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5玉成公主彻底进入易青生的生活里。
他在处理公务时，我倒吊在梁上试图吓他，又或吹他几案上的书页。
书页落地时，他会盯着我的方向，目光深邃幽暗。
而玉成会伏在书案侧头看他，他像以往对我那般，将她的碎发别到耳后。
我心有不甘，开始尝试入梦，想告诉他谁是杀我的真凶，但屡试无果。
一个小鬼拍了拍我，让我莫要做无用功了。
我看他小小年纪，穿着却是华贵，便一脚把他踹开。
小土豆爬回来怨恨地瞪着我，指着正在为易青生研墨的公主，说是她挑他的手筋，将他推下河中溺死的。?
杀人都喜欢按河里，这公主是不是对河有着不解之缘?
土豆，你是她什么人?
他仰着小脸，冷哼一声，试图用鼻尖看我。
我是皇后所出，你说我是何人?
我大惊失色，怎会有如此蛇蝎心肠之人，杀兄弑弟，以人血馒头做高梯！
我有些同情的拍了拍他。
从那之后，梁上又多了一只倒挂小鬼。
而在玉成公主的努力下，他们发展得如火如荼，如漆似胶。
我心底愈发地不是滋味。
直到玉成公主对他撒娇，暗示他们如今名不正言不顺的。
易青生听后思索一番，抬指轻刮她鼻尖，允她会给她想要的，笑得清风明月。
我跟着易青生去上朝时，他果然求娶了玉成公主。
并起誓自此心中唯她一人，其真心日月可鉴。
圣上大喜，当即允下，下月便成婚。
我看着他目光如炬，顿时心如刀绞。
我生前他也是如此待我的，跪地捧骰，双颊烫红着结结巴巴的承诺，此生非我不娶，许我凤冠霞帔。
易青生，你个骗子，你要娶别人了。
6
但意外发生得很突然，玉成公主消失了。
她的贴身婢女跑来告诉易青生，想让他一起帮着寻。
我一眼就认出她了，是那时通风报信，在水里死死捂着我嘴的女人——流云。
易青生手握书卷，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凑近些。
我正郁闷着，就看见他附耳对她说话，竟惹得这婢女脸颊绯红。
她支支吾吾的退了下去。
易青生照旧去朝堂，我有些看不透他，为何求娶了公主，却在她失踪时镇定自若?
直至第二日被一向宠爱公主的三皇子发现，他质问易青生公主去处。
他一脸沮丧，道也许是公主对他兴致已失，故而不来了。
三皇子眸中满是怒意，他拳头紧握，狠狠的掴了流云一掌。
为何不看好公主?！
流云被扇得跪在地上，眼泪簌簌落下，抬头看了眼易青生，咬了咬牙。
晨起时奴婢不敢贸然打搅公主，迟迟不见答应奴婢才发现公主不见了……
三皇子打了易青生一拳，又拽着他的衣领，冷笑一声：玉成若是寻不到了，你也得死。
易青生却面不改色，抹了抹唇角的血渍，拢袖敛眸称是。
待皇子走后，流云连忙爬起，攀上易青生的胳膊，仰着脸笑。
而他也是轻柔地抚着她的脸颊，问她疼不疼，委屈她了。
流云小脸羞得通红，忙摇头，说着能为爷效力便是值得的。
我看见他将她打横抱起，走向床榻，说要好好奖励她刚才的表现。
不觉间，我的指甲嵌进肉里，好疼啊，原来做鬼后，心也是会疼的。
我转过身，飞一般的逃离，不想听见任何声音。
原来他的心里可以装下这么多人。
易青生，我恨你。
7
当夜，公主被一乞儿拖回，全府哗然。
易青生衣衫不整，面沾泥土，匆匆来迟。
