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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在空气中做了个旋转的搓钱手势。

    两个人交换心领神会的目光,哦,不光是高?净值客户,是那种有背景的人物。

    裴琪读完资料后?不满地抬起头:“要增加一个家族信托受益人?作为监察人,

    把报告给到信托公司就行了。”

    “再看?看?这沓资料。”合伙人耐心解释,

    “客户准备给孩子设立一个新?的信托,

    但财产构成过于复杂,光是境内不动产、人寿保险、商标收益权、大型设备和代持投资权益,国内的经营性家族信托就没法实现他的财产分配要求,所以增设两个民事性家庭信托。委托人会公证境内资产并立一份新?的遗嘱——这算不算大活?”

    “没到四十岁就立遗嘱?有健康问题?嗯,本年?度的体检报告在这里——看?起来?没事啊”

    “健康状况良好。委托人认为大陆的家族信托主要是配置保险,

    需要增加遗嘱作为补充的法律效力——总之,

    今晚要加班。”

    裴琪叹口气,继续翻看?文件:“余温钧,三十六岁。两个同父同母的弟弟,一个在北京,

    另一个在河北省正定县基,哼,公务员啊。还有一个继母,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里面有一个叫贺屿薇的。”

    “有疑点吗?”

    “不,我?只是好奇,李诀和贺屿薇居然出现在他的遗嘱里?老天拥有全部现金和保险,那个李诀也是她的托管人之一。新?信托明显是给这个贺屿薇留位置的吧?”

    “又是一个八卦——听说,余温钧最近要和一个高?官家的女?儿订婚。当事人大概想趁这段时间隔离婚前财产,又能把过去的风流债处理好。”

    合伙人烦躁地摆摆手,“我?也是刚接到费主任转的case。好了好了,趁现在星巴克没下班,让实习生?订十杯美式。年?关在即,裴律和我?一起给本所冲冲业绩。”

    #######

    中央美院的校区在望京,校区非常小,灰色的建筑群窄窄的,走入期间,也并不是典型国内大学?的氛围。

    它还有一个别?名,叫做朝阳区花家地艺术专科学?校。

    木雕课安排在下午,

    雕塑系的学?生?们站在领转台和人像架之间,其中包括贺屿薇。

    她戴着口罩,双手快捷地在电钻、电锯会、钉子和木块之前穿梭。她的手黑黢黢的,异常娴熟地在在巴沙木和柳木上绑着铁丝。

    央美的学?生?有相?当部分是复读的,艺术生?同学?们的构成也来?自五湖四海,什么年?龄阶段的都有。而上完课后?,他们商量要不要一起去酒吧聚餐。

    今天是平安夜。

    贺屿薇边拿纸巾擦手,边在旁边听着他们热热闹闹的聊天。

    如果?有人邀请自己参加酒吧聚餐,她就鼓足勇气说好。这是回国后?的第?一个平安夜,贺屿薇今天还没有任何?安排。

    ……那些学?生?们从她的身边走过,彼此笑笑,都没有主动说话?。

    贺屿薇继续低头收拾自己的书包。

    眼前突然出现一个马丁靴。

    一个长头发?的女?同学?站在面前,贺屿薇认出来?,这是刚刚热热闹闹讨论的学?生?们里的一位——“请问一下——你是油管上的那一个人吧,叫vivi熊?”

    贺屿薇的脸立刻红了。她张开嘴,又合上,随后?点点头。

    “我?今年?也想申请WHV,一搜能在澳洲做得?工作,第?一个就是你的视频!”她连珠炮地问,“你两年?没有更新?视频了吧?没想到回国了,我?居然能在学?校里看?到你。”

    “……你好。”贺屿薇终于小声?回答。

    对方看?出她的窘迫,再交谈几句,转身跑回等她的朋友当中。

    贺屿薇心想,唉,依旧完全没有邀请自己聚餐的意思。

    *

    今年?,是个暖冬。

    天气一直很好,晴朗无云,气温最冷也就零下8度。但是,北方的冬天仍然不容小窥,太阳落山冷得?惊人,

    贺屿薇在图书馆里用电脑修改小稿,直到八点多才走出来?,校园静悄悄一片。

    不像普通的大学?校区里的路边,有搂在一起的情侣。美院里学艺术的学?生?像非洲草原上的鬣狗,形影成单地走着,一旦被人叫住,他们脸上露出惶恐和不耐烦交织的表情。

    贺屿薇握了一下午的电钻,手臂都抬不起来?,临走前买了杯菠萝果?汁,喝一口酸酸甜甜的。

    她是在检查到怀孕时喜欢上喝果?汁的。

    “薇总。”

    贺屿薇杯子没拿稳,立刻掉在地上。

    一个戴着黑眼镜的男人从建筑的阴影处走出来?,抢先一步帮她收拾地面的狼藉。

    李诀心想,她还是老样子呢。

    两人并排走着,黑色的影子打落在地面。

    “好久没见。”李诀说。

    贺屿薇露出微笑,用力地点点头。但不知道为什么,眼睛突然酸涩得?要命,就用袖子挡住眼睛。

    李诀看?到她哭了,也有些紧张。

    ”别?哭啊,薇总。”

