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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亲人的离去,对活着的人而言,每一刻都是煎熬。我不忍心让阿娘承受这样的苦楚。”

    芳嬷嬷焦灼地说:“二姑娘可想清楚了?若不用药,只怕夫人一辈子都不会知道您的身份,只会一直将您当做大姑娘。”

    “无妨。”沈秋辞眸光坚定,“忘了我,对阿娘而言,或许才是最好的结果。”

    说话间,沈夫人眼皮微微颤动着,

    她缓缓睁开眼,在目光与沈秋辞交汇的刹那,满脸欣喜地拉起了她的手,

    沈夫人笑着说:

    “阿虞,你回来了?”

    这一声阿虞,令芳嬷嬷和夏裳的脸色都变得极为复杂。

    唯有沈秋辞笑着点头,紧紧握住母亲的手,柔声回应:

    “母亲,我回来了。”

    *

    这日后来,沈秋辞一直都陪伴在母亲身边,

    陪她闲步,陪她聊天,陪她用膳,

    就如同少时,母亲终日陪伴着她一样。

    在沈秋辞的记忆中,少时的她总爱缠着母亲,像个跟屁虫似的追在母亲身后问东问西,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总有着说不完的话。

    然而如今,那个絮絮之人,却换成了母亲。

    她说:“阿虞,你瞧,今年的红梅开得可真好看,你向来喜欢,也是为你讨了喜庆。”

    她说:“阿虞,母亲记得这道菜最合你的口味,你看你瘦得让人心疼,快多吃一点。”

    她说:“阿虞,你父兄知道你如今一切都好,九泉之下,也能安心了。”

    她说:“阿虞,母亲想你妹妹了......”

    沈秋辞将母亲紧紧拥入怀中,如同少时母亲抚慰她一样,轻柔地拍打着母亲的后背,和声细语道:

    “母亲,不想这些伤心事了。父兄最大的愿望,便是希望咱们能一切安好。”

    她稍稍停顿,又添上一句,

    “妹妹亦是如此。”

    用过晚膳,天色也晚了下来,

    沈秋辞静静地守在母亲的榻前,与她闲话家常。

    沈夫人感慨道:“你病了两年,如今得以康复,定是你父兄与你妹妹,也在冥冥之中护佑着你。”

    “明日是你父兄的祭日,每年这个时候,皇上身边的封公公都会亲临府上,代表皇上为你父兄上一炷香。”

    “你病中这两年,皇上对你关怀备至,还派人送来了诸多珍贵药材。明日你也该见见封公公,当面向他表达你对皇上的谢意。”

    沈秋辞乖巧应下,“母亲放心,这是自然。”

    待母亲安稳入眠后,沈秋辞才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

    屋外,风雪依旧。

    沈秋辞漫步在雪地中,

    月光如银纱倾洒在她的脸庞上,衬得她肤色愈发白皙、清冷,

    宛如一块易碎的美玉。

    夏裳侧过头看着她,心中不禁涌起一阵酸楚:

    “姑娘......您与夫人好容易团聚,可夫人却再认不出您,这......”

    “人啊,难得糊涂。”沈秋辞笑着打断了夏裳的话,“只要阿娘能安康顺遂,她是否认得我,又有何重要?”

    寒风乍起,

    吹晃了梅树新枝,也吹红了沈秋辞的眼。

    夏裳明白,沈秋辞不是不在乎,而是因为过于在乎,才会选择将所有苦痛都加诸自身,默默承受。

    她心疼地说:“姑娘若是觉得心里苦,不如哭一场当是宣泄?总好过独自闷在心里。”

    “哭?”沈秋辞垂下眼眸,凄冷一笑,

    “泪水唯有从仇人的眼睛里流出来,方显意义。”

    再睁眼之际,方才眼底泛起的些许红晕,已然消失无踪。

    她直视前方,步伐坚定,

    一袭红衣与身后皑皑长雪反衬相织,宛如盛开于飞雪中,最为炽烈的一束红梅。

    “我自是要笑着,看所有欺辱过沈家的人,一个个哭瞎了眼,悔断了肠!”

