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可曾听闻一夜筑一城乎?
“大都督,这兵权就这样给这个废物七皇子了?”“不然还能怎样?”
城墙之上,冷风之中,一身戎甲寒光闪,两眸凶光露芒锋的,便是前黑水郡都督,今黑水郡太守陈秋楚。
他此时单手摁刀于腰,侧目俯瞰边疆广袤,话语中虽有妥协之意,姿态上却依旧高高在上。
“谁不知道,京城中十三位皇子,唯有母亲是北齐人的七皇子最不受宠,身边除了一个北齐来的娘们,几乎无一兵一卒,在朝廷也是一呼百不应的主,陛下不派有权势些的皇子来,这是要毁了将军的前程啊。”
“闭嘴!陛下也是你能妄议的?再有下次,无需陛下开口,我陈秋楚亲自灭你三族!”
陈秋楚脸色冰冷,看待手下像是看待一具尸体。
后者吓得瑟瑟发抖,立马跪下求饶。
陈秋楚没有让他起来,而是拇指在刀柄上断断续续地敲着:“不过...这七皇子若真是个废物,给他点下马威,他应该也会老实些,届时等风声稍停,他继续回去当他的皇子,我则是文武权柄在手,这边疆节度使,我陈秋楚未必不可一争。”
......
随着冷风将话语吹落,黑水郡边境黑压压的骑兵便开始动了起来。
北漠匈奴,只知游牧,并不耕种,冬日草枯,绵羊无食,匈奴挨饿,故而腊月时分,匈奴总是南下劫掠钱粮,用以过冬。
以往陈秋楚都是将这些匈奴杀一半,放一半,不至于让百姓伤筋动骨,也不会让大军劳损。
但今日,正值七皇子入黑水郡的日子,黑压压的大军将匈奴逃跑的路给拦截堵上。
匈奴左右冲突,始终逃不回漠北,只得继续南下。
箫景彻听着飞雪给他念着的漠北状况,眼神中不禁流露出一丝寒意。
“陈秋楚,倒是好胆。”
箫景彻的话语声极为阴冷,似是陈秋楚若是在近前,他会毫不犹豫一刀砍下对方头颅。
阎震冷言道:“七皇子殿下不是料到他会下绊子了吗?怎么被下了绊子,倒还是气急败坏。”
箫景彻眼神冰冷地瞥了阎震一眼:“我从不担心他给我下绊子,但这手段是不顾百姓安危。驱赶鞑子南下,他们长途跋涉,若要补给,必要劫掠百姓。”
“此举哪怕伤我百姓一分一毫,他都百死莫辞,这天下百姓,是我的百姓,不是他的。我尚且爱惜百姓,他陈秋楚怎么敢如此糟践尚在荒野之民?”
阎震闻言一震,厉喝一声“驾”,拉车的八马便加快了脚程。
“最快能在哪里拦下鞑子?”
慕容飞雪手下有数只斥候队伍,速度极快,擅长三三一队,在长队伍的周围如同分散的工蜂一般四处探查消息。
最远的一队探查到的信息会传给次远的一队,以此类推,将消息传递到慕容飞雪的手中。
这种击鼓传花的方式,令得箫景彻的视线能到达七百里之外。
这还是慕容飞雪离京匆忙,没来得及带上所有人的状况下能布置出的斥候队伍。
箫景彻问,慕容飞雪不见犹豫便答:“最快能在东六百里的青柳镇拦下,但...”
