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凌霄在感动于江苜对他的毫不隐瞒的同时,也对他的心情有些担心。江苜的母亲这一生,真的太悲惨了。
凌霄拉着他进了库房,前些天江苜生日收到的礼物,全都堆在里面,还没来得及拆呢。
他拉着江苜拆礼物,想借此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
凌母送给江苜的生日礼物,是那套翡翠首饰,就是除夕那天就想送但是没送成的那套。江苜想起凌霄第一次把他带回家的时候,现在都还觉得有些好笑。
“想什么呢?”凌霄从背后环住他,看到他手上东西,也笑了说:“哟,这不是我们家只传儿媳妇的首饰吗?”
“别闹。”江苜侧了侧头,有些发愁道:“我一个大男人,都不知道该拿这套东西怎么办。”
“戴呗。”凌霄说。
“你戴一个我瞧瞧。大男人怎么戴?”
凌霄无所谓道:“这有什么的?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江苜笑了,说:“这么开明?你们家的传统吗?”
凌霄说:“是啊,怎么样?嫁进来不亏吧?”
江苜亲了亲他的嘴角,说:“不亏。”
凌霄抱着他,让他面对自己坐到自己腿上,说:“江苜,我真希望你别想太多。”
江苜忍不住又亲他,说:“我知道,我不会胡思乱想的。凌霄,我已经好了,你也不要整天这么提心吊胆的,好吗?”
“好。”
凌霄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说:“我要送你的生日礼物也到了。”
他准备送江苜的礼物是特别定制的,因为耗时比较久,所以没能赶上当天送出。
凌霄出去了一趟很快就回来,手里拿着一个小盒子。
他走到江苜面前,突然单膝下跪,然后打开盒子,里面是两枚戒指。
江苜有些震颤,想站起来,被凌霄制止住了,他说:“江苜,你坐着,听我说。”
他本来没想这么仓促地求婚的,想着最起码也要好好布置一下场地,给江苜一个足够浪漫的求婚体验。
虽然他知道江苜不在意这些,但是他还是想竭尽所能的,把最好的给他。但是今天情况有些不一样,他只能提前了。
凌霄就那么单膝跪在江苜面前,眼睛里的深情如浩瀚的星云,让人看一眼就沉溺。
江苜呼吸有些乱,心脏像被什么揪住了一下,四肢百骸僵住了。
凌霄说:“江苜,我曾经对你做过很多不好的事,这个世界上再没有比我更混蛋的人了。”
“我将用的余生弥补你、珍视你、爱你,我的目光将永远追随你,从此我的呼吸和心跳,只为了你一个人。”
“在太平洋的小岛上,我遇见了过去时空里的每一个你,然后重新爱上每一个你。”
“这对戒指是我定制的,做成了莫比乌斯环的样子。这代表,无数次循环往复的穿越时空,我都会一次又一次的爱上你。你是终点,也是起始。”
江苜嘴唇微张,眼睛酸涩不已。他从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被人求婚的一天,被如此虔诚、谦逊的请求成为对方的伴侣。
凌霄这时又说:“莫比乌斯环还有另一个意义,你知道是什么吗?”
江苜微笑,问他:“是什么?”
凌霄:“普通的环形有两边,而莫比乌斯环只有一边。这代表,我永远站在你这一边。”
江苜突然变得笨嘴拙舌,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回应凌霄的深情。
凌霄:“江苜,你愿意做我的另一半吗?”
江苜把他从地上拉起来,轻声说:“我愿意。”
凌霄站起身,低头亲吻他,然后把戒指给他带上。
他再一次说:“江苜,我永远站在你这一边。不管你想做什么,这次你不用瞒着我。”
江苜闻言一怔,这才突然明白了凌霄的所有用意。
他看着自己手指上这枚闪亮精致的戒指,在灯照下发出璀璨的光芒。
江苜把盒子里的另一枚戒指给凌霄套上无名指,然后握住他的手,问:“你看出来,我想要做什么了是吗?”
