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他拿出手机给周助打了个电话。“凌总,早上好。”
“帮我看看南大周边的小区,越近越好,最好走路不超过二十分钟。”
“。。。嗯,然后呢?”
“然后什么然后?来一套!”
“好的,对户型有什么要求吗?”
“越大越好,能尽快入住的,装修不能差。”他顿了顿又说:“要有一间书房。”
程飞扬退伍回南洲了,他回来后听说的头一件新鲜事儿就是自己的发小凌霄弯了。
他听大嘴巴的邵林说了一点凌霄和江苜的事,开始好奇江苜到底是何方神圣。
他去部队时年龄不大,对男性之间的那些事的全部认知就来自于夜场的某种特殊职业。那些男孩儿都长得白白嫩嫩,大部分都化着妆,看男人的眼睛带着勾子。
因此他脑海中关于江苜的想象也大概就是这个类型,又想象了一下他和凌霄在一起的画面,心里生出一股恶寒。
因此这天他听凌霄说要去接江苜下班,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就跟着一块儿去了。而且他表弟也在南大读研,正好过去叫上一起吃饭。
凌霄到江苜办公室楼下的时候,看到他在树下站着,正跟一个男生说话。
凌霄的警铃大作,下了车甩上车门就朝两人走了过去。
江苜背对着凌霄的方向,但是他从秦谌的表情上察觉到了什么,回头看了一眼。
凌霄这时已经走到了他们跟前,他上前就把手搭到江苜肩上,惹得江苜忍不住皱眉。
江苜侧了侧身,想把凌霄的手弄下来,结果还没怎么动。凌霄更大力得揽住他往自己身边带,脸上还带着笑,问:“这位是谁啊?”
凌霄气势迫人,虽然在笑,但是笑意不达眼底。秦谌见状,眼睛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秦谌。”江苜淡淡介绍,然后就不说话了。
这时程飞扬和表弟李钦也走了过来,凌霄狠狠看了秦谌一眼,暂时没说话。
李钦倒是喊了一声:“秦谌?”
秦谌看到李钦,扯着嘴角笑了笑。
凌霄又看向李钦,问:“认识?”
“嗯。”李钦应了一声,还要说话,直接被江苜打断。
江苜看向凌霄:“什么事?”
凌霄把秦谌抛到一边,回答江苜的问题:“来接你啊。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我要不来捉你,你根本不会回家。”
江苜眼底闪过一丝讥讽。
凌霄平时比较粗神经大条,但是就这一瞬间他看懂了江苜的这个眼神。
江苜是因他说的那个“家”字而不屑。
凌霄对江苜的过于在意和关注,导致他经常在不经意间被江苜流露出的细微反应所刺伤。偏偏还找不到发作的由头,颇有些自作自受的感觉。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程飞扬也在一旁打量江苜。
和他想象中的女气和妖娆不同,江苜这张脸除了过于精致,其给人更直观的感觉是沉稳、肃穆以及冷淡。
他看人的时候眼神波澜不惊,但是直击心灵,有一种不能被轻视的睿智和慧真。
是那种让人忍不住想在他面前表现得好一些的目光。
程飞扬似乎有点理解凌霄变弯,以及那些不择手段的做法了。
他们没有站着继续聊,而是准备出去吃饭。凌霄撇了秦谌一眼,突然说:“一起去吧。”
说完也不管人答不答应,搂着江苜就往车上去了
。
到了吃饭的地方,除了他们,还有邵林和其他几个人已经在了。
这是江苜和凌霄在一起之后,第一次在他的朋友们面前露面。
江苜一进去,整个饭店包厢都安静了,都在用眼神打量他。
江苜腰细腿长,立在那如一块墨玉。他一身黑衣,皮肤却白皙透彻,浑身除了黑色和白色,只有那张嘴唇和鼻尖泛着红,在视觉上带来了强烈的冲击感。
凌霄率先坐了过去,挨着程飞扬,然后冲江苜招手唤他过来。
江苜那双清冽如碎星的眼睛在包房内扫了一圈,然后才迈开修长笔直的双腿朝他走过去。
