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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素琴抬头看我：糟糕，钥匙我忘了带回来，我去取，手续就交给你了。
接下毫不犹豫签了字，一股脑塞到我怀里。
二人挽着手往外走，刘强回身递给我一个满意的笑容。
像是在感谢我愿意将婚房无偿献出。
如果他知道接下来我做的事，恐怕连笑都笑不出来。
我去房间里收拾自己东西，属于这个家的我一样都没带走。
然后脚步坚定的离开了困了我两年的地狱。
跨出那扇门后我一路向东，走了约莫一小时，蜿蜒的山路便矗立在眼前。
恰似一道伸向天际的阶梯，透着希望与光明的味道。
起初上山的路还算轻松，就如同我每日工作的郊野，渐渐荆棘丛生，尖锐的石块一不小心就会划伤我的脚踝，每一步都极费力气。
终于熬过漫漫长夜，我的一双腿仿若被灌了铅，沉重到难以挪动分毫，膝盖处酥麻难忍，如千万只蚁虫在啃咬。
但我不能停，吴素琴随时会发现我离家出走了，以她对刘强的重视程度，一定能猜到我要做一些危险的事情。
为了坚持下去，我狠狠咬了自己的舌根，血腥气迅速蔓延开来，我的意识也瞬间恢复清醒。
不知走了多久，就在我快要被疲惫彻底击垮时，晨光照亮了山下，大片屋顶映入眼帘。
我激动得倒吸了几口凉气，腿部的疼痛几乎感觉不到了，踉跄着往山下奔去，几次摔倒又挣扎着起身。
心里不停告诉自己，一定要坚持，胜利马上就在眼前了！
只要我进了人多的地方，就如泥牛入海，他们想找我也需费些时间。
想到这我咬着牙加快速度，等我抵达民航大院门口时，双膝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门口的警卫将我扶起，我说明来意后，被带到了一间屋子。
过了没多久，一名办事员带着纸笔过来向我了解情况，我将早已准备好的材料一并交过去，他看了直接变了脸色。
你这件事很严重，我需要向领导汇报。
半个小时后，我被带到一间巨大的会议室，看着四周坐满的人，我整个身子都开始跟着发抖。
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多领导难免紧张，深呼吸数次后将事情原委描述了一遍，并将我带来的证据呈现。
写着我名字的成绩单，吴素琴私盖的介绍信，还有她写满爱意和犯罪过程的日记。
领导们交头接耳议论了一番后，我被带去了一间办公室。
办事人员看我一身狼狈，不仅给我拿了一身衣服，还有热水白馍。
我接过来刚准备换，发现这不是一身简单的衣服，深蓝色单排纽扣上衣搭配直筒裤，这是我做梦都想拥有的飞行员工作服。
那一刻紧绷的神经在一瞬间断裂，我双手抱着衣服抵在胸前，再也遏制不住激动的情绪，在空无一人的房间失声痛哭。
这一路走来的所有痛苦与委屈全部涌上心头，如默片一般在脑内闪过。
虽然不知道这件事的结果是什么，我心中满是希望，所有的苦难似乎都只是如今幸福的注脚，一切都已重回正轨。
那天我一口气吃了三个白馍，吃完后突然腹部一阵疼痛，我倒在地上陷入昏迷。
6
再醒来时眼前围着一圈人，有医生也有那天面见的领导。
小伙子，手术很成功，你没事了。
阑尾炎你都能忍下来，还走了几十公里，你的毅力真的超出凡人啊。
医生说完，领导向我投来赞许的眼神。
你举报的情况我们已经查明，本来是想将你放到下一次招聘名单里，现在我有了个新的想法。
他递给我一张纸，那赫然是一封写给部队的推荐信。
我颤抖着手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内心的激动翻涌不息，最终哆嗦着唇角问了一句。
我真的能去吗
领到拍了拍我的肩膀。
你的成绩和你的铁骨铮铮我们都见识了，只要体检合格，相信你一定能成为祖国的蓝天卫士！
我的热泪翻涌而下，激动的握着领导的手，感谢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一张口便是哽咽。
领导却反握住我的手。
先别激动，部队可不是享福的地方，这几年你恐怕要与家人断绝，接受严格的训练。
