎么样,他还是不喜欢你。”

    是了,结婚又怎么样?

    佛说一切有因果。

    老天早就在告诉她,不是她的注定得不到。

    当时她不管不顾要种下因,强求这段姻缘。所以要举办婚礼时,老爷子去世了。守孝三年,终于熬到了天明,等到要举办婚礼,裴子舒出现了。

    这是她的果。

    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扰乱思绪,她拿出来,当看见来电人是兰双时,江枝的心如淋了场雨,可转念又在心里骂自己,笑自己,她在期待什么呢?

    江枝挂断电话,给兰双发信息告知自己正在走回去。

    她穿着高跟鞋站起时因为久蹲而头晕发昏导致踉跄,幸好扶住了墙壁。

    她及时稳了稳心神,待站稳后,江枝朝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但是笑比哭还难看,她果断放弃了。

    抽了几张纸巾,把脸上泪痕擦拭掉。

    待看不出异样后,她才离开。

    -

    从洗手间走到后院的距离不算远,绕过石屏风,就到后院,里面传来欢声笑语。

    几乎是刚抬起头,她就看见裴子舒坐在她的位置,似乎是在和周淮律聊天,江枝能看见裴子舒的侧脸。

    她说话时,偶尔捂着嘴浅笑,偶尔歪着头,很天真烂漫。

    而周淮律背对着她,西服贴身,窄腰宽肩,背影看上去气质非凡。可她看不见他的表情。

    但她想,他应该是愿意和她聊天的。

    因为就像她喜欢他那样,他来找她聊天时,江枝也会在心里窃喜好久。

    只是看见他的背影,她又想起今天刚到私宅时,坐在太师椅上抽烟的他。

    她当时不懂,他为什么抽那么多烟。

    因为他向来是个自律,严苛待己、没有烟瘾的贵公子。

    抽烟对他而言是不雅观的、所以在放肆和克制里,一天一支是最大极限,他从未说过自己的这些习惯,是她对他悄悄爱着时的观察。

    她的心里有本属于他的备忘录,这里记载着他的一切情绪。遇到她不懂的时,她就拿出来细细品读,或许就能从中读出对他的了解。

    所以她现在又读了一遍,恍然大悟,豁然开朗,清楚明白今天是因为心里有愁绪需要缓解所以才打破界限抽了那么多。

    这份愁绪,是再见裴子舒,也是爱而不得的初恋情人再次出现在面前,而他却要结婚,是错过的遗憾,形成的愁绪。

    是这样的吧?

    这是江枝再次意识到哪怕结了婚又如何?

    她也依旧会败给了裴子舒。

    在他瞒着她来到私宅会见初恋情人的时候;抽了几根烟似愁绪得不到舒展的时候;对妻子冷眼旁观,审视初恋情人和妻子的时候,她早败了。

    她自嘲笑了,不,或许她从未赢过,从未被接纳过,垂直的长发是证据,因为那是裴子舒爱留的,而他素来爱抚摸。

    可是他们也不是完全没有亲密过。初夜的时候他也会亲吻她因为疼痛而落下的泪,安抚她:“疼就不要了。”

    夜深人静彼此都没睡着时,她会抱着他的腰,他偶尔会回抱她,偶尔会亲吻她的额头。

    温柔的细腻的问:“怎么还不睡?”

    他不经意间的温柔,是沼泽。

    她容易越陷越深,容易因为简单的好,忽略掉很多不好。

    所以她说她很会自我安慰。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此刻看着他的背影,却陌生了呢?

    或许是因为江枝一直以为周淮律对谁都是这样冷漠的,毕竟那么多年,也没有和裴子舒联系过。

    所以结婚后因为裴子舒在国外没回来,江枝也没太在意。

    她说过可以接受他不爱她。接受他的冷漠无情。

    但是仅限于,他一视同仁。

    他不能在婚内,在夫妻关系里,把那份在意、温柔给了别人。还是曾经伤害过她,他曾喜欢过的人。

    他为她体贴弄好一切,那她又算什么?

    眸光里的女人晃动身影,打乱思绪,原本聊着天的裴子舒忽然起身,然后绕到了另一边拿了热水。

    往回走时,她的眼睛瞥了眼屏风处。

    却又装作看不见,往周淮律那边走去。

    但是刚走到周淮律的身边,就不小心崴了脚。

    周淮律敏捷侧身,有力的手臂撑住了裴子舒的身体。

    “啊,好痛——”

    茶杯碎了一地,裴子舒低头看着自己的脚踝,眼泪汪汪,楚楚可怜:“淮律,我崴到脚了。”

    第9章

    第九章

    “裴子舒,你给我滚出来。”……

    “脚崴了,那就去医院。”

    众人循声望去,夕阳光照下来,折射在香槟色高跟鞋上,鞋跟踩地发出好听的敲击声,江枝从屏风后走出来,裙摆随着往前走的步伐在摇曳。

    江枝打断裴子舒,是因为她太了解裴子舒,太清楚裴子舒要玩什么把戏,知道她接下来想要说什么,提什么要求。

    或许周淮律会关心、也或许是答应她的请求,亲自送她去医院。

    丈夫抛下妻子送初恋情人去医院,这是什么笑话?