玉成公主全身破破烂烂，裸露的肌肤上有着被人深深吮吸的痕迹，往日的尊贵形象不复存在。
易青生堪堪上前，将衣袍卸下盖住她，一把将她抱起，嗓音里是难以抑制的怒意。
滚！看什么?都没事做了么?！
众人一哄而散，而那小乞儿，则得了赏银后被侍卫毫不留情地捅死。
我看得瞳孔一缩，心里止不住的发涩。
知晓了这些秘密便不留活口，纵是放他一条生路又能如何?他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这边吃人不吐骨头的高官权臣！
不知有多少如我，如小乞儿一般的人都如蝼蚁般被人作践至死。
公主被抱回去后，她浑身止不住地颤抖，靠在易青生怀里哭得不成样子。
流云跪在一旁，目光却像淬了毒一般，阴险狠毒。
我听着下人嚼着舌根，玉成公主在天未亮时就出门，许是太过招摇，竟在街上被人蒙脸下药带去了东郊的破庙里。
一众乞丐拥上前，扒了她的衣裳，嘴里还说着侮辱的话，而被下迷药的她丝毫动弹不得，竟就这么在清醒中与无数人苟合。
还是她最看不起的下贱乞丐。
我不禁感慨，恶人自会有恶报。
屋里却骤然响起打骂声，瓷器落地的刺耳声最为明显。
我飘进去，就看见流云满脸的血，和状似疯癫的玉成公主。
她手中还握着瓷片，血顺着手掌流下，触目惊心。
易青生温柔地抱住她，替她细细包扎着手上的伤，低头吻上她。
两人正吻得难舍难分，玉成公主却一把将他推开，哭得梨花带雨，惹人怜惜。
青生哥哥，我已经脏了……
易青生轻吻了她的额间，郑重其事地承诺着自己不会因此嫌弃她，反而会更加爱惜她，都怪自己一时疏忽……
我想起之前，我连续三日没有打到渔，哭的惊天动地，他也是如此对我。
我原以为，这是只属于我一人的温柔。
随后他们将流云赶了出去，干起最干柴烈火之事。
夜幕渐暗，周围的黑暗像是要将我吞噬，我蹲在地上恸哭不已。
都说男人薄情，原来易青生也免不了落俗。
8
公主婚前被人凌辱之事很快便传遍朝野。
众官皆为惊骇，御史台更是将折子呈到皇上面前。
一时之间，玉成公主被推到风口浪尖。
皇后本就因她陷害自己的孩子有怨，却因手无证据将自己困于深宫中，这次像是捉住机会，在皇上耳边不停吹风。
纵皇上再溺女无度，也难抵御群起攻之的压力。
为堵住悠悠众口，皇上立即下旨，令玉成公主禁足在寝宫，婚约推迟，每日在祠堂跪一个时辰反思，月例减半，不得行荤食。
这算得什么惩罚?顶多是皮毛之痒。
但大家都不敢吭声，谁敢忤逆圣上呢。
反观公主，她自从回来之后，变得越发敏感和娇纵。
外头流言四起，宫内宫外都在传公主是只破鞋，配不上状元郎。
玉成公主房中整日整夜的传出呜咽声，日渐消沉。
易青生担心她的身体，请了太医来看，竟把出喜脉。
一时之间，众人脸色皆是复杂，公主更是气急攻心，当场晕了过去。
易青生搂着她承诺，无论如何都会娶她，甚至可以为了她牺牲仕途。
她当即便感动得一塌糊涂。
青生哥哥，我不会让你丢了前程的。
次日，她不知从何处寻到一药物，咬牙服用，不出一会儿便污血满地，场面看着十分骇人。
可见，男人的甜言蜜语很是管用。
易青生就是再喜欢她，看到这种场景，眼神也难免露出嫌恶。
他吩咐下人处理现场，自己则是将她抱进浴桶，血污落在他的衣袖，刺眼极了。
公主莫怕，臣在。
闻言我冷冷一笑。
若他当时知道，我是被他现今徘徊的这两个女人所杀，会是如何作态?
