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时光荏苒。

    一转眼，五年光阴就逝去了。

    上了年纪后，季晏礼的身体也大不如前。

    他开始整夜整夜失眠，频繁地想起少年时光，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

    医生建议他离开京北，换一个四季如春、天气宜人的城市生活。

    他搜索了很久，看了看又看，最后目光还是停留在了崇山。

    这个在二十五岁之前，他听都没听过的城市，成了他后十五年里，每年都要踏足无数次的地方。

    那里，没有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生活，也没有他熟识的朋友家人。

    有的，只有绵延不尽的大山，和无数个会用清澈的双眼，叫他季先生的小朋友。

    只有去到那里，他那被禁锢压抑在深水中的心，才能微微冒出水面喘息。

    所以在三十五岁生日那天，他辞去了所有职务，孤身一人前往这个边陲小城。

    他开了一家福利院，专门收留无家可归的孩子们，悉心抚养他们长大。

    他会照顾他们生活起居，会陪他们玩闹嬉戏，会教他们读书写字。

    闲暇时，他会写很多信，寄给两个弟弟。

    小他三岁的季瑾弋定居在了新西兰，五年里，他一次也没有回来过。

    只是偶尔会发一些照片在群里，似乎是为了知会一声，他还活着。

    照片里，有浩瀚无垠的星河，有水天一色的大海，有幽深翠绿的山林。

    都是很美很美的风景，可每次点开，季晏礼都只能感受到无边无际的孤独。

    小两岁的季闻朝接任了季氏集团总裁的位置，留在了京北。

    他每天都很忙碌，不是在开会，就是在出差，经常联系不到人。

    季晏礼只能通过新闻报纸，了解他到底在做些什么。

    不过每年崇山几所学校发放奖学金的时候，他就算再忙也会回来出席。

    顺便来看看这个已经退休的哥哥。

    兄弟两个会坐在茂盛的榕树下，闲聊几句。

    “就这么忙吗？我的电话都没有时间接。”

    季闻朝无声地笑了笑，低下头，遮住眼底的落寞情绪。

    “不让自己忙起来，总会想起很多往事的，大哥。”

    季晏礼深以为然，没有再问，换了个话题。

    “梁伯伯不是说要给你介绍个女朋友吗？没有下文了吗？”

    “瑾弋不也一个人吗？我都这个年纪了，没有必要了。倒是大哥你，要振作起来，好好教养这群孩子，以后挑个好苗子继任我们的位置，好让爸妈最引以为豪的慈善事业，能长长久久地延续下去。”

    季晏礼也是这样想的。

    送别弟弟后，他一个人回到了福利院。

    孩子们都在午睡，他也提起了笔，写下一封信。

    在信里，他说起了孩子们的近况，说起了自己的身体情况，说起了崇山不歇的雨季。

    整整写了十页纸，才意犹未尽地收笔。

    把信纸叠好之后，他放进信封里，小心翼翼地封存好，又在封面写下收信人。

    做完这一切后，他拉开了抽屉，把写好的信放了进去。

    一个刚睡醒的小孩子看到他回来了，跑着扑进他怀里撒娇。

    六岁的小姑娘看着抽屉里数不清的信封，奶声奶气地问了一个问题。

    “叔叔，你写了这么多信，为什么不寄出去啊？”

    季晏礼抱着她，抬起头，看向远处的大山。

    “因为寄出去，也不会有任何回信。”

    小孩子读不懂他语气里的伤怀，眨了眨眼。

    “这个叫倪桑桑的人，为什么不回你的信啊？”

    回应她的，只有长久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