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5他的怒火，让站在一旁的赵允蔓都不敢近身上前。
“她竟然跟我提离婚?”
陆垚垚的哭声惨烈，她抽咽着喊。
“爸爸，妈妈走了，你快去拦着她啊！”
陆霆深带着怒气，声音拔高了许多。
“让她走！我倒要看看她有什么能耐！”
“怎么敢和我提离婚?”
“要不了三天，我等着她回来求我！”
陆霆深回到家，发觉我未在家中，一时间有些错愕。
一个人在床上呆坐了许久。
直到主卧门突然被打开，他有些欣喜，却在下一秒看见了赵允蔓的脸。
心尖突如其来的空荡感袭来。
他的声音里带着些许烦躁。
“你进来干嘛?”
“洗澡睡觉啊，陆垚垚哭累了，这会已经睡着了。”
“霆深，我知道你今天心情不好，别生气了，好嘛。”
赵允蔓依偎着他的肩头，一只手来回的在他后背抚慰着。
陆霆深闭了闭眼，脑海里一团乱。
即使身侧有赵允蔓相伴，此刻也兴致缺缺。
一脸疲态，“是有点累，你快去洗澡休息吧。”
陆霆深站起身，有些落寞的往阳台走去。
夜晚的凉风吹来，他点燃一颗烟，猛吸了几口。
心中不免有些怅然，总觉得今天真的失去了什么。
却又不愿相信，他以为以他对我的了解。
无论他做出什么事，我都不会离开这个家，更不会向他提出离婚。
更何况，今天是陆垚垚回国的日子。
我那么渴望见到女儿，那么爱她。
总盼望着生下个男孩，再让女儿回国，一家人团聚。
是我最渴望的生活了。
可如今，我什么都不要了，就这样突然的离开了。
离开这个家，离开了女儿，甚至离开了他。
陆霆深突然感觉到害怕。
他害怕，我这一离开，就真的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恍然，原来，这个家不是他说散就散。
是程妤不在了，家就真的散了。
而他，是真的被抛弃了。
陆霆深一个人坐在阳台的摇椅上，抽了一夜的烟。
他睡不着，闭上眼都是程妤的音容笑貌。
天蒙蒙亮时，陆霆深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猛然起身，下楼向车库跑去。
赵允蔓被声音吵醒，迷蒙中睁开眼，却只看见他一闪而过的背影。
他下楼开车，车速开的飞快。
天微微亮，马路上的人很少。
车子快速从这座城市的一端穿梭到另一端。
他记得，我曾经说过。
如果有天，我们之间生气，我会在这座城市的西边。
在这片海边住下，过一段每天可以听海声睡觉的日子。
以前，我和他说过，想要在这边住下来。
只可惜离他公司太远，房子买了下来。
却一直没机会再这边居住。
而现在，陆霆深气喘吁吁的跑到门前。
他惴惴不安的按下了门铃，可是屋里没人回应。
他试了好几个密码，门锁显示密码错误。
等他终于冷静了下来，又试了一次密码，门终于开了。
他急切的走了进去，却发现屋内冷冷清清。
这里，根本没有人来过。
一股从脚下升腾而上的挫败感，顿时侵袭了他。
陆霆深颓然地回到车里，像泄了气的皮球。
趴在方向盘上，小声地呜咽。
6
那天晚上，我将离婚合同甩给陆霆深后，便来到了那座城市以北的地方生活。
离开前，我委托了律师，拜托他帮我完成后续离婚的事情。
而那个城市的一切，后半生我不想再与它有任何瓜葛。
我走的彻底，离开后果断换掉了所有联系方式。
犹如消失了一般。
休息了几天后，我决定在一处养老院里帮工。
我的工作很简单，每天和这里的老人聊天。
给他们做些基础的健康检测，协助医护人员做些辅助工作。
这样的日子平淡而又踏实。
转眼之间，我在养老院已经帮工了半年有余。
在这里的每天，我过得都很开心。
有的老人混的熟了，看我年轻，还热心的想要给我介绍对象。
不过都被我委婉拒绝了。
直到苏祈医生的出现，让我平静的内心有了一丝波澜。
那是一天再平常不过的上午。
老人们吃完早饭，我按照惯例给他们测试血氧指数，并记录下来。
正在测试的李奶奶，上一秒还乐呵呵的和我说着话。
下一秒，脸色发白，低下了头。
恰好苏医生来到，他立刻对李奶奶进行抢救。
我在一旁听着他的指挥，配合着他。
而他临危不乱，冷静而又谦和。
再众人的期待中，将李奶奶救了过来。
事后，我和他聊起了天。
从他的口中，我知道，原来他在一个中医世家中长大。
而他每周都会安排时间，来这家养老院救助老人。
他说，他观察过我很多次。
他常常在外面看见我陪老人们聊天，阳光下照着我的笑容。
让他感觉心头一暖，很治愈。
那天之后，我和苏医生熟络了起来。
他向推荐我一些中医养生的书籍，我从中受益颇深。
也在照顾老人的日常生活中，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午休后的老人三三两两的坐在娱乐室里看着电视。
趁着广告间隙，我给行动不便的老人添些茶水。
他们嫌广告长，调换了频道。
电视里字正腔圆的女记者播报着陆氏企业的近况。
画面一转，陆霆深的脸出现在电视机里。
记者问他，“陆总已离婚半年，传闻与赵氏千金关系密切。”
“是否喜事将近?”
