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病好后的赴默像是变了个人。</p>他将蕙妃从前的书桌收拾出来,每日开始在桌前静心学习。</p>
宫人将蕙妃的嫁妆都搬走,唯余下满墙书册,倒是方便了赴默。</p>
初时我还能粗略教他写几个字,渐渐地,我已经看不懂赴默翻阅的晦涩书籍。</p>
寒来暑往,秋去冬来,赴默抽条似的高过我时,已经十四岁。</p>
长身体的赴默总是吃不饱,我恨不得把院里的土挖给他吃。</p>
对着狗洞,云楼恨铁不成钢地给我丢馒头,「你别都给他吃了,你自己也吃两口!」</p>
她不敢直呼赴默的大名,就成天他他他的发泄不满。</p>
毕竟这两年,她要偷得馒头越来越多。</p>
尊贵的七皇子更是连一件像样的衣裳都没有。</p>
衣服缝了破,破了缝,短了就接上一截。</p>
我对这些都没什么不满。</p>
毕竟我们两都还活着,赴默总有弱冠成年的那天,陛下不可能一辈子都不将儿子放出去。</p>
就算陛下忘记,下一任的皇帝也不会允许有个成年的弟弟在宫中生活。</p>
到时候他就可以带着我离开这个吃人的皇宫了。</p>
随着年岁长大,赴默褪去稚气,也越来越像蕙妃。</p>
皮肤白皙,眼窝深邃,狭长的眼睛下是高挺的鼻梁和细薄的嘴唇,而坚毅流畅的面部线条很好的中和掉了五官的女气。</p>
我问赴默出宫了到时候想干嘛。</p>
他从书中抬起头瞥我,「你到时候想干嘛?」</p>
我思索半晌,「我想先找个酒楼好好吃一顿,再买上两身好衣裳。」</p>
赴默轻轻勾起嘴角,「然后呢?」</p>
「然后去看看我爹。」</p>
「你爹?」赴默来了兴趣,「从前问你都不说,你入宫前家中是做什么的?」</p>
手中的绣花针错位,扎出一个血花。</p>
赴默连忙从书桌后起身捉住我的手,「疼吗?」</p>
我定定瞧着手指,突兀地说,「我其实不是严乐。」</p>
顶替民女入宫,是杀头的大罪。</p>
赴默显然没想到这遭,愣愣地说:「你不是严乐你是谁?」</p>
我将血抹在他袖口,「我叫季见晞,我爹把我卖给严家换钱的。」</p>
「他逼死了我娘,还想把我和我弟弟一起卖掉,我要是能出宫,我先去看看他死了没。」</p>
「他最好是死了,不然我会想掐死他。」</p>
不多时,赴默就从惊愕中脱离。</p>
他坐回到书桌前,只是淡淡地说句知道了,「那你以后就叫回自己的名字吧。」</p>
原以为他多少会有些吃惊,驳斥我们欺君罔上之类,没料到他如此淡定。</p>
而当我问他时,赴默反而奇怪地看了我一眼。</p>
「不是把你换成别人就行。」</p>
「我们两能一直在一起,你是严乐还是季见晞,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p>
说完,赴默安慰地摸摸我的耳垂。</p>
从前这样干的人是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也这么干了。</p>
「等以后我们离开这里,我替你杀了你爹报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