凌霄点点头,说:“我说过,你可以继续做一个睚眦必报的小人,我给你兜着,我永远站在你这一边。”
关于江苜和庄清河的关系,在两人商议了之后,决定暂时保密。
这件事除了两个当事人,只有凌霄、商珉弦、程飞扬、桂嘉言四人知情。
尽管不打算公开,但是这不影响江苜和庄清河的往来。
于是江苜没事便会去庄清河家里做客,很快就和庄木森和庄海洋混得很熟了。
这天,凌霄陪他一起去了,看着庄海洋和庄木森在院子里堆雪人。
庄海洋只有七八岁小孩的智商,和庄木森玩在一起没什么隔阂。一大一小两个孩子跑来跑去,装出了一个丑丑的雪人。
江苜看着冬日里,堆满厚重铅云的天空,喃喃道:“原来我一共有三个弟弟。”
凌霄煞风景地打破了他的感慨,说:“庄清河可还没承认你比他大呢。”
江苜面无表情,说:“我管他认不认。”
说完他就叫庄海洋:“海洋,到大哥这来。”
庄海洋挺喜欢江苜,小跑着就过来了,乖巧地喊了一声:“江大哥。”
江苜纠正他:“不是江大哥,是大哥。以后庄清河是你二哥,我是大哥,记住了吗?”
庄海洋一脸迷茫,被这一堆哥啊哥的给砸晕了。
江苜:“叫大哥。”
庄海洋:“大哥。”
江苜:“乖,回屋里吧,我给你带了点心。”
庄海洋一听点心,把手里的雪球往后一丢,小跑着回屋了。
江苜嚯嚯完庄海洋,又叫庄木森:“四木,过来。”
庄木森穿的很厚实,跟着丸子似的滚了过来,喊他:“江叔叔。”
江苜再次纠正:“叫伯伯。”
庄木森:“伯伯。”
江苜:“乖,回屋里吧,我给你买了一个好大的变形金刚。”
一听到好大的变形金刚,小丸子一下子就滚回了屋里。
凌霄:“。。。。。。”
于是当天晚上庄清河一回来,就听见庄海洋叫他二哥,整个人一下就炸了。
深夜,巡逻的保安突然听见里面爆出一声怒吼:“姓江的,你缺不缺德!”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喜欢江苜和庄清河这样的相处模式吗?
因为觉得江苜挺需要这样一个可以和他争吵斗嘴的兄弟的。
第135章
凌霄早起时,外面的天色蒙蒙亮,江苜还在睡。他掀开窗帘看了看,发现外面下着沸沸扬扬的雪。
他揉了揉脸,凑过去低声问江苜:“早上想吃什么?”
江苜没吭声,凌霄又问了一遍。
江苜嘟囔了一句:“生煎,豆腐脑。”
“啊?”凌霄一愣,他本想着自己在家做点早餐的,这人偏要吃家里面没有的。
得,他穿好衣服,套上厚厚的羽绒服,又戴了顶帽子就出门了。
半个小时后,他裹着一身寒气回来。屋内的暖气令头发上的雪花瞬间融化,仿佛露珠。让人分不清他到底是从大雪里回来的,还是从满是露水的春日林子里回来的。
江苜听见声响,穿着单薄的睡衣从卧室探出头,隔得远远看了他一眼,说:“我以为你已经去公司了。”
凌霄把裹在怀里的早餐拿出来,说:“你不是说想吃生煎和豆腐脑吗?我给你买去了。”
江苜揉了揉眼睛走过来,问:“我说了吗?”
凌霄头也不抬,说:“没说,那你别吃了。”
江苜笑了笑,说:“我估计那会儿还做梦呢。”
凌霄一路上把早餐在怀里捂着,这会儿还热腾腾的,他给江苜打开,说:“吃吧,你又做梦了?”