秦谌除了江苜和李钦,其他的人一个都不认识。他看上去和李钦关系也不怎么好,因此他只跟江苜说话。
“江教授,有半个多月都没见你了。”
江苜没什么表情,淡淡道:“身体不舒服,请假了。”
“哦。”秦谌面露关切,说:“那你可要注意身体啊。”
“他自己注意不了。”凌霄在一旁似笑非笑得替江苜回答。
秦谌没听懂,就没说话。
这时席间一人笑道:“应该让凌少多注意,别再给人弄进医院了。”
这话一落地,桌上好几个人都低声笑了起来。
江苜在这些笑声中一言不发。
秦谌听这似乎话里有话,脑海里突然白光闪过,看着凌霄搭在江苜肩上的手,那几人暧昧的笑,瞬间就懂了。
再看向江苜的时候,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江苜依旧没说什么,脸上什么表情都看不出来,似乎对那些充满羞辱意味的话语,和沾着黏腻恶意的笑声都充耳不闻。
他坐在那静若玉雕,和其他人显得格格不入。就像一只洁白伶仃的鹤掉进了满是鳄鱼的泥潭中,手脚都陷了淤泥礼,挣也挣不开,逃也逃不掉。
这种联想勾起凌霄心中的恶趣味。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或许是希望江苜能向他示弱讨饶,他生出了一种想要折辱他的心态。
凌霄指着程飞扬对他说道:“这位程飞扬,刚从部队回来。你陪他喝一个。”
江苜怎么说也是个有身份的人,好歹为人师表,却在这当着学生的面被勒令陪酒,凌霄真的是够缺德的。
坐得近了,程飞扬再看那张脸就更能感受到视觉暴击。
他的侧脸比起正面更显得孤峰独耸、千山鸟绝的清冷凌冽。从额头、鼻梁、嘴唇、下巴、脖颈、喉结如连绵起伏的山脉,像最美的山水线条。
雪白的脖颈像花茎一样从黑色的衣领里探出,在灯光下宛如一截昆仑美玉。
江苜听到凌霄羞辱意味明显的命令,垂着眼看自己面前的那杯酒,沉默了片刻才开口,声音入耳,只觉得清冷如琉璃击玉,他说:“医生说我刚出院,不能喝酒。”
“我现在给院长打电话,看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凌霄冷冷看他一眼。
江苜知道,凌霄未必会给院长打电话,他也看出凌霄是要成心要让他难堪。
可能是出于讨个清净的心态,他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拿起那杯酒一饮而尽,从头到尾也没看向任何人。
凌霄看出他应该是不常喝酒的,最起码不怎么喝烈酒。那杯酒一下肚,江苜的眼眶就慢慢泛红,他像是被辣着了,标致的五官皱在一起,用手背挡住嘴咳了两声。
看他这不情不愿的,嘴上连个讨饶的话都不会说,凌霄心里的火又蹭的上来了,张嘴就没好话:“有你这么陪酒的吗?什么态度?”
江苜放下压在唇上的手背,缓缓转头看向他,冷道:“我不是干这个的。这不是态度问题,是能力问题。”
在一旁听了全程的程飞扬心想,还挺清高。
凌霄还要再说话,这时程飞扬开口道:“江教授是教什么的?”
“心理学。”江苜看了他一眼。
“我表弟李钦,南大研究生在读。”说着招呼身边的年轻男生过来,跟江苜介绍。
李钦长得高大帅气,一副风流相,只看面相都觉得此人薄情寡义得很。他走过来,朝江苜喊了声江教授。
江苜看着他,看了大概两个呼吸的时间后,才点了点头。
接着随口问道:“你跟秦谌很熟?”
听到秦谌的名字,李钦眼中的厌恶一闪而逝,如细小的流星,嘴里应道:“嗯,同门的,同一个导师,同一间宿舍。”
那丝厌恶转瞬而逝,却被江苜捕捉到,他微微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露出一丝笑意,说:“真是巧。”
第8章
那边秦谌频频往江苜这边看。
凌霄察觉到了,就侧身问江苜:“你跟那个秦什么,什么关系?”
“一个学校的。”
凌霄冷笑,说:“别拿这话蒙我,你半个月不去学校他都知道,你们平时常见面?很熟?”