    第29章

    只杀不渡

    雪,落得更密。

    每逢这样的雪夜,上京的所有嘈杂繁闹,都仿佛被覆在了一片皑皑之下。

    万籁俱静。

    正此时,几声清脆的山雀鸟鸣,于庭院一隅传来,显得格外惹耳。

    沈秋辞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一眼,而后不动声色地对吩咐夏裳道:

    “去告诉府上的下人,等下无论谁来问,叫他们都说今日没见过我回府。”

    “是。”夏裳先是应下,又觉得奇怪,

    “可今日姑娘不回侯府,并未知会世子一声。他寻不见您,明日八成会找到府上来。”

    沈秋辞笑意从容道:“那就让他找过来吧。明日父兄忌辰,他也是该跪在灵位前,为父兄好好上一炷香。”

    等夏裳走后,

    沈秋辞孤身朝着庭院西南角走去。

    “东西呢?”

    她对着一片寂暗,低声开口。

    下一刻,一道身影如鬼魅般闪过,悄无声息地落在了覆满长雪的墙下。

    “阁主。”

    若星换了一身墨色的夜行衣,完美隐匿于夜色中,叫人不易分辨。

    她于怀中取出一本名册,毕恭毕敬地递给沈秋辞,

    “这是上京所有仍在兜售福寿膏窝点的具体位置,请阁主过目。”

    沈秋辞接过,低眉看了一眼,淡淡开口,

    “知道了。”

    若星道:“朝廷明令禁止售卖福寿膏,但在私底下买卖此物的人,却不在少数。”

    “此物多为男子吸食,一旦成瘾,为此散尽家财也在所不惜。更有疯魔者,为得一屉,竟连妻女也能当做财产变卖了。”

    她语气愈发狠厉,愤懑之情溢于言表,

    “他们贪图享乐,凭什么最后却要连累女子遭罪?”

    “阁主,如今咱们既已知晓了窝点所在,不如索性一把火,将这些脏东西全都给烧了?”

    “不可。”沈秋辞望向她,“这些窝点大多隐藏在闹市中,冬日天干物燥,你一把火烧下去,火势一旦蔓延开来,难免会殃及无辜。”

    若星拱手一揖,“属下冒失。”

    沈秋辞将名册卷起收纳于袖口,成竹在胸道:

    “这件事咱们不用插手。我自有法子,让它们一夜之间,消失殆尽。”

    说话间,

    沈秋辞耳廓轻动,敏锐地察觉到有人踩着积雪,正朝她走来,

    她冲若星使了个眼色,

    若星便如一只轻盈的飞燕,腾空跃起,借力翻墙出去了。

    人刚走,就听见身后传来夏裳的声音,

    “姑娘?”

    沈秋辞回眸,冲她淡淡一笑,“都知会了?”

    夏裳颔首应下,沈秋辞便道:“外头风雪大,回房吧。”

    房中,

    夏裳点亮烛火,烛光如豆,摇曳不定,忽明忽暗地落在沈秋辞的脸上。

    夏裳侧目看着她,

    见她脸上略有疲色,想今日回府一遭,自家姑娘遭遇了种种不快之事,于是道:

    “有一事,姑娘听了或可宽心。”

    “什么?”沈秋辞缓缓抬眸。

    “方才听家丁议论,说徐郎中喝醉了酒,失足溺毙在了自家后院的水井里。”

    “被发现的时候,人已经凉透了。”

    闻言,

    沈秋辞下意识瞥了一眼铜漏。

    刚至子时,不早不晚。

    她莞尔一笑,姣好的容色在烛火下的映衬下,显得尤为明艳,

    “哦?那可真是好事啊。”

    夏裳愤愤道:“从前夫人对他那样好,咱们沈家遇着事儿了,没想到第一个跳出来趁火打劫的人就是他!实在是丧了良心!”

    她走到佛龛前,点燃三炷香,

    “今日事,定是菩萨显灵,才叫他遭了报应!”

    她冲着佛像恭恭敬敬地拜了拜,而后又对沈秋辞说:

    “姑娘今夜早些歇息。明日一早封公公要来府上,他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咱们可不能怠慢了。”

    话落,合门退下。

    窗外,风雪扑砸在菱窗上,催得红木嘎吱作响。

    沈秋辞侧目看着镀了金身的菩萨像,

    法相庄严,怜悯众生。

    菩萨显灵?

