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从踏上南海，决定将最后一条命救林柏序的那一刻起，在林薇心里，他们就已经两清了。

她是做好了必死的准备的。

却万万没想到，最后舍弃性命救她的，竟然是林柏序。

“那他……”

林薇嘴里一阵苦涩，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他消失了。”

旧昭揉了揉妹妹的头发，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一一道来，“转生阵以血契为引，林柏序作为人类进行换命，代价就是魂飞魄散，从此消失在世间。”

林薇心头骤疼。

她也说不清现在对林柏序到底还有没有爱。

无论如何，那都是与她相处多年的人，是抚养她长大的人，抛开爱情也还有亲情。

“不过他给自己立了个衣冠冢，就在昆仑山的山脚下。”

“他说，离得太近会打扰你的安宁，离得太远他又舍不得，干脆在山脚下挖了个坟，这样就可以远远地守护着你。”

林薇垂下眼眸，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哥哥，人间有清明和祭日，我能不能，能不能每年的这两天去祭拜林柏序?”

“我自然是愿意的，但是，林柏序不愿意。”

“什么?”

旧昭摇摇头，语气里也满是感慨。

“林柏序死前唯一的愿望，是求我在你醒来之前，抹去你关于他的所有记忆，他说对你造成了太多伤害，失去的九条尾巴没办法还你，只能从你的世界彻底消失。”

林薇愣住了。

她从没想过要忘记林柏序。

哪怕过去再痛苦，再不堪，也是她的经历，是让她成长的东西。

可现在，林柏序却要抹去她的记忆。

“小薇，你是个大人了，虽然我很后悔当初将你留在杭城，但现在，我依然选择尊重你的意愿，我问你，是否要抹去关于林柏序的记忆?”

林薇沉默了。

直到过了很久很久以后，她才轻轻地点了点头。

“既然是他的遗愿，那就，忘记吧。”

林薇抬起头，笑中带泪，“哥哥，麻烦帮我消除关于林柏序的所有记忆吧，从此以后，我要做一只没心没肺的快乐小猫。”

旧昭也红了眼眶。

“好。”

他温声应着，指尖流转出柔和的光。

林薇闭上眼睛。

那团光轻柔地抚过她的头顶。

如走马灯一般，与林柏序所有的记忆在眼前一一浮现，又一一消散。

快乐的，悲伤的，酸涩的，痛苦的……最终化作万千碎片，轰然炸开，悄然逝去。

良久。

林薇再度睁开眼。

“小薇?”

旧昭轻唤。

“哥哥！”

林薇惊喜地喊着，猛地扑进他怀中。

她的双眼是那样明亮，那样澄澈，一如当年那个雄赳赳气昂昂，独自溜下山，叫嚷着要闯荡江湖的小小九尾猫。

山谷里起了风。

明明是终年大雪的地方，这阵风却轻柔的不像话。

它钻进窗户，像只温暖的大手轻抚过林薇的脸颊，带着无限留恋与缱绻。

“哥哥?”

“怎么了?”

“好像……”林薇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摸了摸心口，她总觉得那里少了些什么，可又说不个所以然，最后只好摇摇头，“没什么，你带我去转转吧，感觉有些闷闷的。”

旧昭自然是愿意的。

他牵着妹妹的手踏出屋子，往茫茫雪原走去。

身后，林柏序最后残存的一点意识在轻风中飘散。

幸好，你没事。

幸好，你真正忘记了我。

（全文完）