9
公主亲自扼杀腹中胎儿后，性子更加易怒狂躁。
最让她生气的，是亲眼瞧见易青生与流云相拥在一起。
我也发现，易青生像是变了个人，变得多情泛滥。
玉成公主的长鞭直直甩在流云身上，顿时皮开肉绽，触目惊心。
贱婢！竟敢勾引青生哥哥！
流云疼得轻呼一声，被玉成公主一脚踹倒在地，拽着她头发向后拽。
随后玉成公主扑向易青生，仰着张可怜兮兮的小脸，端着副娇憨小女人模样，窝在他怀里指着流云。
青生哥哥，你怎会与这贱蹄子待在一起?
易青生面上寻不出一丝慌乱的痕迹，他紧了紧搂着她腰的手，声音低低的像是蛊惑般：
方才我与流云说要多替你抓些补药，哪知她无故迎上来，我没来得及反应……我心唯有公主你一人，日月可鉴。
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可以落入流云耳中。
她难以置信地抬头，眼睛瞪得很大，嘴唇上下张合，硬是说不出半个字。
我凑上前一看，竟是被点了哑穴。
公主当即暴怒，她操起鞭子再次狠狠地甩在流云背上，直至血肉模糊。
我若没看错，易青生嘴角竟扬起一抹……笑?
本来公主下令将流云乱棍打死，但易青生再次用蜜语说服她，得到处置她的权利。
玉成公主被易青生哄睡后，他孤身来到后院，我紧跟上去。
他走向流云时，她眼神里的恐惧简直快要溢出来了，像是在看什么变态。
易青生蹲下身子，手里握着柄小刀，轻轻一带便将她的脸划伤。
随后他抓起她的头猛地浸入池中，又拽着头发提起来，眼里闪烁着兴奋。
云娘便是被你这般折磨死的罢?这生不如死的滋味如何?
让你先尝尝，过些时日，便轮到你主子了。
不等她作出反应，他捂住她的口鼻，将她摁在池中直至死亡。
不知多久，他方才松开手，捂着脸痛哭起来。
云娘，你说我这双手是执笔平天下的，如今却脏了……
云娘……我想你了。
10
我内心顿时翻江倒海，他都知道了?
尽管如此，我仍旧难以接受他毫无顾忌地与杀我的人亲热。
于是我这几日不再跟着他，而是陪小土豆一起玩。
他与我说了许多，我感慨颇多。
在皇宫这种杀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他自幼便被针对，许多胞兄胞弟都欺负他。
孩童心灵本就稚嫩，若由大人教唆，更是肆意妄为的作恶。
玉成公主便是其一。
她是江御女所出，本该是不受宠且位份卑贱的，但她母亲表面柔弱无害，背地却惯会些下作手段，暗中处理了不少嫔妃。
下药导致别人流产，又甩锅给别人，使得一手反间计，伪善造谣，借刀杀人……
更是凭着冬天御花园惊鸿一舞，赢得帝王的心，品阶一路上升，荣宠不断。
玉成公主的地位水涨船高，在母亲的言传身教下，更是阴险狠辣。
我心疼的摸了摸小土豆，以表同情。
也不知她对着几岁孩童如何下得了手的。
突然，一声尖叫打破了我的思绪。
我循着声音飘过去，只看见玉成公主指着一处角落，身子不停地颤抖。
鬼，有鬼啊！是她回来了，她来了……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除了燃着的檀香，什么也没看见。
哪有鬼?还有我这个鬼看不见的鬼?
我飘到她面前，在她耳畔吹了股冷气，她顿时寒毛直立，颤着声音大喊着来人。
门口传来细小动静，隐约能听见来人急促的脚步。
……皇妹！
竟是三皇子?
他大步跨过去，一把将哭啼的娇人搂进怀中，空气中竟升起不明的暧昧。
他怎么会出现在公主的寝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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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皇子与玉成公主似乎有着层见不得人的关系。
我支着下颌，不禁感叹，这深宫里就是比那些话本子要精彩啊。
皇妹，自从那易青生出现，你就开始变成这样……你这是何苦！
玉成公主厉声打断他，迅速抽离他的怀抱中。
皇兄，注意分寸，我们已经结束了！
三皇子却恍若未闻，紧紧地抱住她，眼里是无尽的病态。
玉成，我爱你！你的身子分明已经属于我了！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响起，空气顿时陷入诡异的安静中。
三皇子眼里血丝遍布，他嗤笑一声，从袖中掏出链子利落地禁锢住她。
随着衣物撕裂的声音，玉成公主大片雪白暴露在外，面上羞愤难当。
他握住她的脚踝，吻了吻光滑的脚背，带着无尽的情欲色意。
在玉成公主轻微的挣扎中，我竟感觉到她有些兴奋?