    呵。

    她倏然抬手,朝着菩萨像挥舞衣袖,

    劲道的掌风,不偏不倚击中了香炉中燃着的香火,将其熄灭。

    若菩萨当真显灵,那长姐就不会死,如徐郎中此等为一己私利图谋他人性命之流,也早该命赴黄泉。

    淡紫色的烟气缥缈而起,迷蒙在菩萨眼前,仿若被世间纷扰障了目。

    沈秋辞定睛凝视着,眸色渐沉,

    若菩萨低眉,不见众生,

    那她,

    便甘作金刚怒目,

    只杀,不渡!

    *

    翌日,

    天光未明时,沈夫人就已经前往祖坟,祭奠沈老将军。

    往年,她都是先在府上接待了封公公,再去祖坟祭奠。

    如此一来,常会耽误了祭奠的时辰。

    好在今年有沈秋辞在府上照应着,她才可安心。

    封公公来时,天刚蒙蒙亮。

    沈秋辞一早就在府门外候着,见宫车停在门前,她立马屈膝下去福礼,

    “封公公安。”

    她是忠勇公的女儿,又是丹阳侯府的当家主母,身上虽没有诰命,但也是金尊玉贵的世家贵女,

    封公公见她行这般大礼,赶忙上前搀扶,

    “哎呦,世子夫人可使不得!”

    待沈秋辞起身后,又打了个千儿道:

    “该是奴才给世子夫人请安才对。”

    他细细打量着沈秋辞的面色,笑着说:

    “瞧着世子夫人的身子,如今是大好了?”

    沈秋辞轻笑,“劳烦公公挂心。承蒙皇恩庇佑,如今病躯已然康健。”

    “好!甚好!”封公公拊掌,“皇上知道你痊愈,也甚是欣喜。”

    沈秋辞迎着封公公入正厅落座,

    奉茶间,封公公向身后的随从挥了挥手,

    随从立即将一卷明黄的圣旨递到了他手中。

    沈秋辞眸色一颤,“这是......”

    封公公敞声而笑:“你是沈大将军唯一的血脉,皇上当然念着你。这圣旨,算是给了你一份保证。”

    他凑近沈秋辞些,压低了声音道:

    “丹阳侯过世,世子本要守孝三年才能继承爵位。”

    “而今皇上看在沈老将军的面子上,特准世子,即日便可继承爵位!”

    “另,特赏白银万两!这可真是不可多得的上上荣宠啊!”

    第30章

    虎父无犬

    闻此一言,沈秋辞唇角微扬。

    她目光不着痕迹地落在封公公手中的圣旨上,眼底莫名覆上了几分戏谑,

    好啊,

    这道圣旨,来的可真是时候。

    “臣女多谢皇上圣恩。”

    见她要跪,封公公连忙拦住她,笑着打趣道:

    “奴才还未宣旨,您这一跪,奴才怎堪承受?”

    “等下奴才祭拜完了老将军,会跟您一道回侯府,当着世子的面宣读这旨意。”

    他环顾四周,忽而皱起眉头来,

    “世子呢?今日是沈老将军的祭日,他没和您一同回来吗?”

    沈秋辞略有些尴尬地垂下眼眸,轻声说道:

    “世子他......近来婆母身子不太爽利,老人家总有忌讳,见不得这些。我便没让世子跟来。”

    封公公哦了一声,道:“世子每每给皇上上奏折,除了会道你们夫妻恩爱外,还常常会提及他对沈老将军的追思之情,又说早已将沈老将军当成了半个父亲。”

    “像今天这样的日子,咱家还好奇他怎么会不来?”

    他看向沈秋辞,笑着说道:“要说还是世子夫人懂事,懂得和睦婆媳关系,也是会体谅人。”

    话落起身,朝着沈老将军的灵位前走去。

    沈秋辞紧跟在他身后,取了香,点燃后递给他。

    封公公祭奠沈老将军,代表的是皇帝,

    所以他不用跪拜,只需将香火插入香炉中,

    “如今世子夫人安好,沈老将军九泉之下也可瞑目。”

    “沈家满门忠烈,为国捐躯,皇上会看顾好您的家眷,您安心。”

    上完香重新落座后,听封公公感慨万千道:

    “这时间如白驹过隙,眨眼间,沈老将军已是走了三年整了。”

    沈秋辞凄然颔首,忽而又似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星芒,道:

    “说起这事,我有一事想问问封公公。”

    “我记得也是在三年前,皇上曾下旨关停了上京所有兜售福寿膏的铺面,不许此物再在上京流通。如今可是御下宽松了?”