“但说无妨。”
“是,”慕容飞雪点头,按摩箫景彻的大腿动作未停,“但青柳镇周遭天生的一马平川,最宜骑兵冲杀。”
“对方是三千人的骑兵队伍,配备长弓马刀,多数披甲,且其内有至少七名一品武者。我们一百五十号后勤,一百五十步兵,只有两百左右骑兵,若是在青柳镇强行阻拦,怕是撑不过一回合就死伤殆尽。”
慕容飞雪没有接着往下说。
有慕容飞雪,阎震,许清浅三人在,箫景彻当然可以毫发无损地逃离现场,但两百骑兵怕是得折在那里,身后的青柳镇也怕是难以保全。
箫景彻单手捏住一枚黑色棋子揉娑,这是他从老皇帝的棋盘上偷的,他觉得老皇帝这样思考有范儿,他也乐意学。
可惜老皇帝那一套琉璃棋子个个价值不菲,老皇帝喜爱得紧,不然就算是撒泼打滚,箫景彻也要求来一整套。
如今朝局并不算太过稳定,魏武帝壮年停止出征太过反常,以至于朝中已有人心蠢蠢欲动。
这时候边疆安定尤为紧要,不仅要让边疆大臣的心安定下来,百姓民心更要抓紧。
陈秋楚确实给箫景彻出了一个难题,值得箫景彻好好思索。
棋子反复转动着,眉目稍拧紧的他手头动作依旧轻柔。
“看来陈秋楚的手段是把你架起来,若是要救民,则从京城带来的五百人俱死,在军中便无威望。”
“若是不救,当然可以保全实力,但到了黑水郡,怕是百姓也不念你的好了。”
车厢里三个人,车厢外一个赶马的阎震,四人中,也唯有许清浅能直呼箫景彻而不称殿下。
箫景彻撩开马车帘子,看向远处的阴霾。
手一伸出,一股冷意便似粘稠的水雾一般靠拢在箫景彻的手中。
可惜,这题难得到京城七皇子,却难不倒二十一世纪的华夏箫景彻。
“你们,听说过一夜城吗?”
三人不解。
“一马平川?天生的一马平川?老子偏不喜!这地是平是高是凹,天说了不算,我箫景彻说了才算!”
箫景彻狠下心来,咬了一口肉干,大喊道:“传令,全体都有,全速向青柳镇而去,我们要在青柳镇前拦截三千骑兵,若有一个鞑子进镇,我便不姓萧!大魏的百姓,是我箫景彻的百姓,他族异人,岂能欺凌。”
他的话语声不大,却传遍五百多人的队伍,一时间,沉默寡言的一支长队忽地觉得胸口一热,看向马车那人的目光也变得坚定起来。
谁家里没有百姓,谁愿意看到百姓受苦?
鞑子劫掠,若要这五百铁血军人坐视不管,那他们这辈子都不想低下头尿尿,怕看到水影中的自己羞死!
“誓死追随殿下!”
五百人的队伍大喊一声,惊得天上南下的飞雁错愕。
马车前行,箫景彻欲要起身,慕容飞雪便早已经做好了服侍的准备,动作轻柔。
“阎大将军,我听说你修习的武功是傲寒六诀,最善凝聚冰霜?”
阎震点头。
“你随我来,其他人全速前进,不得有误。”
箫景彻闻言拍了拍衣袖,阻止了慕容飞雪和许清浅要跟随的意思,直接和阎震运起轻功先队伍一步快速向青柳镇而去。
武功,大魏王朝立国之本。
九品七境并不十分严格,却也说得过去。
划分的标准便是与带甲不带弓的士兵死战不退的杀敌数。
能一口气杀死十名带甲士兵的,便是九品武者。
杀死二十,便是八品。
杀死二百,便是七品。
杀死四百,便是六品。
一直到一品高手,便算得上是万人敌。
故而行军中带有武者与不带武者,是截然不同的。
而这也只是粗略统计,真打起来,倒也不是说一名八品武者就能稳吃二十士兵。
一般而言,行军队伍中都或多或少会有武者在内,所起的作用会比一般士兵强上许多,比如二十带甲士兵里有一个九品武者出手偷袭,八品武者指不定会因为一口气换不上来而当场暴毙。
故而战争的成败除却后勤战马,天时地利之外,更添了排兵布阵的重要性。
兵阵排得好,武者放在哪个位置,往往是一场战斗胜利与否的最大关键。
匈奴骑兵,草原驰骋,排兵布阵必然不差。
箫景彻知道,若是要赢,必然要打他个措手不及,扰乱敌方战阵。
阎震跟着箫景彻往泾水而去,一时间也被箫景彻的内力惊诧。
寒冰霜草,一触凝珠,箫景彻这个深居皇宫,养尊处优的七皇子,竟是能踏草而非,并不见霜液冻住,可想而知他的轻功境界之高。
阎震对于自身武功天赋向来自信,心中只服当今武帝一人,此时也不由得心生思逗,心说此等年纪便有这种轻功修为,竟是比自己年轻之时还要强上三分,武帝血脉,果然霸道。
两人一路无话,驰骋半个时辰,早已经将战马队拉开几百公里。
此时阎震才不由得疑惑道:“青柳镇在正北,何以我们朝东北而去?”
