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6
“你说什么?”
宋怀景豁然转身,紧紧揪住前来报信的管家。
“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在场的人都被吓了一跳。
整个京城谁不知道太子殿下是最温柔和善的人。
面对政敌攻击都从不曾变过脸色。
此刻,却因为先太子妃要离开的消息,眼神凌厉地似乎要吃人。
王公贵族们互相对视,心里明白。
先太子妃可能,并不是他们所想的弃妇。
这个道理他们明白,柳如烟更明白。
她握着吉祥果的手指已经气得开始微微颤抖。
该死。
云岁晚这个贱人一定是故意的。
什么时候走不行,非要在洞房花烛夜走。
该死,该死!
柳如烟气得脸色扭曲,眼里的恶毒闪着骇人的光芒。
不过在场的人都没心思看她。
迎着太子吃人的目光,管家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回......回太子......”
“云将军的人上门求见,说......说想要接云小姐回家......”
“还说......”
宋怀景脸色难看:
“说什么?”
管家咽了咽口水:
“说......说云家攀不上太子府的高枝,让太子以后也不必再上门。”
此话一出,瞬间哗然。
面对如此大不敬地言论,一位尚未弱冠的少年先忍不住开口。
“这云家怎么这么放肆,竟敢在太子面前大放厥词!”
接着其他公子哥们也开始议论。
“是啊,这云家说到底不就是个武将吗?怎么这么胆大。”
“听说云家五年前就举家搬去了边塞,只有一个小女儿留在京城,嫁给了太子。”
“这几年也没听说云家在京城有什么根基啊?奇怪,奇怪。”
“别奇怪了,我倒是更期待上面的反应。毕竟不管怎么说,今儿可是太子的新婚之夜啊。”
“说的是,说的是。”
这边还在窃窃私语,宋怀景却已经慌了神。
别人不知道,但他还不知道吗。
作为云家嫡女,如果我真的想走,谁都没办法拦住。
几乎是没有半分犹豫,宋怀景松开手朝外跑去。
晚晚,我绝不允许你离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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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他疾驰而去的背影。
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下一秒,每个人都目光都聚焦在了被丢下的柳如烟身上。
新任太子妃在洞房花烛夜被太子丢下。
自开国来,这还是第一次。
柳如烟虽是花魁出身,习惯了被男人各种凝视。
此刻面对众人或嘲讽,或看好戏的眼神,也忍不住身体颤抖。
扔下手中的吉祥果。
柳如烟一把摘下了头上的红盖头。
“云、岁、晚。”
喃喃着整个名字,柳如烟提起裙摆,猛地冲出了人群。
她绝对不会允许云岁晚这个兼任毁了她的婚礼。
太子妃的位置,只能是她的。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快步跟上。
这样难得的好戏,谁都不会想错过。
另一边,我已经和父亲的部下打了招呼。
“小姐,这些东西都带走吗?”
五大三粗的男人低着头,雄壮的声音也带了些温柔。
我坐在石凳上,心情也轻松了许多。
“都带走吧。我不想有一丝一毫和我有关的东西留下。”
云安点头,心疼地看着我:
“小姐,您受苦了。”
见我只是笑,男人更加愤愤不平。
“小姐,您应该早点把这些事告诉我们的。”
“将军要是知道小姐您在太子府受了这么多委屈,还不知道要心疼成什么样子。”
心中一暖,连日来的难过也在此刻逐渐消散。
听到云安的话,丫鬟春杏赞同地点头:
“谁说不是呢,就是小姐性子倔,不肯让我告诉老爷。”
“要是老爷知道了,必定是要立刻回来给小姐撑腰的。”
“小姐也不用受这么多欺负了。”
说到这里,春杏的眼眶也红了。
我笑了笑,却没说话。
我当然知道父亲疼爱我。
可是父亲驻守边疆这么多年,我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扰了他的心神。
可我不知道的是。
父亲和兄长早就知道了京城的消息。
此时此刻,正在日夜兼程地赶回京城。
“大人,东西都收拾好了。”
侍卫走上前通知道。
云安点了点头,看向我:
“小姐,我们这就走吧。”
“好。”
得到我的首肯,云安招手让人抬来早就准备好的软轿。
“小姐,请。”
我微微颔首,起身准备上轿。
“不可!”