江苜不说话。
于是凌霄火气更盛,他伸手揽着江苜的肩膀,大手捏着他的肩头,暗自用力似乎要把骨头捏碎,脸上却笑着,声音带着一丝丝冷气:“问你话呢。”
江苜疼得脸色发白,仍一语不发。
凌霄看他这样心里那团火烧的更旺,拽起江苜就往包厢内的洗手间去。
洗手间里正好没人,凌霄把门关上并且反锁,接着把江苜抵到墙上,沉声又问了一次:“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江苜看起来依旧很淡定,他这一天都在被凌霄拖过来拽过去,似乎对他的暴虐和□□厌恶到了极致,冷冷得看着他,连一个字都懒得说。
凌霄又凑近了一点,问:“江苜,趁我还愿意来问你的时候,好好回答。”
江苜不说话。
凌霄眯起眼睛,说:“我看你就是欠。”
江苜掀了掀眼皮,问:“你他妈就只会这一招是吗?”
凌霄听出了他言语之间的不屑,抬手就想给他一拳。
江苜在他抬手的一瞬间身子就僵了,脸上血色尽失。他闭上眼睛,把脸转向一边准备迎接他的拳头。
凌霄看他的侧脸,浓密的睫毛像两把黑色小扇,正微微颤抖。
看到这凌霄倒是有了几分不忍,于是冷静下来,拳头终究没落下。他知道江苜性子烈,揍是揍不服的。
“你说,我要是在这把你.操了,你出去之后别人看不看得出来?”凌霄用大拇指摁住他的嘴唇问道。
然后他果然看到江苜白了脸。
凌霄心情复杂,为能掌控江苜的弱点而安心,又为意识到和自己做这种事,对江苜来说一件让他觉得厌恶的事而感到酸涩。
这个筹码像是凌霄从自己身上割下来一块肉,忍着痛放在天秤上,作用是恶心对方。
最终凌霄还是没做到最后,江苜油盐不进的样子让他没办法。
他们在里面的时间不长不短,短到不足以让外面的人怀疑他们在洗手间做了什么,但是也长到足够让江苜觉得难堪。
江苜不说,凌霄自然还有别的办法,他出来后就指着秦谌点了点,冷声道:“你!跟我出来。”
说完转身出门,心里骂道:妈的!你不说,老子还不能问他吗?
秦谌被他一吼,吓得双腿都软了,晕乎乎跟着他出了门。
众人不明所以,一时间席上的眼睛都看向江苜。
江苜面无表情,揉着快被捏碎的肩头。
两人在走廊不知道聊了什么,也就几分钟时间,一前一后就回来了。
凌霄回来后一屁股坐下,坐下也不说话,似乎在等江苜先开口。
江苜还是那副置身事外的神情,眼神飘忽到近乎空洞,看起来又溜号了。
过了好一会儿,凌霄咳嗽两声,似乎在责怪江苜似的说:“他是你病人,你怎么不说?”
江苜淡淡说道:“职业规范,不能说。”
凌霄不以为然:“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保护病人隐私。”
凌霄凑到他耳边小声,带着好奇问道:“那小子到底有什么问题啊?”
“无可奉告。”看他又要发火,江苜淡淡补充:“别为了好奇心费这个力气。”
“得了吧,不就是保密协定,搞得跟宁死不屈的卧底似的。不说拉倒!”凌霄冷哼,好在他只是想找话题跟江苜聊天,不是真的对秦谌的事感兴趣,也就没再追问。
凌霄又说:“我就说让你辞了工作在家待着,我又不是不给你钱。你说你这个班有什么好上的?整天跟一群神经病打交道。”
江苜转头看向他,眼里讥讽更重,说:“不跟一群神经病打交道,就跟你这一个神经病打交道是吗?”