陆霆深沉声说道：“我陆霆深的妻子，只有程妤一人。”
“是我们陆家对不起她，我错了，我和垚垚会一直等她。”
“直到她愿意回来。”
这场采访让网上一群吃瓜群众，纷纷感慨。
“陆总好痴情，世间少有，情种果然生在大户人家。”
“陆总这么帅，我要是他妻子，无论他犯下什么错，就这态度我也原谅他了。”
“希望陆总妻子，早点和陆总复合，他们的女儿好可怜啊。”
我放下手机，想到他那装深情的模样，心里只觉得恶心至极。
而陆垚垚，她应该学会自己长大。
以后的日子，陆家会为她计划好将来。
用不着我操心。
毕竟半年前，律师曾转告我，陆垚垚决定在陆家继续生活。
跟随她爸爸长大成人。
现如今，这个结果，和我预想的差别不大。
7
在苏医生的建议下，我学习了很多护理方面的知识。
已经开始着手考取各种护理方面的证书。
而现在的我，经常在他家的中医堂里工作。
相比于之前，这份工作更具有挑战性。
我也从中学习，成长，日子过得飞快。
转眼间几年又过去了。
苏医生的名声越来越大，中医堂里每天人满为患。
最近，苏医生接到省电视台的邀请作客健康栏目。
为大家科普生活中的养生方式。
巧的是，栏目组也邀请到我一同参加。
希望我可以给观众们分享，老人们日常生活护理，常常被家人们忽视的事情。
可我万万没有想到，就是这次采访。
让我再一次与他们牵扯在了一起。
和苏医生到达电视台的时候，是第二天的下午了。
电梯里站着两位工作人员，我看了一眼他们胸前的工作牌。
是社会新闻组。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听说这个陆总在别市生意做的很大，政府那边好不容易邀请到他们入驻我们市。”
“我也听说了，是家龙头企业。”
“这要是来了，肯定带动咱们市的经济。”
他们的谈话，让我慌了神。
陆总?他们说的是陆霆深吗?
可那个陆氏相距这里有两千多公里。
他，怎么会来这边?
不可能的！
“程妤?程妤。”
苏医生的声音让我瞬间回神。
“我们到了。”
他温柔地看向我，伸出一只手想扶我。
眼神里是柔情的关切。
“哪里不舒服吗?”
“我看你状态有点差。”
我疾步上前，走到他身边解释道。
“没有，刚才想问题想的出神而已，我很好，不用担心。”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陆总……”
我脚步停滞，不敢向声音的方向看去。
一只手颤抖般的扯了扯苏医生的衣袖。
“苏医生，我想去趟洗手间。”
“好，我在休息区等你。”
我转身，低头快速往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眼角却不自觉的瞥向刚刚声音出现的地方。
却没有看见那熟悉般的身影。
心下突然释怀，抬头再向那边看去。
已经走远的人影，而那人的身形根本不可能是他。
看样子，是我多虑了。
姓陆的又不只有他一个。
瞬间心情大好。
我高高兴兴地洗了手，往苏医生的方向走去。
工作人员给苏医生和我介绍了他们节目的流程。
以及节目上会问到的问题，我提前将想要分享的事情写在纸上。
将问题和答案梳理清楚。
节目即将录制完工时，外面开始有很多人来回走动。
我和苏医生将最后一句祝福语说完，节目录制完毕。
下一秒就有工作人员上来小声说道。
“台长带着陆总过来参观来了。”
“李主持，老大喊你过去。”
主持人和我们匆匆打了声招呼，便向人群中走去。
而我和苏医生聊着天，正要去化妆室里卸妆。
可路被堵住，一时间只能站在原地。
就在这时，我听见人群中有人在喊我。
“妤儿……”
8
是陆霆深！
他看起来比电视里苍老了许多。
台长的眼神在我们之间流动，他率先打破了僵局。
“真没想到，陆总来我们电视台也能遇见熟人。”
“前面就是休息室，一起进去聊聊?”