院外传来一声暴喝,打断了我的动作。
宋怀景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发丝凌乱。
“晚晚,你不能走。”
我皱了皱眉,欲待说话,云安先一步挡在我的面前,毫不客气地开口:
“太子殿下,请您莫要挡路。”
宋怀景缓过气来,直起身子,眼神锐利地看着云安:
“你是谁?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云安双手抱拳,语气却不卑不亢:
“末将是云将军的属下,此次前来是奉将军之命接小姐回家。”
“还请太子殿下不要阻拦。”
听到云将军三个字,宋怀景的气势弱了几分。
但他还是不肯让步,偏头深情地看向我:
“晚晚,今天是我的大喜日子,你别闹了好不好?”
又是这句。
自从有了柳如烟,每次发生冲突,都是我在闹。
不肯和离是我闹。
不想见他是我闹。
如今我想走,也是我在闹。
似乎在他的心里,只要我不肯按他的心意行事,就都是我不对。
嗤笑一声,我不闪不避,直接对上他的眼睛:
“如果我偏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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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偏要呢?”
从云安的身后走出来,我再次重复了这句话。
可随着我的步步向前,宋怀景却下意识后退。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正当气氛僵持的时候,柳如烟到了。
身后还跟着一大批宾客。
原本按照婚礼流程,闹洞房的都是年轻公子哥。
谁知太子和柳如烟的出逃,吸引了留在前院吃饭喝酒的长辈们。
这下,整个京城的高官权贵们,都来到了这个偏僻的小院。
“姐姐,你怎么又惹殿下生气了?”
“我知道你看不上我,可不管怎么说,今天也是我和殿下的大喜之日。”
“就算你讨厌我,也请看在太子的面上,不要再闹了。”
“姐姐,你就成全我们吧。”
柳如烟美眸含泪,哀求地看着我。
倒真有点话本中被人折磨的小白花样子。
只可惜,她用错了对象。
懒得搭理她,我转身想上软轿,柳如烟却突然哭出了声音,当着众人的面跪在了地上。
“姐姐,就算我求你了,你就别再闹了好不好?”
堂堂太子妃当众下跪,不只是宋怀景,其他宾客也忍不住皱眉。
“这云岁晚确实过分了,还以为自己是太子妃呢?”
“就是,哪有大喜之日逼新娘下跪的,太过分了。”
“啧啧,难怪太子要与她和离,是我,我也受不了。”
听着这些人的话,柳如烟含泪的眼眸精光一闪。
在无人看得到的角落里,嘴角也悄悄勾起,显然是很满意自己的以退为进。
不过她没想到的是。
下一秒,这些开口替她说话的人就被身边的长辈严厉警告。
“住嘴!”
“无知小儿,这些话是你能说的吗?”
“给我闭嘴!”
接二连三地呵斥声让柳如烟的表情僵在了脸上。
有人不服气,大声问道:
“你们拦我干什么?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云岁晚在太子殿下的婚礼上闹这一出,本来就是她不对。”
话音落下,年长些的人也反应过来,解释道。
“你们可知这云岁晚的父亲是谁?”
有人嗤笑一声,不以为意:
“不就是云伟守,云将军嘛。”
“一个将军而已,怎么了?”
那人叹了一声,说道:
“怎么了?云伟守将军的爷爷可是我朝的开国将军。”
“当年可是跟着先皇浴血奋战,一起打下了江山。”
“他死后,其子云开山,其孙云伟守那可都是被历代皇帝亲封的镇国将军。”
“开元二十年,玄门关被外族入侵,云开山将军率领三千部众对战三万外族。”
“守住了玄门关,云开山将军也战死沙场。”
“而云伟守,镇守边疆二十年。至今无一败绩,百战百胜。”
“可以说,云家是满门忠烈。”
“只是近些年,云伟守将军一直不曾回京,所以云家也的威势也渐渐散去。”
“你说,这样的武将,这样的忠烈,是你们能议论的吗?”
众位年轻公子都被吓了一跳,尤其是那几位出演嘲讽的人。
此刻更是垂下头,不敢看出声。
见状,解释的那人才满意地点头。
只是他还有一句话没说。
就是别说是他们,就算是太子殿下,想要欺辱云岁晚,也得掂量掂量。
想到这,他也觉得奇怪。
太子作为云家的女婿,应该也知道云家不可小瞧,怎么竟然会......
如果我能听到他的这番心声,必定会替他解答。
宋怀景敢这样让羞辱我,无非就是仗着我对他的真心。
以为我会为了他忍下委屈。
可他错了。
作为云家嫡女,我的傲骨绝不会因为一个男人而消失。
只可惜这个道理,宋怀景到现在才知道。
所以此时此刻,他才会如此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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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怀景也听到了这些话,垂下的双拳不断握紧。
对云伟守的忌惮和维持太子颜面,两种想法在他的脑海中不断纠缠。
他很后悔自己听了柳如烟的话,将婚礼办得如此盛大。
更后悔自己为了彰显太子身份,邀请了全京城的达官权贵。
闭了闭眼,宋怀景干哑着声音开口:
“晚晚,我错......”