“是,我也有病。一看见你就想干.死你,你说这是什么病?只对你才发作的性.瘾?江教授,江医生,那你得给我好好治治。”凌霄脸皮极厚,这么不要脸的话说得面不改色的。他一边说,还一边去搂江苜。
江苜浑身一僵,凌霄贴着他甚至能感受他的身躯在微微战栗,接着他被用力推开。
江苜冷冷地看着他,脸色有些难堪,眼神却犹如利刃,似乎想把他的肉一刀刀片下来。
“你再瞪我,我就在这把你给办了。”凌霄捏着他的下巴,气哼哼道。
江苜收回视线,不搭理他。
从饭店出来后,夜已经很深了,司机把车停到了饭店门口,周助也在副驾驶上,说有份文件需要他签字。
凌霄接过文件看了看,没什么问题,就在上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司机先送凌霄,车子慢慢驶入车道。
江苜坐在后排看向窗外,脸上表情沉静肃穆,不知道在想什么,想得很入神。
他晚饭没怎么吃,刚才又被凌霄逼着喝了小半杯纯的威士忌。酒劲儿上来,脸和脖子都染上一层淡淡的粉色,像透着欲.色的白瓷釉。
看得凌霄心里痒痒的,在狭小的车厢里,空气里隐约能闻到江苜身上沐浴露的味道,是一种香甜的牛奶味。
江苜在他靠近的那一刻就绷紧了身体,表情也更加僵硬,忍不住往旁边挪了挪。
凌霄欺身跟上,手也开始不老实起来,完全不顾及车里还有两个人。
江苜脸上血色尽褪,被他逼得整个人几乎贴在车门上,他表情可以说是很难堪了,眼睫毛微颤。他抓住凌霄的手阻止他越来越放肆的举动。
凌霄知道他是因为司机和周助在前面所以害臊,哼了一声,倒是没有继续动手动脚。
江苜得到了片刻的自由,眼眶微红,低头沉默着整理衣服,把衬衣下摆重新掖回裤腰里。
周助在前排副驾驶,听着后面的动静没什么反应,似乎是见怪不怪了。
行驶了好一会儿,他才忍不住从后视镜看了江苜一眼,想起第一次见到江苜时的场景。
他们在屋子里的那几天,作为助理的他每天都会送吃的进去,有时候带着需要凌霄签字的文件。每次过去时,卧室的门都紧闭着,他就把东西放到客厅。
他每次进去都要暗暗赞叹一下高档住宅的隔音,不然按这个架势得被楼上楼下的邻居投诉多少回了。
房间里彻夜不休24小时放着歌剧,周助听出那是莫扎特的经典曲目“夜后咏叹调”,还有一个名字叫“复仇的火焰在我心里燃烧”。
周助在心里摇了摇头,觉得凌总这首曲子选得真是应景到天崩地裂,这是有多怕江苜不恨他啊?
这首曲子有强大的声音力度和充沛激越的情感,在如此高亢悲怆激愤的花腔女高音中,周助仍能听到从卧室的门缝里溢出来的江苜的声音。
有时是呻.吟,有时是惨叫,有时是哀求,有时又是咒骂。
有一次他过去,正好撞见凌霄的私人医生赵医生从卧室出来。他当时眼皮一跳,以为搞出了人命,问赵医生怎么了。
赵医生摇摇头,说:“造孽啊,那人都精神恍惚了,嗓子都叫出血了。”
最后江苜是被担架抬出去的,人没昏迷,就是看起来有点骇人。
江苜裹着床单躺在担架上,身上是高烧引起的不正常的潮红,嘴角有撕裂伤。脖子和锁骨处,红色的痕迹明显,仿若晚霞映在雪山之巅。
一只白皙的手臂从担架边缘垂下来,手腕处也有被绳子磨出来的痕迹。
他以为江苜会求助,心里还在想着怎么在不刺激他的情况下让他认清现实。然而担架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江苜只是抬起眼皮冷冷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
那一眼让周助记忆深刻,感觉永远都忘不了。实在是那一身的惨状和那个眼神放在一起太不合常理。
和赵医生说的人精神恍惚了对不上,那一眼中没有愤怒和恐惧,只有彻骨的沉静和冷漠。
事后凌霄专门跟他打了电话,让他找个心理医生给江苜做心理干预。周助暗自撇撇嘴,这是担心自己把人给玩疯了。
他那会儿正好在医院,抬头看了一眼病床上的人。私人医院的vip病房,暖气开的很足。
江苜穿了套浅色病服,皮肤苍白神情倦怠,可是仍掩饰不住惊人的容貌。他半靠在枕头上看手机,那时烧已经完全退了。
“怎么了?”江苜感知到他的目光,头也没抬问了一句。
“凌总让我给你安排一位医生来做心理辅导。”
江苜似乎是轻笑了一声,没说话。
周助也觉得凌少爷的担心完全多余,江苜的模样一点都不需要心理干预。但是资本家明令交代的任务,他不敢不听,最后还是联系了一个业内风评不错的心理医生。
那个医生来了三天,后来是哭丧着脸走的。
临出院的时候,周助根据凌霄以往的习惯,想给江苜安排一个体检。
江苜听他说完,脸色可以说冷到了极致,但是没对他发火,只问了一句:“我能和凌霄说话吗?”