    他这几年?被派去南非工作。两人居然再也没有见过面,不过,李诀对贺屿薇的近况并不陌生?,毕竟,余家每个人都知道她的近况。

    贺屿薇神奇地说服了余温钧,让她去澳大利亚打工。

    当然,不是独自一人。

    余温钧不缺钱,让沫丽和三位助理随身跟着贺屿薇,在海外负责照顾她的日常生?活。并在当地给她租了豪宅。所有人暗自觉得?,这哪里是打工,这就是名媛在海外体验生?活去了。

    但贺屿薇真的坚持下来?了。

    在澳大利亚,她找的第?一份工作,是“揉袋子”。

    所谓“袋子”是袋鼠的阴囊袋。

    澳洲以袋鼠著名,当地人会把袋鼠的蛋蛋切下来?,制成钥匙扣和开瓶器,在免税店和机场都有出售,价格不便宜,也是澳大利亚很特色的旅游纪念品。

    贺屿薇最初在一家袋鼠农场,没日没夜地打工三个月。

    她每天的工作是用机器给1500个雄袋鼠割蛋。

    后?来?,贺屿薇也觉得?农场里的动物味道滂臭,辞职跑去一家小型皮料厂,负责做袋鼠蛋蛋的工艺品。

    澳洲袋鼠蛋蛋的工艺品制作过程颇有几道门槛,需要把割下的蛋仔细清洗,消毒,碾平,其中就有五道工序,清洗完成后?还要往真皮里面灌注石膏,复原出原始蛋蛋的形状,灌注完石膏后?进行自然烘干,最后?是上流水线,进行钥匙扣的安装。

    贺屿纯属无聊干的,但她手巧,又很善于观察,很快掌握其中诀窍。皮厂的小老板很快升小姑娘为副总经理。

    在澳洲,蓝领的工资还挺高?。贺屿薇平时的吃穿住行也不花钱,她很快就在奇葩的赛道里攒了一笔钱。

    沫丽负责照顾贺屿薇的生?活,她在海外的生?活很枯燥,天天刷一个田园博主,就提出把贺屿薇的机器切蛋和制蛋过程录视频,放到油管上。

    视频的内容很土。无非是贺屿薇每天清早在她配备私人管家和司机的阳光豪宅里醒来?,被专业发?型师打理好头发?,开着一辆小奔驰来?到城郊小作坊里,兢兢业业地清洗袋鼠蛋蛋,灌石膏,工作到下午。

    中国小女?孩,是美的。

    尤其是工作的时候,表情自自然然,目光也温温柔柔。

    她在视频里也不说话?,就专心地工作,单薄得?让男人一看?就能生?出怜爱之意。

    这视频在油管上小火了一把。

    也有世界各地的男人们不怀好意的留言,说想购买她亲手制作的袋鼠蛋蛋挂件。贺屿薇问过余温钧的意见,便找皮厂的小老板说要一笔佣金,再t?公布购买地址。

    除了切蛋、制作蛋蛋工艺品,贺屿薇还尝试了当咖啡馆服务员和中文家教。

    不过,最让李诀吃惊的是,她现在居然挑染了一头粉色长发?,穿着硬邦邦的棕色高?跟小皮靴。

    她的头发?在狂风中吹乱,就像一根火柴,在隆冬的时节燃烧。

    *

    “听说,你现在考上墨尔本大学?了?”

    “听说,余温钧要和高?官的女?儿订婚了?”

    李诀的脸色一沉。

    余温钧这三年?,很少回国,他不在,“二爷”这个称呼就落在龙飞少爷的头上。

    “老虎不上山,猕猴称霸王。余龙飞现在对外称自己才是‘二爷’。现在每谈笔新?生?意都吹嘘有政治背景,还有个高?官的女?儿看?上自己。”李诀冷笑着撇嘴,据他所知,余龙飞的“高?官未婚妻”一直也就活在他的嘴里。

    “——钧哥也信这种谣言啦?”

    贺屿薇轻轻地摇头:“我?也挺久都没见余温钧了。”

    李诀不好作声?。

    “我?昨天回国也被钧哥拒之门外了。他说自己感冒还没好,这种时候最容易传染给别?人——我?在他身边工作时也是,钧哥只要一生?病就喜欢自己待着,谁都不见。”

    贺屿薇点点头。

    “钧哥也烦吧。余承前今年?的癌症复发?了,医生?说情况不乐观,活不过半年?,汪柳还不让他们哥仨见父亲。”他叹口气,再自嘲地说,“我?那个生?理爸爸倒是天天想联系我?。唉,有些人生?来?在世界上可能就是命中六亲缘淡吧。”

    一阵萧瑟风吹过,贺屿薇什么也没说。

    李诀再说:“这次回来?是来?见律师。不光是家族信托增加受益人的事,钧哥早就给你,当然也给我?在纽约和墨尔本的办公室设立了秘密账户。这两个账户里的钱足够在当地的好地段买个房子住下,过普通的一生?。”

    贺屿薇头疼地说:“他现在派你来?是跟我?提分手吗?”