话还没说完,柳如烟就先一步抓住了他的衣袖:
“殿下,妾身知道自己配不上殿下,妾身明白,妾身这就给姐姐道歉。”
说完,她又松开手,膝行了几步到我的面前。
“姐姐,千错万错都是妾身的错,太子妃的位置妾身让给姐姐,还请姐姐原谅了太子吧。”
柳如烟不愧是江南花魁,一言一行都充斥着惹人怜爱的柔弱。
就连原本对她有些迁怒的宋怀景,此刻也忍不住柔下了脸色。
“晚晚,得饶人处且饶人。”
再次被宋怀景的无耻震惊到。
我我勾了勾嘴角,伸手轻轻抬起柳如烟的下巴:
“真是张美人皮,连我也忍不住心动。”
视线缓缓划过柳如烟的脸,最后定格在她闪烁不定的双眸。
“只是,你想错了一件事。”
“我不动你,不是因为我不敢,而是我嫌脏。”
“脏”字一出,柳如烟和宋怀景同时变了脸色。
“云岁晚,你什么意思?”
宋怀景咬着牙,脸上的怒意也藏不住了。
柳如烟的五官也一瞬间扭曲,接着又变得哀戚。
“我虽是花魁,可也是清白之身,除了殿下从未被人碰过。”
“姐姐,你这是要逼死我吗?”
松开手,看了眼春杏。
春杏立刻递上来一块干净的手帕。
当着众人的面,我仔细地擦着刚刚碰过柳如烟的地方。
“柳如烟,原名陈燕,扬州人士,年芳十九。”
“自小家贫,七岁那年被父亲卖入青楼,艺名花萃。”
“十六岁接客,十七岁被不知名富商买下赎身,十九岁又突然出现成了江南花魁,艺名......柳如烟。”
“我说得可对?”
柳如烟脸色顿时一白,接着又立刻扑向宋怀景。
不顾泥污,紧紧拽住了他的裤脚。
“殿下,殿下你知道的,我的身子是清白的。”
“你信我啊殿下,那夜......那夜的落红你也是看到了的呀,殿下!”
柳如烟神色凄惶,慌乱之下竟然连名声也不顾了。
直接当着众人的面就大声喊道。
宾客们顿时哗然,一时之间只能把目光投向宋怀景。
前太子妃说新太子妃脏。
新太子妃为证清白当中说出与太子的房帏密事。
这样的事情,别说是开国,就是史书上,也是开天辟地第一遭。
堂堂太子,这下,可真是要成为满京城的笑柄了。
宋怀景也知道这些,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此时他心中更是一万个后悔,后悔自己怎么就看不出柳如烟是个蠢人。
只是现在,他必须要证明柳如烟是干净的。
否则他不仅要成为笑柄,光是来自父皇的怒火,就不是他能承受的住的。
想通了这点,宋怀景即使再不愿意,也只能忍住怒火开口:
“如烟说的没错,她......是......处子......”
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这两个字。
宋怀景的掌心已经被手指戳出了道道血痕。
金尊玉贵了二十几年,他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
自己会当着整个权贵权的面,亲口证明自己的妃子是......
得到他的承认,柳如烟松了口气,脸上闪过一丝得意。
“姐姐,这下,你可相信妾身了吧?”
“也幸好有殿下为我证明,否则,妾身只怕是要一尺白绫吊死,才能证明清白了。”
“姐姐,你好狠的心呐。”
边上的宾客们也感同身受。
“是啊,云小姐这招也太损了点。对女子来说,清白可是最重要的。”
“唉,要不是太子殿下证明,这柳姑娘只怕真要......”
“古人说,最毒妇人心,果真没错。”
云安听不得有人说我的坏话,双眉倒竖,粗声粗气地朝着柳如烟喊道:
“你闭嘴!我家小姐向来是最善良的,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地污蔑你!”
“你要是再敢胡乱说话,给我家小姐抹黑,信不信我......”
“你要对我的太子妃做什么?”
宋怀景站出来开口道。
他可以忍受我的毫不客气,因为我是云家嫡女。
可云安只是个下属,他打的不只是柳如烟的脸,更是他的脸。
云安一愣,还想说话却被我拦住。
“云安,我不想再和无关紧要的人纠缠。我们回家。”
话落,我再次转身。
如果说之前对宋怀景只是失望。
那么现在,则是更多了些厌烦。
见我真的要走,宋怀景瞳孔一缩,立刻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拽住我的手。
“不行,你不能走!”
