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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您能不能,不要走

    修文殿灯火通明,谢令仪立于阶下,看着一行人端出浸满血水的巾帕。

    清风双膝跪地,寸步不让,“王妃娘娘恕罪,殿下吩咐了,谁也不见。”

    谢令仪深吸一口气,这个秦王的性格当真古怪至极,白日还不顾安危地救她,转眼又毫不留情地将她关在殿外,丝毫不给她这个“秦王妃”一点颜面。

    “本宫就看一眼,看完就走。”

    谢令仪压着火气,“你一个侍卫,也敢拦本宫的路?”

    话音刚落,清风扬手往自己脸上狠抽了几个巴掌,“属下冒犯王妃,稍后自会领罚,只是未得殿下允准,您真的不能进去。”

    谢令仪看着他嘴里溢出的血,半晌无话。

    “殿下什么时候愿意见我了,即刻来报。”

    终是谢令仪退了一步,主动离开。

    回去的路上,春棋为她打抱不平,“您过门这么久了,同殿下话都没说几句,本来这几日正适合培养感情,偏偏那该死的侍卫挡着门……”

    谢令仪把玩着手里的玉佩,越听越烦,“等他愿意见我再说罢,我又不欠他的,要不是为了他,我也犯不上逞能去驯什么破马。”

    春棋不敢再说了。

    夜里谢令仪辗转反侧,脑海中一会儿是萧衍哀怨的眼睛,一会儿是他流血不止的腿。

    再努力了半刻,未果。

    谢令仪索性披衣坐起,不睡了。

    守夜的冬画连忙打起帷帘,细声问道,“小姐还没睡,奴婢去换些安神香来?”

    谢令仪摇头,“我要去修文殿。”

    冬画愣了半刻,圆乎乎的脸上露出一个打趣的笑来,“小姐……这是不放心殿下?”

    “多嘴。”

    谢令仪一把扯过斗篷,“我就不信那个清风还敢拦我。”

    月色溶溶,落在肌肤上像是滑腻的锦。

    待主仆两人摸到修文殿,恰好清风不在,是明月在抱剑守门,见谢令仪过来,他忙躬身行礼。

    不等谢令仪威逼利诱,明月就主动让开了道,“殿下已经安置了,您尽管去,属下就当什么都没看见。”

    谢令仪微颔首,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你倒是识趣儿。”

    殿内药香弥漫,热气熏人,谢令仪已经脱了斗篷,只剩薄薄的寝衣,却还是捂出了一身薄汗。

    转过屏风,掀起珠帘,那人过分单薄的身体就映入眼帘。

    映着微弱的烛火,谢令仪跪坐在琉璃榻前。

    萧衍安静地躺着,浓密的鸦睫遮住眼睑,打下细细碎碎的光点,那面具还稳稳地扣在他的脸上。

    连睡觉时,也不愿意摘下吗,谢令仪几不可察地叹口气。

    萧衍睡地并不安稳,剑眉紧蹙,苍白的额头上凸出一条细细的纹路,高挺的鼻梁下,薄唇微微动了动,发出喑哑的声调。

    谢令仪连忙俯身,耐心低语,“殿下哪里不舒服?”

    萧衍眉头皱地更紧,“烫……”

    烫?

    谢令仪四下察看一番,最终试探着将手触向那铁质面具。

    果然,灼烫逼人,谢令仪低呼一声,条件反射性地收回手。

    犹豫片刻,她终是没有去掀开。

    往燃着炭火的铜炉里浇了一壶残茶,谢令仪又拾掇出两床锦被,将人裹地严严实实。

    昔年鲜衣怒马,风流不羁,整个帝都最放肆,最明亮的少年,如今只剩一把支离的骨,破碎成泥,徒留世人咨嗟怜悯。

    萧衍,你到底都经历了什么?

    待月上中天,白日崔嵬的皇城平添一分温情。

    立政殿前,谢莫婉紧紧裹着绯色的厚实斗篷,神情尴尬,“敢问吉利公公,可是婉儿伺候的不妥,才惹得陛下不喜?”

    吉利佝偻着腰,笑容谄媚,“谢宝林说笑了,连幸九日,这可是上上荣宠,这么多年了,您啊,可是阖宫头一份。”

    谢莫婉心下稍安,示意杏儿将一只鼓囊囊的荷包塞过去,“可今夜……”

    今夜,她刻意穿了极薄极透的寝衣,还喝了助兴的药酒,本想任君采撷,谁知陛下才看了一眼,就冷冰冰地让她回宫去。

    眼下,她浑身无力,几乎软成了一滩烂泥,却只能站在殿外吹冷风。

    谢莫婉银牙暗咬,羞愤难当,“还请公公指点。”

    “这……”

    吉利思索了片刻,猛地一拍脑门,“是了,今儿是先皇后的生辰,陛下许是思悼亡妻,兴致不佳也是有的。”

    谢莫婉心中失望难当,强撑出笑脸叮嘱吉利,“陛下要是心情好了,还劳烦公公往群芳阁递个消息。”

    吉利满脸堆笑,连连答应。

    “你个小兔崽子,又收主子们的东西!”

    周全等谢莫婉走远了,狠狠一脚踹在吉利腿上。

    吉利“哎呦”一声,腰弯地更低,“干爹怎么出来了,陛下可是安置了?”

    周全啐了他一口,“猪狗啃过的脑子!孝仁皇后的冥诞,向来是秦王殿下伴驾,你怎么敢把谢宝林抬进来?!”

    吉利哭丧着脸,深觉自己冤枉,“这都好几年了,秦王殿下还是不愿意进宫,儿子还以为……”

    以为人走茶凉,秦王要彻底失宠了。

    周全冷哼一声,声音压地极低,“你们懂个屁!只要秦王愿意,这东宫的主子还不定是谁。”

    吉利咋舌,心里转了两圈儿后,到底是不以为然。

    陛下的怜悯总有用光的时候,到时候,一个脾气古怪的残废,又凭什么同太子殿下去争?

    ……

    佛前烟香袅袅,皇帝捻着佛珠,半倚在香案前。

    薄薄的雾气里,依稀能看见她漆黑如云的发,看见她微抿着唇,娇嗔明媚。

    “三郎,我们的皇儿还好吗?”

    皇帝饮了一杯,面上有些失神,“莺娘,是我对不住你,皇儿他……”

    佛前一声长叹后,死寂无声。

    看到谢令仪出来,明月有些惊愕,“您不留下?”

    凭萧衍的心气,只怕并不想被人看到他病弱的模样,谢令仪摇头,“不必告诉殿下,我曾来过。”

    明月纠结片刻,单膝点地,用近乎哀求的口吻劝道,“殿下他……找了您很久,念了您很久,您能不能……多陪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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