江苜点点头,补充说:“不是噩梦。”
豆腐脑鲜嫩顺滑如果冻,上面放了料汁、虾皮、葱花,闻起来香气扑鼻。生煎皮薄馅大,底部煎的金黄酥脆,一咬就流汁。
江苜吃着豆腐脑,说:“清河昨天跟我提起,说想回苏南祭拜一下母亲。”
凌霄点点头,说:“应该的,时间定了吗?”
“嗯。”江苜说:“这个周末,就后天。”
“好,我陪你一块去。”
江苜:“你不忙吗?”
“有什么可忙的,这是要去见丈母娘,什么事都得往后排。”
凌霄说完话,江苜一直没吭声,他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只见江苜正眯着眼,看着他笑。
凌霄不明所以:“你笑什么?我说错话了?”
江苜摇头,笑着说:“没说错话,我就想你现在说话怎么这么招人稀罕?”
“我不是一直这样吗?”
江苜提醒他,说:“你以前。。。”
“哎哟我知道了,你可快别说了。”凌霄快要举手投降了。
江苜低着头闷声笑。
凌霄不让人说,自己又忍不住要问:“你觉得我以前,对你说过的最过分的话是什么?”
江苜说:“给你三次机会,自己猜一猜。”
凌霄本来提到以前的事还是气怯心虚,但是看江苜现在似乎完全不在意的样子,心里也宽松了不少。
如江苜所说,对抗阴影最好的方法是面对,而不是逃避。
只有他们能面对了,才证明他们能放下了。
江苜之所以主动提及以前,也是为了让凌霄解开心结。这样在以后的生活和相处中,两人才能做到真正的没有隔阂,不被过去所左右。
凌霄也想通了这一点,此刻他才终于意识到,江苜真的是最好的心理医生,温柔、细腻、强大。
他不仅自己能对抗那些梦魇,还能想着帮凌霄一起摆脱噩梦。
凌霄想了想,问:“把你腿打断?把你拴起来?说你勾搭人?”
他说一句,江苜低着头笑一阵。
笑得凌霄都不好意思了,现在想想,自己以前说得都是什么混账话。
“都不是啊?那是什么?”
江苜收住笑,眯着眼看他,轻声说道:“是你说一看见我,就想干.死.我。”
凌霄呼吸一窒,瞬间就不知道怎么喘气了。
江苜勾了勾嘴角,问:“你这人,怎么就没言出必行呢?”
凌霄一言不发站起来,然后就开始脱衣服。
江苜本想撩完就跑的,结果直接被摁在餐桌上做了全套。
“让你撩我。”凌霄事后一边给他收拾一边说。
江苜冤枉:“说句话就是撩你了?”
凌霄啧了一声,说:“你是不知道,你一本正经说那种话的时候,让人看了特别受不了。”
江苜没什么劲儿,闻言还是笑得浑身发抖。
回屋穿好衣服,凌霄问:“你今天还去庄清河那?”
这几天凌霄去公司,江苜就去庄清河那,跟庄木森和庄海洋两个人一起玩,凌霄也觉得这样挺好。
江苜点点头,说:“嗯,昨天答应了海洋,今天给他带芋头酥。”
“成,我带你去买了,再送你过去。”
江苜看了看时间,说:“这都几点了,你直接去公司吧,我自己开车去。”
凌霄不同意:“下雪了,你还是别开了,我送你耽误不了多久。”
凌霄果然开着车带江苜去买了芋头酥,又送到庄清河家里,这时已经快十一点了。
江苜在车上感慨:“我真是个妖妃。”
凌霄笑了,说:“我天天伺候你,有你这样的妖妃吗?”
“妖妃应该什么样?”江苜靠着座椅背斜觑他,问:“你前面那19个那样?”
凌霄叹了口气,问:“过不去了是吗?”
江苜笑:“你不是特喜欢看我吃醋吗?”