    “怎么可能?”封公公的神色陡然严肃起来,

    “那东西害人的厉害,如今不光是上京,便是整个启朝都已经明令禁止售卖。世子夫人为何会有此一问?”

    “那想来,我应是没有猜错。”沈秋辞看向封公公,定声道:“有人仍在私底下,兜售此物。”

    封公公眉心一跳,“还有人敢偷着卖?不要脑袋了!”

    这种事,他不知道也是正常。

    毕竟他是皇帝身边的都太监,如果他知道的话,那些窝点只怕早就不存在了。

    上京那些兜售福寿膏的贩子,大多都给了官员贿赂,

    且如今改成暗线兜售,价格自然也水涨船高,

    能用得起的人,皆是非富则贵。

    比如,裴老夫人。

    这些达官贵族互相包庇,

    而上位者,也不会想到有人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犯事,

    所谓灯下黑,便是这个道理。

    沈秋辞道:“封公公莫急,我见着此事后察觉不妥,已经叫府上下人暗中走访。这几日,总算是查出了一些眉目来。”

    她转身走入内室,取出名册递给封公公,

    “这份名册上,列出了如今仍在兜售福寿膏的贩子窝点,还请公公过目。”

    封公公快速阅览一番,脸上肃色渐消,频频点头道:

    “好!好啊!”

    他看向沈秋辞,眼底满是赞许,

    “不愧是忠勇公的女儿!果真是虎父无犬女!”

    “这份名册,杂家回宫便会呈给皇上。这些人叫猪油蒙了心,兜售这些害人命的脏东西,必得受了严惩,方能彰显启朝律法严明!”

    沈秋辞应道:“那这件事,便有劳封公公。”

    彼此攀谈间,沈秋辞时不时便会朝门口的方向瞟一眼,

    这会儿,她总算是看见夏裳于门外一闪而过,冲她用力点了点头。

    这是她二人今日晨起时的约定,

    看见夏裳如此,沈秋辞便知道,裴远舟那厮已经找上门来了。

    她借故对封公公说:

    “母亲知道公公您喜欢荷露茶,特意早早备下让下人煎着。眼瞅着这会儿该是好了,公公且坐,我去给您取来,您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她缓步出门,一路往小厨房走去。

    夏裳跟在她身后,低声道:

    “不出姑娘所料,世子果真一大早就来府上寻人了。”

    “依着您的吩咐,家丁拦着,没让进来。他这会儿正在门外动怒。”

    沈秋辞瞥一眼紧闭的府门,冷艳一笑,

    “去,放他进来。”

    说完,转身进了厨房。

    第31章

    加官进爵

    沈秋辞捧着荷露茶从厨房走出来的时候,

    正撞见了才被放进来,活似个没头苍蝇般在庭院里横冲直撞的裴远舟。

    裴远舟也看见了她,

    四目相对的一瞬,他便像是被坚冰封住了穴,楞在原地一动不动,只诧异地盯着沈秋辞看,

    “你......你怎么......”

    二人距离约莫七八丈远,沈秋辞听不清他嘴里在嘟囔些什么,也不想听。

    她转过身,只当没看见他这个人,

    脚下步伐放快,径直朝着正厅走去。

    “你站住!”

    裴远舟快步追赶,最终在正厅前的空地上,拽住了沈秋辞的胳膊,逼停了她,

    “你怎么会在府上?”

    “不然呢?”沈秋辞回眸,对上他眼底的诧异,轻声道:“我不在府上,又应该在哪?”

    “......”

    看她这般云淡风轻,裴远舟便知,昨日那个凶手定是拿了银子没办事,纯是诓他来着。

    他又气又恨,只得将满腔怒火朝着沈秋辞倾泻而出,

    “昨日夜里我派人来府上寻你,下人皆说你不在!”

    他死死地攥着沈秋辞的小臂,声音发狠道:

    “说!你昨夜去了哪?可是私下与哪个野货厮混去了?”

    沈秋辞被他擒住,却并不挣扎,

    反而顺势借力,身子轻飘飘一侧,倒在了他怀中。

    她抬起眼皮,媚眼如丝地看着裴远舟,

    “所以,你这一大早的赶过来寻我,是心里还在乎我?”