陆霆深点头，台长示意身边的工作人员招呼我们一同过去。
而我却张口，斩钉截铁地说道。
“不是熟人，我和苏医生还有事，先走一步。”
许是苏医生感觉到我的情绪不对，没多说一句话。
带着我从人群里穿过，直接走进了电梯间。
电梯即将关门之际，陆霆深的手拦在了门前。
我抬眼向他看去，一言不发。
陆霆深表情急切，声音带着些颤抖。
“妤儿，我知道我错了，你在生我的气。”
“是我不对，让你失望了，你听我慢慢解释好吗?”
唇角扯出一丝冷笑。
面无表情的看向他，“陆总，你不用向我解释，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不，不是的，妤儿，垚垚还在家里等你回去。”
“我们有个女儿，你不可能真的抛下我们！”
女儿?回想起之前，我拼命想要将女儿留在身边。
我哭过，闹过，女儿不到两岁就被你们陆家送出国外。
这些年来，陆垚垚见我的次数屈指可数。
她对我的感情恐怕都抵不过她养的宠物。
这一切，不都是你陆霆深默许的吗?
你伪装爱我，给我幸福。
却一步步将我困在牢笼里。
希望我任你摆布，为你生儿生女，延续香火。
不过就是因为赵允蔓年轻时，不愿意牺牲自己为你生孩子。
你们便看中了我，将我玩弄于股掌之间。
陆霆深，你还想演你那深情戏码到什么时候！
“女儿已经归你，我不会再强求。”
“我只希望你和赵允蔓日后待她好一点，我自知以我能力可能这辈子都无法和你们对抗。”
“我没有想过报复你们，但是请你和赵允蔓，彻底消失在我的世界里！”
陆霆深颓然的靠在墙上，眼眶中泛着泪。
“我和赵允蔓断了。”他低着头懊恼道，“我当初就不该把女儿给她带，在你走后，女儿对赵允蔓的态度也越来越差，赵允蔓还哭着求我说要和我再生一个孩子，说垚垚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他张嘴欲要解释，却被我瞪了一眼，陷入懊悔自责中。
“陆总，麻烦让一让。”
那天离开之后，我的家里开始接到大大小小的快递。
有智能产品、滋补品，五花八门。
不用想都是陆霆深派人送来的。
我没有拒绝，也没有选择扔掉。
而是将它们堆放在门口，有的邻居看着觉得好，便顺手送给了她们。
而有些，则被我拿到之前的养老院，送给那些老人。
哄他们开心。
陆霆深看我没有拒绝，礼物送的更加频繁。
但并没有更多的打扰到我，兴许那天我的话他听进去了几分。
就这样过去了几个月，有一天我下班回家。
门口蹲着一个女孩，她蜷缩在那里，后背贴着墙，脸埋在双腿间。
我以为是邻居家的孩子犯错，便试探性的问她。
“小朋友，惹家里大人生气了?”
9
她将脸深深地埋进身体里，声音传来，有些闷闷的。
“嗯，我惹妈妈生气了。”
我安慰她，“没事的，你去给妈妈道歉，妈妈会原谅你的。”
那女孩抬起脸来，眼中带泪。
我呆愣在原地，一时间忘记了呼吸。
是垚垚，她又长高了些，已然是个小大人了。
只是那张脸，不再像我离开时有些圆润，消瘦了许多。
缓了好一阵，我才开口问她。
“你怎么来了?一个人?”
“嗯，我想你了，妈。”
一瞬间，眼泪滑落。
手里握着钥匙的我，不可控制地颤抖。
声音也带着哽咽，“进来吧。”
那几天陆垚垚住在了我这，她对我说。
她已经被她爸爸接回国，在国内上学。
现在是暑假，她太想我，从爸爸书房里拿到了我的地址一个人悄悄跑来。
家里人都以为她自己去了国外玩，便没放在心上。
垚垚一开始和我说话还有些顾忌。
和我在一起住了两天后，便放松了许多。
她告诉我，爸爸整天忙着工作，很少回家。
赵允蔓自从我走了之后，和爸爸关系越来越紧张。
也渐渐不再和她有联络。
我点点头，她眨巴着眼睛问我。
“妈妈，你还气我小时候不懂事，和她过于亲昵吗?”