“不跟你说这个。”凌霄伸手把点心从后排提过来递给他,说:“快中午了,你午饭就在他这吃吧。晚上我来接你。”
“我到时打个车就行了。”江苜解着安全带,说:“你下了班直接回去。”
“我就想来接你。”凌霄把他拉过来,又亲了好几下,说:“每天把你送出来,再把你接回去,这种感觉特别好。”
江苜乐了,说:“行,随你。晚上你过来直接在这边吃。吃他的,省咱们家的。”
凌霄感叹:“你可真是个好哥哥。”
平时江苜过来的时候,庄清河几乎都不家,他每天忙得很。江苜都是跟庄木森和庄海洋两个人玩,有时候晚饭偶尔能碰见庄清河。
可谁料今天一进门,就看见庄清河坐在沙发上。穿着起居服,外面披了件袍子,看样子没打算出门。
江苜把芋头酥打开让庄海洋吃,随口问他:“你今天不忙?”
庄清河摇摇头,说:“今天没什么事,休息。”
庄海洋吃芋头酥吃的津津有味,庄清河瞟了他一眼,说:“海洋,哥哥怎么教你的,吃了别人的东西要说谢谢。”
庄海洋闻言抬起头,冲着江苜乖巧地说:“谢谢二哥。”
江苜:“。。。。。。”
庄清河又喊:“四木,你昨天收了人家的变形金刚有没有说谢谢?”
庄木森跑过来,奶声奶气地冲江苜说:“谢谢叔叔。”
江苜:“。。。。。。”
江苜看向庄清河,问:“你别告诉我,你今天不出门就是因为了这个。”
庄清河冷冷睥了他一眼,说:“想什么呢你?我有那么无聊吗?”
说着起身准备去倒茶,结果他刚一动就僵着又坐了回去,然后才扶着腰慢慢站起来。
江苜:“你腰怎么了?”
庄清河表情有点不自在,含糊道:“落枕了。”
江苜蹙眉,落枕能落到腰?
这时,商珉弦从楼上下来,看到江苜,笑道:“这不我小舅子吗?”
没被“二哥”和“叔叔”打败的江苜,瞬间被这声“小舅子”击溃了。他眼睛一眯,问:“你叫我什么?”
商珉弦:“我老婆的弟弟,不就是小舅子吗?”
江苜闻言,一口老血差点喷他们俩一脸。
这时庄清河又给他添了把火,懒懒说:“你要不乐意,我让他叫你小姨子也行。”
江苜:“。。。。。。”
江苜一人难敌四嘴,硬生生吃了大亏。
商珉弦说了两句话就出门了。
闹归闹,庄清河好不容易闲下来一天,就跟江苜好好聊了聊,两人之间要说的话太多。
有些关于母亲的事,出于对母亲的尊重,也出于对庄清河心情的考量,江苜并不愿意多说。
庄清河察觉到了,也没有在这种事上过多追问什么。他看凌霄像个知道内情的,也许让凌霄告诉他,比让江苜自己亲口说更合适。
除此之外,庄清河还对江苜当初为林茑复仇的事很感兴趣。
江苜察觉他的这种兴趣,并非仅仅来自于好奇,好像是对他实力的探究和评估。
仿佛两人心里有一种不成形的模糊想法,但都未诉之于口。因此两人谈话时,语言间形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张力,充满了试探和提点。
有时候两人对视一眼,就是探究和鼓励。似乎想说什么,又想等对方先说。
他们血脉相连,都是睚眦必报的性子。有些事,似乎马上就要呼之欲出了。
聊完过去,又开始聊他们自己。
庄清河:“你现在没事做?”
江苜点点头,说:“先是被停职,后来我自己也辞职了。”
庄清河又问:“以后什么打算?”
“我的老师说,燕大可能会重新给我发聘书,不过我还没考虑好。”
庄清河点点头,看了他一眼,问:“是还有别的事,要处理?”
他在“别的事”这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江苜笑了笑,也看向他,问:“你指什么事?”
两人彼此对视了一会儿,都没说话。
庄清河拿起茶杯,说:“你就算不认庄衫,就不想见见他?”