云安面色一冷,却碍于太子的身份不敢动手。
场面一下僵持。
宋怀景可能是觉得自己找回了场子,面色柔和下来。
“晚晚,我说过的,过了这个月,你还是我的太子妃。”
话音刚落,一道暴喝声从人群外陡然响起。
“不麻烦太子了,我们云家的女儿,攀不上这份高枝。”
我的眼眶瞬间红了,之前的镇定自持也悉数散去。
“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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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
在场之人的心中不约而同的闪过这个字眼。
下一秒,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几道高大伟岸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遮得月光都彷佛暗了几分。
霎时间,整个院子都充满了一片肃杀之气。
为首的是名身躯凛凛,一双眸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胸脯横阔,有万夫难敌之威风的中年将领。
宋怀景和柳如烟的脸色瞬间难看得能滴出水来。
所有人都没想到。
镇守边关的云伟守竟然会在此刻回京。
要是早知道,宋怀景绝对不可能会与我和离。
甚至他都不可能让柳如烟这个让人出现在我的眼前。
他敢这么做,无非是觉得云伟守远在边关,所以不会知道这个消息罢了。
见到太子,父亲面色更加冷凝,带着刚从战场上下来的血腥气:
“参见太子。”
一句冷冰冰的话过,父亲又看向我,眼里是温柔和心疼:
“晚晚,还不过来爹这里。”
含着眼泪,我嗯了一声,直接甩开了宋怀景的手,一瘸一拐地往父亲走去。
父亲这才发现我伤了脚,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太子殿下,小女的脚伤你可知道是为什么?”
质问般的话语令得宋怀景脸色几度变幻。
“岳父,是小婿的不是,没有照顾好晚晚。”
父亲皱眉,提高了声音。
“太子殿下别叫错了,小女已经与您和离了。”
“岳父之名,卑职可不敢当。”
“你的太子妃是地上这个女人,可不是晚晚。”
宋怀景扯了扯嘴角,几乎是有些谄媚地开口:
“岳父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不过是和晚晚开了个玩笑罢了。”
“我的太子妃从来都只有晚晚一人。”
父亲啧了一声,拦腰将我抱起,意有所指的说道:
“晚晚,你可看清了?”
我乖巧地将手挽上父亲的脖子,声音清脆:
“女儿明白,全听爹爹的。”
迎着宋怀景难看至极的脸色,父亲毫无畏惧。
“太子殿下,天色已晚,小女体弱,卑职就先带人回去了。”
“带到明日,卑职必定会将今晚之事一五一十向陛下说明。”
“祝太子和太子妃琴瑟和鸣、恩爱永昌。”
话落,跟在后面的将领和云安、春杏等人立刻跟上。
“祝太子和太子妃琴瑟和鸣、恩爱永昌。”
掷地有声的声音响彻了整座太子府,余音绕梁,绵绵不绝。
一场大戏就此落幕。
回家的路上,我拜托父亲一件事。
请他帮忙再去查一查柳如烟。
我总觉得她的身上应该还有更大的秘密。
11
翌日早朝,父亲戎装上阵,与皇上在书房谈了很久。
具体聊了什么父亲没有告诉我。
我只知道,宋怀景被皇上狠狠斥责了一通。
并让他在御书房前跪了怔怔两个时辰。
听说起来的时候,宋怀景连路都走不稳了。
可父亲却是对此嗤之以鼻,说这是苦肉计,做不得数。
皇后下令,剥夺了柳如烟的太子妃身份,并让人连着一个月日日掌嘴二十。
三天下来,柳如烟那张娇媚的脸也彻底毁了。
也不知道宋怀景还能不能对她神魂颠倒。
不过没事情到这里还没结束。
五日后,父亲收到了下面的消息。
柳如烟竟然是敌国安排的探子。
买下她的富商不是别人,正是敌国三王子。
两年来,柳如烟一直被他暗地精心调教,就是为了能搭上宋怀景这条线。
这也是为什么,柳如烟明明已经不是清白之身却还能骗过宋怀景。
都是因为有敌国王室相助的原因。
她也趁着这段时间,偷了很多国家机密。
身份揭晓后,皇上震怒,下旨对柳如烟处以极刑。
而宋怀景也被褫夺了太子之位,禁足一年。
可以说,这个处罚将彻底断了宋怀景登位的可能。
一周后,我随父亲一起回了边塞。
在那里,我会迎来全新的生活。
完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