    女人娇软地依偎在裴远舟怀中,酥手勾在他的脖颈上饶了一圈,

    指腹落于他的喉结处,轻轻柔柔地触抚着。

    这动作暧昧至极,令裴远舟不禁打了个寒颤,猛然撒开了擒着沈秋辞的手。

    从来只有薛吟霜会这般勾去了他的魂,

    可今日对着沈秋辞,他的心跳,竟也会莫名漏了一拍?

    “我便是在乎侯府里养的一条狗,也不会在乎你半分!”

    他强撑着气势怒斥了一声,便转身要走。

    而这一次,却换作沈秋辞拉住了他的手腕,

    “既然来了,不如去给我父兄上一炷香吧?”

    “上香?”裴远舟甩开她的手,

    “我凭什么给你父兄上香?你不是要与我分出个彼此来吗?”

    “你在侯府把母亲气个半死,转过头来,凭什么还想让我给你父兄上香?”

    “哦?”沈秋辞探身凑近他,含着笑,压低声音道:

    “倘若这一炷香,可保你加官进爵呢?”

    “呵。”裴远舟冷哼一声,讽刺道:

    “你倒是会给自己脸上贴金!你父兄埋在地底下,早就腐了烂肉成了一抔白骨!”

    “保我加官晋爵?你以为他们那点功德,死了还能羽化成天上的神仙?我呸!”

    他这番话说得难听且刺耳,

    沈秋辞默了默,冰冷的眸光在他身上狠狠地剜了一眼,

    “很好。”

    随后,猝然笑了。

    她与裴远舟四目相接,缓缓向后退了两步,

    而后,竟是莫名蹲下身来,坐在了雪地里。

    裴远舟不明所以,诧异地盯着她,

    “你这是要做什么?”

    沈秋辞朱唇轻启,用只有彼此才能听见的声音,幽然说道:

    “我要让你知道,不单是我父兄,我们沈家上下......”

    “皆是压在你们丹阳侯府,头顶上的天!”

    下一刻,

    她将手中捧着的碗盏高高举起,猛然摔砸在地上。

    “哐当”

    伴着这声刺耳的脆响,

    沈秋辞整个人俯倒在雪地里,她用力抓乱了地上的积雪,搞出满地狼藉来。

    这场景叫不知情的人瞧见,还以为是裴远舟将她推倒在地一般。

    沈秋辞瞪着裴远舟,明亮的眸子里,霎时有泪漫出来,

    她仿佛积攒了满腔的委屈,忍不住冲他哭喊道:

    “我父兄到底救过皇上的性命,是启朝的忠烈功臣!”

    “我不过是想让世子爷给他们上一炷香而已,便就这般难吗?”

    她无端整出这许多动静来,把裴远舟也给看傻了。

    “你发什么疯?”

    “你父兄救了皇帝性命,又没救我性命,我凭什么要给他们磕头上香?”

    话落,他不想再与沈秋辞纠缠半分,拧身要走。

    怎料,

    却才迈出一步,便听身后正厅内,突然传来一声低喝:

    ——“世子慎言!”

    随后,

    封公公推门而出。

    第32章

    圣旨入府

    裴远舟猛然回首,

    在视线与封公公交汇的瞬间,竖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封公公?”

    封公公恍若未闻,只疾步上前,将跌倒在雪地里的沈秋辞搀扶起身,

    “世子夫人可安好?”

    见沈秋辞并未伤着,这才冷着眸色看向裴远舟,

    “奴才说句不中听的,世子就算是与夫人起了争执,也不该对她动手。夫人身子才刚见好,哪里经得起您这般磋磨?”

    裴远舟百口莫辩,“我没有!是她自己......”

    “不关世子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

    沈秋辞拂去脸颊上的泪渍,强颜欢笑地对封公公说:

    “雪天路滑,我一时没留意,要封公公瞧笑话了。”

    裴远舟快步迎上前,将沈秋辞护在怀中,装模作样地掸去她衣衫上的浮雪,

    “也是怪为夫没有护好夫人。夫人没伤着吧?”

    沈秋辞强忍着心头的厌恶,摇了摇头。

    裴远舟笑着问道,“封公公今日怎得空来了沈府?”

    封公公面色平平道:“得皇上旨意,正好要去侯府宣读圣旨。既然世子来了,那就一道回侯府吧。”

    “圣旨?”裴远舟一愣,“什么圣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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