我不停的点头，表示我能够胜任。
离开这个伤心地与所有人断绝联系，简直是我求之不得的事情。
我在医院住了整整一周才康复。
等完全愈合后立即到组织上报道，和一批新兵一起前往观看升旗仪式。
随着那一抹鲜艳的红缓缓上升，我不由自主右手举过额间，庄重的行了注目礼，一颗红心早已炙热，那里全是对祖国深深的热爱与敬意。
从那之后的五年，我如愿成为了祖国的蓝天卫士。
在列队返乡那天，领导亲自为我们送行。
你们都是国家的骄傲，是时候放个假了。
战友们的欢呼声响彻天际，互相簇拥着上了车。
抵达城市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回家，我无处可去，在广场上坐了一夜，想再看一次升旗。
晨光熹微中，那抹红色再次飘扬起来，每上升一分我的心就跟着激动一分。
注目礼结束时，突然有人拍我的肩膀。
我回头，看见跟我同一个队伍的管制员田芳看着我笑。
就知道你会来看升旗。
我倒是觉得意外，没想到能在这碰到。
回想过去五年，田芳一直对我照顾有加，会偷偷帮我缝补衣服，帮我带饭，甚至有战友开玩笑说她暗恋我。
想到我这脸一红，不敢奢求她的青睐，但是一起吃顿饭是有必要的，算是感谢她对我的照顾。
田芳没有拒绝我的好意，我们俩顺着广场一路走下去，很快就到了满是人群的街道。
刚准备进餐馆，一道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映入眼帘的是吴素芳憔悴不堪的脸。
她一把摘下头巾，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几秒后泪水涌入眼眶，顺势流下。
秦放，我找了你五年，你终于回来了。
7
她的手攀上我的胳膊，被我大力甩开。
吴素琴瞬间呆若木鸡，两行清泪潺潺落下。
我就比较平静了，这些年早已磨成了稳如泰山的性子。
找我干嘛，我们已经毫无关系了。
见我如比冰冷的态度，吴素琴显然慌了，甚至语气都弱了几分。
我知道错了，当年都是我不对，我想当面跟你说清楚。
她巴掌大的脸皱成一团，手悬在半空，想触碰我又不敢。
完全与五年前那个青春洋溢的吴素琴大相径庭。
我浅浅打量她一遍，若无其事的开口道：然后呢
田芳见气氛有些诡异，清了清嗓子。
秦放，是你的同乡吧，一起吃吧。
我轻轻勾起唇角，露出一抹讥讽的笑。
是我前妻，五年前就离了，没必要一起。
四周忽然安静下来，行人也停下来望着我们。
吴素琴像是竭力忍着委屈，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怎么也停不下来。
我没答应离婚，秦放。
她似乎还想坚持什么，被我冷淡的眼神扫过，立即心虚的低下头。
申请书的字是你亲笔签的，你忘了吗
吴素琴猛地抬头，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般。
是你骗我签的，我没看出那是申请书，不然我不会签的！
我微微抬头，嘴角陡然上扬。
她竟然还敢这么理直气壮！
原本平静的眼睛眯起，我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光，往事再次潮涌般袭来。
吴素琴，是你自己不重视，为什么没看就签字，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吗
那天她和刘强一夜欢好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路过我都当没看见，更何况只是一张纸。
吴素琴红着眼框看我，几乎是极其卑微的祈求我。
给我几分钟，我只想单独跟你说说话，可以吗
我干脆利落的拒绝了她。
不可以，我们已经不是夫妻了，而且你不是已经嫁给刘强了吗。
你丈夫知道你在这里向我诉衷情吗
吴素琴身子一颤，眼底布满震惊恐惧等复杂情绪。
显然没想到我对他们的情况这么了解。
这还要感谢刘强。
我到了部队之后，他不知哪里问到我的去处，一封接一封的来信。