周助打通了凌霄的电话,交给江苜。
“你要我体检?”江苜开门见山的问。
“什么体检?”凌霄在电话那头有些莫名其妙。
江苜也有些不解,看向周助。
周助从江苜手里拿过电话,解释道:“凌少,是这样的,你以往那些。。。伴儿,不是都要定期体检,确保健康吗?现在江先生正好在医院,我就想着顺便安排做个体检。”
那边凌霄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周助把电话还给了江苜。
江苜的猜测得到证实,张口就是讽刺:“现在体检是不是晚了?实话跟你说,我有艾滋病,你现在吃阻断药都来不及了等着死吧。”
那个死字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说完就挂了电话,把手机还给周助。
周助当时就吓傻了,没想到江苜敢这么跟凌少爷说话。凌霄是谁,京城有名的二世祖,脾气暴躁不可一世。
奇的是凌霄居然没生气,只是又打了电话过来,让他不要再对江苜的事自作主张。
他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感觉到,江先生是和以往那些人不同的。
不过也是,那能一样吗?以前那些是上赶着往上扑,这个是死都不想留下来。
第9章
一进门江苜就被摁到沙发上,衣服窸窸窣窣的声音急切响起,然后又消失。他神情麻木地看着墙壁,眼里是深不见底的绝望和厌恶。突然眼睛猝然睁大,忍不住发出一声疼痛的惊呼,双唇泛白,止不住开始哆嗦。
仿佛被活活撕成两半,还在血淋淋抽搐着。
一只洁白的鹤被利刃顶死,翅膀扑扑朔朔地颤抖,线条优美的脖颈伸长,向天发出无声的悲鸣。
凌霄发现他脸色发白,额头上冒了一层薄薄的冷汗,已经是好久之后的事了。
“怎么了?”凌霄问道。
江苜当然不会回答他,仍是闭着眼。脸上是被欺到避无可避的悲哀和痛楚。
凌霄把人抱进,脚步沉稳得走进深处的卧室。
像野兽叼着猎物,进入自己的洞穴。
凌霄这里处于整栋楼的顶层,且是一梯一户。空间阔大,卧室的动静持续了很久,偶尔有期艾的痛叫从门缝溢出,夹杂着野兽一般的低吼。
江苜这些含着隐痛的声音,穿过一层门板之后便堙灭了。就像熄灭的火星,无声无息得落地,逐渐变得冰冷。
江苜面无表情,眼神涣散地看着天花板的灯。他的眼睛空如无物,神智似乎已被放逐,试图将灵肉分离。
江苜知道自己此时的这种行为从精神层面来讲,是很危险的。可他没有别的办法,不这么做的话,他觉得自己根本无法熬过这宛如人间炼狱的时刻。
江苜发出一声短促的哀叫,然后眼泪止不住滑落,无比苦涩。
一直到凌晨三点多,江苜这时早已经昏睡了过去。凌霄把人抱到浴室,细心的清理干净,擦干身体又抱回床上,盯着看了好一会儿。
跟所有求偶被满足的雄性一样,狼崽看着眼前这个身上满是自己留下的痕迹的人。仿佛汲饱了水,爪子收起来,尾巴也蜷了起来,心满意足地抱着人睡了。
江苜刚从办公楼走出来,就看到凌霄的车停在不远处。
天慢慢转凉,天黑得也越来越早。此时不到六点,已经是将暮未暮了。
江苜站在暮色四起的微凉黄昏中,看着凌霄的车。那个车牌号是一个非常吉利的数字,江苜知道很多有地位的人喜欢在这种地方提现身份特权和实力。
江苜突然扯出一个冷笑,身份、地位、特权。
好像他们站在云端站久了,真的以为自己凌驾于一切规则之上,永远不会有跌落的那一天了。
“傻站着干嘛呢?快上车。”凌霄从车窗里探出头,冲他喊道。