住手！你们在做什么！
一道不怒自威的声音传来，我看见站立在门外，身着龙袍的皇帝。
他看到眼前的靡靡景象，气急攻心，当即就让侍卫将三皇子拖了下去。
皇后则是安抚着他，顺着他的话假模假样地给公主开脱。
而跟在他们后面的，还有易青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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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青生的神色狠戾，全然不同于平时。
我下意识飘过去给他抚平眉间，以往他背书时便是如此。
他眉毛松动片刻，眼睛直愣愣地看着我，我的心跳登时漏了一拍。
但很快我发现，他看的是角落的檀香。
莫非，这香有问题?
不等我多想，皇帝就已经赏了公主几个耳光，她的脸当即便肿起来。
朕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
亏得这小子惦记你，叫朕来看看你，没想到你竟与老三做出此等不耻之事！
玉成公主捂着脸，神色慌乱地看向易青生，却直接愣住了。
我偏头看去，只见他薄唇微张，吐出破鞋二字，却并未发出声音。
公主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易青生又恢复了温柔似水的模样。
他走到皇上面前，跪在地上为公主求情，承诺会照旧迎娶公主，只是发生了接二连三的事，难以再给到她盛大的婚礼。
皇帝哪还管婚礼仪式如何，他现下脸被气的通红，觉得将她许给易青生，都是便宜公主了。
易青生不卑不亢的磕头，说是臣的荣幸。
皇帝看他如此，摇头叹了口气，给他升了职位，对他更加另眼相看。
而就在他们离开后，我看见易青生眼里全是冷漠。
他转身为公主解开脚铐，俯身为她按着脚踝，眸子低垂看不清情绪。
公主看看，力道可还舒适?
青生哥哥，对不起……
他手上动作一滞，意味不明地低笑一声。
没事的，公主补偿臣就好了。
13
之后，易青生亲自请教绣娘制作婚服。
但公主要求他来量尺寸时，却被回绝了。
臣日夜陪在公主身边，不必量也知晓尺寸。
即使她略有不满，但还是甜津津的靠在他怀里，描绘着到时的婚礼之盛大。
易青生听后只笑笑，并未搭话。
我看着他为她制作嫁衣，浓情蜜意，心里如有蚂蚁啃噬。
易青生挑选布料绸缎时十分精细，拿着针用金丝缝边，绣着鸳鸯石榴的图案，几次扎破手指看得我直心疼。
就连凤冠霞帔上的每颗珍珠都是他亲手给串上去的，而且是我曾经说过最喜欢的南海白沙珍珠。
他用我最喜欢的东西，送给别的女人。
十几日的时间，易青生完成了送给玉成公主的嫁衣，却不允许她穿。
只有大婚那日，我们才算结为夫妻。
但她还是在易青生下朝前，偷穿了婚服，且发现尺寸似乎不大对，腰身太紧，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易青生每天一回来便会抚摸这件婚服，但今日他皱紧眉头，去找公主，问她是不是偷偷试了。
她支支吾吾的，最后索性不装了。
本就是给我的，为何不能穿?刚好试了这尺寸不对，青生哥哥记得改一改……
谁让你碰的?
冷不丁的，他语气中带着少有的肃杀。
空气顿时凝住，两人都没有言语。
最后还是易青生先过去服软，摸了摸她的头，温声细语道：若是不小心穿坏了，大婚时怎么办?