箫景彻轻笑:“七名一品,不知是否有七境高手的匈奴小队,阎将军可有信心一举拿下?”
阎震思索:“不敢说。”
“是一定拿不下。”
“哦?何以见得?”阎震稍稍摸了摸背后长刀,心中对箫景彻的瞧不起颇有些不服。
“你以为,这三千骑兵,真的就是陈秋楚能随便派人拦截回不去北面匈奴领土的?”
阎震一愣。
“呵,匈奴那边有我们汉人的奸细,汉人这边又何尝没有匈奴走狗?大魏七皇子,拉回去配种,以后统治中原,他们都有正经的血统说法。怎么可能不心动。”
阎震呆住。
“所以说...他们必然派了高手来,目的是要抓你七皇子,他们知道陈秋楚在利用他们,他们却反过来利用了陈秋楚的不作为,从而更好完成目的?”
箫景彻轻笑,阎震的政治头脑并不差嘛,以后可以培养作为二把手使用,前提是知道阎震为何心中对自己总有些隔阂。
“所以,这只三千人的骑兵队伍,里面必然会有足以拦下你,拿下我,并且突破陈秋楚阻拦的高手在。”
阎震心中一骇。
丢失皇子,九族不保啊。
“那我们...”阎震犹豫了。
“我说了,当然是要打,我们在最快的时间里,把三千杂兵统统拿下,到时候我们的士兵带着强弓劲弩从旁掠阵,助你重伤敌人,我才有机会能被救回,懂了么?”
“弯弯绕绕,又回来了。青柳镇周围一片平原,五百人怎么拦下三千骑兵冲杀?”
“呵...我以前也认识一位魏武帝,他可是能一夜筑城的,在这个高武世界,我未尝不能把自己当做一万人使用,汇聚沙土,滴水成冰,只一夜间,会有一座城池出来的。”
“一夜...筑一城?”
阎震的下巴都快掉到地上。
这七皇子莫不是被匈奴吓傻了。
“殿下,且不说一夜能不能筑一城,单说这漠北天气,怕也是没那么快下雪啊,何来的冰?”
“阎将军,所以说你不懂下雪的基本原理,下雪是空气中的水汽凝华成冰霜而降落的过程。我看天色,今夜必是西北风,本就阴冷,只不过大漠冬日干旱,不易下雪如此之快。”
“但你是四境高手啊,阎将军,将海边水汽强行用傲寒六诀打到青柳镇附近,应该不难吧。”
阎震皱紧了眉头:“真有古人如此做过?”
箫景彻笑了:“古人做没做过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今日要做,否则青柳镇百姓,如何活命?掳走七皇子,青柳镇难道会留下见证此案的活口?”
闻言,阎震终于点头。
七境在九品之上,之所以和九品区分,则是一境高手,至少能拿下十位一品,以此类推。
到了七境之内,军队对他们的影响已经微乎其微,唯一对他们还能产生威胁的,就是同境界的高手,亦或者连续不断的劲弩射击。
七境之中,已经初步有了搬山填海的力量,只不过防御力量却有有所缺陷。
让四境去搬运水汽,做这种大材小用决定的将领,估计箫景彻还是第一人。
望着远处由于阎震不断运用傲寒六诀轰击海面将海水送上而凝结一片的乌云,箫景彻对今夜的决战多了一丝少少的兴奋感。
男人至死是少年,又有哪个少年没有幻想过怒马鲜衣,征战沙场。
今夜会是箫景彻的起点,也会是一个全新王朝的起点,箫景彻无比坚信这一点。
....
轰轰轰!
马蹄声冲锋在原野之上,沙哒哈鲁放声大笑:“斥候来报,那个七皇子竟真敢带着五百的人马到大草原上与我们冲锋,中原人未免太过愚蠢。”
沙嘶给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哼,他们以为有一个魏武皇帝天下无双,其他人就是我们乌孙一族的对手,笑话,今天就抓细皮嫩肉的七皇子回去给他开个瓜,让他知道知道我们乌孙一族的男人有多强,再给他随便配几个女人,完成我们可汗的大计,哈哈哈哈。”
沙嘶给在说话的时候,甚至忍不住舔了舔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