凌霄又要江苜陪他出席酒会,江苜随他去了。大部分时间里,江苜不太做无谓的抵抗。每个人的精力和能量是有限的,他懒得耗费在和凌霄的争执对抗上,除非凌霄触碰了他的底线。
凌霄其实也不耐烦应酬,但是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人时不时的,有没有借口都要攒个局。
今天这个生日,明天那个做东,后天又是谁谁谁投资的酒吧开业,再甚至我今天得了一瓶好酒与诸君分享,都能攒来一大堆人。
其实都是打着聚会的名头交换信息。在这个圈子里头混,信息更迭的太快了,上到上头的动静和方向,下到各家秘闻逸事,前者影响集团的决策和发展,后者则关系世家们之间的微妙关系的把握,都是他作为凌家接班人必须要了解的。
凌霄带他去的是一个较为安静的酒会,宴会厅位于大厦高层,临街的两面墙都是落地玻璃,所以视野很是开阔。
此时华灯初上,霓虹闪耀,楼下又是车水马龙。各种光点映照在玻璃窗上,加上餐厅内的星空顶,远的近的,都是星星点点,让人有一瞬间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星河之中。
场景布置高雅,音乐舒缓,食物以冷餐为主,酒还不错。
凌霄怕江苜不自在,几乎是亦步亦趋的陪着他,鞍前马后的给他弄吃的喝的。
后来还是江苜不胜其烦,想把他支开,给自己找点清净。
正要说话时,江苜突然顿住了,眼睛看向他身后,一把摁住凌霄要揽他肩膀的手。然后就丢下凌霄,一个人快步走到一旁去了。
凌霄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听身后传来一声甜美中透着娇蛮的女声:“凌霄哥哥~”
闻言凌霄后背一僵,然后缓缓转身,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说:“程澄,好久不见啊。”
凌霄被叫程澄的女孩儿缠了将近十分钟才脱身。
脱身后,他就迈着大步朝躲在角落里喝酒的江苜走去,问:“你刚才跑什么?”
江苜喝了酒,有些微醺,脸色染上一层薄红,眼睛也比平时更加水润。懒懒看他一眼,道:“有人向你讨债,我不躲远点,留在那挨巴掌吗?”
凌霄还没说话,他又把脑袋往椅背上一搁,半仰着看他,露出漂亮的脖颈和喉结,说:“她一个女的,打了我,我也不能还手。”
“她打你干什么?。”凌霄皱眉问。
江苜有些困惑又有些肯定,问:“电视剧里不都这么演的吗?”
凌霄心想,你平时都看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电视剧,接着又说:“我可没欠债。”
“风月债也是债。”
凌霄一愣,问:“你听谁说的?”
江苜没说话。
他注意到那个女孩儿一进门就四处张望打听,分明是要找人。看到凌霄之后就径直走过来,眼中带怒又含嗔,像生气又像埋怨。
最重要的是,虽然带着怒气,但全身上下却又是精心打扮过的,首饰都是配套的,衣服看起来也下了功夫。
怎么看都是一笔风流情债,还用谁说吗?
他对凌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一点兴趣都没有,但也不想惹上麻烦,所以第一反应就是走远点。
凌霄见他不回答,主动解释道:“你别乱猜,她是程飞扬的堂妹,和我家世交。她从小就爱缠着我,我可没招惹过她啊。”
“原来如此。”江苜点点头。
“嘿!我看你这表情又想什么呢?”
