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第2章25
真正的宋青萝已经回到现代。
她很聪明,知道男人靠不住,完成攻略任务后果断离去。
而我只是一具傀儡身,自然不能袒露她的去向。
沈策看我的眼神浮现出杀意。
为了保命,我模棱两可地回答:“她是主动离开的,过得很幸福,不会回来了。”
一瞬间,沈策眼里结出的严冰,寸寸碎裂。
心脏的位置疼痛难忍,可他的脑海却不住地循环着他们相识相爱的画面。
那年,少年沈策鲜衣怒马,遇到同样锋芒毕露的少女宋青萝。
那年,寒冬风雪扑面,沈策获罪流放,宋青萝是世家贵女,却固执地要与他同去边境吃苦。
那年,天下大乱,战火纷飞。他们并肩作战,他为她开前方的路,她为他挡后背的箭,两人在乱世中许下永不分离的誓言,终成开国帝后。
沈策闭上眼,轻笑一声:“阿萝怎么会走?朕不相信,你在骗朕。”
他将我囚禁在冷宫。
先是爹娘来看我,说沈策疯了。明明我在这里,他却昭告天下,皇后失踪,悬赏万金去寻。
我冷不丁地问:“如果我不是真正的宋青萝呢?”
爹娘瞪大了眼睛,脸色一白:“怎么可能?我们看着你从小长大,你的音容样貌,分明就是青萝,分明就是啊......”
他们声音拔得很高,像是在急切地说服我,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接着,宋采薇也来了。
她如今已是贵妃,倒了一盏茶,慢悠悠道:“姐姐,你与陛下十年夫妻,为何他现在将你打入冷宫,厌弃了你呢?”
我没搭话。
宋采薇握住茶杯的手紧了紧,挺起肚子,眉眼间染上绮丽傲色:“因为本宫能生孩子,而你生不出来。”
我笑道:“恭喜妹妹。”
宋采薇哼了一声:“别嘴硬了......看在你我姐妹的份上,若姐姐求我,我便请陛下放你出来。”
我仔细打量着她的脸:“多好看的一张脸,却因为嫉妒变得丑陋。”
宋采薇瞳孔收缩:“我嫉妒你?你在说什么胡话?”
“你说,那夜是陛下酒醉,将你当成了我。”我诚实地说,“那就代表,你只是替身而已。”
宋采薇脸色变得难看,最后,几乎是仓惶逃离。
真是奇怪。
为了个不值得的男人,她与我这具傀儡针锋相对,赢了输了,又有什么好处?
多日后,沈策终于踏入冷宫。
“这几天,朕总是想起和阿萝的旧事。每次朕批阅奏折到深夜,阿萝总会在寝殿守候,春雨冬雪,日复一日。她是爱朕的,朕也无法舍去她。”
往事纷纷涌上心头,刹那间将沈策击溃。
他眼眶泛红。
“所以朕请求你,告诉朕,她在哪里?”
我对他的肺腑之言无动于衷,只是觉得新奇:“陛下,天下女子茫茫多,环肥燕瘦,各有千秋,能每晚在寝殿等你、讨你欢心的人应该有很多......”
“可是能让朕爱,让朕痛的,只有那一个。”
沈策咳嗽了几声,脸色泛起病态的红,唇角挂着一丝血。
他也不在意,抬手擦了两下。
我漠然地说:“如陛下所言,你心里的人确实只有宋青萝。可是那个女人占的位置太少,被所谓的江山社稷、皇家血脉、还有男女情欲,挤压得毫无反抗之力。”
沈策靠在墙壁上,脸色惨淡,隐隐带着死气。
“朕明白了,她在惩罚朕,因为朕违背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
他抬起头,定定地看住我,被心痛笼罩的脸庞此刻显出奇异的平静:“朕可以等。”
“一年,五年,十年......”
“朕总会等到她回来。”
6
帝王从此沉迷政事,不入后宫。
贵妃宫中常常传出尖叫声。
听说孕晚期的宋采薇掉下大把头发,身躯变得臃肿,她怀疑就是因此沈策才不去看她,这事快将她逼疯了。
“以色侍人者,色衰而爱弛。”
“我终究只是姐姐的替身......”
她喃喃念着这几句,时哭时笑。
再后来,宋采薇难产,生命弥留之际说想见我,沈策准了。
我提灯前往。
只见正值妙龄的少女,脸色苍白、骨瘦如柴地卧在榻上,屋外是小皇子止不住的哭声。
“姐姐。”她开口,有些恍惚,“你知道吗?那一晚,是我下的药。”
“陛下不知道,到现在都以为是酒后乱性。”
“可我宁愿他知道,揭穿我的心机算计才不要我,也好过......”
她低低地笑了,眉梢眼角尽是讽刺:“帝王的温柔眷顾,只因为,我长得像从前少女时期的你。”
“我的孩子,以后只会叫你母后。”
“这一生真是不值啊......”