他将檀香点上，屋内顿时异香四起，竟感觉有些昏沉之意，我连忙离开燃香那处。
易青生将门扉轻关，俊朗绝美的脸在月光的照映下，却更显惨白。
他抬头看向弯月，却又暗自低语：
很快了……
14
易青生开始变得很忙。
他近乎每日都辗转于官场中，与之交谈的官员品阶也在不断上升，而他的官服也在变化。
看着他日渐消瘦的模样，我偷偷掉了眼泪。
但公主的神经却有些不正常，有时会神经兮兮地嘀咕，又不时手舞足蹈的。
每次她一犯病，易青生便会给她点那安神香，平复她的急躁。
但没等她康复，皇后便拿到了她杀害皇弟的罪证。
我有些错愕，为何这些事情会如此凑巧地碰在一起，就像是有人刻意而为之。
那日有个小宫女也一同被推下水，但她侥幸被人救起，时隔多年，她才鼓足勇气指证公主。
但一个宫女说的话，有什么威慑力?
于是，重要的物证出现了——公主的贴身手帕残角被她捡到，以及一支残破金凤簪子的流苏，与公主放在锦盒中的那支一样。
甚至还在她书柜的暗格里，找到了扎满针的布偶，上书皇后丧子之名。
证据确凿，她面对指控时笑得花枝乱颤，她将簪子放在皇后手上，用力刺入自己掌中，鲜血淋漓。
玉成公主如此疯癫之态，吓得皇后连连后退，脸色发白。
在皇帝来之前，她贴在皇后耳边缓缓道：
贱女人，你那儿子，他就该死。
谁叫他走路那么不长眼，踩脏了本公主的鞋?
15
皇帝赶到时，玉成公主因失血过多昏了过去。
皇后丢下手里带血的簪子，像个孩童般不知所措地瘫坐在地，惨白着小脸无力的解释。
不是，不是臣妾……
意外的是，皇帝却将皇后紧紧抱住，不断地安慰着她。
侍卫将公主带下去后，被押入牢中。
皇帝也是铁了心的，不仅罚她受些皮肉之苦，还要她吃残羹冷饭，夜晚与老鼠做伴。
自幼娇生惯养的公主初尝牢狱之灾，仅过三日就大喊着要出去。
她头发凌乱，抓着杆子撞得头破血流，狱卒却朝她吐口水。
就在她捧着馊饭作呕时，一身着竹青色衣袍的人抬步走来，仿若温和的光打在这潮湿阴冷之地。
青生哥哥！你终于来救我了！呜呜……
易青生仿佛救世主般出现在她面前。
他为她解开桎梏，温柔地抚着她的脸颊，眼神却像毒蛇般阴冷。
公主，就算您被人唾弃是破鞋，被人比作娼妓，臣还是向皇上求情，将您接出来并娶您。
但在此之前，臣有个条件。
字字诛心，却是淋漓的真相。
玉成公主别无选择，只能满口答应。
易青生这才满意一笑，他指尖碾着她殷红的唇，血珠滴落。
臣要你给云娘立墓磕头，给她敬茶，她才是臣唯一的正妻。
而你，只配作妾。
此话一出，玉成公主几近崩溃，她放低姿态央求着他，哭得眼眶红肿。
易青生神情淡淡，不给任何余地，起身便要走。
她紧紧拽住这根救命稻草，哽咽着同意。
我在一旁捂着嘴，泣不成声。
易青生，原来你从来没有忘记过我，你也没有食言。
16
一早，我便看见公主在堆土立碑。
我抱着臂，和小土豆一起嘲笑她，从风光无限到如今这般田地。
易青生如今官场得意，眉间的忧郁却始终消不去。
于是我飘到他跟前，明明无风，却卯足了劲吹他的发丝。
他顿然一怔，指尖穿过我，声音却是难掩的颤抖。
云娘……是你吗?
我如捣蒜般点头，奈何他看不见，于是我又朝他吹了吹。
一个八尺男儿，眼眶瞬间红了。
云娘，我知道是你。
你在怪我，对吗……?
我正在想要如何否认，但公主这时却进来了，她的脸凑到他面前，轻呵兰气。
青生哥哥，你在和谁说话?