“没有。”
“垚垚，妈妈有很多原因确实没给过你母爱。”
“更多时候，你的儿时记忆里都是赵允蔓陪着你。”
“你和她亲昵，是人之常情。”
“垚垚，妈妈只是生下了你，赋予了你生命，可你的成长都要依托于陆家。”
“妈妈没能力照顾你，希望你长大可以足够强大过好自己的一生。”
陆垚垚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离别时她问我，“妈妈，以后我有时间还可以过来看你吗?”
我摸了摸她的脑袋，“当然可以。”
三年后，我顺理成章的和苏医生走在了一起。
他包容我，接纳我，照顾我。
而且由于医生工作较忙，使得他不想生下孩子给自己增添麻烦。
用他本人的话来说，
“救死扶伤已经耗费了他人生90%的时间，剩下的10%他需要有自己的生活。”
我和苏医生在一起的生活，平淡而温馨。
他给了我少有的踏实感。
和他在一起的每天，我都很知足。
转眼间陆垚垚即将初中毕业，我答应她暑假里带她出去游玩。
可我们约定的时间已经到了，陆垚垚突然与我断了联络。
我将此事告诉了苏医生，他一边宽慰我。
一边试图寻找陆垚垚。
三天后，我联系上了陆霆深。
他很快接了电话，在听到是我后，声音里透着些慌乱。
“陆霆深，我联系不上垚垚，她去哪了?”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缓缓开口。
“程妤，你别激动，垚垚失踪了。”
“她最后一次出门，我调查到她见了赵允蔓，之后便没再回家。”
“但现在是赵允蔓也一起不见了，赵家也再找她。”
手里的手机滑落在沙发上，我失魂落魄的盯着前方。
听筒里传来陆霆深，一遍又一遍的呼唤……
10
一年后，我在苏医生的陪同下再次完成了一场心理咨询。
心理医生说，我的情况已经逐渐好转。
为此苏医生也是松了一口气。
十个月前，经历了丧女之痛，让我难以接受。
我的精神也在崩溃的边缘。
陆垚垚死了，她才十五岁。
本是要约好和我一起旅游的她，终究还是失约了。
她在与我见面的前一天，被赵允蔓喊出家。
我和陆霆深离婚后，他们的关系也逐渐走向分裂。
陆霆深不再见她，她开始了浑浑噩噩的生活。
私生活混乱，经常在酒吧喝醉到凌晨。
与多名年轻男子交往，招惹上了不该招惹的人。
导致被人报复，而那天她被人要挟想要求救解脱。
便打电话给陆霆深。
陆霆深习惯性的没有理会，情急之下她联系上了陆垚垚。
垚垚虽然聪明，但还是对赵允蔓毫无防备。
就这样陆垚垚被她连累，一起被人绑架。
警方找到绑架场地时，只发现了陆垚垚的尸体。
赵允蔓不知去向。
后来，经过几个月的调查。
警方那里得到赵允蔓被运往边境消息。
而她的生死至今未明。
陆霆深一时之间难以接受，醉酒飙车上山。
出了车祸，被诊断为脑死亡，至今还在医院里躺着。
自从我生病后，苏医生将手上的大部分事情交还给家里人运作。
一心为我寻找着治病的方法。
他陪着我，想办法开导我。
带我熬过一个个深不见底的黑夜。
11
转眼间，陆垚垚离开已经一年了。
我早早起来，买了束花，准备了她喜欢的蛋糕。
在苏医生陪伴下，来到了她的墓前。
回想当年，刚生下她时那可爱的模样。
再到后来，被迫与她分离。
直到最后，眼睁睁看着她一步步与我走远。
我与我的孩子之间，总有着说不清的疼痛。
来看她的路上，天就开始阴沉。
还未与她说上两句，天就开始下雨。
雨淅淅沥沥，不大不小。
像断了线的珠子，洒在头顶撑起的雨伞上。
我没有哭，即使眼泪在眼睛里打转。
喉间哽咽的难受。
手心被掐出红色血印，也没有让泪流下来。
我想让垚垚看见我的坚强。
想告诉她，我会想她，但不会一直沉浸在悲痛之中。
想告诉她，没能保护好她，是我做过的最错误的事。
想告诉她，妈妈这个身份，我失职到不配再拥有。
却话到嘴边，都融进了雨声里。
如今，我和苏医生开始了全新的生活。
我们离开了那座城市，搬来了南方生活。
他仍旧靠中医接诊养家，虽然名气不如之前苏家中医堂大。
但我们很满足。
而我在生活和工作上辅佐他，我们相辅相成，其乐融融。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