说完,宋采薇叹了口气,言语中满是倦意,合上眼睛。
她想亲口对姐姐说一声对不起,却已经没有力气。
真正的宋青萝也听不见了。
又过了半个月,风雪扑面,北朝的大军来势汹汹,主帅是慕容准。
沈策愁眉紧锁,朝堂众臣全都忧心忡忡。
“北军已连破边境三城,不日便能攻破金陵城门,京城危矣!”
“少主英武,沈家的江山就在眼前!”
北军士气高涨。
主座上的年轻男人却一直冷淡,直到将领们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他才出声,犹如一柄利剑撕裂寒空。
“我要夺的,何止是他沈家的江山。”
“美人亦是我的。”
南北朝的战争意外提前了十年,这事我绝不容许发生。
于是我求见沈策。
他以为我终于想通了,匆忙踏入冷宫,眉眼间一扫郁结,希望我告诉他真正的宋青萝在哪里。
我摇头:“她现在很幸福,应该已经忘记你了。”
沈策颤抖的唇动了动,没能发出声音。
“陛下,你得给我一匹快马,让我去金陵拦住慕容准,否则南朝将有大难。”
闻言,沈策的双眼又亮了起来:“是阿萝让你帮朕的吗?她还......”
我面无表情地打断他:“不是,你不要自作多情。”
他的神色从疑惑抗拒,逐渐转为痛苦自嘲。
“好。”
我走出冷宫,回过头。
夕阳残光映出我与宋青萝一模一样的脸庞,连声音也完全相同:“陛下,永别了。”
身后的哭声不再压抑。
那个意识到自己早已永失所爱的帝王,最后吐出一口血,染红了衣襟。
7
再次见到慕容准,我的生命只剩最后一日。
他瘦了,凤眼瞧着更凌厉了,铁甲戎装,像是已经出鞘沾上血的剑刃。
我披着斗篷出现在金陵城楼上。
慕容准神情一僵,便生出戾气:“宋青萝,你的容貌半分未改,没心没肺亦是同样。”
曾在他身下婉转承欢的女人,又回到南朝皇帝身边享尽荣华,还对他下迷药、囚禁他,让他差点死在地牢。
他不甘心。
眼底的狠厉之色,已经无法遮掩。
我却无视他,开始计算宋青萝的命数还剩几分几秒,离城楼边缘越走越近。
慕容准提着滴血的长剑,脸色难看:“离远点,等我攻破城门,就上来接你。”
我居高临下,漠然看他:“要血洗南朝,我拦不住你。以身殉国,是我这个皇后的本分。”
慕容准咬了咬牙,冷哼一声:“南朝皇帝在哪儿?叫你这个女人出面止战,他却躲在后面当缩头乌龟。”
不再与他交谈,我脱掉斗篷,做好跳楼准备。
“等一下——”那人的声音轻了下去,带着些许疲惫和无奈,“宋青萝,我可以暂时不打南朝。”
我停下脚步:“真的?”
他叹了口气:“真的。”
“能发誓十年内不打么?”
“可以。”
不顾周围将领们的劝阻,他直直盯着我:“既然你仗着我喜欢你,那你以后,就对我好一点。”
我点头。
既然目的达到,我就如他所愿不再试图跳楼,反正人的死法有很多,换一种也行。
慕容准随即命令北军撤兵。
“少主,胜利就在眼前,怎可因为女人误事!”
“只是十年而已,南朝的江山迟早是我的。”
大权在握的他将我抱回营帐。
为了答谢他的停战,我按照北朝的礼仪,亲了亲他的额头。
一瞬间,他眼底炸开簇簇火花,俯身想吻下来,却又忍住了:“听说你们南朝人,是成婚之后才行房?”
我答:“确实如此。”
他摸了摸下巴:“那便成婚吧,我娶你当少主妃。”
织造室早已按照我的尺寸制作了漂亮的婚服,请我试穿,说若有不合身之处,再做小小修改。
我试穿了,刚好合适。
慕容准眼里闪过惊艳之色。
属下站在一旁,细说北朝成婚的流程:“少主,您需要先去王宫,再带着赐婚圣旨去接新娘子,绕都城半圈,去圣地祭祖,最后回到少主府拜堂成亲,送入洞房,永结同好。”
听完成婚的流程,慕容准从喉咙里滚出两字:“麻烦。”
下属笑眯眯道:“流程是有些繁琐,但大喜之事一生就这么一回。”
“嗯。”他握住我的手,耳根有些红,更显面容秾艳,战场厮杀似乎都没有此刻紧张,“安排下去,明日成婚。”
夜幕低垂。
他亲了下我额头,拥我入睡。
我却一直睁着眼,算算时间,宋青萝命数已尽,我该回主神空间交任务了。
于是傀儡的身体在慕容准怀中悄悄咽了气。
第二日清晨,阳光透过窗户,轻柔地洒在屋内。
慕容准悠悠转醒,习惯性地将怀中的我搂得更紧,却发现我毫无反应。
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将手探至鼻息处,看着怀中面色苍白、毫无生气的我,那一刻,世界仿佛瞬间崩塌。
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的双手紧紧地抓住我的肩膀,用力地摇晃着,似乎想要把我从沉睡中唤醒。
时间又过了很久很久。
天地间只留下男人悲怆的一声:“阿萝!”