江苜隔着茶杯里冒出的袅袅雾气,目光如丝,说:“你自己都不想见他,把他一个人扔在老宅。你很讨厌他啊?”
“讨厌啊。”庄清河懒懒道:“怎么可能不讨厌?”
江苜往后靠了靠,说:“看来这些年,他对你不怎么样啊。”
庄清河看了他一会儿,江苜也抬起眼皮和对望。
探头探脑的两条蛇,还在彼此试探、打量。
有什么东西,马上就呼之欲出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先跟大家道个歉,今天只有一更。
因为快到结尾了,想细细雕琢一下。难得有人喜欢这个故事。虽然我这篇文量不高,但是能感觉到留言的小伙伴是在认真看文的,这一点让我非常感动。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不想结尾草草收场,给大家一种很敷衍的感觉。
但是我保证不会让大家等很久,每天还是会更新。但是可能没办法保持人,然后因他们的经历和故事产生真实的情感。
再次感谢追文的小可爱。
另外不知道为什么,我发的所有文的文案都被锁了。
有些明明没有问题,我自己看也没有违规的地方,全部,每一篇都被锁了。修改了很多次都不知道原因。
哭。。。有知道原因的小可爱吗?
还是说晋江又出了什么规定?
第136章
两人的极限拉扯并没持续很长时间。
江苜率先探出一点头,他用一种介于肯定和疑问之间的语气,问:“你恨他啊?”
庄清河反问:“你不也恨他?”
江苜指尖点了点茶杯,说:“我恨他很正常,我从小跟着母亲长大,和他又没有感情。听到他曾经那样对母亲,不恨他才奇怪吧。”
他抬头看向庄清河,问:“你呢?你又是为什么?”
其实江苜和庄清河两个之间除了骨相,别的长得都不太像。
江苜最神似母亲的就是那双眼睛,如秋水滢滢,似星河璀璨。
而庄清河则是下半张脸和母亲有一点肖像,因此他的长相给人一种极为秾丽的感觉。
两人的外表给人第一感觉都是美,因为美的直接且夺人,令人可以短暂忽略性别。
庄清河看了他一会儿,把脸转向窗外才说:“你觉得庄衫这样的人,既然能献祭自己的妻子。”
他的脸迎着窗外的天光和雪光,侧脸轮廓无可挑剔,江苜突然在某个瞬间在他的侧脸上看到了母亲的旧影。
庄清河突然笑得很诡异,问:“那他能不能献祭自己的儿子呢?”
江苜双目微睁,瞳孔一缩,感觉寒毛都立起来了。
眼前沙发上的庄清河,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模样,他五官昳丽,还有那样一副身体。。。
庄清河说:“他们都说,庄衫是因为海洋有智力问题,才把我接回来继承家业的。其实这根本不是主要原因,我一直觉得他最开始打的就是别的算盘。”
说着,他嗤笑一声:“你看名字就能看出来了,他是海,我是河。”
“他把我接回来,却对我并没有抱多大希望。庄衫当时才四十出头,觉得自己还能再弄个儿子出来,”
江苜一言不发,用一种暗含心惊的眼神看着他,听他讲述。
“不过可能庄衫真的缺德事做的太多了,竟然真的再也没有孩子了。所以后来才不得不依仗我。我刚到庄家那些年,每天装孙子,哦不,装儿子、装孝子,装得那个累啊。即使这样,他还是不放过我。”
似乎知道江苜在想什么,庄清河又笑了一下,说:“他一开始是想让我走母亲那条路的,但是没得逞,我拿别的东西跟他换了。”
江苜松了口气,问:“什么东西?”