他的脸当即便垮下，指尖轻点桌子，朝着远处抬了抬下巴。
晚些，随我去为云娘礼佛。
他命下人为她清洗身子，必须将肌肤搓至通红，说是去污。
当易青生过去时，玉成公主已经被人按在桶里洗了半个时辰，余一桶血水。
他却面不改色，吩咐丫鬟为她更衣，马不停蹄地去城西的寺庙。
待他们到时，已近黄昏，人烟寥寥。
那是我生前同他去过的地方，我们曾虔诚跪拜，求得白首。
他跪在蒲团上，久久不起。
半晌，我看见他眼角流下一行清泪，对着佛祖又一拜。
我凑近想为他拭泪，却听见他携风轻喃——
云娘，我回来了。
17
易青生与公主的婚礼如约而至。
但却因她所做的种种恶事，只能草草走个过场。
没有三书六礼，更没有八抬大轿。
就连当时他来接我的那种排场，都没有。
甚至在空无一人的大堂中，她被下人压着头朝一处磕头，抬眼看去，那处桌上放着玉白茶盏，还有那红豆骰。
茶盏是我先前去集市为易青生购来的。
我心中的郁结似乎在渐渐消散，魂魄状态也更加透明。
土豆说，因为我的心事快了结了，他也一样，我们该去转世投胎了。
我摸摸他的头，愿他来世不再生到尔虞我诈的深宫中，最好平淡健康地长大。
于是我努力的将易青生的脸记牢，希望喝完孟婆汤后还能记住他。
洞房夜，他在书房待了一整晚，没有碰她分毫。
次日，玉成公主便被传成了笑话。
更是被说书先生娓娓道：破鞋妄想嫁状元，弑兄灭弟不得了，心狠手辣四公主，柳巷烟女比她冤。
别说，念着倒顺畅得很。
当夜，玉成公主就找上易青生，红着眼睛问他到底想如何。
易青生面上是我从未见过的冷峻，他抓着她的手腕，恶狠狠地咬牙。
知道为何你那日被糟蹋，我却不见踪影么?因为那些人，就是我找去的。
她杏眸圆瞪，一脸不可置信。
知道为何你会精神失常么?看看那香，断魂香只会让你片刻安神，久闻则癫狂。
为何你说每晚的我都不同?那是因为我从未碰过你，你太脏了。
每晚都是不同的男人在你身上，我看公主叫的挺欢，应是喜欢的紧罢?
她脚下不稳，跌坐在地，不停地问为什么这样对她。
易青生大笑，此时的他如死神提着镰刀，与黑夜融在一起。
云娘，我来陪你了……
18
易青生府上瞬间被火光吞噬。
诡异的是，除了他与公主，所有人都活了下来。
就像是……一场故意的谋划。
徐风轻撩，我看见几张被烧成碎片的信纸停在我脚边。
我低头去看，泪流不止。
云娘，此生是我负了你，是我来得太迟了。
若是没有你，我要这顶乌纱帽又有何用?
云娘，我们来世，再做夫妻。
我捂着脸，崩溃的坐在地上号啕大哭。
突然，一道清澈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
云娘，你好吵啊。
我猛地回头，看见易青生站在我身后，偏头轻笑着朝我展臂。
我抬手揉揉眼睛，不是错觉！
登时，我站起身朝他飞奔而去，直到稳稳当当地落在他怀里。
我捏着他的手臂又哭又笑的，好不滑稽。
不哭了，云娘，我们走吧。
19
元昭五年。
易青生生前作为文臣却功绩显著，被帝王厚葬，列入册中，几笔写完他的一生。
而玉成公主作为皇室污点，被遗弃在那场大火里，不得善终。
元昭六年，政通人和。
皇后又诞一子，我知道，那土豆没有听我的话，又回去了。
我握紧身侧人的手，毅然走向奈何桥。
她调侃我们又来蹭汤了，我摇摇头，这次是来投胎转世的。
下一世，我与易青生约定，定要找到彼此相爱终生。
与君并行，不惧前路。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