凡人的生命不过须臾数载,爱恨情仇皆是过眼云烟,我又怎会为他停留?
“系统清除记忆中......”
“10%,20%,30%......100%。”
“清除完毕。”
8
(番外)
北朝新上任的摄政王习惯一人伴月独眠。
野史记载,夜间任何风吹草动都会惊醒他,因为这位摄政王曾在睡梦中失去了此生最珍爱的东西。至于具体是什么,无人知晓。
又是一夜无梦。
慕容准很想在梦中见到那个没心没肺的女人。
她很貌美,但吸引他的并不是貌美,而是她笑起来如同悲天悯人的神女,笑意不达眼底,仿佛世间万千事皆不上心头。
慕容准先是想征服她,而后又想守护她,成为她的信徒。
一开始发现宋青萝死去的时候,他是愤怒的。
她在骗他!
明明自己快死了,还诱骗他,让他以为她会和他在一起,还像个傻子似的发誓十年内不攻打南朝!
可是愤怒之后,他的心又空荡荡的,宛如破了一个大洞。
滔天权势,富贵荣华,都不能将其填满。
他不明白。
那个女人为什么从头到尾都不喜欢他。
论外表,他五官生得极好,身材也是顶配。
论性格,他虽不算什么好人,在她面前却装成了好人,予取予求,宽容大度,连差点害死自己的她都能原谅。
论家世,论地位,就更不必说了,多少女人趋之若鹜。
可是宋青萝偏偏不喜欢他。
听说南朝那个姓沈的皇帝也未娶继后,成了带孩子的鳏夫,多年来一直像个疯子般寻找他的皇后。
活该!
谁让他想坐享齐人之福的!
可是慕容准觉得自己哪里都没做错,却仍然留不住她。
他很想知道,这样没心没肺的无情女人,到底会不会对人心动?
另外,慕容准心里藏着一桩秘密。
他曾亲自将宋青萝埋在慕容家的家坟,然而某日当他思念成疾,失眠难熬,想跳进棺木抱着她睡时,却发现......尸身凭空消失了!
随后,他像是发了疯般,掘地三尺。
然而,无论他如何努力寻找,都再也没能找到宋青萝的踪迹。
那一刻,他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她根本就不是凡人。
或许是神女,或许是妖女,但不管怎样,这个发现让他死寂的心有了新的希望。
年轻的摄政王很守约,十年后才再次执剑。
他带着铁骑,一路南下,率先攻打南朝。喊杀声震天动地,他骑在高头大马上,所到之处,南军纷纷溃败。他的军队如同历史不可阻挡的洪流,迅速突破了南朝的防线。
阴沉的乌云密密麻麻地堆积在宫殿的上空。
姓沈的皇帝准备自缢。
慕容准居高临下,冷哼一声:“离开那个女人的你,真是个废物。”
沈策的眼神空洞,手中紧紧握着白绫。身旁的小男孩适时大哭起来,五官像极了他的母亲宋采薇,也像极了......她。
慕容准的眼神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罢了,看你治理朝政还行,便当这个封地的安乐王爷吧。”
此言一出,不仅沈策感到诧异,就连他的属下们也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因为这不符合摄政王以往心狠手辣、斩草除根的作风。
夜深人静时,沈策忍不住的泪,终于啪嗒落在地上。
“阿萝,你又救了我一次。”
他的声音里满是悔恨和痛苦。
紧接着,慕容准又马不停蹄地挥师西进,攻打西域。
烈日高悬,黄沙漫天,他的脸上满是坚毅,毫不退缩地与西域三十六部落展开了激烈的厮杀。
就这样,他一路征战,一直打到了陆地的尽头,大海的边缘。
他的丰功伟绩震惊了朝野。
史官们对此褒贬不一。
有人赞扬他开疆拓土,立下了不世之功;有人斥责他穷兵黩武,让无数百姓流离失所。然而,这些声音对他来说,都如同过眼云烟,他通通都不在乎。
他只希望那个女人出现,要求他停战。
然后跟他回家。
如果她爱富贵荣华,他可以篡位,将锦绣河山送给她。如果她不喜这巍峨的皇城,他也可以不做摄政王,从此归隐山林,看她对镜梳妆,做对平凡夫妻。
他一直幻想着,有一天,那个女人会突然出现。
那时他会笑着说:“阿萝,我终于找到你了。”
找到了,就再也不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