庄清河轻笑一声,没说话。
庄木森这时候突然跑了过来,在两人脚边站着,手里捏了俩小雪球,给了他俩一人一个。
庄清河接了过来,然后嘶了一声说:“真凉。”
接着他冲阿姨说:“别让他玩雪了,上楼给他换个衣服,都湿了。”
阿姨答应着,把庄木森抱走了。
江苜看着庄木森被抱走,转回头,问出了自己一直以来的疑惑:“四木的妈妈。。。”
庄清河叼了根烟,仰着头闷声笑了一会儿,说:“你终于问了,我还以为,你会问我四木是不是我自己生的。”
“。。。。。。”
江苜对于双性人不算很了解,但是也有一点基本常识。
双性人拥有两套生.殖系统,同时体内有雄性激素和雌性激素,人的第二性征的发育往往根据体内占有优势的激素而定。
而庄清河外形最多算长相艳丽,但是男性特征明显,甚至并不阴柔。
那么就说明他的优势激素是雄性激素,在这种情况下,他即使有女性生.殖.器官,但也不太可能有孕育功能,甚至很有可能都没有子.宫。
“代的。”庄清河吐了口烟,接着说:“庄衫那老畜生的意思,我不肯结婚,他怕自己断子绝孙,又怕海洋的智力缺陷会遗传,所以让我去做的。”
至于为什么不肯结婚,江苜想一想也知道了。
“我开始不同意,因为我打定主意一辈子不结婚了。这样的话四木在别人眼里,也只能是一个私生子。”
庄清河说到这,把头仰到沙发靠背上,露出喉结,突然笑了,自嘲一般说:“私生子又生的私生子。”
“但是没办法,那时候还斗不过他。”庄清河望向虚空中的烟雾,脸上突然有些茫然,还有一种劫后余生大梦初醒的神情,说:“也就这几年,日子才好过了一些。”
江苜想过庄清河这些年过得不好,只是现在看来,庄清河比他想得过得还要不好。
两人各自沉默了许久,久到茶杯里的热气都散完了。
又过了一会儿,庄清河突然问:“你前段时间是不是跟凌霄吵架分手了?”
江苜一愣,问:“什么时候?”
庄清河说:“就他车爆炸那事儿之后没多久。”
“没有。”江苜问:“为什么这么问?”
庄清河耸耸肩,说:“就看他那段时间挺消沉的,而且那段时间也没你的消息,问他也不说,还以为你俩分手了。”
江苜垂了垂眼皮,说:“我那段时间在看病。”
“病?什么病?”庄清河皱了皱眉问。
江苜对庄清河没有隐瞒,说:“精神方面的病。”
庄清河的视线望向他手腕上的疤,盯着看了好大一会儿,突然转开脸,说:“真他妈操蛋。”
他这句话骂得很恶,但是也很抽象,不像是具体对着什么人或什么事。
“现在都好了吧?”庄清河抬头看江苜,眉头依旧紧蹙着。
“好了。”
江苜抬起头,看了眼窗外雪景映出的天光。庄海洋还在院子里,正给昨天堆的雪人围围巾,庄木森在一旁给他鼓掌。
餐桌上的铜锅冒出氤氲的雾气,商珉弦正在给调料碟里加麻酱。
这时院门一辆车在雪中开了进来,凌霄从车上下来,隔着玻璃和雪幕冲他咧着嘴招手笑。
江苜也冲凌霄笑了笑,嘴上说:“现在都好了。”
接着,他转头看向庄清河,说:“我真的很庆幸,我们是在这个时候相认的。”
都没有看到彼此最狼狈的一面。
因为下了雪,晚饭吃锅子是庄清河特别吩咐的,老铜锅涮羊肉。
主菜是手切的鲜羊肉,这点挺对江苜胃口,他不爱吃超市那种冷冻羊肉卷。鲜嫩翠绿的茼蒿,雪白嫩滑的豆腐,还有鲜虾和各种菌蘑。
江苜看了看外面的雪,说:“这雪什么时候停?后天能不能走啊?”
雪势如果一直不停的话,航班都要停飞。
庄清河拿出手机,看了看天气预报,说:“说是明天早上雪就停了。”
江苜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庄清河夹羊肉的手突然顿住不动,看着江苜一言不发。
江苜察觉到他的视线,问:“怎么了?”
