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出租房每天30，女儿嫌贵一阵天旋地转之后，鲜红血液顺着太阳穴流到眼下。
眼前是女儿憎恶的表情。
与身体的疼痛比起来，我心更痛。
昏过去前，最后一个念头是：“这女儿我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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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来人已经在社区医院，病床前一个人都没有。
护士看到我四处张望，给我递了杯热水，面带同情：“陈女士你醒啦，你女儿刚刚说出去吃完饭就回来。”
“您平时下楼也小心点，幸好这次只有点轻微脑震荡，多养几天就好。”
我点点头，打开手机发现阮启明发了几十条语音。
点开第一条：“陈桂芳你平时抠门就算了，现在为了挣几个钱差点害了我女儿，幸好她没事，不然老子跟你没完！”
“摔下楼梯是你的报应，别想着我给你出医药费，自己给。”
“过几天回来，平时别打电话烦我。”
…
后面的消息我懒得看，直接把人拉黑。
“妈，我给你带了饭。”阮桃提着一个打包盒回来，脸上有点心虚。
因为她给所有人说我是自己摔的。
我没看她，将打包盒里油腻的饭菜倒进垃圾桶。
接过外卖员刚送来五十几元一份的营养餐，反正从今以后不需要为老公女儿省钱了。
阮桃在一边有些生气：“你怎么这么小气，我又不是故意的。”
她撇了眼我碗里的牛骨汤，小声抱怨：“这么大年纪还吃独食。”
我自顾自填饱肚子，往床上一趟：“出去，我要休息。”
医生护士们都在悄悄看我们，好奇我怎么这么冷漠。
阮桃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最后跺脚走了再也没来。
我在医院观察了一天，确认没问题之后，自己回家。
把家里属于我的东西都打包带走，包括家里的现金和存折，临走前最后看一眼这个待了二十年的家，从今以后阮家父女和我没有半点关系。
楼下碰见手上捧着零食奶茶的阮桃。
见我拖着行李她慌了：“妈妈你要去哪?”
“从今以后我不是你妈。”说完我上车就走了，留下阮桃在原地。
没一会儿，陌生号码打来电话。
“敢把我拉黑，你更年期了是吧!”
“桃桃说你走了，去哪?我不吃离家出走那套！走了你就永远别回来。”
“丢下自己女儿跑了，天下有你这么当妈的吗！”
阮启明骂得理直气壮。
我冷笑一声：“阮启明你要不要脸，阮桃生下来之后你照顾过她几天，我要是不称职的妈，那你是什么?是畜生?”
“求我回去也不回去，尽快回来去民政局吧。”
这个世界对女人的要求太多，生孩子后阮家就是用照顾女儿的理由，让我辞职回家。
不承认我的家务劳动，理财管家。
只觉得我是白吃白住，应该像个仆人一样伺候好他们。
从前我选择做个好妈妈、好妻子，但真心换不来真心。
今天开始，我就做陈桂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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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了个临时出租屋住下第二天，我就开始去找工作，阮启明把钱看的牢。
我能带走的只有一万块，租房之后更剩不下什么。
“大姐，不是我们不想要你。实在是你都快快四十岁了，还没什么工作经验。”
“我们做销售的，都是年轻人。”服装店老板客气地将我请出门。
被拒绝无数次后，我看向路边的酒楼。
端盘子总不会嫌我年纪大吧。
很快我找到了一份在酒楼当服务员的工作。
“有老人点这道清蒸鲈鱼最合适，有营养不费牙。”
“我们这道招牌菜用的都是最新鲜的食材，凡是吃过的没有不夸的！”
“大姐不骗你，那鱼送来的时候还在后厨活蹦乱跳的。
我充分把这些年买东西时练的口才用到工作上，还能根据客人的类型需要，为他们推荐合适的菜品。
遇到带着婴儿来吃饭的客人，我会主动替他们照顾孩子。
上班一周后，趁着中午休息我跟阮启明一起去了民政局，阮桃也跟在他身边。
阮桃穿着新衣服，脸色红润，看起来没有任何伤心。
看起来阮启明还是和以前一样，回家就给阮桃买东西加给零花钱，孩子自然更喜欢他这个“大方”的爸爸。
见我身上全是油烟味，手上还拿着刚摘下的围裙。
阮启明嗤笑：“就你这样还要离婚，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少说废话，快点。”我不耐烦，还赶着回去上班。
工作人员问阮桃跟谁的时候，她说：“我…我想和爸爸一起生活。”
我深深的看她一眼，希望不会后悔。
“抠门又自私，才会落得众叛亲离的下场。”
“以后记得宽容大方点，不然没男人要你。”从民政局出来，阮启明嘲讽。