我虽然没有回复过，却每一封都看了。
前期刘强都在跟我炫耀他的幸福生活。
【你终于做了件好事，成全了我和素琴，我再也不用跟她分居两地了。】
【素琴说她一直都爱着我，你只是个替代品，这就是命。】
【我和素琴准备结婚了，真希望你能亲眼看着我让她安稳幸福。】
他一连寄了几封后突然停了。
再收到刘强的来信是很久之后。
8
时隔两年，刘强仿佛变了个人，对我也不再维持表面的虚伪，而是肆意谩骂。
【你让素琴吃不好睡不好，夜夜想你，你早就计划好了离开。】
【你就是个魔鬼！我不会放弃素琴的。】
后面的信里刘强竟然说出他和吴家两姐妹的丑事。
由于被民航辞退，吴素琴也被波及丢了工作，一家子只能靠种地勉强过活。
没多久吴素琴就怀了孕，可怕的是吴香云也怀孕了。
这事在不大的村子里传播开来，简直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吴素琴父母想不开喝农药自杀了，刘强却不肯走，声称愿意娶其中一个。
绝望下的吴素琴坚持不嫁要等我回来，甚至还偷偷去卫生所打胎。
却被医生告知自己得了脏病，她回想起刘强经常夜不归宿，立即明白过来。
在家门口和刘强大打出手后，当场流了产。
不知是不是被打怕了，最终还是领了证。
刘强给我的最后一封信里夹着他们的登记照片。
想到这我深吸一口气，直视吴素琴。
不要再来找我了，你有你的生活，我也有我的，从今以后各不相干。
我转身要走，却被身后的吴素琴拽住衣袖，她当着所有人的面下跪。
我真的知错了，秦放，你走了我才明白你对我有多好，我愿意离婚，给我个机会！
机会谁又曾给过我机会。
我是靠自己努力争取才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吴素琴当初铁了心要烧我的成绩单，我永远不会原谅。
大力甩开吴素琴的手，她却不肯放过我，跪着移动到我面前继续哭泣。
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前的事就当过去了，好不好
怒气一瞬间涌上心头，为什么她能如此轻松地说一句过去了。
那些痛苦的日子我一秒都没有忘过，时常被噩梦吓得半夜惊醒，眼前全是他们俩狰狞的面庞。
我过不去，这辈子都过不去。
吴素琴彻底绝望了，她眼里满是失落，整个人剧烈颤抖着。
秦放，你以前不会这么对我的，你......
我适时打断她的话。
以前的我早就死了，现在我成了梦想中的飞行员。
再也不用担心你把我的名额送出去，不用担心你跟别的男人苟且。
我所得到的一切都靠自己，而你，这辈子都不配得到我的原谅。
周围陷入一阵冷清的寂静，跪着的吴素琴突然开始爆哭，勉力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
我实在不想跟她过多纠缠，直接拉着田芳扬长而去。
那天我们吃了最热闹的铜火锅，这对于一直在部队训练的我们来说，简直是幸福到了极点。
假期结束后，我们都搬进了飞行大院。
就当我以为日子会如此平稳的走下去时，一位不速之客突然出现。
刘强举着木板堵在大院门口，上面用红色油漆写了几个大字。
【破坏别人家庭，恬不知耻！】
9
我快速前往，在距离几十米的地方驻足。
时隔五年，刘强简直像换了个人。
从前他总是意气风发，举手投足间都带着几分帅气，惹得许多姑娘对他一见倾心。
如今的刘强像个干苦力的劳工，一身破衣褴褛，连布鞋都露着脚趾，上面全是泥土。
刘强见了我立即想冲进来，被门卫拦住。
他又气又急，指着我破口大骂。
秦放！你就是个孬种，走了为什么要回来啊！你怎么不死在外面！
你就是眼红我娶了素琴，想要破坏我的家庭，她现在要跟我离婚，你满意了吗
我冷眼看着他，只回了四个字：与我无关。
刘强却被刺激得更加癫狂了。
他见周围涌出许多大院的人，跳着脚往我身上泼脏水。
大家都看看，他勾引我爱人，蓄意破坏别人的家庭，这种人怎么配待在部队！
他就应该被开除，不配呆在飞行总队！
众人只觉得他好笑，指着他交头接耳，无一人相信他说的话。
田芳不知何时走到我身侧，见刘强耍起了无赖，直接端着脸盆泼过去，将他从头到脚都浇湿了。