    不管是为了江家的脸面,还是为了自己名存实亡的婚姻不要再添笑柄,她都不会让这一幕发生,更不会让自己成为别人嘴里饭后闲聊的谈资。

    所以她在裴子舒请求前开口,将这一切扼杀在摇篮里。

    江枝站定到她面前,看着高湛,开玩笑似的道:“裴小姐是在你私宅里受伤的,你要负责到底。送医院上药,消肿冰敷,这些东西,你都要照顾好,要不然裴家老爷子找你算账。”

    江枝这番话,说的好听又体贴,看似在安排,实际上是拒绝了裴子舒找周淮律。

    裴子舒听懂了,脸色变了变,却又不好意思反驳什么。高湛不是她的那群姐妹对这些事情不知晓,更何况裴家也是要脸面的,江枝都给安排妥当了,她不好再说让周淮律送她去医院。

    裴子舒看着江枝,气的牙痒痒,原以为告诉她这些事情,她会和以前一样没出息,躲起来哭,哭完后还是会选择窝囊的接受事实,但没想到她竟然还能理智出来安排这些。

    没等高湛回应,江枝又淡淡道:“你的脚受伤,想必也玩不了了,那我先回去了,你们玩。”

    她是站在周淮律的背面,看着兰双道:“走吧。”

    兰双挑眉,给江枝竖起大拇指,准备起身。

    但没想到周淮律会忽然起身,刚才哪怕扶了裴子舒他也没有动一下。他起身后,高大的身体影子往后压,盖住江枝的脸庞,随后修长的手将西服扣子系好,嗓音温润道:“好。”

    他转身离开,没有和这里的人打招呼,这不符合周家人的规矩和礼貌,往常而言,不管对面官大官小,是谁,他起身离开,都会客气道:有事,你们随意,但今天他什么都没说。

    他今天没规矩到有些奇怪。

    但是江枝已经无心去思考他的任何情绪。

    关于她了解的他,和裴子舒口中的他,对比之下,她好像从未真正了解过周淮律。

    走了几步后,江枝才后知后觉,周淮律或许是误会她刚刚说的那个走吧,是让他走。

    她其实是想让兰双走的。

    思绪飘远的时候,两人已经走到私宅门口。

    她不想在这时候耍什么脾气,她已无心去计较是坐谁的车回去。

    兰双也好。周淮律也好,都行。

    高湛顾不得送裴子舒去医院,而是马不停蹄打开车门。先是让周淮律进去,随后又打开另一边,让江枝进去。

    待劳斯莱斯留下车尾气往山下滑行离开后,高湛捏了把汗松了口气,助理及时递来纸巾,道:“高总,那裴小姐——”

    “送医院去就好了,崴脚了又不是从山上摔下去了,这点小事还要来问我?”他私下里说话不忌讳,毕竟高湛也伺候了周淮律和兰濯风好些年,而且今天兰双的话,显然是不喜欢裴子舒,他不会顶着压力去得罪兰双得罪兰家,他只知道今天把周淮律伺候好了就行,至于其他人,他没精力伺候,却又免不了低声抱怨几句:“早知道就不同意她来这里设宴了,扰了周少清净。”

    助理见高湛恼裴家小姐,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忙着喊来司机送裴子舒去医院。

    -

    天色渐晚,下山的路与来时相同,弯弯绕绕,但心境却完全不同。

    两个人在后排坐着,中间的挡板每次在她上车时都会升起,因为周淮律注重隐私,诸如此类的小事还有很多很多,江枝就觉得他这人墨守成规,像活在了一个方形圈里,不会轻易踏出半步。

    但她让自己放肆了一回。她窝在后排轻触按钮,车窗缓缓降下来,新鲜的山风吹进来,将她的长发吹起,她勾起一缕挽到耳后,露出白嫩的精灵耳。

    感受到了身侧男人投来的目光,因为与生俱来的强大,令他的眼神都比普通人多几分重量。

    她注意到了,但是她不想理。

    因为她还未从背叛中回过神来。心里那股难受,委屈的感觉越来越深,得不到任何缓解。她忽然觉得有些可笑和不公平,因为这是她在这场长达十年的感情里第一次忽略他。而造成她有这种忽略想法的,是他本人。

    她的丈夫,她的合法老公,去帮初恋情人照顾爷爷,还去接出国已久的初恋。而她身为他的妻子,对这些事情一概不知道,甚至还要从初恋情人的口中得知。

    她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软趴趴的蜷缩着,面色冷淡,提不起任何的话题,甚至连问他的冲动都没有。因为她深知,身为周家的优秀继承人,他不会撒谎,也不屑于撒谎。

    所以,她不想问,因为问后得到的答案,肯定是来自他坦然的承认。

    既然都知道他会承认,为什么还要去问?

    难不成是想从两个当事人的嘴巴里各自听一遍,再经历那种心如刀割的感觉吗?

    还是说她问了,他承认后,这些事情就能得到解决?他会再不见裴子舒吗?不可能。

    恐怕只会越来越嚣张,放在明面上的嚣张。

    她希望他主动开口,他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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