我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一遍，在人被我看得发毛时，淡淡说：“裤子穿反了。”
阮启明最好面子，果然他面色难看。
而我急忙赶回酒楼，继续端盘子。
没想到我的体贴热情竟然为店里招来不少回头客，客人在意见表里都给我打五星好评。
突然有天店长找到我，说要给我升职做大堂经理。
除了工资翻倍之外，还买五险一金，另外根据绩效给奖金。
“桂芳姐继续加油，事业什么时候开始都不晚！”店长给我比了加油的收拾，她才三十岁比我小。
我离婚只分到的一半存款，那房子根本没我的份。
工作稳定之后，我租了个地段更好的房子，一室一厅但温馨干净。
一个月一千五百元。
不用端盘子之后，每天培训员工招呼客人，偶尔对接一下送菜的就行。
对我来说很轻松。
朝九晚五，下班之后给自己做点好吃的，还有时间学习。
眼看生活越来越好，突然有天晚上阮桃给我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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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我不怪你了，你能不能回家?这半个月我吃不好睡不好，人都瘦了几圈…”阮桃带着我原谅你的语气说道。
“哪个家?我自己有家。你姓阮，我姓陈，我们没半点关系。”我冷漠回应。
阮桃听见我冰冷的语气彻底慌了，她意识到妈妈可能真不要她。
“妈妈不在，他们都欺负我！”
“上周晚上突然停电，桃桃一个人在家好害怕。找好多人问才知道欠水电费了。一个月竟然要两三百，这也太贵了，跟爸爸说他也不理我。”
“卖菜阿姨卖给我比别人贵一半，爸爸还嫌我做饭难吃。”
“今天钱花光了找爸爸要，他当时正在打麻将，直接打了我两耳光还骂我是败家子呜呜呜。”
她哭了一会，见我对她的哭声无动于衷。
又抽噎着继续说：“我一生气就离家出走了，明明妈妈之前都是租三十一天的，但其他旅馆竟然要一百多，连又脏又臭的都要六七十。”
“妈妈你一点都不黑心，能不能来接我啊呜呜”
我让她给我发个定位，在车站附近。
反手把定位发给了阮启明。
“你女儿在街上无家可归，去接。”
到底是他亲女儿，阮启明很快回复去把阮桃接回家，当然狠狠打了一顿。
他打电话跟我说孩子接回来的时候，我正好听见阮桃哭得撕心裂肺。
“桂芳啊，你不在家连桃桃都不听话了，要不要回来?”
“你在外面刷碗很辛苦吧，回家好好相夫教子，我就不计较你之前犯的错误。”
不知道他哪来的自信。
他那小生意早就是黄昏产业了，一年到头不到四万块，我现在每个月加上奖金都快一万了。
“放心，我在外边就算饿死也不回去。”
说完我警告他自己别再来打扰我的生活，随机挂断拉黑。
但我还是低估了他们父女的不要脸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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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原来你在这啊！”
我正在跟服务员讲上菜的位置和顺序，突然传来男人的声音。
是阮启明不知道怎么找来了。
浑身邋里邋遢的，头发一缕一缕打着结，身上穿的衬衫皱巴巴连衣领都是歪的。
看起来像个破落户。
看见我穿着职业西装和胸前的经理铭牌，阮启明脸上闪过嫉妒。
下一秒又变得可怜。
“离家出走这么久，是不是该跟回家了?你不会是那种抛夫弃子的女人吧！”
他嗓门很大，服务员和附近几桌客人都看向我们。
眼里明晃晃的全是八卦。
“个人私事打扰大家用餐了，非常抱歉。”
道歉完后我示意阮启明去外边聊，他却不愿意。
只能找个空桌子先坐下。
“桃桃还不过来求你妈回家，你妈就是被你气走的！”
阮桃这才从门口一步步挪进来。
她脸色有些憔悴，身上的衣服有点灰扑扑的，像穿了好几天。
“妈妈我真的知错了，别不要我。”
女孩的哭声引来周围人的窃窃私语。
“母女哪有隔夜仇，这妈真狠心。”
“没想到这陈经理看起来人模人样的，竟然抛家弃女。”
“怕不是掉钱眼里了，看她丈夫女儿看起来就不像有钱人。”
…
阮启明听见周围人的议论，嘴角翘起。
像是认定我一定会顾及名声脸面，跟他回去。
“呵呵，陈启明我们早就离婚了，别乱喊老婆。”
“离婚证我好好收着，要看吗?”我翘着腿，盯着他。
服务员小红低声说：“原来他就是那个没用的前夫啊。”
“都离婚了还来纠缠，啧啧啧。”客人看阮启明的眼神变得鄙夷。
阮启明见我油盐不进，竟然直接站起来大喊。
“大家快来看看这个风流女人，因为奸夫跟我离婚，现在连自己亲身女儿都不管。”
9
阮桃站在一边，闻言看了我一眼没说话。
我气笑了：“我离婚是因为你常年不着家，一回家就把我当保姆，什么都不管。是因为我养了个胳膊肘往外拐的白眼狼女儿。”
“亲手把自己妈妈推下楼摔破头的女儿谁还敢.”