“她身份贵重,和你家关系匪浅。如果招惹了她,麻烦大过享受,所以你对她敬而远之。”江苜讥笑着分析。
“你。。。”凌霄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江苜是说到点上了,眼睛还挺毒。
也许是因为酒精的缘故,江苜少了一点平时的冷漠,但是眼中多了几分讥讽,又问:“我呢?凌霄,无亲无友,无依无靠,随便对我怎么样,也不用承担后果。是吗?”
江苜分明已经有了三分醉,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条理清晰,一针见血。眼睛是嘲讽,似笑非笑的表情里隐着尖锐的恨意。
凌霄无法反驳,觉得再说下去就得吵起来了。
江苜神情厌倦,说:“让我一个人待着。”
凌霄想了想,然后招呼了一个人过来,说:“嘉言,你帮我陪一下江教授,我过去说几句话。”
他似是对这个名叫嘉言的人很放心,居然连介绍也没介绍就走开了,留下两人面面相觑。
“您就是江教授吧,看起来真年轻。”名叫嘉言的男子率先开口。他长得唇红齿白,娇如三月春芽,满身贵气,一看就是从没受过人间疾苦的模样。态度温和有礼,眼神纯粹安宁,跟人说话的时候让人有如沐春风一般的舒适感。
桂嘉言是个很有教养的人,非常看着社交礼仪,既然受了凌霄的嘱托照顾江苜,便处处周到,怕他不自在。
两人聊了一会儿,江苜表情却越来越凝重。
这个人明明是个内向文静的性格,却一直在做出游刃有余、社交娴熟的样子。拼命找话题的样子,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明明耳朵都红了,手指也僵了,却还在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
甚至他的很多行为和语言,都是在经过思考之后做出的反应。这种所思和所为之间形成的细小时间差,在别人看来只觉得他是性子稳不急躁,可是江苜还是能看出其中的差别。
就在桂嘉言侃侃而谈的时候,江苜喝口酒,问了一句:“一直装着不累吗?”
桂嘉言猛得抬头,瞪大眼睛看着他,仿佛藏在最深处的秘密被人窥破,脸上出现了一丝慌乱。
桂嘉言还在震撼的情绪中没有抽离出来,眼睛圆睁,嘴唇有点颤抖,脸都白了。
震惊完又稍稍振奋了起来,语气带着几分孩子般的好奇问:“听说江教授是教心理学的?你们学心理学的人都这么厉害吗?”
江苜摇摇头,说:“也不是,是我特别厉害。”
他从小就在这种事上很有天赋,所以小时候讨饭的时候都比别人顺利。因为他能透过人的眼睛、表情、肢体等判断出一个人的内心,善良的、麻木的、暴虐的,他都能分成堆。
这种技能对讨饭来说非常实用,起码他能分辨的出来,第一类人会给他馒头,第二类人会冷冷的看他一眼,第三类人则会踹他一脚。
当时他不知道世界上有心理学这回事,还以为自己命带讨饭光环,天生适合讨饭。
桂嘉言闻言也不觉得他张狂,因为他说这话的表情就是在陈述一件既定的事实,没有丝毫的洋洋得意。
可能是心思纯粹的人更能敏锐的体察他人的善意,他直觉得认为江苜人不坏,对他没有丝毫恶意。
卸下伪装之后,两人反而聊的更轻松且投机。
“嘉言,这位是你朋友吗?”一个男人走过来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江苜抬眼望去,看到那个男人长得丰神俊朗,气质温润,眉间有一颗米粒大的红痣。江苜有些怔愣,看着他额间的红痣一言不发。
“顾大哥,这位是江苜,江教授。”桂嘉言又拿出自己的社交状态,给来人介绍江苜。
然后又对江苜说:“这位叫顾如风,是我表哥。”
“江教授,你好。”顾如风向江苜伸手。
江苜看着他眉心的红痣,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
他想起那个日记本里的一句话。
“如风如风,爱如捕风。”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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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你好”江苜伸出手与他轻轻相握。
同时他垂下眼皮,不动声色的看着顾如风的手。
三人随意的聊了几句,顾如风便道了声失陪离开了。
“顾大哥真是风度无双。”桂嘉言在他离开后,忍不住赞叹。
江苜看了看他那张卸去伪装后灵动可人的脸上的神情,笑笑没说话。
“真的,我们都说顾如风是一位真正的绅士。这样的男人。”桂嘉言对顾如风的评价非常高。
江苜这次给出了回应:“长得像个菩萨。”
桂嘉言笑了,说:“说起来,他那个痣长得是好。当初顾家收养他,也是觉得他有福相。”
江苜微微讶异:“啊?他是被收养的?”