一张小脸气得五官都扭曲变形了，声音也拔高了几度。
少在这颠倒黑白！当年你顶替秦放的名额还差点害死他，看他过得好了心里不平衡，你们夫妻俩轮流来纠缠，是何居心！
田芳话一出，大家立即明白了事情原委。
秦放已经明确表示不想跟你们有牵扯，你们家那些脏事，当我们不知道吗！
我起身挡在田芳面前。
相识五年，从未见过她如此动气的样子，小小的身躯似乎聚集了无限力量，可对面却是个强壮的汉子，我怕她为了护我受伤。
你先回去，我来处理。
田芳执拗的摇摇头，我刚想推她回去，被门口的声音吓了一跳。
吴素芳如菜市场叫喊的大妈一般，对着刘强就是一顿撕扯。
说了离婚是我的决定，跟我回去！走！
刘强狠狠推了她一把，眼底的愤怒快要遏制不住了，拳头高高举起，像是知道这样可以吓唬住对方。
果然，吴素芳下意识护住头部，像是知道自己即将面对什么。
骚娘们，这五年你都惦记着他，别以为我不知道，信不信我打死你
今天我就是要让他身败名裂，你再阻拦，我把你腿打折！
吴素琴见自己的办法不奏效，干脆跪着抱住刘强的腿，十分卑微的哀求着。
看在我为你坏过一个孩子的份上，你走吧，这事跟秦放没关系。
我们已经做了那么多错事，不能再错下去了！
刘强一脚将她踢开，她口鼻立即渗出血来，这样下去把她打死也不是不可能。
我走到门卫拿起电话，狠狠瞪着刘强。
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里不是你撒泼的地方！
赶紧滚，不然我就报警了。
大概是我的气场太强，刘强大气不敢喘，拽着吴素琴的头发将她带走，消失在街角。
围观的人群散了，田芳一边安慰我一边嚷嚷着要去买菜，给我去去晦气。
我们俩在屋里歇了一会，出了大院正门后，突然一辆三轮车疾驰而来。
那一瞬眼前的一切都像按了暂停键，只有刘强那张满是恨意的脸越来越近。
我来不及闪躲，只能抱着田芳用力向一边倒去，不受控制的滚落在路边。
好在双手护住了田芳的头，自己却磕在了马路牙子上，瞬间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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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来时，周围聚集了一圈人，公安同志拿着笔录，在我面前挥了挥手。
秦队长，伤你的人已经抓到了，你看一下口供，签个字。
我扫了一眼，相信人民公安的专业，直接签上自己的名字。
并强调一定要依法处置，绝不接受道歉和赔偿。
公安的人一走，田芳哭着扑进我怀里。
你怎么这么傻啊，管我干嘛，我真怕你醒不过来！
我迅速在她身上打量一番，发现几乎没有什么外伤，这才安下心来。
你没事就好，不能让你因为我受伤。
田芳突然抓住我的手，我们俩越凑越近，直到一道声音打断我们。
秦队长，有个姓吴的女士要拜访你。
我摆摆手直接回答了两个字：不见。
吴素琴一定是想道歉，我宁愿她从此消失在我的生活里，就是对我最好的补偿。
可惜吴素琴不懂这个道理。
我出院后，她在飞行大院门口堵住我，紧张到用手绞着衣襟，眼神不断瞟我又闪躲开。
秦放，我离婚了，我们能不能......像从前一样
田芳从我身后探出头来，得意地晃了晃无名指的戒指。
不能，他现在爱的是我，你能不能不要打扰我们
我把她揽进怀里，轻轻印上一吻，满心都是甜蜜。
上周就跟她求婚了，田芳当场答应，我们决定月底就办婚礼。
吴素琴在震惊和失落之余，没有再多说一个字，踉跄着转身离去。
从那天起她就再也没出现过，刘强被判了两年，服刑期间一直惹事打架，听说会被加刑。
结婚当晚，我抱着田芳问她是不是真的暗恋我，被她香软的拳头锤了好几下。
你才知道啊。
你经常望着蓝天发呆，你眼里有种打动人心的力量，你是我见过最优秀的飞行员。
秦放，我第一次觉得人只要有梦想，就算是遍布泥泞也能在未来开出花来。
我将她紧紧揽在怀里，感动的话说不出口，内心满是温暖和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