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那种命中注定的感觉。他为此而眩晕,甚至没有勇气抬头。
眼前的人两面三刀,虚伪狡诈,害他差点残废,又间接性地,让他连自己妈妈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一夜之间,他被迫长大。
不过初生牛犊的懵懂小兽,就必须学会独自与猛禽周旋。
他有些心酸,又有些痛苦地想:即便不是仇恨,至少也不能是这种心情。
如少女怀春,情窦初开。
他不应该这样贱。
可他是如此渴望着那个目光。
渴望得心都疼了。
“你好。”
俞忍冬勉强维持镇定,手才伸出来,那人目光已经淡淡地略过他,一秒都没有过多停留,就低声和文殊兰交谈起来。
他的心跳还没有恢复正常。
残留着欢欣的余温。
伸出来的手僵在半空,又放低了,捏住衣角,扯一扯。
他很难得会这样打扮。
喷了香水,打了发胶。
‘杂活’的需要,他不能留过长的头发,那样会遮挡视线,衣服也要足够轻便,才方便施展拳脚。
方一粟从没有注意过他。
他原本以为,是这个原因。
他原本以为。
12.
俞衡绝对没有那样好心。
土地开发案只是一个幌子,想让他打消疑虑,实际的目的,不过是摸透他心理,想借此撺掇他为了方一粟与江秋昙交恶。
如果他斗到元气大伤,势力被冻结,最后得利的就是俞衡。
他这些年不是白混,他不蠢。
但俞忍冬最终还是打开视频。
画面被他放到最大,直到屏幕里都是那张满是醉意朦胧的脸,手臂抱着别人,微微闭起眼睛,神色是陷入幻想的迷茫。
“忍冬……是你吗?”
小心翼翼的语气。
他从小卑微如草芥,任谁都能来踩一脚,但他又有着远高于常人的自尊心。
多少人伤透脑筋,想要让他低头,他宁肯死也不会屈服。却只有方一粟轻易便能做到。
“忍冬,我……我是真的……”
带着哭腔的语气。
总能做到。
“真的……喜欢……”
好像有多么深爱他一样的语气。
可这个人,是没有真心的。
俞忍冬反复地拉动进度条,想找出视频拼接剪辑的破绽。直到手机没电。黑色的屏幕映出他此刻的表情,才停下。
他抚额,展开的宽大手掌用力按在脸上,在这张临时搭建的面具下,他完全不知所措,只能痛苦地喘息。
俞忍冬。
不要这么贱。
能不能不要这么贱。
13.
要见到方一粟,对他来说不算难事。
虽然金盆洗手,但肌肉记忆不会消失。无论跟踪或者伪装,对于他都是如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的行为。
江秋昙再有危机感,也不可能把方一粟时时刻刻拴在身边,要支开文殊兰,就更加易如反掌。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文殊兰的“工作”。
“别反抗。”
人烟稀少的街道,俞忍冬压低声音,从背后捂住那个人的嘴,一手藏在暗处,用状貌尖锐的物品抵上后腰。
突如其来的威胁让方一粟身体紧绷。
他要比过去纤瘦很多,俞忍冬不需要站直,都足够用阴影完全地覆盖住他。
这让俞忍冬想到儿时捉在掌心的雀儿,要视若珍宝地捧着,而不能用力对待。
因为用力就会死去。
挟持着,双双走进小巷,视线一下子暗下来。
俞忍冬低头,在那人耳边说道:“五千万,可以给你。我要你陪我。”
那个人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剧烈反抗,嘴里含糊不清,“唔唔”地叫。
“不要乱动,你踩疼我了。”
俞忍冬作出忍耐的语气,面不改色地欺骗。
“医生说过,我的腿不能受到刺激,恶化情况严重的话,一辈子都要待在轮椅上。”
方一粟立刻变得温顺,在他的掌控下不安地颤抖。
“所以没有人会要我。这是你的错,你要对我负责。”
终于还是投降。
他扔掉手里没开刃的刀,把这个人抱进怀里,悲哀地再次体会到那种感觉。
心跳加速,呼吸急促,恋爱一样的感觉。
从来都没有变过。
“就算你不喜欢我,也必须给我忍着,骗我一辈子。”
就算方一粟永远不会是那个能奋不顾身将他拯救的人,他也认输。
这个世界上没有童话。
只要能陪着他,日日年年,那样就够了。
像是感应到他的悲伤,掌心被温热的舌尖舔了一下,颇有几分讨好的意思。
俞忍冬一怔,力气便松懈下来。
他听到方一粟急切地开口:“不是这样的,我那个时候唔唔!”
不用解释。
从认识方一粟的第一天起,他就从未抱有过任何期待。
他也曾经想过。
如果喜欢文殊兰,可能不会这么痛苦。
但是他没有办法。
命中注定。
快一秒,或者慢一秒。
都不是刚刚好。
都不是命中注定。
没关系。
只在心里催眠一般的重复,他闭上酸涩的眼睛,小心地拥抱那个注视多年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