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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猜错,我离开京城后的确投奔了外祖。从前我几次跟他提过,娘亲病重,我想亲自去外祖家赔罪。
可他不是说自己太忙。
就是朝中事务繁杂走不开身。
种种借口下,我看出了他敷衍的心思。
就没再提过这件事。
离开京城的路上,我给外祖父修书说要过去。
只是人刚进城,就晕倒在马车上。
外祖父和外祖母急坏了,连夜叫郎中为我看诊。
听到结果那刻,两人却沉默了。
我高烧不退,一病不起。
在床上躺了两日,才勉强能睁眼。
外祖母第一时间赶来,哭的双眼通红。
“乖孙.......你这身子到底是怎么了?为何要喝那么多避子汤啊!你可知那东西生性寒凉,在你体内日日积累,要不是这次病发,你怕是挺不过明年啊!”
我敛下目光,笑得虚弱。
“无妨,这不是过来投奔您了,以后......不用喝了。”
“家中最近可好?怪我,竟然连一句话都没说就倒了,见过外祖母。”
外祖母赶忙扶我躺下。
“都这样了还讲什么礼数,你真是跟你娘一样,拿身子不当回事!”
提起娘亲,房间里陷入了沉默。
外祖母背过身抹了把泪。
“不说了,都过去了,你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我没说霍家的事,只说了自己和离。
外祖母猜出我受了委屈,也不忍继续发问。
只让我自己好生休息。
给我留了数十两金银。
恍惚间,我仿佛回到了还是林家小姐的日子。
可一切,都变了。
婢女伺候我洗漱。
为我拿了不少糕点。
等我有力气下地,却听见府中下人的交谈。
“听说了吗?咱家小姐是霍侯爷的夫人!不知为何独自南下.......”
“霍侯爷?就是前两日刚被卸了兵权那位?那还算什么侯爷啊,家里都被陛下抄了,听说这会正到处找人呢!”
“卸了兵权?不对吧,我一个远房亲戚就在宫里,说是霍侯爷主动交的兵权,本来就是林家的军队,他有什么资格带?霍家现在算是倒了。”
见我出现,旁边的婢女推了她一把。
几人相视一眼,瞬间噤声。
我不想再听霍家的消息,坐上马车离府,去街上散心。
可街上到处都贴着我的画像。
墙头巷尾,所有人都在谈论霍江远重金寻人之事。
我连马车都不敢下。
生怕自己刚出现,就被百姓绑回了京城。
听着百姓的议论声。
我愈发想不明白。
明明是他自己选择了背叛,现在事情败露。
我如他所愿离开,他又演给谁看?
我让下人买了一顶纱帘戴在头上。
刚踏进酒楼。
声音就不断往我耳朵里钻。
“你说苏夫人跟霍侯爷撕破脸了?此话当真?不是传言二人关系匪浅,还有多年私情吗?”
“你那都是什么时候的事了,霍侯爷当众跟苏夫人决裂,满京城都知道!这会说不准苏相已经在朝上又参了他一本呢!”
“不查不知道啊,霍家的产业竟然在苏夫人手里,听闻陛下震怒,当即就查封了霍家的所有产业!要充公呢!”
我听不下去,转身回了马车。
可走到府门口。
却撞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倾盆大雨浇在地上,霍江远没打伞。
独自一人跪在雨中。
旁边牵着一匹马,看样子也累得爬不起身。
我转身想避开他,他却冲了上来,抓住我的胳膊。
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浇在地上。
他声音沙哑:
“雨嫣......是我。”
“我来找你了。”
“当年之事我都认罪,只求你给我一个机会解释。”
我没看他,用力甩开他的手。
“没必要了,都过去了,再解释,也换不回我娘。”
“我知道你心系沈千柔,我给你们让路,放心吧,我不会再回去。”
我抬脚想走,霍江远却冲到我面前,挡住我的去路。
“不,我要说的不是这个!你误会了!”
“雨嫣,你我成婚五年,我早已经心悦你,至于沈千柔,不过是年少冲动留下的错,她是苏夫人,早就跟我没关系了。”
“我知道自己亏欠你,只要你跟我回去,不管你怎么罚我我都认,兵权我也交了,霍家也被封了,我现在只有你了。”
“给我个机会好吗?我求你.......”
他颤抖着从怀里掏出那封和离书。
当着我的面撕碎扔掉。
我却笑了。
“霍江远,你何必自欺欺人?”
“你与我成婚,不过是怕我去苏家闹事,毁了沈千柔的名声,为了救沈夫人,不惜绑走神医害死我母亲,现在你说你心悦我?你的心,我要不起!”
话落,他直直跪在我面前。
“我承认当初是我鬼迷心窍,是我失心疯,可我现在已经醒了!”
“护着沈千柔不过是我的习惯,我爱的,从始至终只有你!”
“不管你愿不愿意相信我,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也许这次回去,等待我的就是斩首,可我无悔!”
我笑得满脸讥讽。
看向他的目光再也没有半分感情。
“习惯?暗格里的地契是习惯,你为她盘下的商铺是习惯,你送的首饰是习惯,那我在你心里又算什么?”
“霍江远,我已经受够了,嫁给你,是我瞎了眼。”
“我爹娘泉下有知,知道我与杀害母亲的凶手同床共枕五年,他们死都不会瞑目的!”
“你让我恶心!”
说完,我甩开他的手。
头也不回地离开。
他的叫喊夹杂着雨声,渐渐听不清楚。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回去后,我又病倒了两日。
醒来的时候,外祖母守在床前。
说起京中的变故。
霍家满门被抄。
下人流放。
霍江远被贬为庶人。
沈千柔犯下欺君之罪。
名下资产充军。
苏州寒休弃了她。
问斩之日就在明天。
我知道,是霍江远告发了她。
这是他在向我赔罪。
可已经太晚了。
此生,只求永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