桂嘉言点了点头。
江苜跟桂嘉言说要过去拿点吃的,稍后回来,然后就走到餐台附近低头看餐盘里的食物,似乎在纠结选什么。
餐厅旁边站了三五人围成的小团体,刚才这几个人就频频往这边看顾如风,眼神意味不明,此时在旁边正好能听到一些东西。
江苜随便装了点吃的,就重新回到桂嘉言旁边坐下。
刚坐下没多久,程飞扬就过来了。他一屁股在两人身边坐下,似乎是喝了不少酒,这会儿看着有些疲惫。看到桌上江苜刚拿过来的食物,招呼也不打就拿过来吃了。
桂嘉言皱眉:“程飞扬,这是江苜拿的,你要吃自己拿去。”
江苜这会儿正在想事,没什么胃口,那食物本来就是随意装的,闻言抬了抬眼皮说:“没事,吃吧。”
桂嘉言见此也不再说什么,接着和江苜聊:“你和凌霄怎么在一起的?”
江苜眼皮动了动,说:“说来话长。”
“哦?怎么说?”
“得从上辈子说,我上辈子可能杀人放火无恶不作。”
“。。。。。。”桂嘉言语塞,眨巴着眼睛,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
程飞扬和凌霄从小关系就很好,听不了别人这么说他。他看了江苜一眼,说:“没准你上辈子做了善事,才认识了他。”
江苜听他说话,眼睛凌冽得像把刀,看着他说:“那就天道不公了。”
“你好像很信命?可偏偏又不认命。”程飞扬眯着一双黑亮的眼睛,眼里闪着冷光。
“你好像总帮亲,不帮理。”江苜似乎很讨厌程飞扬,看着他毫不客气:“劝我认命,不如劝你朋友做点人事。”
正在说话间,宴会厅中间传来一阵小骚动,三人同时往那边看去。
远远的看见几名穿着白色厨师服的人推了一辆餐车来到宴会厅中央,旁边的人皆是议论纷纷。
三人对视一眼,都起身走过去看热闹。走过去一看,那偌大的餐车上躺的是一个赤身裸体的年轻女孩儿。
女孩儿长得美丽动人,身材纤细无骨,肤如凝脂,闭着眼睛仿佛在沉睡一般。
她头上堆满了樱花和桔梗,身上重点部位被蚌壳遮住,除此之外一.丝.不挂。其他部位则是被乱中有序的放置了各式各样的刺身,身侧还放了装着芥末和酱油的调味碟。
食色性也,美食美色当前,众人一时反应不一,都在小声交谈。
“这什么?”程飞扬瞪大了眼睛,活像见了鬼。
桂嘉言小声跟江苜解释道:“这叫人体盛,就是把女人的身体当餐具盛食物。小日本的玩意儿,这次酒会主人是个开餐厅的日本人。”
江苜点了点头,他听说过这个,但是第一次真实看到还是有些震撼。
这时酒会主人出场,场上霎时安静了几分。这日本人在中国呆了许多年,中文说的很流利,只是有点轻微的口音。
“各位晚上好,在下工藤一郎。在下新开的料理店不日即将营业,为客户提供最正宗最地道的日本料理。今日很荣幸能邀请到各位前来,为表谢意,在下亲自操刀奉上这份人体盛宴。”
“人体盛对盛体的要求非常严格,被选中的盛体为了保持身体由内而外的干净,要提前多日禁食,只能喝水。上桌前要进行2个小时的精细清洗,这样才有资格作为盛体。最重要的是,作为盛体的女孩儿,必须要是处女。如此才符合人体盛宴的要求,请各位尽情享用。”
众人一片哗然,国人内心还是有些保守,工藤一本正经的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些,多少还是让在场的人感到一丝不自在。特别是女士们,男人们倒显得落落大方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