    李诀觉得?这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他永远记得?泳池里零度的冷水——玖伯直接让人把他和余龙飞脱光衣服下去,什么亲弟和表弟都不管用,他和余龙飞在泳池里瑟瑟发?抖地泡了足足三天。

    两个人已经走到校门口。

    “平安夜快乐。”

    “平安夜快乐。我?那个东北的鹿场也想搞工艺品开发?,得?向你取取经。”李诀止住脚步,他说,“等明天回宅邸吃晚饭再跟薇总聊。啊,你和钧哥去年?平安夜在澳洲登记结婚的吧,我?还是习惯叫你薇总。”

    第145章

    CHAPTER

    145

    天象

    告别李诀后,

    贺屿薇继续往前走。

    转到一个十字路口,她蹲下身,从背包里?掏出红色的?塑料袋,

    里?面装着给爷爷奶奶的?纸钱。

    点燃。

    隆冬时节,

    地球上的?生命都?能变得很轻,户外说话时呵出一团雾,

    像整个人也能飘在冷空气?当中,

    脑子总会漫无边际地想一些奇突问题——童年时对长大的?幻想是什么?或者说,

    “童年”和?“长大”两个词本身就是伪命题?

    青春期里?那?一轮总是泛着白边儿的?太阳,第一次用蜂窝煤取暖时停不住的?咳嗽和?总是莫名其?妙的?眼泪,

    指甲缝里?残留的?金色菠萝液汁。

    她心里?说,

    爷爷奶奶,我今年也还活着。

    *

    一个小?时后,贺屿薇才撑着僵硬的?腿,重新站起来。

    她把红色塑料袋折叠好,

    扔进垃圾桶,

    继续往前走。高跟靴在地表发出轻轻的?咯哒声。

    因为还有轻微的?近视,

    睁眼闭眼,远处的?东西总是模模糊糊,需要用力地凝视。随后,她站住脚步。

    两辆黑黢黢的?车已经等待良久,见?到她的?身影,

    老陆下来帮她拉开后门。

    余温钧的?声音如羽毛一样轻柔但很清晰地传来:“上车。”

    两人足足两周没有打过照面了。

    原因是,

    余温钧生病了。

    轿车轻柔启动。

    车里?的?男人睁开眼睛。他的?眼眸很深,在暗色的?环境中好像撕出一个裂口,给人压迫的?感觉。

    贺屿薇有些心虚。她就是传染他病毒性?感冒的?始作?俑者。但是,余温钧未免太我行我素了。生病后就把窝在洞穴里?,

    闭门不出,谁都?不肯见?。

    “今天不是平安夜吗,我去另外的?街道烧了点纸。”她问,“你在学校门口等我很久了?”

    余温钧说:“是我早到了。”

    “刚刚也有跟爷爷奶奶提过你,唉,他们应该听你名字都?听到烦了。”

    “抱怨我什么了?”他同样低声地问。

    贺屿薇摘下手套,把手放在余温钧的?额头上。她在外面冻久了,手凉,但是总觉得余温钧的?温度明显比平常略高,她担忧地说,“你好像还在发低烧。”

    余温钧握住她悬空的?手,他的?声音沙哑,“今晚一起过。想你了。”

    明明更年长,就不要让她担心他啊。贺屿薇心中抱怨,还是靠在他肩膀上。

    “猜到我今天会来?”

    “没有……嗯,也不是没有。我已经把明天晚上的?圣诞宴席菜单确定?得差不多了。”贺屿薇说,“还以为在元旦前,你都?不会出现了。没想到,你连李诀都?没见?啊。真的?不至于——啊!”

    贺屿薇突然坐直身体。

    他们的?车路过一家开在街边的?麦当劳,鲜黄色的?高大灯牌从黑色的?地表钻出来。

    她在下面看到几个之前同学的?背影,这些人说说笑笑地从便利店买来啤酒,随后涌向麦当劳,啊,他们居然打算在麦当劳这里?平安夜聚餐啊。

    在澳洲这四年,贺屿薇整个人都?胖了,晒黑了,变开朗和?有钱了——一点点。沫丽和?她最?终决定?单干,合伙收购了一个小?型工艺品皮革厂,沫丽负责运营和?销售,贺屿薇负责手工制作?工艺。

    不过,她还是老样子。

    踏踏实实地做事

    ,但对万事也就兴趣缺缺。包括油管的?视频,贺屿薇一看到播放量,就再也不肯录了。

    贺屿薇目前在央美,插班上一学期的?雕塑课,只可惜,依旧没交什么朋友。

    她对人际关?系依旧有种抵触,经常会有融入不进去的?感觉。

    “唉,果然我就是一个不太喜欢与很多人相处的?个性?。”

    “又在自言自语,还是这是需要我回?应的?内容?”余温钧说这些话依旧闭着眼睛,口气?也是淡淡的?,没有不耐烦。似乎有些情绪,但很深,也不多。

    “你看到,小?钰今天在朋友圈新发的?一条状态吗?她写的?是,希望你的?一百个愿望都?落空。一万件没有想过的?事情都?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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