庄清河摇摇头,说:“没。”
然而他的视线还是看着江苜。
江苜放下筷子,问:“到底怎么了?”
凌霄和商珉弦也抬头向庄清河看去。
庄清河笑了笑,说:“就是有点紧张,不知道到了她墓前该说什么。”
江苜点点头,说:“理解,我现在要是见了庄衫,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庄清河低着头,说:“我开始以为母亲早就死了,后来听你说她十几年前才过世,我又以为她当年是不想要我。”
江苜刚要说话,庄清河又说:“接着你又告诉我,母亲因为太想我,以至于发了疯。我突然就不知道,该是什么心情了。”
是啊,短短几天时间,庄清河的认知不断被打破又重建。他现在心情复杂,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吃完饭,凌霄开车带江苜回去。
凌霄说:“机票已经定好了,我们后天一早就走,反正也没什么要收拾的。”
“嗯。”
凌霄见他情绪不对,问:“怎么了?”
江苜:“林茑死后,我没再敢去母亲的墓前。”
凌霄心里叹了口气,开导说:“江苜,你不要有这么大的压力和愧疚。林茑的死,不是你的错。是李钦的错、秦谌的错、顾如风的错、张辰飞的错,甚至可以是这整个世界的错,但绝对不是你的错。”
“我知道。”江苜看了看他,说:“所以我在想,这次把母亲的另一个儿子带回去,也许她会高兴吧。”
凌霄开着车,还抽空伸出一只手揉了揉他的头,说:“她肯定会高兴的。”
雪还在下,江苜又不说话了。
凌霄问:“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俄狄浦斯。”
“嗯?”凌霄眉头一皱,好歹上过学的人,凌霄还是知道俄狄浦斯的,好像是希腊神话里的什么人。
但是他有点跟不上江苜的思维速度,怎么吃了顿老铜锅涮羊肉回来,就开始琢磨起希腊神话了。
他们智商高的人想东西,都是这么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吗?
江苜透过驾驶舱的车窗,看着前方道路,说:“《俄狄浦斯王》是命运悲剧大师索福克罗斯的代表作,俄狄浦斯从一出生,就受到命运的诅咒,说他会弑父娶母。于是他的父亲将他抛弃到荒山上,可他长大之后仍是没有逃脱命运的诅咒,最后还是杀了自己的父亲,娶了自己的母亲。”
凌霄心想,江苜这是兴致来了想和他讨论文学吗?那他肯定得配合啊。
于是,凌霄说:“嗯,希腊神话吧,我也听过一点,感觉就是挺乱的,特别毁三观。就那个宙斯吧,说他有一百多个情人。”
凌霄忍不住感慨道:“一百多个啊。。。”
江苜斜觑了他一眼,说:“我怎么从你的语气中听出了羡慕?”
“没有。”凌霄立马否定,说:“绝对没有。”
江苜轻笑一声说:“羡慕啊,也正常。毕竟你才19个。”
凌霄觉得自己是真不会聊天找话题,怎么就扯到这上面来了。于是他赶紧回归到江苜的思路上,问:“俄狄浦斯怎么了?”
江苜说:“也没什么,就是觉得我和庄清河我们两个,挺有意思的。”
凌霄这回是彻底跟不上江苜跳跃的思维了,怎么又从俄狄浦斯扯到他和庄清河了?
他耐着性子不耻下问:“你们两个怎么了?”
江苜声音平静说:“在心理学上,有一种情结叫“俄狄浦斯情结”,其实就是恋母情结。但是我觉得,“俄狄浦斯情节”应该是“弑父情结”和“恋母情结”的总称。”
凌霄眉头一皱,等他继续说。
江苜:“我说我和庄清河我们两个挺有意思的,是因为我们两个身上,分别拥有“俄狄浦斯情结”的两个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