“今天敢推我，明天就敢拔我氧气罩。”
阮桃听见我说的话之后，哭了起来：“妈妈对不起呜呜。”
她一哭，周围人都知道我说的是真的。
纷纷开始指责阮桃。
“当妈的九死一生把你生下来，怎么能这样对自己亲妈。”
“真是个不孝子。”
阮启明气得脸色发青。
“这么多年都这么过下来，就现在突然要离婚，老子不信没有奸夫。”
“家庭主妇还当上大堂经理，肯定是跟店长勾搭上了，呸真不要脸!”
“你给我十万块，这件事就算了，不然老子天天来闹！”
我当他为什么突然来闹，原来是缺钱。
“桂芳姐当经理，自然是她优秀有能力！”
“不然你怎么离了她不行?空口造谣可是犯法的。”
店长邓黎突然过来。
阮启明被怼的无话可说。
还没反应过来，突然进来两个警察。
“听说有人寻衅滋事。”
“是你吧，跟我回派出所。”
随机阮启明便被拷走了，阮桃顶不住其他人的目光，也连忙跑走。
“店长对不起，都是我影响了店里的生意。”
看到有些客人还没吃就走了，我感到愧疚。
“哪里怪你，我们才好吃服务好，客人总会回来。”
“相反，我还很佩服姐。能及时摆脱那对吸血鬼父女，自立自强！”
邓黎店长笑得从容，全是对我的支持鼓励。
下班之后，见以前的朋友胡菲菲在门口等我。
见我出来，她笑得勉强。
“芳芳姐真对不起，我也没想到阮启明会来找你闹。”
“上次碰见聊天，不小心说了你在这上班，我真不知道他是这种人。”
“他因为闹事被派出所拘留七天，以后再也不敢来骚扰你。”
我摇摇头表示没关系，我也没要求她帮我保密。
刚出来租的房子还是她帮我找的呢。
“当然不怪你，走，姐请你吃饭。”
吃饭时，胡菲菲告诉我阮启明现在欠了很多钱。
自我走后，家里一团乱，又没人管他。
天天出去喝酒打牌，结果上次出货的时候算错帐，给人家少了四分之一，违约要赔钱。
没办法只能暂时把房子抵押，才从银行借到钱还了。
阮启明粗心大意，根本不是做生意的料，之前我每次都会帮他核对两三遍。
现在没我这个冤大头帮他，寸步难行。
“不过姐，你真不打算管桃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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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端起茶杯，“离婚的时候她主动跟着阮启明，我就不去多管闲事了。”
“况且现在已经十八岁，也没有抚养义务。”
又过两天，我还没下班就看到阮桃蹲在店外窗边。
等我下班出去，她才跑到我面前，泪汪汪的看着我。
半晌。
“吃饭了吗?”我问她。
阮桃摇摇头。
“走吧，带你去吃饭。”我带她去了之前最喜欢的海鲜牛排自助餐厅。
看着眼前狼吞婚姻的阮桃，我像以前一样给她倒饮料。
吃得差不多之后，阮桃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我：“我就知道妈妈一定会原谅我的！”
“妈妈，我能跟你回家吗?”
“我不想回爸爸家了，听说妈妈住在新校区，又好看又明亮！”
我手指灵活的剥虾，“我们已经不是一家人了。”
“你以为我还会管你?十八岁了还听不懂话吗?”
阮桃脸色刷的一下白了，她刚刚还在心里暗暗得意妈妈果然离不开她。
转头就被泼了一头冷水。
阮桃想哭，看我脸色冷若冰霜又不敢哭出声，发出低低的抽泣声。
“生你的时候难产，我拼着剥腹产安全剩下你。”
“之后阮启明三天两头不在家，你奶奶根本不愿意带你，我选择辞掉有前途的工作回家照顾你。”
“从小到大，你要什么我给什么，从没有委屈过你。”
“而你是怎么报答我的?胳膊肘往外拐，嫌我赚钱丢脸，把我推进医院，在网上说我虐待你。”
听到这话之后，阮桃震惊的瞪大眼睛：“你看到了?”
“我当时就是随便说说，没想到那个帖子火了，我不是故意让他们骂你的妈妈！”
我摇摇头：“你只是没想到我这黄脸婆还会玩手机，下软件，以为我肯定不会发现。”
“你说不是故意的，那为什么没在评论骂我之后出来解释或者删掉帖子呢?反而继续哭惨，还收了网友给你捐的钱。那时候不嫌伸手要钱丢人了?”
阮桃被我说得无地自容，捂着脸哭泣。
“没有人的爱是无条件的，我把你生下来养到这么大，已经尽到责任，以后别再来找我。”我扔下这句话，转身就走了，没再多看阮桃一眼。
阮桃没再追上来，她已经知道妈妈不可能原谅她，从前看到她哭就会原谅只是因为妈妈爱她，而现在妈妈不爱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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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心里不在意是假的，阮启明我可以彻底遗忘，阮桃毕竟是我身上掉下的肉。
但要我原谅她也是不可能的，她做的那些事实在让我寒心。
就算住在一起，也不可能心无芥蒂，还不如断开联系来得干净。
况且我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报名了自考成人本科，小时候家庭条件不行想着赶紧赚钱，高中毕业就没再读了。
后来结婚生孩子，更加没有自己的时间。
现在没有别人拖累，也该完成自己的理想了。
二十年没有学习，重新捡起来还是有难度的。
我报了个班，做摸底题，老师说我现在相当于初中毕业的水平。
没办法，只能趁着下班的时间多多学习。
第二年，如愿考进一本院校的酒店管理专业，非全日制。
平时依旧正常上班，只用抽出周末时间去上课就行。
“桂芳姐，等你拿到本科学历就该升职了，其实按照你的能力现在就该当店长。”
邓黎已经升值成为地区负责人，我工作的这个店依然归她管。
“谢谢你，没有因为我的年龄看不起我，还处处照顾。”
我握紧邓黎的手，她爽朗一笑。
“是你本来就很优秀！并且很勇敢。”我们相视一笑，明白对方未说出口的话。
外面阳光正好，四十岁的未来一片光明。
入学那天发现了个小插曲，在食堂打饭的时候碰见了勤工俭学的学生。
拿着饭勺的人是阮桃，她动作麻利熟练，显然做了很长时间。
看见我刷了饭卡之后，阮桃惊讶得忘记动作，直到后面排队的学生开始催。
“快点啊，愣着干嘛饿死了！”
她才回过神来，急忙为我打饭。
打完饭后我在食堂静静的吃着，刚吃完就见穿着食堂工作服的阮桃过来。
“您是来看我的吗?”阮桃的双手不安的在大腿上绞着，但整体看起来稳重很多。
听朋友说阮启明把房子卖了才还上钱，现在回老家去种菜养猪了。
阮桃的学费都是贷款的，阮启明只给一点点生活费，阮桃从大一入学就开始兼职。
“不，我是来读书的。”我拿出学生证。
看到我的学生证后，阮桃先是震惊然后露出崇拜的目光。
“从前我觉得妈妈要求我好好学习很过分，不像爸爸总是带我出去玩。明明自己学历也不好，上大学也不能赚大钱。”
“直到我尝试去找工作，原来好工作都有学历要求，才明白您对我的好。
“我现在才知道赚钱有多累多难，从前是我不懂事，不期望您能原谅我，希望将来能给我一个报答的机会。”
果然人教人，教不会，事教人，一教就会。
我露出一丝笑容：“不用再说这些，我们都有自己的生活，为自己努力走下去就是。”
从食堂出去后，我跟着人群去教室。
心中最后的阴霾也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